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一)森林之火</h3><h3>四月正是森林防火的高风险期,连队严令人员外出不得使用明火,赶上大风天食堂也不能用火。这时候山上的阔叶林树叶落的差不多了,地上一层厚厚的枯叶有半米多厚,只要有一点火星就可以燃起漫山大火。</h3><h3>1970年4月一天下午4点多,有人发现连队西南方向小兴安岭发生山火,大家跑出宿舍,只见远处山火慢慢向东北移动,距离我连大约10公里,浓浓的烟尘飘向空中。连长紧急召集打火人员,我们几个自告奋勇迅速上了拖拉机,不一会儿连里五六十人乘两辆拖拉机直奔火场,同时接营部命令到火场与其他灭火队伍集结。我们每人一把铁锨忐忑不安的坐在车厢里,几个老排长(50年代的转业官兵,富有打火经验)在车上一再叮嘱我们听从指挥不能乱跑,打火绝对不能迎着火上,必须避火头打火尾,就是要追着山火打。他们回忆几年前在小兴安岭深处扑灭山火时,在森林里来回走了近一个月,食品都是飞机空投的,回到家和野人一样。我们心想这次山火也不知怎么样,如果我们能在深山里呆一个月也挺有意思。说话间我们经火场正面向东南方火场侧后迂回。</h3><h3>当拖拉机沿着公路从火场正面200米处向左迂回时,只见大火冲天火焰高达二三十米,火焰将灰烬卷向空中漫天飞舞,热浪扑面而来令人窒息,脸颊已经发烫有灼热感,这是我们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大的火,火像一堵高墙步步逼近,火又似海浪铺天盖地而来,场面令人震撼令人恐惧,火魔疯狂的肆虐着,像是要吞没眼前的一切。我们到达山火后方一条南北走向的公路迅速集结待命,这时营长乘一辆崭新的军用吉普车来到面前,曾营长是现役军人,个子不高十分干练,颇具指挥员风范,他看了看地形和风向,要求我们沉住气注意安全,防止风向转西,要以公路为依托,把山火阻止在公路西侧,防止大火越过公路 向东北蔓延。然后营长驱车赶往另一个集结地。这时风向偏西,西面山火借风势顺山而下,火线宽达几百米冲着我们呼啸而来,老排长冷静带领我们迅速向南移动避开火头,转眼之间营长刚才停车的地方已是一片火海,眼看火浪越过公路向东北扑去,千钧一发时突然火势大减。</h3><h3>原来我们选的地形十分有利,公路东侧有50米宽的塔头湿地,大火虽然冲过公路但是无树可烧,塔头湿地东侧连绵不断的森林又够不着,所以大火向东停止在公路,然后借风势向北移动。老排长抓住时机领着我们迅速扑向前,先把公路东侧燃烧的电线杆扑灭,然后追着山火打下去。我们在山上奋力扑打着,地上的余火有的很顽固,打半天不灭,就铲起泥土掩埋,燃烧的树干用铁锨连铲带拍打灭。看看四周过火林一片惨像,地面的灰烬热量仍存,站在上面又热又烫像是站在火山顶,刚才还是生机勃勃的树木已经变成一根根烧黑的木杆立在那里,死亡、寂静如地狱一般。火灾的威力远远超过你的想象,有的树表面一层黑灰,看着没有燃烧实际已经在烈火高温中烤死。不知不觉我们追着山火已经翻过两个小山头,累的气喘吁吁,因为还穿着棉衣,衬衣都湿了只好敞开扣子降温,累的直不起腰就蹲在地上歇会儿。满脸的灰土让汗水一冲人人都是大花脸。渐渐的风势减弱,山火也成了强弩之末苟延残喘,各路灭火队伍却越战越勇,终于在北端的一个山坡上合围扑灭山火。</h3><h3>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我们清理完余火集合下山。望着黑黑的森林,我们沉默无语,一场惊心动魄的灭火战斗,终身难忘。老排长们临危不惧果断指挥,给我们留下时刻的印象。</h3> <h3>(二)快乐的小爬犁(冬天在雪地拉货的小雪橇)。入冬后一场接一场的大雪漫天皆白,到处银装素裹。出行不方便了,走在厚厚的雪地里很吃力,甚至要打好绑腿防止鞋里灌雪。公路上轮式运输工具少了,马拉爬犁,履带拖拉机爬犁成了主角。为了方便我们在雪地里干活拉东西,连里准备了好多牛拉的爬犁,供我们干活时使用,反正连里的菜牛很多,且闲的没事。那天我们在地里拉东西,高兴的赶着牛爬犁,可是这些牛散漫惯了,根本不是干活的料,没有组织纪律性,不是慢慢散步就是在野地里撒欢,就是不正经拉爬犁,连里只好作罢,不再使用牛爬犁,这些牛大爷们继续到处闲逛。