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陪着儿子迎高考

雪峰竹

――题记

我们不能为孩子的前途导航，但我们可以留下孩子成长的印记――

  读书，不是孩子一个人的事，而是整家人的事。

  经历几度落榜，我深刻认识到高考的不易，也切实体会到莘莘学子的苦累。我酸甜苦辣的打工生涯，又自始至终验证着学历和文凭无与伦比的重要。

  我不愿我的苦痛，再让我的儿女感同身受。于是，在儿女上学后，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霓光闪烁的繁华城市，回到了位处雪峰山口的山门古镇。

  自此，我陪着父母慢慢老去，更守护儿女健康成长。

  女儿名倩，乖巧听话，聪明好学。打小就养成良好的读书习惯，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直至保研，一路无碍。

  对女儿，我几乎没操过心。在许多方面，反而是女儿替我，替家里分忧解难。回头细思，我就打心底怀有愧疚，感觉自己在女儿成长过程，对她关注过少，交流过少，有着太多的疏忽和大意。没有替女儿分解一些学习上的压力，也没有同她一起分享过生活中的困惑与不快。

  希望女儿能原谅老爸。

  相比女儿，儿子则调皮难管得多。不像他姐，刚学会说话走路，就吵着嚷着背个书包去上学。晚上不睡觉，也要看图识字。孩童时的儿子，对读书压根儿就不感兴趣。妻子教他数阿拉伯数字，写自己名字，老不上心。反而连连发问：“读书是么个？制么个要读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转而去玩其它。

  我和妻子一度断言：儿子没有读书的天分。也就不再勉为其难了，甚而，听之任之。

  奇怪的是，正式上学读书了，每期中末考，他动不动就拿个班上，甚至年级总分或单科第一。把一张张奖状摆到我们面前，脱口就是一句：“读书又不难！”

  这多少有点出乎我们意料。

  我们又对儿子刮目相看了。我便下决心盯紧他，试图做些引导。可他依然不买帐，该干啥就干啥。

  但他很听老师的话，老师布置的作业必会完成。不是老师布置检查的作业，他就不当回事。小学，初中，甚至高一高二都是如此。我翻开他学校发下的什么“学法大视野”，“一课一练”之类的作业，皆点墨不染，不折不皱。

  我有时忍不住地熊他一顿，他就呆呆坐着，也不抗争。问他理由，他就重复一句：“老师又没讲要做！”

  熊过几次，看儿子很委屈，也很木讷。我就收心了，害怕结果适得其反，把他熊怂了。于是，就变换个他喜欢的样子慢慢接近他，换一种委婉亲和的方式去，和他讲些浅显易懂的道理。

  读书，真实是件很苦很累的事，方方面面的压力又大，我本人感受多了。所以，我就想让女儿过得轻松些，动员她从初中直接考师范。可是，女儿不买账。她要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并且矢志不渝。她一定要考一中，然后考名牌大学。我不敢固执强求。她有那个决心，如因我耽误前程，会招致后悔和怨恨。

  男孩子，就不一样了，应当吃苦耐劳，胸怀鸿鹄之志。我希望儿子日后能见大世面，首先就指望他能考个像样点的大学。

  很幸运，儿子紧随姐姐的步伐，于2016年考进洞口一中。可他没能进到培养985苗子的火箭班，也没能进到意味着一只脚踏进211的重点班。他进入的，只是一个极普通的班级。

  这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火箭班、重点班优质师资的配备，以及优秀学生良好的学习氛围，普通班级是望尘莫及的。

  儿子是以150多位的排名考入洞口一中的。可到高一上期中末考，排名直降。高一高二两年，一直在200和300名之间徘徊。

  我仔细打探过，普通班级的某些任课老师真的和“普通”很匹配。

无过人之技，焉能教出高徒？

偏偏又有那么些来历非凡的学生，不停地调皮捣蛋，连班主任和学校领导都束手无策。  我心里明白，现在的社会好闹，且谈闹色变。其中以医患医闹为盛，校闹，似乎也不甘示弱地跟风。

