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纪行

姜小农

　　说实话，我是个老土，在兄弟姊妹中，可能是最晚一个去日本的了。一直以来，我对日本这个国家认识是很复杂的，既对当年那一场战争深恶痛绝，又认为战争已成历史，而且改开初期百废待兴他们因为赎罪的原因给我们的经济曾经支持很大，还有童年时伴随我的日本动画片与陪儿子看的宫琦峻系列，那种精彩画风动人故事里对美深刻的诠释，与战后他们在废墟中重新爬起努力奋斗并创造奇迹，尤其是今天我们已经难觅踪迹而他们还完整的保留着曾经的唐风宋韵，这些都让我钦佩，也让我对此行很是期待。

从贵阳出发直飞大坂，下机后来到酒店已晚九点过，到便利店买东西路过路边的专门吸烟区，日本人的高素质就给我一个小小的震撼，此刻已是晚十点半，但室外吸烟区，设在空旷的城铁边，烟民都自觉地进入，不影响别人。酒店不大，但电梯专门有残疾人专用的按杻，体现了管理细节的人性化与精微，酒店房间小床小但五脏俱全，一是因为日本地处地震带，房小好避震。二是国小资源少，强烈的节约意识。

第二天的早餐多数是冷食，据说日本人二战时为节约能源，举国每天二顿冷食，并一直延续至今，不但不会影响健康，反而是人均寿命世界第一，可能是冷食没有过度破坏营养的缘故吧。饭后乘车前往乐高公园，一路上但见海湾连绵，工厂不断，到处是停的整齐划一的汽车，连房顶都见不到一片垃圾。日本地域狭窄，这么多工厂完全是为全世界生产的。乐高公园在一个大型购物中心里面，并不是很大，新奇的是用乐高拼了大坂城主要街景，并且模拟了一天的时间变化，有日落也有黎明，让孩子流连忘返。

当天下午参观了我心驰神往的京都，京都是日本的第二个古都，先后持续千年。城市布局仿造奈良，也完全是由当时的遣唐史按照长安的总体布局设计的。如果说我们的长安地上遗迹已经在历史长河中因为战乱与经济政治重心转移而大多湮灭 ，今天只剩下大雁塔等不多实物，则京都还基本完整地保留了它的遗韵。漫步街头，横目竖坊，木质的一二层房子向青石的街道，间或小桥流水，远处巍峨的建筑多是寺庙，梁柱还是木制的，唐式特有的翘檐拱顶。院内多是错落匠心的园林。漫步街头，偶尔遇见着和服女子的婀娜的身姿与脚下木屐清脆的声音 ，仿佛盛唐的女子徐徐走来。离开京都，发现即使城市的外围有许多现代二三层建筑，仍然间或夹杂独门独院的中式院落，彰显顽强的生命力！

到京都就不能不去世界遗产金阁寺了，正如其名远观在一潭碧绿的湖水掩映下独幢建筑显得金碧辉煌，一层是日式的推拉门结构上层是唐式的顶，可谓中日合璧。照例园林绕寺，多见精心修剪的松柏中簇立佛教小石雕。路是沙石铺就的，原因这里曾是德川家康幕府的私宅，为了防止刺客而用沙石路面，人踩能听见响声而防范不速之客。所谓的幕府，就是摄政的实力最强大的诸候，是实际权力拥有者，不过还是尊天皇为正朔。日本的天皇家族已经延续一千多年了，在东亚是个奇迹，保证了既使诸侯林立，也不会发动僭主的全面战乱，有的只是诸侯间有限的战争。同时诸侯又限制了皇权，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独立征税就需要保护工商业，形成了很完整的封建制。由于战争强度小，战乱少，工商业可以历经岁月家族传承，安定的环境可以让人潜心钻研，形成匠人精神，这也是日本今天还有六家传承千年的企业的原因吧！这种匠人精神如果遇到合适的契机 ，就会自然形成精益求精的现代企业精神，这是日本制造业独步天下的秘传吧。

大坂到东京有将近三百六十公里。由于日本的高速公路都建于四十年前，只有两车道，车速就只有七八十码，所以第二天晚上要入住中间的静岗县，就在富士山脚下。富士山久负盛名，海拔三千七百多米，为日本最高峰。不过由于台风的影响，一路上都是毛风骤雨，我们很担心看不到峰顶。车到山脚，只见耸立的山肩，顶部云雾缭绕，经过九盘十八湾崎岖的山路，到了半山腰，有接待游客的客栈，也是徒步登山的起点。幸运的是雨停天晴，仍旧看不到山顶，只见大批准备上山的人群。我们只是匆匆留个影，赶往山下的富士吉游乐园。也许是我们运气好，下山途中原本笼罩在冨士山顶的云突然散去，让我们这些远方来客有幸一览它的真容。朗朗的青天，突然插入圆椎形的山体，鹤立群山，傲然挺拔，犹如降落凡间的巨石， 多远都能一眼瞥见，气势磅礴，怪不得被日本人尊为神山。

