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桃子姥爷

    小卖部靠门处的柜台里摆着香烟，柜台的上面放着一部公用电话，而靠墙的所有货架上，则是堆满了日用小百货。

    小卖部的马路斜对面那儿有一家歌厅，歌厅里每天所发生的一切，是很能让人去想象和去议论的。当然，歌厅里到底能发生怎样的故事和状况，只有去了那里面的人才能知道。

    一个正常的男人，好奇那歌厅里会发生什么，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我也一样，虽然我不具备去那里面的任何条件，但我还是能够幸运地、近距离地与那歌厅里的小姐们经常见面。

     小姐们会常来光顾我的小卖部，买必须的生活用品，而她们更多的则是买些自己爱吃的小零食。

    正值夏季，小姐们很是吸引人的眼球，她们的头发大都没了原有的本色，变得色彩鲜亮；她们穿着紧身的背心，有那种吊带的、露后背的、低领口的，甚至还有让你能看到肚脐眼的，五颜六色；而她们的下身，大多穿的都是超短裙。

     别怪我看人家小姐们，如果哪个人的眼前有漂亮女人不去看，那人才是真正有问题。我对这些小姐，大多也只是不自觉地去欣赏一下而已。

    但其中的一位，还是引起了我的关注，那小姐看似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高挑，长长的黑发水泄般飘逸在身后；她总是穿着长裤和一件淡绿色的短袖衬衣，除此就很少见她穿别的服装了。而且，我从没看到这位小姐画过妆。

    小姐能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她长得太像一位优秀的电影明星。只是那位女明星的脸上，总是充满骄傲阳光与满足；而这位小姐，脸上总是带着无奈忧伤和失落。

    小姐们很少结伙而来，话也少，买什么问过价就付钱，多一句话都不肯说。那一刻，我总在想，她们来这里都无数次了，多说一句话就这么难！难道，她们在歌厅里也是这样的表现？

    更让我感到不解的，是我所关注的那位小姐，不但话少，而且从不买什么小食品，她却买烟抽。

    那小姐拿过烟，便急切地打开，当走出小卖部，就把叼在嘴里的烟给点着了，她会站在小卖部的门前把烟抽完。

    我真的希望她能一直在那儿抽烟，那是因为我不想她离去。可我又很怕看到她的脸，她的脸在这一刻总是充满忧伤痛苦。等她吸完了那支烟，脸上就会变得轻松起来，我能看得出来。

    那小姐会常常来小卖部打电话，虽然她手里就拿着手机，我知道，她是为了节省那不菲的手机漫游费和长途费。我知道，她的家离这里很远，家中还有生病的父亲。

    我是不想听她所打电话内容的，就像我不可能避免去看漂亮的女人一样。但当我在不自觉中了解到她的一些情况后，我心中对这位歌厅小姐竟然有了一份敬佩之意。可我，又不可能为她做任何事情。

    那小姐又来了，她看着手机里的电话号码，把电话打了过去，我也自觉地走开了。

    “就让他去死好了！”我被她的这句话给惊吓了，又不自觉地走近正在打电话的小姐。我看到小姐的眼里含上了泪水，她那充满泪水的眼睛，竟然透着孩子般的目光，我猛然觉得，她并没有那么大。

    我听出来了，是她那身患重病的父亲要自杀，“妈妈！你好好劝劝他吧，我会想办法的。”小姐肯定不曾得到过父爱，不然她怎么会将自己的爸爸称呼为“他”。

    我真的很怜惜这位小姐，特别看着她那含着泪的双眼和那流躺着汗水的额头，我感到了心痛！当她刚一放下手里的电话，我立刻把那瓶打开盖的可乐递给她。

     小姐一口气将可乐喝完，然后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便拿出五元钱放在柜台上。

    “不要钱了，今天的话费也免了。”我说。

     “那，您就给我一盒烟吧。”小姐低着头，眼里的泪水就要流下来。

    我迟疑着从柜台里拿出她一直在抽的，那种烟劲特大的白将军牌烟，对她说：“姑娘！看你年龄不大呀，怎么就学上了抽烟，你，还是把烟戒了吧。”

    “叔叔！我，我今年还不到二十岁，我，也不想抽烟的。”小姐哭了。

    不到二十，她不到二十岁！这本应是一个无忧无虑受宠受爱充满阳光的年龄啊！可她却要面对如此沉重的家庭责任！太残忍，太残忍了！

    那小姐拿起柜台上的烟，哭着走出了小卖部，她没再在我小卖部前抽烟。她，径直地走了。

    看着那小姐一路离去的身影，让我担心极了，这决不是怕有人看到歌厅小姐哭着从小卖部走出，将给我招来怎样的想象和议论，而是我怕那小姐会发生什么。我的担心，还是被验证了，从此后，那小姐就再也没有到我的小卖部来过。

    她，过得好吗？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事儿，依然还会让我时常想起。

   文字：贾法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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