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文章原创:万婉鲆</h3><h3>照片来源:腊梅迎春QQ空间相册</h3> <h3>——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 </h3><h3> 从殷家坪到樟村坪,清一色的沥青路面,公路两边,鲜花怒放,人走在上面仿佛梦境一般。我信步蹬上花果树崖林海水源樟村坪的观景台,眺望远方,苍山莽莽,层峦叠嶂。远处苍山脚下,楼房星星点点。近处的青山,林木苍翠,公路蜿蜒绵亘,来来往往的汽车,一辆又一辆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山脚下是柳树沟矿业公司老基地。我向大柳树投过去追忆的目光,昔日的热闹已经退场好些年,只有四周的青翠缓缓流入那个矿区低凹处,格外的静谧。曾经工作过十年的地方,显然有些生分了。倏地,我的脑海里浮出童年时期的一幅幅画面,从记忆深处一一呈现。</h3><h3> (一)修发电站</h3><h3> 我的出生地,董家河村大坪生产队。水资源好,地势平坦,坡田种包谷,平地种水稻,还有全村唯一的鱼塘。那个年代能种水稻,在全村来说,代表富有。七十年代后期修建了发电站和粮油加工厂,发电站在我家斜对面,加工厂就在我家旁边。</h3><h3> 修电站那会儿,我家很热闹。天晴我家是那些修电站的村民们热饭、吃饭、烤粑粑的窝儿,雨天是他们避雨、烤火取暖的去处。</h3><h3> 有几天家里陡然很安静,外婆哭“死”了。小姨带回一位背着红“十”字的咖啡色小箱子的人,三岁多的我非常好奇,盯着那人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铁盒子,架火煮着。他又从那个箱子里面取出一些小瓶瓶,用注射器挨个锥了一遍,再将那些被锥过的瓶瓶挨个摇摇晃晃地摇一遍,那些小瓶瓶里白色的水水儿用注射器挨个吸出来注进一个大的玻璃瓶里,再从火垅边上用火钳夹起来那个盒子,取出里面的针头套在橡胶管子上,针头扎进外婆的胳膊里。一片空白的记忆区域,就这样被那个人灌进去一副恐怖的画面,以至于好些年一见到医生我都害怕。后来稍稍懂事了才知道那时毛主席去世了,外婆过于伤心导致昏厥,小姨请的村医伯伯来给外婆急救输液的。</h3><h3>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地里的包谷杆没有了,几个平田的萝卜堆了起来。家里来了几位客人,外婆煮的米饭炖的面条款待了他们,那时候只有家里来了贵客才有这样的招待,外婆只给我盛了小半碗。没过几天,家里来了好多陌生人,带着被子、粑粑、麦子、包谷、八棒锤、钢钎、挖锄、篾撮箕、绳子等好多好多东西。村子里好多人传说有人专门挖小孩的心脏,他们是不是来挖我的心脏的?他们一放工回来我就躲在门旮旯里,特怕他们来挖我的小心脏。特别是晚上,点着煤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我更害怕。</h3><h3> 有一个大哥哥,专门给我做了一个竹筒枪,才把我从门旮旯里哄出来,告诉我说他们是来修蓄水池的,不会挖小孩的心脏。有时候他把我举在他的肩头上,到大队供销社给我买糖和好看的手帕,说我喜欢哭,专门买给我擦鼻涕和眼睛水用的。他们想方设法地和我套近乎,只要煮了面条,一定有一份儿会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我的碗里。渐渐地不怕那些人了,我对他们还有了些许依恋。那个大哥哥有时候带我看他的那些人儿书,至于书里说的啥我都不知道,却经常被里面各种各样的图案所吸引,舍不得放下。大雪纷飞,大哥哥说要回家过年去了,离开的时候,赠送了我一本小人书。尽管我不认得字,还是喜欢得不得了。</h3><h3> 过完年,他们没再来我家,村里好多人在我家门口来来往往,很忙碌。</h3><h3> 到吃新包谷的时候,发电站修好了。发电站背后背着一根很粗很粗的铁管,一直顺着陡峭的山坡直达半山腰,那管道是引流蓄水池的水,用来发电的,更是一群群孩子们的“玩具”,每逢放假,孩子们像猴子一样抱着管道爬上翻下。</h3><h3> 听说要通电了,村里人们好兴奋,外婆也兴奋:“共产党好啊,这是毛主席带来的福啊!”外婆那高兴劲儿,至今我记忆忧新。电灯亮的那天晚上,我家好热闹,村里好多人来看电灯。后来才知道我家离电站最近,是全村第一个点电灯的人家。从那以后,我们告别了煤油灯,被柴火烟熏得黑黑的矮屋里,电灯照得通亮通亮。我妈最为开心,她做新鞋时,熬更守夜的,不会再被煤油烟熏得眼睛红肿红肿的了。</h3><h3> (二)修公路通车</h3><h3> 一九八二年春天,村里计划修公路了。村里来了测量队,村民们都非常兴奋。