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 谁 问？最 是 今 夏 好 晨 光

老柏

　　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实在太热了，把一向不习惯早起的我也逼的没了办法，为了躲避白天要么毒毒的日头，要么闷热的空气，只得早一点起来，借着清晨的微风带来的些许凉意，到河边或树林中走走、转转，醒醒脑，换换气，然后便躲在家里关上窗户吹空调，一整天不再出门。这样的节奏持续了足足有一个月还多，直到真正入秋也还在坚持。与此同时，这不经意间的行为竟然改变了以前睡懒觉的毛病，现在早上睁开眼，先要看看天，只要不下雨不刮大风，就爬起来洗洗脸刷刷牙，收拾一下便外出了。

　　早起外出虽然也是为了活动活动老胳膊老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享受享受早晨的静谧与安宁，但是在心里从来就没有把早起和锻炼身体挂上钩。我怕出汗，所以既不快走，更不跑步，活动的唯一方式就是一个人骑辆半旧的自行车，出小区大门从马路上直接奔河边，再从河边到海边，有时也在长城边上随意骑行（我戏称为三边地区）。为了避开人多车多的地方，寻找到适合自己的场所，同时也为了多动动，我在骑自行车的时候经常溜进河边的小路上去，也没少闯入有沟有坎、能走不能再骑的一些草地或小片树林中。自行车不能骑了，就下车推着走；推着也不行了，就放下自行车慢慢溜达。正是在这样散漫随意毫无目的的自在活动中，我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欢上了早晨，也更加觉得闲适的生活离不开早晨。

　　早晨吸引人的地方很多，鲜花、绿草、露珠，还有早霞、蓝天……而最容易引起关注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莫过于千变万化的阳光了。感受晨光的奇妙之所在，最理想的地方不是平滑如镜的河面上倒映出的天空云影，也不是微波涌动鳞光闪闪的海面上锚泊着的舟船，而是有鸟鸣叫、有松鼠野兔出没、有绿草如地毯般铺就的林中。一般情况下，初升的太阳会把柔和的光铺在树叶上，从枝叶缝隙间漏下来的阳光是斑斑点点的，树干的影子在晨光照射下则是斜长斜长的。这种时候，人站在林子中会感觉到静谧而幽深，心神都是安定的。远处的鸟叫和近处头顶上方鸟的飞翔之影虽然也会让人产生好奇与遐想，但还说不上有神秘感。出现最具梦幻色彩的神奇晨光才是最难得的，这需要一团团飘飘忽忽的薄雾的烘托，或者是有夜雨之后湿气升腾的强力渲染才行。能欣赏到这样的晨光，不仅靠运气，而且最讲究角度和站位。顺光肯定不行，那薄雾和湿气在顺光条件下毫无显现；完全逆光也不是最好，正视没有遮掩的太阳，强光刺眼、眩目。只有站在侧逆光的角度而且一般要放低一点身段，才会看到那如瀑布般从树与树拉开的空间处倾泄而下的晨光。如果此刻身体的站位既不是树林当中，也不是离树林的整体很远，那看到的就会是倾尽所有想像力都难以形容的仙境了。这个时候的晨光穿过薄雾，穿过树枝和树叶，在能够显现的地方得以充分显现:有的丝丝透亮，疏密清晰，像琴弦一般；有的密集如瀑，从天而降，气势磅礴；有的一束紧跟一束，似长剑穿云，斜刺大地；还有的在树梢上左右均衡，光耀八方。

面对仙境与人间，相信所有人都会毫无例外的选择仙境，也正因为如此，我在几次幸运的遇到这样的晨光时都毫不犹豫选择了进入，似乎不进去看个究竟，不亲身体验一下其中的味道，这辈子便失去了成仙得道的机会。曾经有那么一两次，看着林中射出的光如擎天柱一般，仿佛顺着这光柱向上爬，就可以进入到天庭中去。（过后一想，相声大师侯宝林早在几十年前就说过爬光柱的段子，那是说的醉酒者。其实，大自然更容易惹的痴人神醉）也有过某一个瞬间，觉得如果把自己的肉身隐没在晨光薄雾笼罩的林中，自己也会变成一只不露真容的飞鸟，任凭高兴或忧伤，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在枝头歌唱。

　　进入梦幻般的林中那一瞬间，感觉是非常奇妙的。往前看，依然是薄雾晨光，飘飘渺渺；往上看，树影摇曳，光怪陆离；往左右看，半真半幻，虚虚实实；而往后看，则如梦初醒，一切都呈现出各自本来的面目。阳光固然很好，明媚柔和，只是不再变换多端；树木横斜直立，没有掩饰成长中被风雨侵蚀的痕迹；鸟的叫声似乎还是在远处，近处飞过的影子不肯停留。或许，因为树下站着的是个人，不是人间道士，更不是天上神仙。

其实，醒来的不仅仅是我这个在晨光中游荡了好一阵子的闲人。太阳渐渐升高之后，站在大地上的树木、楼宇等，影子变得越来越矮小，面目一点一点更清晰，各种各样的声音开始混杂交织在一起，鸟的叫声被淹没在其中了。此时的唯一选择是:回家。

2019.9.1日改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