第比利斯：在老时光里流淌

平眼视界

见证过里海的无边幽蓝，见证过塞凡湖的清纯眼泪，属于高加索的旅行清单上，只剩下与库拉河的邂逅。

不过，前后两次到达第比利斯，留给我的时间也仅有五天，匆匆相见，转眼便匆匆离别，对全面完整探寻第比利斯而言，远远不够。

同样是几个小时的漫长颠簸，伴着阳光炙烤，上高原下教堂，从亚美尼亚返回了格鲁吉亚的国土。

与巴库的妖风和埃里温的干燥相比，第比利斯略显闷热的气候好似瞬间带我从塞外来到江南，车流纵横，人潮汇聚，一派城市喧嚣。

火红的夕阳投射出一缕缕柔和的光芒，映照着库拉河的轻波涟漪，河水孕育了城市的脉搏，乘着船夫的歌声，不疾不徐地向南流淌……

没有巴库火焰般的热烈，也没有埃里温似雪山的深沉，而第比利斯，便宛若一枚挂在上帝胸前的吊坠，在山川包围之中，散发着别样的迷人光芒。

襟库拉河碧波，枕Sololaki岭山麓，被称为第比利斯精华的老城，美的却如此低调。

和巴库老城内的伊斯兰格调截然不同，初建于公元4世纪的第比利斯老城完完全全保留了欧洲中世纪的市井风貌。

石板铺就的古街道路纵横错落，斑驳的墙壁也爬满青苔。

深巷曲折，教堂林立，树木参天，漫步其间，仿佛走进了时光之隙，穿越回到那年那个在翡冷翠的夏日。

站在梅特希大桥上望去，远方起伏的高加索山峦清晰勾勒出一道雄浑峻峭的天际线，关于它的奇幻故事仍在这片古老土地上世世相传。

库拉河横贯东西，长1000余公里，犹如切开高加索群峰的一道白刃，为原本寒冷贫瘠的荒地带来了温暖海风与沃野良田，使之成为富庶的上帝胸襟。

顺着一条小巷慢慢往伊利亚山上走，便可渐渐摆脱吵嚷，因为前方是属于神圣灵魂的归处。

宁静氛围洒在蔚蓝的苍穹下，只有远去的飞鸟不时会发出清亮的鸣叫，像是对傲立碧空之中的十字架表达自己的敬畏。相反，背着摄影包风尘仆仆的我，倒像个闯入圣三一大教堂的不速之客。

1989年，就在苏联即将解体的关头，格鲁吉亚东正教主教和第比利斯市政府决定为国家皈依基督教1500年建立一座新教堂。这一工程被视为格鲁吉亚民族和精神复兴的象征。

圣三一教堂的建立全靠私人捐资，1995年动工耗时10年建成，是全世界第三高的东正教教堂，7.5米的穹顶全部被金箔包裹。

虽然其建成历史不足二十年，少了些灿烂的过往与沉淀的沧桑，但由于身居格鲁吉亚东正教母堂的至高地位，又贵为全国规模最大的教堂，圣三一恢弘磅礴的建筑气势仍令人倍感震撼，是第比利斯无可争议的地标和象征。

圣三一教堂那足有百米之高的金色穹顶，在层层白云的环绕映衬下熠熠生辉、绚丽夺目，仿佛要让身处外高加索任何角落的虔诚信众都能时刻沐浴到上帝的恩泽。

圣三一大教堂前的广场纤尘未染，反射着点点日光，整座城市的乌烟瘴气似乎也一并被荡涤干净。

河对面一座座散落在群岭谷地之间的房屋、城堡、十字架清晰可见，还有矗立在山巅的巨型格鲁吉亚之母雕塑，虽是隔岸相望，却依然能真切感觉到那股巍峨身躯之魄力，凛凛宝剑之寒气。

远观不如近看，毫无疑问，格鲁吉亚之母的视角将是欣赏一场绝佳日落的不二选择。

夕阳西下，散布于一条条河畔小径之中的酒吧开始渐渐躁动，夜幕升起，老城就迎来它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刻。

圣洁的格鲁吉亚之母雕像身披霞光，庄严威武。格鲁吉亚的母亲像是第比利斯的地标性建筑之一，二战结束后格鲁吉亚人建造了这座巨大的雕像，从此它便屹立在山上，一手持剑，一手托碗，纪念着格国反法西斯的伟大胜利，也作为这座城市的象征。