</h3><h3> 包谷收割完,麦子也种好了。全村人在村委会的统一领导下,从纸厂河到董家河的修公路工程开工了。我母亲每天天不亮扛着锄头和篾撮箕出门,我放学后屁颠儿屁颠儿到工地上去接她放工回来。修路的那些日子,我妈妈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她的双手全是裂的小口还流着血。我很心疼她,可是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只能抱着她的手,给她吹吹。修路不比修电站,修电站难度大,战线短,集中。修路工程难度没有那么大,不用请外面的人,都是本村的劳动力,可是战线长,有二三十里。那时候没有铁撮子,更没有现代化的机器。架桥劈山,全村人一齐攻克难关。其余部分每个组按劳动力划分路段。</h3><h3> 二三十里的公路修了整整两年,左盼右盼,一九八四年夏天终于通车了。</h3><h3> 通车那天,全村的老人孩子像过年一样穿上新衣服,不约而同地来到公路边上,像新郎等待遥远的新娘一样,兴奋、喜悦、焦急。越焦急,就感觉车离我们越远,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总担心“新娘”还能不能来。我们生产队的小伙伴们集合到一起,准备顺着满是青草的公路一起去迎接心目中的“新娘”,显得庄重,有仪式感。</h3><h3> 我们一个队有三十几个孩子,最大的十五六岁,最小的也就五六岁。一路浩浩荡荡,我们的队伍不断壮大,经过铺子河快要到土地崖时,我们的队伍扩展到六七十个了。“滴滴……滴滴”,汽车的喇叭,由远而近。我们越来越激动,越来越紧张,汽车的喇叭声越来越大。</h3><h3> 一辆天蓝色的汽车头戴大红花,像刚刚出闺的少女,羞羞涩涩缓缓地向我们驶过来,停在我们面前。我们雀跃着,欢呼着,好激动啊!司机下车,我们上车,爬不上去的司机一个个往车上举。满满一车孩子站在汽车的货箱里,司机教我们扶好旁边的护栏。车又缓缓开动了,那些树往后移,山也往后移,越来越快。摇摇晃晃,颠颠簸簸,歪歪倒倒,紧张害怕,总之坐车的感觉有点害怕,也很刺激!还有一辆汽车紧跟在我们这辆的后面,车上全是大人。他们可比我们热闹多了,时不时还哈哈大笑,好像要告诉全世界:“我们村也通车了!”那笑声真豪迈!</h3><h3> 汽车开到村学校旁边公路的尽头,停下来。我们一个个从车上飞了下来。我们村年纪最大的王婆婆一手拿拐棍敲打车轮子,一手捏住鼻子:“这牲口打的屁真臭,呸!好臭,这么大个家伙,一顿要吃多少粮食啊,送我我也不要,谁养得起啊?”我们一群小家伙差点被王婆婆这句话笑岔气了。王婆婆跺着她那尖尖小脚,拐棍在地上直捣:“这些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叫你们笑,你们晓得个屁哦!”公社的李书记笑盈盈地走过来握住王婆婆黑乎乎的手:“这是汽车,它喝油不吃草不吃粮食,您儿放心吧。”王婆婆脸一沉:“我的个妈呀,那更不得了了,粮食都不吃,还要喝油,我一辈子吃菜都没得油!”说完竟然抽噎起来了。李书记赶紧扶着王婆婆:“它喝的油不是人吃的油,便宜得很,那个油只有能它喝。”王婆婆这才抬起头握着李书记的手兴奋起来了:“还是共产党好啊,公路通了,让我这个老不死的又见到新物什件了啊!”王婆婆说完又要抡起拐棍打我们,我们赶紧又爬上车了。</h3><h3> 通车,圆了全村人的梦。尽管公路只修到学校旁边,离村委会还有里把路。晚上,司机打开车灯,我们傻傻地望着车一溜烟走了 。</h3><h3> 车是通了,我们还在兴奋头上,一场大水,把我们的梦又冲灭了,再次通车到了八九年。那时我在学校正在备战中考,没能见到通车现场的热闹场景,多少有些遗憾。</h3> <h3>三)上学的路,回家的路<br></h3><h3> 暑假总是那么短暂,玩意未尽,又到了开学季。</h3><h3> 我家离村小学不远,站在道场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操场上那些跑跑跳跳的同学们。上学的路,要路过发电站旁的河边草丛地。早上,那些草丛结满露珠,被我们的鞋子裤子吸走。如果是雨天,晚上脱下鞋,只见双脚泡得发白。放学总是最愉快的,如果落到后面,常常被草疙瘩绊倒,摔得鼻青脸肿,生怕被后面的同学看到笑话,得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往家里走。有时候,放学的路上我们一起抓石子,画个框框下石子棋,经常天黑才进家门。玩忘记了,还得编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今天课文没有背下来,被老师留下来了。贪玩,老师为我们背了太多太多的黑锅!</h3><h3> 村里没有六年级,小姨想办法把我弄到镇上的小学续读。