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藤. 藤椅. 流年 文/黄琼

Joan

<h3> 1、</h3><h3> </h3><h3> 步入天峡,顺着古朴的木栈道,行走在浓荫蔽日下的绿色长廊,燥热一扫而光。嘈嘈切切的虫鸣、潺潺的流水声,更衬托出山林的幽静。这里是天峡最负盛名的九连环瀑布群,水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激动的儿子顿时如蹦跳的小鹿循声而去、不知所踪。</h3><h3><br></h3><h3> 不知为何,对山里那司空见惯的古藤,我总是情有独钟。你看他们蔓茎粗壮,叶繁荫浓。有的盘桓于树,有的攀石穿缝,七拐八弯,肆意生长。虬枝苍劲,意象万千。</h3><h3><br></h3><h3> 粗的长达数米,像一条巨蟒,在山林中上下求索、腾挪跌宕 ; 细的又如南国榕树的气生根,摇曳多姿。有的宛如大姑娘的麻花辫,互相纠结、难舍难分; 有的弯曲成 “∪”形,形成天然的秋千。</h3><h3><br></h3><h3> 山林寂寂,无人打扰,偶有放肆的藤条,试探着扩张自己的地盘,悬垂到石径上,顽皮地挡住了行人的去路。山间随处可见藤缠藤、藤缠树、腾缠石的奇观。寒暑易节,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年头,多少回冰霜雷电的击杀,它们就这样孤独地、顽强地生存着。我上下滑摸着古藤粗糙的外皮,默默地思索着他们的前世、今生与未来。</h3> <h3> 2 、</h3><h3> </h3><h3> 藤柔软而坚韧的特质,酷似刚柔并济的女子,温柔而不失锋芒。</h3><h3> </h3><h3> 从小到大,曾多次在电影、电视中,看到过山民们利用藤条当溜索,在陡峭的崖间行走自如、敏疾如飞。</h3><h3> </h3><h3> 聪敏的手工艺者慧眼独具,利用藤的韧性用巧手编织成藤篮、藤筐、藤椅等等,古朴实用。</h3><h3> 我的老家在一座小县城的商业局大院。印象中似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两把藤椅,可坐可躺,有的还可前后晃动,悠然自得。</h3><h3><br></h3><h3> 那时的藤椅制作粗陋,与如今高档家具店里的造型别致、工艺精湛的藤椅相差甚远,但深得人心。 </h3><h3> </h3><h3> 藤椅优点多多。</h3><h3> 一、价格低廉,家家都能承受,且十分耐用。不似高贵的紫檀、黄花梨动不动就标出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天价,只能敬而远之,远观而不可亵玩。</h3><h3><br></h3><h3> 藤椅亲民、具有烟火气,一把藤椅可以用上十几年甚至更久。县城的街头经常流动着背着一捆捆藤条的匠人,吆喝着为人们修补藤椅。 穿进、抽出、打结,上下翻飞、一气呵成……就像技艺娴熟的绣娘在穿针引线,完成一幅精美的艺术品。</h3><h3> </h3><h3> 二、冬暖夏凉。</h3><h3> 夏季,藤皮冰凉、孔洞透气。且使用时间越长,藤条的表面经汗水腌渍,不仅不会腐坏,反而油光可鉴、温润如玉。冬天,铺上毛毯,坐在上面看书、品茶、晒太阳……惬意有加。</h3><h3> </h3><h3> 三、轻便实用。</h3><h3> </h3><h3> 儿时,家属大院入口的两侧被两幢五层的商厦左右夹击,中间只留下一条十几米狭长的通道。</h3><h3> </h3><h3> 盛夏的傍晚,太阳刚刚退场,暑气还未消散。邻居们就早早地吃完晚饭,扛着藤椅,扶老携幼、争先恐后地来到巷口抢占有利地盘~乘凉,享受舒爽的穿堂风。巷口的两边,藤椅一把接一把,像是夹道欢迎的仪仗队,蔚为壮观。<br></h3><h3> </h3><h3> 大人们或躺或坐,摇着蒲扇、喝着茶水,天南海北,穷吹海侃。孩子们穿梭其间、追逐嬉戏。巷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h3><h3> </h3><h3> 夜深了,喧嚣声渐渐地低下去,人们还是久久不肯离去,躺在藤椅上,双目微闭,睡意朦胧,意犹未尽。</h3><h3> </h3><h3> 彼时没有空调、WIFI,但可以“葛优躺”,毋须学奥数、补英语, 亦无练琴之烦恼……</h3><h3> </h3><h3> 这是一段快乐无忧、值得回味的时光。</h3><h3> </h3><h3> </h3> <h3> 3、</h3><h3> </h3><h3> 我家阳台上也有一把老式的藤椅。</h3><h3><br></h3><h3> 母亲那年住院,躺久了腰酸,偶尔想扶她下来坐坐,病房里只有一只方凳,就临时在路边的家具店买了把简陋的藤椅,应个急。</h3><h3><br></h3><h3> 出院后,每天下班一推门,总能看到病恹恹的母亲坐在藤椅中,见到我们,木然的她立马露出慈爱欣慰的笑容。那一刻,曾经独立坚强的她像个孤独无助的孩子见到了久别的母亲。</h3><h3> </h3><h3> 我知道,去日无多的母亲多么渴望见到亲人,多么珍惜为数不多的陪伴时光,多么害怕最后一刻地来临。</h3><h3> </h3><h3> 后来病情恶化,母亲整宿整宿不能睡觉,怕闹出动静,影响我们休息、工作,她不愿开灯、不敢呻吟,总是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下床,摸索着坐在床边的藤椅上,一坐就是大半夜,隐忍、克制,默默地捱到天明。</h3><h3> </h3><h3> 母亲离开十年了,这把藤椅也留在阳台上十年了。风吹日晒,流年匆匆,藤皮已经斑驳,露出里面灰白的藤芯,底下的支架也断了几根。即便如此,坐上去仍稳稳当当,并没有摇晃、垮塌的迹象。</h3><h3> </h3><h3> 这个快节奏的社会,工作在右,生活在左,我已鲜有时间坐在上面无所事事。大多数时候,它都是孤零零地被遗忘在阳台上。</h3><h3> </h3><h3> 偶尔我会坐个几分钟,发发呆,愣愣神,茫然地浏览着几盆因无人打理而九曲十八弯的绿植。</h3><h3> </h3><h3> 前几年,父亲在我家小住了几个月,冬日的午后会坐在这把藤椅上,喝喝茶、晒太阳。打个盹。那一刻,藤椅中清矍、落寞的父亲被冬日暖阳勾勒出一幅温馨的剪影。</h3><h3><br></h3><h3> 每每收拾家中杂物,总要来一次断舍离。只有这把与周边一切早已格格不入、破败不堪的藤椅,一次次地成了漏网之鱼。</h3><h3> </h3><h3> </h3><h3> 因为一一</h3><h3><br></h3><h3> </h3><h3> 留下了它,就留下了母亲的温度。</h3><h3> </h3><h3> </h3><h3> (写于8、24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