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喻梁 父亲是军人出身,他少言寡语,对待任何事都不会轻易表态。他从事部队政工二十多年,在工作上他是个执着而严明的人。为人低调,不争名夺利。有一年,军区为了表彰他的工作成绩,特地为他调了一级工资,父亲因为自己的工资偏高(六十年代每月工资90多元),把这一级工资让给收入偏低的驾驶员。我们家住在武装部大院里,父亲每天上下班都准时准点,以至和他在一起工作的同事意见颇多。<br><br> 父亲在家不苟言笑,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人,我从小就惧怕他。不过从记事以来他没有因为我调皮挨过打,总是母亲教训我。<br> -父亲从部队转业后的留影- 父亲把精力都扑在工作上,很少顾及家庭生活。我们家庭生活平淡无奇,因而我特别羡慕邻居袁政委一家,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父子关系相当融洽。看着他们父子亲热有加,我总是怀疑自己是抱来的。我和袁政委二儿子玩得很铁,一有空我宁愿泡在他家玩,有时我还跟着他们父子俩到雨山湖打野鸭子。 <br><br> 父亲年轻时喜欢照相,厚厚的一本相册上全是他自己和母亲及兄弟或朋友的合影照,却找不到一张全家福照片。平日里我和父亲没有过多的交流,每次说话不超过两句,他说什么我干什么,就是这么一个“乖巧”的儿子,却干了一件坑爹的事情,这是后事。<br> -父亲年轻时的风采- 记忆中,父亲和我从来没有亲热过,我总是躲着他。3岁那年的一天,父亲忽然对我亲热起来,他说要带我去澡堂洗澡,我开心不已。<br><br> 那天,我和父亲下了公交车,先来到一所小学(韶山小学),顺道为武装部王部长的儿子办转学事宜。父亲要我在操场的双杠旁等着他,于是我站在边上看学生们玩双杠。一声铃响,操场上所有的学生顿时不见踪影,周围死一般的寂静。看到这种情景,我吓得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独自离开了这所学校……<br><br> -荣誉- 我顺着人行道来到了宁芜路的十字路口,其中一条路通往南京和芜湖的方向,我居然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通往老市区的路途。走着走着,眼前便出现了熟悉的场景。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母亲上班的商店。多年以后,母亲告诉我:当年父亲办完事发现我不在了,急得失声,双眼充血。 -图右第四位是父亲- 5岁那年,发生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这件事虽然对我人生没有影响,但是直到我长大成人后仍然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当时正值文革期间,社会上兴起“揭发”和“诬告”之事:丈夫向组织揭发妻子私下说的“反动话”;有人向组织诬告邻居偷东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br><br> 那时,我家住在老市里的野鸡山大楼,据说是干部楼,有一半住着市里的领导。比如,徐乐意、曹克仲、杨仲坤……一天,家里来了几个陌生人问我会不会写字。我骄傲地说:“会写,我会写名字,还会写‘毛主席万岁’。”于是,他们给我一支粉笔吩咐我写“毛主席万岁”。我歪歪斜斜地写了出来。他们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对我父母说:”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出是谁写的!”那一刻,父亲的脸色沉了下来,但并没有多说什么。<br> <br> -胸牌- 后来听母亲说,原来我家门口走廊的柱子上用两种字体分别写着“打倒”“毛主席万岁”。这是有人先写“毛主席万岁”,然后有人在前面加上“打倒”二字。字体很有笔锋,分明是成人所为。父亲也不相信是我写的。<br><br> 但是,写反标的罪名还是糊里糊涂地扣在我的头上。与我们大楼连在一起的小楼上住着一个造反派头目,他家里有两个孩子,老二是我同岁。我经常上他家玩,每次他家的老奶奶都问我,反标是你写的吧?我不耐烦地回答:“我没写。”这个不好的名声一直伴随我上小学,经常有人交头接耳对我指指点点。 -前排左二为父亲- 70年代中期,读初中的我,做了一件让家里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偷枪“,以至于让父亲的事业遭受到最沉重的打击,至今我仍有一种负罪感。<br><br> 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出差,每次回来时都会给我带一盒烘糕,后来才知道这是省城合肥市特有的糕点。父亲每次出差大多数是参加省军区的表彰大会。他有一抽屉的荣誉证书,但是这些荣誉却因为我的行为变得暗淡无光。<br> <br> -纪念章- 听大伯说,父亲16岁就参加了革命,他参与了皖南一带的剿匪。最初是给一个师长当警卫员,解放后,师长换防调到东北。父亲由于挂念亲人不愿去北方,于是留下来继续剿匪。<br><br> 大概58年左右,马鞍山建市,他打着背包来到马鞍山市。当时的马鞍山仅仅是一个小村落,到处尚未开垦,百废待兴。他协同秦部长筹建市武装部,当时在秦部长的领导下,父亲浑身是劲,积极工作,不曾想一切都被儿子毁了。 -图左一为父亲- 青少年时期的男孩子都喜欢舞枪弄棒,我也不例外,我们武装部孩子玩的都是真家伙。管理武装部枪械库的是高旺成参谋,我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到枪械库玩耍,帮他打扫卫生,搬搬这,挪挪那。干完了就捣鼓着枪玩。<br> <br> 枪械库里长枪短刀应有尽有。我发现库里有个大铁筒里面装满了生锈的枪支,不像是真枪。我问高叔叔这些是什么枪,他告诉我这些都是文革期间仿造的枪枝,从民间收缴上来的。于是我就趁高叔叔没注意的机会,踅摸了一只仿制的左轮手枪,偷偷地把它带了出来。<br> <br> -笔记本- 为了显示自己,就和小伙伴儿玩了起来。日子久了,对这支枪的兴趣渐渐地淡了。想把它扔到武装部后面的池塘里,但是心里有些不舍得,于是把枪藏在围墙边的泄洪沟里。时间一长,我竟忘了此事。<br><br> -父亲转业后在花山区参加义务劳动- <p> 这件事被一帮捉蟋蟀的孩子给捅了出来,其中有些孩子跟我玩过这支枪。消息不径而走,弄得武装部满城风雨。高叔叔也因此受牵连。父亲愤怒了,把我结结实实痛打了一顿,我趁大人劝架时逃出家门。</p><p><br></p><p> 第一次跑到外面过夜,到处是死一般的寂静,心里非常害怕。我溜到雨山湖公园,夜晚蚊虫肆虐,勉强度过了漫长的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就在公园长廊顶上胡乱转悠……忽然,发现了父亲的身影,知道他是来寻找我的,于是便躲了起来。看着他带着满脸无望的神情离开,我心里充满了各种难以表达的滋味。<br></p><p><br></p> -荣誉-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武装部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后来听母亲说,武装部的人持三种态度:第一拨人说,此事到此为止,尽量平息了事;第二拨人上纲上线,要求必须把这件事追查到底;第三拨人不表态,任事态发展。<br><br> -老骥伏枥壮心在不已- <p> 过去家里经常有人来串门,这件事发生后变得门可罗雀。父亲本来话就不多,后来他更加沉默寡言,人也渐渐地憔悴。父亲这辈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隐忍。他从不向人倾述,宁愿把委屈和不快深深地埋在心里。</p><p><br></p><p> 80年代初,部队大裁军。父亲受此事影响,就在这个时期选择转业了。父亲为顾及我的感受,他从未对我提及此事。如今我明白了,父亲生活在5、60年代,身上深深打下了识大体、顾大局的时代的烙印!</p><p><br></p> -父亲离休后参加区里组织的老干部游览祖国大地- 2001年12月底,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迄今将近二十年了。我打心底里想念他老人家!深感愧对他!少不更事犯下的如此不可饶恕的错误,竟然断送了父亲和高叔叔的前程,我诚心实意为此记录此事救赎自己,以弥补犯下的错误! -父亲和同事在一起- 7月7日,是父亲大人的冥诞日,我写下这篇文章默默纪念他老人家!父亲一生为了事业鞠躬尽瘁,很少有时间顾及子女的学习和前程。我们兄弟俩从未通过父亲的人脉拉关系,走后门。我们兄弟一路走来,虽然没有大起大落,但也衣食无忧。在此,我郑重地对老人家说:爸爸!我们兄弟蒙您老人家宏福,生活幸福美满,愿您老在天之灵一切安好! -父亲活到老学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