　　乐园就是过山车、魔天轮之类，但难度超过国内。很佩服儿子，敢玩很刺激的高空转轮，正反转各玩了一次。此时夕阳西下，远处富士山与乐园交相辉映，别有番风景。当晚入住温泉酒店，体验了下日式泡泉，着和服进场，但水池不大，有点像当年的澡堂。

　　第三天早上出发，车绕行在日本的山区，所见群山植被茂密，间或大片的竹林，山谷中偶见漂亮的农舍与一畦畦稻田。日本的农产品价格很贵，农民还是比较富裕的，所以农村整齐干净。车行约二个小时，到了今天的第一站芦之湖，其实是火山口上的湖，乘的船很有意思，是仿造动漫海贼王的海盗船。船行湖面，湖水清澈见底，两岸山峰翠拥，湖岸的房子都是精心设计，与环境溶入一体，很是漂亮。这里不得不说日本的环保做得很好，森林覆盖率71%，沿途观察的河流都很清澈，即使城市也有许多潺潺流水。许多停车场都是砂石铺的，少见水泥硬化地面，原因是让降雨可以更好渗入补充地下水，所以日本地下水水位就在地面二三米下。垃圾分类很细，倾倒拉圾也要求严格，这样执行的好处是最大限度的做到资源循环利用。所以日本虽然自然资源匮乏，由于苛刻的环保，为可持续发展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乘完船，中午赶到廉仓。廉仓也是日本曾经的幕府发祥地，位于海滨，是日本人夏天的渡假地。海滩连绵不断，到处是晒得黝黑的日本人。海岸多是一二层小楼，各式的餐饮小商店，不过海水不是很清，沙滩也是黑的。

逛完海滩，又体验了一下日式小火车到小町通。据说是日漫灌篮高手里的重要取材场景。这里不得不提日本的动漫，可以说是陪伴我们几代人的成长，我小时是看铁臂阿童木、尼尔斯骑鹅旅行记，儿子是奥特曼宫琦峻。虽然年代不同，但总是画面精良，故事引人入胜，不经意间给孩子许多人生最初的启蒙。今天日本的动漫是支柱产业，影响遍布全球，占据了产业链的高端，用文化赚钱。小火车到站后有一条通向海边的繁华小街小町通，类似贵阳的青岩古镇，各式商铺，名色特产，商业化很浓，游人如织。体验了下日式料理金枪鱼，肉多饭少，初尝确实入口即化，食材新鲜，不过吃多有点不太适应。

　　下午到了东京，初眇车窗外面除了临海为明年奥运会准备的区域有些高楼大厦，大部分房子都只有几层，但节次鳞比，规划井然。国人热衷于购物，首站当然是银座。街道干净， 奢侈品店林立。说到日本的商品，日用、化妆、生物医药等由于质量好价格不贵，吸引国人趋之若鹜。但食品水果却贵的惊人，让人怀念贵阳水果的琳琅满目。

夜幕初降，来到了久仰大名的东京塔，抬头仰望有埃菲尔的影子，通体辉煌。初识东京塔，还是因为著名的偶像剧《东京爱情故事》，让当年还读大学的弟弟很是痴迷。虽然我没细看，还回忆起当片尾歌声响起时，画面出现分手后的女主莉香与男主多年后偶然邂逅在东京街头，爱成往事，物似人非，不免让人唏嘘人生无常。

当晚入住位于浅草的机器人酒店，前台有可以假乱真的机器人仿真女孩迎宾并办理入住，很新奇。由于位于市中心，酒店附近有好多居酒屋，面积很小，多是两层楼，人气都很旺，我们只有坐吧台。饮食都是现做，厨房就在吧台内，可以看见，干净整洁。操作的过程一丝不苟，让人安心。吃的东西都是小牒，新鲜可口。除了啤酒就是低度的日式酒，有点像我们的米酒。而日本人每天都吃的纳豆，就是我们的豆豉。之所以居酒屋这么发达，是因为日本上班族下班后都不急于回家，要到居酒层喝几口，一是连络感情二是放松心情。为方便交流，居酒屋都不大，热闹而温馨，这也是压抑型社会的产物吧！

　　第四天是自由行，一行人选择去海上迪士尼。转了几次地铁，终于到达。东京的地铁庞大复杂，没有安检也没有护栏，街上也很少见摄像头与警察，连垃圾桶都少，也少见清洁工，大家都自带垃圾，相对来说整个社会的管理成本就低。迪士尼照例人满为患，到处都需要排队，一天下来也就玩三四个项目，不过其不同景区衔接设计得很好，浑然一体，没有拼凑感。

