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早餐记忆

敏

一顿好的早餐，是养分是动力，是一天中最美的期待，我还是比较重视早餐，总觉如果马虎应对实在是对这一天的辜负。为贪图方便，大多数上班族的早餐都多在早点店打发，不过再好的早餐都敌不过我对包子馒头的情有独钟，配上小菜喝着白米粥，就是无以伦比的美味，若是和家人一起享用，感受不紧不慢的节奏，那又是妙不可言的温馨。之所以热衷，源于三十多年前老政府大院食堂赋予我的深刻记忆。

记得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随父母搬进了县政府大院，整个大院住着大概有两百来户。大院里各项管理很到位，也许是秉承民以食为天的宗旨，食堂管理更是井井有条。新建的餐厅宽敞明亮，有足足两百多平米，厨房、售饭处虽然简陋，但是工器具配备完整，后勤人员充足，管理员、红案、白案师傅、勤杂人员各司其职，只对内营业，以饭菜票交易。每天早中晚，工作人员和大院居民买与卖，排着长长的队，来回穿梭，食堂便成了大院最热闹的一道风景。大院里的居民有此待遇，每天可以享受到新鲜美味的饭菜，这让大院的孩子挺有优越感。母亲能做一手好吃的饭菜，因此中午和晚上那两餐家里极少光顾食堂，最让我留恋的还是县政府食堂的早餐。

对于当时食堂一周早餐的种类和名称，至今我还记忆犹新：白米粥和馒头是每日固定的，然后周一糖包，周二花卷，周三肉卷，周四甜卷，周五发糕，周六腌菜包，周日肉包，变着花样绝不重复品种，营养丰富。食堂师傅们一丝不苟做出来的都是精品，他们心思细腻，安排妥帖，真是敬业、用心。为了减少浪费，食堂门外的墙上挂着小箱子，上面写着：订餐处。头一天中午，我们大院住户根据家里人口的多少、食量的多少种类和数量将次日早餐需求填进一张小单子，塞进那个小箱子，工作人员就会根据住户的需求量进行统计做好适量的早餐。特殊情况下，食堂停止营业，也会张贴通告，细心而且人性化。每天凌晨四点，食堂的灯准时亮起，准备做早餐了，那是食堂的叔叔阿姨们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

我在家里排行老大，母亲忙于工作，为减轻她的负担，照顾好弟弟妹妹，买早餐的事我就主动包揽下来。就这样，无论春夏秋冬，每天清晨大院里，我拎着一个擦得噌亮的中号钢筋锅（那时的铝锅叫钢筋锅）急匆匆走向食堂。家里离食堂大概四百米左右，相对来说还是有点远，父亲为了不让我端着锅受累，特地安装了半圆形铁丝提手，这样便轻松多了。锅里面盛着粥，锅盖翻转后，上面装着不同种类的馒头面点，极少重复。回家后，母亲做好小菜，有时是咸鸭蛋，有时是萝卜干，肉末榨菜丝等等，亦荤亦素。我摆好碗筷，盛好粥，一家人就着小菜，喝着粥。坐在方桌前，每个人吃着属于自己那份面食，津津有味。母亲有点严肃，极少和我们说笑，总叮嘱我们姐弟仨上课要认真听讲、好好读书之类的话，但交待最多的就是劝我们姐弟几个要多吃些，多长个头，不要为家里节省，多吃对身体有益。父亲不善言辞，在一起吃早餐时总喜欢着看我们姐弟先吃，浅笑盈盈，然后再端起碗，我能感受到他眼中的爱意和温暖。岁月静好，场景温馨，那样的早餐时光有滋有味，那是全家一天中最美好的享受。

那些年，十几岁的我正处在长身体的年龄，胃口特别好，每天因能吃到营养可口的面点而由衷感到欢喜，弟弟妹妹享受美食愉悦的神情也溢于言表。想想妹妹那时脸上圆嘟嘟的婴儿肥，估计也是被可口的早餐成全的。因为有期待，买早点的必修课并不觉得枯燥辛苦，最令我兴奋的莫过于周三的肉卷和周末的肉包。肉是奢侈品，每逢那时，我比谁都起得早，总是排在第一个，就是为了享受他们刚出出笼时独特的粘稠和醇香。那时的猪是不吃饲料的，肉味纯正，老面是天然的，用柴火蒸出来热气腾腾的包子，其诱惑是难以抵挡的。有时还没到家，我的那份就被自己狼吞虎咽提前消灭。尤其是周六，一想到翌日清晨可以吃到新鲜肉包，心中犹如开了茉莉花般的欣喜。

那些年在大院食堂买早餐成了我的一种习惯、一份使命，这份使命甚至比读书还要积极上心。记不起多少个清晨，我牺牲了很多睡眠时间，洗漱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食堂买早餐，拎着锅快步如飞，乐此不疲。路上常听到大伯大婶伸出大拇指夸赞“陈家姑娘一直这么勤快，真好!”弟弟妹妹饶有兴致，总是点评着包子肉放得好多，糖包有淡淡的桂花香，花卷葱花很香，最近长胖了，长高了的话，听着这些心里美滋滋，特有成就感。的确，大院食堂早餐陪伴着我们姐弟成长，带来的满足感温润了年少的岁月，幸福感占据了我年少时的70%。

大院食堂供应早餐的光景大概持续了6、7年，90年代初期后食堂改制，取消营业，工作人员分流到其他岗位，我们再也吃不到浓稠相宜的白米粥和花样繁多可口的面点。母亲有时做些面条、粉条，或稀饭，早餐也就父亲和母亲两人在家里吃。我和弟弟参加工作后早餐也就匆匆在早点店解决。妹妹大学毕业后去了外地工作，从此我们一家人的美好的早餐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再后来，老县政府的黄金地段被开发商征收，食堂被拆，新建了新楼房。每每走到当年食堂的那个位置，看着新建起来的几幢商品房，总有很多回忆，心生无限感慨。

在工作繁忙、节奏飞快的今天，我们多了些浮躁和焦虑。已是中年的我们怀旧情结愈加严重，独处的时候我越来越喜欢追忆过往，点滴蕴藏着无限美好与小确幸，就连最普通的早餐也是如此。如今的早餐花样繁多，素净的、缤纷的，清淡的、浓烈的，让你眼花缭乱，却无所适从。更多时候吃早餐不过是为了将就，很少静下心来和家人一起享用，回忆起曾经大院食堂里的早餐，怀念馒头包子质朴的鲜香，那是我眼中的人间至味，那些和家人享受静美的早餐时光，体会着它带来的幸福感，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