</h3><h3>后来为了我们打柴方便,连里又为我们每人打造了一个人拉的小爬犁,小爬犁非常精巧,长一米多,宽半米多,两根主撬前部向上弯起,便于在雪地里滑行,第二层是一个长方形木架,可以捆绑木柴,从山上下来时人可以趴在上面滑行,平地时就要人拉着爬犁。</h3><h3>在冬季,连里很少安排活,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每天上山砍树,回来劈成木拌子,保证宿舍取暖。当时基本上是当天砍得树当晚就烧完了,第二天继续砍。因为气候寒冷,必须多烧柴才能保证宿舍不挨冻。工作量是每人每天上山砍一颗树并且扛回来。有时候也需要砍两棵,路程来回有10多里,上山穿过要塞区继续向南再翻过一个山头。因为离连队越近树木越稀疏,连里要求尽可能远点,实行间伐防止树林剃光头。</h3><h3>每天上午我们结伴出发上山砍树,装备就是一把斧子,一个小爬犁和一捆绳子。中午就在山上吃饭,这时小挎包里带去的馒头已经冻的和石头一样,只能点一堆火烤热。饭后整理好砍下的树木,树干砍成一米多长一节,放在爬犁上绑紧,然后我们沿着山路盘旋而下,因为是下山,我们趴在爬犁上一直用脚刹车和掌握方向。快到平地时我们才加速争取在平地上滑得更远一些。下山后我们用绳子拉着爬犁,路上覆盖冰雪还算比较省力,回到宿舍卸下爬犁,大家一起劈拌子码拌子,然后才能休息。</h3><h3>很快我们就发现,从山上滑爬犁下来是一个很好的运动,驾驭爬犁运木柴下山的技术也熟练起来。小爬犁大大减轻了我们劳动负担,也给我们带来了欢乐。</h3><h3>满载的小爬犁下山时必须全神贯注,一人一架爬犁要拉开距离,我们半趴在爬犁上,用一只脚拖在地上控制方向,下山的爬犁越滑越快,遇到急转弯时要特别小心,有时控制方向力度不够,飞驰的爬犁会偏出路面,箭一般撞向路边的大树,千钧一发时,我们都是很自然的向旁边一滚,掉在路旁的雪堆里毫发无损,小爬犁则咣当一声撞的四脚朝天,木头散落一地。我们赶紧爬起来重新整理爬犁,捆紧木柴然后继续前进。</h3><h3>完成当天的砍树任务后,我们三四个人稍事休息,然后拉着小爬犁又向山上走去。当然这时不是干活的时间,我们要好好的玩一玩滑爬犁。我们从山顶依次出发,向山下滑去。空载的爬犁更加灵活,我们半卧在爬犁上,仍然是用一只脚拖在后面控制方向,爬犁沿着山路盘旋而下,速度越来越快,转弯处也能扬起一片雪粉,百米高的山坡,小路时缓时陡蜿蜒而下,从山脚处看高速行驶的爬犁在树林中时隐时现。转过几个弯后已经接近平地,此时还有近百米的雪道,我们紧握爬犁对着山下开始冲刺,飞驰的爬犁碰到小坑小坎也是一跃而过,滑到山下进入平地,小爬犁在强大的惯性下继续向前冲击,然后逐渐减速耗尽惯性慢慢的停下。滑的好的时候,我们的小爬犁可以在平地滑出一百多米。然后高度兴奋的我们又扛着爬犁向山上爬去。接着又从山顶滑下,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上山滑下,上山滑下。此时我们忘却了疲劳,忘却了繁重的任务。甚至忘却了时间。在飞驰的小爬犁上,凉风拂过满是汗水的脸庞,我们在滑行中感到无限的欢乐,惊险、刺激、过瘾…。</h3><h3>终于我们感到上山的脚步越来越重,握爬犁的手越来越软,下山的操控越来越费劲,耗尽体力的我们躺在山下的雪地上,大口的喘气,此时才感觉到后背凉凉的,衬衣已经湿透了棉衣也湿了。望着夕阳快要下山,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拉着心爱的小爬犁一步一步向连里走去。</h3><h3>在那段时间里,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在收工后上山滑爬犁,充分享受小爬犁带给我们的欢乐,那也是艰苦环境下的一项娱乐。</h3><h3>直到今天,那可爱小爬犁依然让我魂牵梦绕…,想起那山那雪那快乐的时光…,那难忘的年代…。</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