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烟花

水晶电池

　　毛毛出生在一座古老的院子。说它古老而不是说陈旧，是因为院子干净，而且没有破损之处。古老体现在处处的沧桑感。即使补漆也与周围谐和。如何做到的，就主人家的不传之秘了。
         毛毛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院子，因为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虽然明知道绝对不会，因为父亲有洁癖。毛毛也有洁癖，只不过是精神上的。母亲死后，还很小的她就认为父亲精神肮脏。长大以后，绝对不会嫁给父亲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毛毛十七岁拿到第一次稿费，然后就离开了这个众人艳羡的院子，终生再无踏足。如同冲出鸟笼，如同解开束缚，她的作品成为天边绚丽的彩虹。

         “她的笔尖轻轻划过我心里的最柔软之处，我泪流满面，又欢喜莫名。”

         “她带来一朵最美丽的花，再一瓣一瓣地撕给你看。如同一位女巫，让人膜拜。”

　　毛毛跟纪伟相识于一次沙龙。毛毛很少去那种场合，因为她反感礼节性的一切。实际上，那天是她第一次到沙龙，因为无法推却的原因。

         纪伟看到处于人群中心的毛毛，青春，漂亮，又是最耀眼的文学新星。看着她微蹙的眉毛。纪伟觉得有些心痛，就放下酒杯，走进人群，对毛毛说：“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神奇的是，高傲的毛毛，竟然有些感激地看了纪伟一眼，跟着他走出了喧嚣。然后两个人聊了一个通宵，从花园，到夜间的小馄饨摊，到通宵营业的酒吧…

         毛毛欣赏纪伟的聪明。让毛毛觉得聪明的人，世间少见。记得有一次，毛毛评点中国近代文学家的作品，竟无一人当得中评以上。有人气不忿儿就拿来特别赏识她的恩师的作品。她说：“好老师，未必能写出好作品。好老师最重要的，还是带出好学生。”纪伟能明白她作品的精彩，包括一些隐含的小心思。

         很多人告诉毛毛：纪伟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毛毛不在乎，因为她看得出来。女士不屑地说他坏的时候，总带着隐含的渴望；而男士则是隐含的羡慕。毛毛自己就是一个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的人。就是不去打听，也知道关于自己的谣言很多。所以毛毛对于声名狼藉的人，都会有一些，怎么说呢，同情？更准确的说法是，理解。

对人世敏锐到尖刻地步的毛毛，相信纪伟喜欢的是她，毛毛本人。而不是她的躯壳和名气。他们的一切都是纪伟在安排，纪伟一切的安排，毛毛都觉得好。以前睡梦中也高速旋转的大脑，终于缓慢下来，停止转动的陀螺一样，歪倒在大地一样的纪伟的怀里。跟纪伟在一起的时间，毛毛很单纯。一直以来敏锐如刀尖的感觉，终于找到了一把合适的刀鞘。不再刺伤别人，也割伤自己了。

         他们的爱情，如同在萎靡的夜色里灿烂的烟花，刺伤了众人的双眼。但烟花又能燃烧多久呢？

纪伟承担了所有分手的责任，这不仅是众人，特别是女性的一致谴责，事实上也是如此。纪伟本性太多情，纪伟缺乏责任感，缺乏文人风骨…

    只有毛毛没有责怪纪伟，无论在人前，还是在孤寂。一辈子，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又真正喜欢自己，而不是因为虚荣和责任感的人，不容易。欣赏而不是忍受自己的敏锐与强势，就更不容易。一生，遇到了，还在一起生活过，足够了。至于吃亏什么的，毛毛什么时候在乎过。可怜，谁有资格怜悯毛毛呢？

         离别之后，两人没有再见。只有在纪伟窘困之时，毛毛通过朋友私下里帮了他两次。毛毛愿意为他做点什么，或者说，帮助他，顺她的心意。

         10年以后，纪伟死去。毛毛再无知音。

         30年以后，毛毛逝去。纪伟在历史上，只留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