  华夏文明，自古奉行孔孟中庸之道。做为其虔诚信徒的教师，大多心性柔软，从不敢以强硬示人。不想惹火烧身，就只有睁只眼闭只眼。

结果，就班无宁日了。

  儿子是班长。生性率直刚正，嫉恶如仇。面对吵嚷，常会挺身制止。不要说不见效，也不能说效果明显。

连任课老师，班主任，学校领导都镇不住的场面，一个同室共坐的义务班长，又有啥样手法控制局面？

  儿子同大多数同学一样，喜欢安静，厌恶吵闹。加之，对几名任课老师的授课，也非喜闻乐见。心绪烦乱，难入佳境。成绩，就难见长进了。

  我极度后悔，当初自己为何不想方设法，将孩子转进重点班，哪怕是付出一定的代价！

  妻子很在乎儿子每次周考、月考的排名，逢考必问。儿子很排斥这种名次升降的对比。我关注的，则是每次考试中试卷对错情况，喜欢同儿子探讨一下失分的原因。

进步必赞，倒退不责。

  从高二开始，校方尊重学生的意见，陆陆续续更换了几位任课老师。

  为了帮儿子提供一个安静又舒适些的环境，在高二时，我们又在校内单独租借了一间学生宿舍。只想着，儿子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做题看书。

  中途，妻子有了个意外的发现。儿子以学为主，兼学了别样。妻子在某夜十一点多，看到儿子与同楼的一个同学聊QQ，相约到儿子宿舍过把游戏瘾。

  有人说，想毁掉一个孩子，就给他一个好手机。所以，我只给了儿子一个老人机。可他“引狼入室”，和别人共享高科技成果，就不可不察了。

  我们住在山门，一时无法赶赴现场，来个“人赃俱获”，但也不想过于大惊小怪。

  男孩少年，谁不贪玩？

  我赶忙给儿子发了条信息：

“儿子，交友需要谨慎，对自己生活及学习有害无益的朋友，要学会委婉拒绝！

  人生关键转折点，就那么两三个，切不可疏忽大意！

  早点休息好，为白天学习养精蓄锐！”

  我认为这已足够警醒他。我相信儿子。

  高三时，我们又化钱在老一中租了间教师小套房。让妻子专门陪读。我也隔三差五跑去看看。

  我建议儿子辞去班长一职，尽可能排除一切外来干扰，全力以赴复习迎考。但没获班主任批准。

  但我欣喜地看到，在进入高三后的几场考试，儿子进步很快，并且保持了入校时的名次。英语，语文由弱变强。有次，英语老师评价他时，用了“出乎意料”一词，说他从班上英语瘸腿，一跃而上班里最好的排名。

  只是数学一直居低不上。我表面装得平静，心里却十分焦急。我很清楚，学理科的数学不好，意味着什么。

  我私下同兼教数学的班主任商量，替他补补课。可儿子补过一节课后，很不乐意地对我说：“我真的觉得没有必要补，会将我的所有复习计划全盘打乱！”

  在学习上，儿子永远是主角，我们只是个陪伴者。我遵从了儿子的选择，就让他本人去和班主任沟通，决定放弃补课。

  我敢肯定，儿子数学基础不差。每次考得的数学分数，与儿子的努力和所学不符。想必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有一次吃饭时，我试着和儿子探讨这个问题。儿子语出惊人：“我也明明在用心练题，可每次就是考不好，以至于看到数学试卷就恐慌，甚至想放弃。”

这证明我的推想没错，是心理因素在作怪了。

  当务之急，是立马调节好儿子心态，否则，会铸成大错。

  于是，我对儿子说：你每次考试，对自己期望过高了。150分的试题，你都想做完做好。碰上难题也要咬住不放。时间耽搁了，却攻克不下，久而反复，就成了恶性循环。从现在起，必须学会取舍。数学150满分，你只要能拿100分就行。专心致志把基础题做对做准。如有时间，再去攻克难题，破解了就是赚到。