第五天早上市内逛了孩子的圣地秋叶原，都是动漫玩具，精致耐玩，各国人士都钻进商店釆购，可见由动漫衍生的产业已经影响全世界。然后是新宿的购物，旅游套路。下午参观浅草寺，唐式宝塔座落在大殿旁边，不过梁柱都是砼式的，减了几分印像，商业气息很浓。也有抽签，与中国一模一样。虔心拜佛后摇一个小盒子从小洞中掉下一支竹签，对应签上的数字到柜子里找到解签，内容都是七言唐诗，配有汉字。说到宗教，佛教曾经在日本兴盛千年，不过现在流行的是本土的神道教，佛教已经式微。这一点很像印度，佛教已经难觅踪迹。流行的是印度教。我想可能是佛教精深复杂与世俗生活相隔甚远，最后被更世俗的宗教替代。就像复杂的天主教需要通过教士与上帝沟通，而新教自己通过虔诚就可以直接沟通，化繁为简！

　　晚上入住的酒店位于名古屋，也有温泉，位于顶层，由于大家太累，都没兴趣泡。清早六点起床，就我一个人泡，水很滑润，一试就知来自汩汩地下。此时窗外朝阳初上，一抹阳光酒在街市，远处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与隐约的海岛，近处的火车站已经有不少上班的人在等。独自享受这静谧的时光，出离自己的当下观察别人的生活，若有思若有悟，这也许就是旅行的意义吧！

中午到了神往以久的奈良，听说当初美军轰炸日本时征求梁思成的意见作为人类遗产才得以保存。车一进奈良，就见有大片木屋的街道，由于年代久远颜色有些泛黑，街道横街竖枋，间或独立的院子，中式的门牌，感觉比京都更古色古香。原来奈良原名平城，是日本最早的首都，年代正是我们的大唐。由于中日朝鲜战争日本战败，随后开始了大化改新，全面向大唐学习制度律法文化甚至是衣冠风俗。奈良则是由遣唐史完全按长安仿建的。我们走在一边绿草如茵一边是临街木屋的奈良公园，一群群小鹿在其中散步，对游人也不怕，依依相随乞要食物，这不正是古代的梁园有鹿的写照吗？沿着细石铺就的小路徐行，不久可见参天的古树，越过溪流上的小桥，景色更加幽静，路两旁开始出现两排佛塔，塔上石龛放着油灯，浓浓的唐代遗韵，不远处春和大社到了。

按日本的规矩，进寺庙前要洗手漱口，进了宽大的庙门后就是一排耀眼的红色廊柱，往前走就是巍峨的主庙了。

两层厢房中间突起耸立四层方正的楼，挺拔庄严、翘檐拱顶。不同于我们现存的明清寺庙，显很更有气势，更美。由于我们的时间有限，只得匆匆离开。在车上我随照的街景都是唐砖宋瓦。原来奈良只有三十万人，城区严格制定保护措施，才有今天的成果。在车上我不禁思考，我们辉煌的唐宋，那个产生唐诗宋词的流光溢彩的时代，在它的故乡已经难觅踪迹。我们的文化至南宋崖山后出现了断层，以后无论是明还是清都走向更加保守与专制。曾经唐宋八岁小儿就要识字入学，到清末却绝大多数都是文盲，可见文化的退化有多严重！感谢奈良，让我们看到了唐宋的影子，正如孔子所说：文化求诸于野！

　　下午赶到了大坂，参观日本行的最后一个古迹 ，丰臣秀极的王城。这个王城布局与天皇的皇城差不多，但要小一些，而皇城是不对外开放的。高大的城墙 ，深深的护城河，庄严的城楼，体现了完整的古代防御体系。步入城内，映入眼睑的，是高大绚丽的主体建筑，天守阁。如果说京都奈良建筑都是中式，那么天守阁则是在中式的基础上创新的，更复杂，更高，更庄严漂亮！

　　最后一天，是给孩子的时间，目的地是大坂环球影城。一进门就感觉 人山人海，排哈利波特的队近两个小时，不过玩起来却有腾云驾雾，身临其境的感觉。

　　第二个项目鲨鱼也排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烈日炎炎下什么都是排队，但都是自觉规矩。玩的人有一半是中国人，一样秩序井然。由于时间关系，也只能玩两个项目了。

晚八点随着飞机的升空，我也整理了下飞扬的思绪：短短的几天日本行，虽然浮光掠影，以偏概全，但还是让我们看到了古代中国的影子与未来中国的部分方向。日本人一丝不苟的做事精神，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高素质的个人习惯都值得我们学习、借鉴。与此同时，也微微感受到了其彬彬有礼下的冷漠，整齐划一下的压抑。今天的我们正在进行伟大的复兴，就需要我们开放交流、兼收并蓄，在正确方向指引下，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