开学头几个星期住在樟村坪政府的院子里,上学的路是公路,宽阔多了,没了那些路边草的羁绊,更没了同行者的恶作剧。</h3><h3> 每周六下午放学,必须得回董家河老家,那里还有我的至亲我的外婆。偶尔有车到云霄垭,也很少能赶上。这三十几里的路程,全靠双腿去丈量。无论多难,总也挡不住回家的那份喜悦和对见到外婆的那份期盼。上学,总是背着满满一背篓,有洋芋、黄菜、霉豆渣、包谷米,一双肩膀勒得生疼。背着这些吃货,翻山越岭,时不时都想扔掉这个超级重的背篓,可是扔掉了在学校吃啥?要是是不用吃饭的神仙就好了!对知识的欲望最终还是战胜了路途的艰难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每个周日如此。现在说起来,一些孩子们有的瞠目结舌,有的反讥:“那是什么时代哦,都是那样的么。”不记得是哪位朋友说过:“困难,才是激励你开拓的动力。”没有了难关,人生便缺了遗憾。每一次的负重前行,都给了我们一场生活的考验,又借机成长了一大截。战胜一场又一场的生活考验时,常常感叹我们出生在新中国腾飞的年代,我们生命才如此多彩。</h3><h3> (四)记忆中的街道</h3><h3> 小学毕业那会儿,毕业典礼前一天,学校给我们放了半天假。我们便三五成群结伴而行,上街去淘毕业赠送的纪念品。所谓的纪念品不过是笔记本、纸扇或明信片啥的,这些都要到街上的供销社去购买,或者去百货摊子淘。</h3><h3> 八十年代中期,樟村坪街上最好最大的房子,要数供销社和粮管所还有食品这几家了,都是预制结构的三层楼房。供销社对面的邮电局,和供销社的宏大形成鲜明的对比。邮电局和旁边的土坯房非常整齐的一排站在那儿,“好再来餐馆”像那排土坯房的句号。“好再来”用红漆写在白墙上,歪歪倒倒的特别醒目。</h3><h3> 八十年代,多外来人员,大多是建筑工程队。郑家台子上热闹非凡,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街道上最热闹的是街边的百货摊子,那些百货摊子上面盖着石棉瓦,下面用石头架着木板,木板上面摆有纸扇、明信片、花样信封、扣针、花线、梳子、镜子、小皮球、乒乓球……各种小玩意儿应有尽有。有些小玩意儿在供销社的百货公司买不到,这里一挑一个准儿。百货摊子的对面是菜市场,卖肉的、卖鸡子的、卖外地各种小菜的,还有卖水果的,还有好多卖日用品的木棚棚搭建在两边人行道上。总的来说,那时感觉还是蛮繁华的。</h3><h3> 逛街,当然还有一个地方无论如何是要去逛逛的。因为那个地方有当时最美的橱窗,后面有个停车场,中央有一方圆形水塘,一座奇形怪状的小山屹立在水塘的中央,喷泉从小山顶向四周喷散到水面上,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纹,几条鱼儿时不时向上吐着水泡。当时,我们觉得这里是整条街上最为壮观的景致。这些那时觉得最美的景致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汇鑫公司的高楼和停满了小车的停车场。挨着橱窗往上走,是镇上的招待所,馒头的香味儿从招待所的对面飘来,我们搜出身上仅有的几角零钱,买来几个大白馒头,那劲儿好像从饿牢里放出来的饿鬼一样,狼吞虎咽啃完馒头。这时候,耳边响起《妈妈再爱我一次》的电影主题曲:“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我们迈着脚步,顺着歌声向电影院冲去。因为没钱买电影票,我们只能蹲在石头墙的角边上听电影,还被电影里的对话,想象的情景感染得鼻涕眼泪一把撒。第一次听电影,第一次为母爱而感动,第一次体味到母亲的不易。</h3><h3> 站在观景台上,回望我记忆里的乡村和小镇。伴我成长的这四十几年,街上的房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做了一栋又一栋,越来越高大,越来越宽敞。翻山越岭的小路已经不见了,道路硬化到每家每户。街道宽了,也整洁了,昔日的“空中蜘蛛网”没了踪影。那些石棉瓦和那些凌乱的木棚棚成了一幅幅泛黄的老照片,储存在永久的记忆深处。这些年的发展和变迁,我们这代人既是见证者,也是享受者。</h3><h3> 那远方黛绿的山,静静的。她像一尊沉睡了几亿年的佛刚刚苏醒一样,默默地期待、静静地守护着这方沃土,守护着这方子民们,见证了这里从无到有、从贫困到小康的生活改变,见证了为樟村坪建设开发的各届领导班子和广大民众所付出的汗水泪水和血水。她更在沉思和谋划樟村坪的将来和发展,为樟村坪的未来绘制一幅幅美好的蓝图!愿我们的家乡林海水源樟村坪紧跟时代步伐,明天一定会更美好!</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