  儿子点头说好。

  在接下来的数学考试，儿子的分数有了明显提高，从80分左右，突破了100分。儿子仿佛一下子获得了自信。有次，非常乐观地对我说：我现在考数学找到方法了，不再紧张了！

  我在心里舒了口气，但还是担心其故态复发。

  到了高三，看得出儿子是真正在刻苦用功了。应该也是形势所逼吧。一轮紧接一轮的复习，一场紧接一场的考试，根本不会给高三学生以喘息的机会。平时吵闹的学生也被紧张气氛压迫着，收敛了不少。

  考生百日宣誓，群情激昂。山呼海应的，连旁观者都热血沸腾。

倒计时的钟声敲响，一声一声地撞击着考生紧绷的神经。

  百里挑一的“清北班”，身负使命的“火箭班”，以及众多胸怀凌云壮志的优秀生，都在不舍昼夜地“卧薪尝胆”“破釜沉舟”。

  临近高考，儿子也表现出空前的紧迫感。挤占了一半的午休时间看书，晚上也延迟了一个小时睡觉。但无论如何，我嘱咐儿子在十一点半之前，必须睡觉。我担心长久的疲劳战术，会损降次日的学习效率。这样一直坚持到最后。

  高考期间，我和妻子一起陪着儿子。有朋友说，这样会给儿子增加压力，不利于考场发挥。我不觉得，我认为自己陪伴的目的，恰恰是帮儿子减缓压力。

  儿子运气极佳，考场分在本校，临近租房，饮食休息十分方便。算是得了个地利之便。

  儿子基本上放下书本和习题，每天下午随同我们散步消遣。

我希望借此调整儿子状态，去轻松应对那四场考试。

  六月七号上午，第一场考语文。早餐时，儿子忽然笑着对我说，他昨晚做了个不吉利的梦：“语文试卷没做完！”神情里分明流露着不安。我心地一惊，忙安慰儿子，说梦是相反的。并半开玩笑地说，你只管安心考试，我家祖宗老子很灵验，会保佑你的。儿子笑了。

  可接着，我看到儿子在很短时间内，多次往厕所跑。我焦急不已。儿子可能闹肚子了，咋办？

  可他没同我们说出，径直就上了考场。考完回来，他反映语文试卷不是很难，也做完了。在考场上，肚子也没事了。我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接下来的三场考试，都还感觉良好。别人说数学、理综很难，他却说和平时差不多，做得起的做了，做不来的反正做不来。只可惜数学卷错了一道不该错的选择题。别人说英语容易，他却说完型填空不容易辨选，不见得能拿到高分。

  六月八日晚上，妻子盼分心切，再三央求儿子估分。儿子拗不过，很快就给出结果：580分。

  如果准确，在考题偏难的前提下，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成绩。

  我希望儿子估分不含水分，但又希望他实际得分更高。

  六月二十四日，晚餐时分，一家人紧张却急切地等候高考出分。儿子一次又一次地点击手机，输入考号。终于，儿子十分平静地说出了分数：578分。很准确地接近了估分。

  其中，两门主课的分数出现了偏差，强项语文比预想的少得多，很是辜负了老师的期许。担惊受怕的数学，却比预想的考得好，得了114分，算是给了自己和我们一个惊喜。

  此次高考，儿子考出了所有考试中最好的成绩。

  我曾给儿子指定奋斗目标，能冲进全校百名之内，能上一个较好的一本。终于，儿子在高考中，冲进了全校八十名左右，成功地实现了目标！

  稍后，儿子难抑欢喜，得意地对我们说：“你们现在不再怀疑我的努力了吧，我还是读到书的！”

  二十天后，在填好的二十多个志愿里，学生档案被长安大学提取。

  在我们的陪同见证下，儿子终于圆了自己的大学梦。

  八月十八日，儿子怀揣录取通知，落脚古都西安。

  在报名之前，自然不会放过：临潼怀古，长安看花。

  高三时，我曾问儿子：“讲句真心话，你到底想不想读书？”

  儿子很坦率地说：“我不是想读书，我只是不想输！”

  我深信，有了这个“不想输”的劲头，儿子前方的路，必会越走越宽阔，越走越顺畅。

2019年8月26日于蔡锷故里――山门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