老城安详地躺在山坡下，悠然望着头顶一片片云朵被镶上金边。

库拉河水泛起鳞波，犹如繁星点点，穿梭于两岸的红墙白瓦间，去向那未知的远方。

圣三一教堂的穹顶与自由广场的屠龙柱跨河而立、遥相呼应，仿若一同撑起城市的脊梁……

待流光倒映灯影，凉风送别酷暑，酒吧门前便是一派熙熙攘攘、摩肩继踵之景。无论是当地居民抑或远道的游客，无不被觥筹交错的气氛感染，停下匆匆的步履，奔波的疲惫，便皆似那酒香随风飘逝。

矗立在一面几乎垂直的崖壁上，如今尽管已是严重损毁，可仅剩的断墙残垣仍然令Nariqala要塞保留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

那些俯拾即是的破碎砖块散落于杂草中，曾经却不知为脚下的城市抵御过多少枪炮侵袭。历尽几千年战争洗礼、岁月变迁，Nariqala要塞没有消亡，它依旧在履行着自己作为第比利斯最后一道防线的使命。

攀登上高耸而陡峭的城墙，眼际豁然开朗，炫目的红日余晖把天地轮廓映衬的更加清晰，也让这城市瞬时变得宁静深沉。

脚下是层层叠叠的绛红色和淡蓝色房顶，穿插着古老教堂的座座锥顶。

河对岸，河堤形成陡峭的崖壁。在梅特西桥边，十三世纪的梅特西教堂临水而立。

梅特西教堂前面是格鲁吉亚伊比利亚王国国王瓦赫坦格一世策马扬鞭的塑像。

夜幕微垂，华灯初上。天空给整个城市蒙上一层微蓝的光。

那时有些许明白，为何许多旅行手册赋予这里高加索最有魅力城市的荣光。地形首先定了调。

城市沿库拉河两岸以阶梯式向山麓展开。

晚风沉迷，光影绰绰，此刻自由广场摇身一变，成为灯火点缀下的一座偌大宫殿。

Rustaveli大道依然繁忙，逐次亮起的橱窗内，各式名牌服装应接不暇，扑面而来的时尚氛围仿佛让人感觉这里就是香榭丽舍。

雄伟的市政厅大楼前，一排排澄澈喷泉跳起欢快舞蹈，飞扬的珠帘水幕中，一对情侣缠绵拥吻，在这浪漫的仲夏夜种下心底爱情的萌芽。

而老城里依旧人声鼎沸，音乐与啤酒便是当下整座城市的灵魂。街头巷陌，随处可见一些背着吉他、衣衫褴褛的民间艺人、流浪歌者，或坐于布满岁月印迹的石阶上，或倚在古朴破旧的教堂墙角，自顾自地轻弹着一曲曲沧桑旋律。

墙上的涂鸦会说话，为第比利斯的时光平添了一抹别样情调。

乍一看，眼前的第比利斯仍像是欧洲，其实不然。纳里卡拉要塞的脚下，塞满了格鲁吉亚式的老房子，有些摇摇欲坠，有些修葺一新，它们的最大特点，是用五颜六色的木结构在临街一面搭建了宽阔阳台，装饰着充满中东风情的镂空花纹。

今天的纳里卡拉只是一段城墙废墟，但第比利斯人视它为城市的心脏和灵魂。

他们在废墟的最高处立起巨大的十字架，让它俯视全城。

纳里卡拉确是这座城市的见证。这座要塞最初建于4世纪，而文献中关于第比利斯的最早记载，就是4世纪60年代发生的一次外族入侵的攻城战斗。从那时起，第比利斯的历史就与旷日持久的战争及短暂的和平永远地连在了一起。

国内经济的腾飞，让城市不断生长出更高的摩天大楼，城市景观的改造在追求现代的同时也丢失了根植在土壤中的传统。

很难在自己的城市里找回记忆中的模样，那些存在半个世纪的建筑在一波又一波的建设中消失殆尽。

所以当看见这些饱经风霜的欧式建筑依然挺立在此，看见的不仅仅是破败，而是那锈迹斑斑的楼梯，支离破碎的窗棱、残缺不全的雕花描绘的怀旧风情。

那些曾经奢华精美的建筑即使面目全非，仍然感受到这些建筑艺术品不朽的灵魂。

第比利斯老城已有超过2500年的历史，蜿蜒曲折的小巷，埋藏了逾越千年的风雨，通向残旧的古堡。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如第比利斯老城一般，把格鲁吉亚昔日的风韵与对未来的向往融合得如此完美。

在第比利斯的最后几天，从地上走到地下，感谢极好的天气赋予这座城市无与伦比的光影之美，在追逐光和发现影之间，也在慢慢和格鲁吉亚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