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font color="#39b54a">这是家父23岁时风华正茂的英帅照。</font></b></h1> <h1><b>每次看到家父毕宝忱独创的那"聳肩露峰"、雄浑厚重、阳刚大气、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毕体书法"都会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摹描,每次摹描那优扬顿挫、极具韵律感的一笔一划,脑海里总会跳出鲁迅先生那段妙论:“中国书法——它不是诗却有诗的韵味,它不是画却有画的美感,它不是舞却有舞的节奏,它不是歌却有歌的旋律。”这绝不是牵强溢美的附庸贴联!“毕体书法"绝对有资格用鲁迅这句话来形容!因为“毕体书法"特强的美感冲击力,极易使第一眼见到的人立即联想到"诗的韵味、画的美感、舞的节奏、歌的旋律"一一这就是人人本能皆有的爱美之心,"毕体书法"能唤醒人们的审美意识!</b></h1><h3><b>
</b></h3><h1> </h1> <p><b style="font-size: 20px;">这是家父48岁时,即文革前拍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山东表弟张松英在我主编的《墨海一生一一毕宝忱书法集》即将付锌时提供的,拿到家父一帧如此端庄郑重的中年照,当然是喜出望外!因为全家翻箱倒柜竟找不出一张家父象样的照片!穷日子过了二十多年全家己毫无照相心情!张松英讲是山东老家人特意向二三十年没回故乡的老爹要照片,家父才特意去照相馆照的。</b></p><h1><b style="font-size: 20px;">从照片上看,家父的确象个大书法家!但家父生不逢时呀!他写了一手好字,却没有任何级别书法家的头銜,也没有任何书法作品的署名,甚至也没有更多人知道他会写毛笔字。因为他生活的那个时代没有书法家这个称谓,没有书法家协会这个组织,最要命的那是一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知识分子是臭老九“,绝不允许追求个人名利思想的知识分子不断改造时代。记得,以毛笔为生的老爹从不敢宣扬自己会写书法,好象会写书法是一种"罪过“!所以家父常自诩为"写字工人",因为那时工人阶级吃香呀!</b></h1><p><br></p> <h1><b>家父是一位活在自己的书法世界里、活在自己的墨海艺术里、活了整整一辈子的老一代书法家。他用60多年的辛勤笔耕为后人留下了一笔独特的书法遗产,为无数见过“毕体书法“的人留下了一个独特的难忘的文化记忆,为中国书法艺术的创新发展留下了自己独特的一页,为哈尔滨市、黑龙江省的文化建设做出了独家的不可替代的文化贡献!</b></h1> <h1><b>这张是家父晚年的工作照,他不是在练字,而是一笔笔将客户所要字写在薄白纸上,其他员工再将字模制粘贴到牌匾锦旗标牌上。家父就是这样以"无日不临池"的书法精神写了60多年书法,並苦磨苦创出独一无二的"毕体书法“。“毕体书法”是毕宝忱在长年挥毫泼墨中破除迷信、大胆创新,对流传2200多年的墨书汉字从审美角度上进行的一次美观改革,即用活毛笔的各种笔锋对行书楷书从运笔方式上进行改变:他不尊古训、大胆逆行,将前辈大家要求的忌生圭角、圆润藏锋给改了!在“横折”和“竖钩”的使转提按上别出心裁、大胆出新、化害为美,运笔方式是:横末突提笔换向、向上按笔出锋、再换向左下回笔出锋,一肩出双峰,双峰凸现形成耸肩露峰壮美之肩。竖末突提笔换向、向右下按笔生峰,再回笔向左斜行上提出锋,形成美足之峰。“横折“十”竖钩”的大胆改革,形成了方块汉字右部模样的大改变,将千年圆肩圆脚的行楷书法改成了耸肩露峰、顿足出锋,又因耸肩顿足皆露峰的特征要求,必须加粗加重“竖画”这一笔,于是出现了左细右粗、右向取势的结字特征。同时又因毕宝忱的改革是要求各种笔画能出峰出楞的尽量出峰成楞,如“斜捺”的抬踵出峰、“点画”的双出峰、“走之”末端的上挑出峰、甚至有的横末和捺尾顿笔既出锋又成楞等雄强峰脊体态,自然而然形成了刀砍斧削、金钩铁划、阳刚厚重、苍劲大气的豪放形书法风格,同时也将老祖宗传下来的圆肩圆脚的行楷书法改成耸肩露峰、棱角鲜明的新方头方脚模样,这是一种耳目一新的美的改革一一这就是毕宝忱独创的毕体书法!</b></h1><h1><b>力求全面出锋出楞从古至今都属书法禁忌,二千多年肯定有人大胆尝试突破,但落笔就出犬牙交错的尖利圭角,所以古今书法大家一律要求折拐时运笔圆滑、书体圆润。而毕宝忱则大胆逆行,敢在"丑书害笔"上动刀下笔,真的是破除千年迷信了!但家父是如何把圭角变成美峰美楞,肯定不仅千锤百练,应该是万锤亿练!才化丑为美的,才独成一体的。</b></h1><h1><b>因为毕体书法的特殊的结字结构,于是形成与众不同的“内行外行都叫好”的特殊美、形成特殊的鲜明的个性风格、特殊的神韵品味,所以毕体书法特别好认,熟悉毕体书法的人都能在百幅千幅书法中一眼认出:这就是毕体书法。 随着毛笔的毫尖侧锋在白纸上一起一顿一扬一收,犹如琴瑟弹拨,悠扬顿挫充满韵律乐感的书写,整个方块字因耸肩顿足皆出锋,就象刀砍斧削、金钩铁划般顿显厚重刚劲、大气磅礴,极具美感视觉冲击力一一家父毕宝忱独创的、常自以为豪的新书法体式——“行楷带峰”的“毕体书法”影响了我的一生。</b></h1><p><br></p> <h1><b>毕体书法的楷书,写得厚重沉稳,从容不迫!</b></h1> <h1><b>毕体书法的行书,写得凝炼飘逸,奔放阳刚!</b></h1> <h1><b>雄厚苍劲、阳刚大气的"哈尔滨"这仨字是毕体书法的精华,据说曾用于哈尔滨火车站,但至今没找到图片证据。但看过这仨字的无论是内行外行都一律叫好,一律喊美,这倒毫无争议,因为谁都无法抗拒那极强的美感冲击力!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哈尔滨“这仨字目前尚无出其右者!吉林大学东北亚国际关系学院博导黄定天教授看了此美篇后,一眼看中这仨字並发微信特意让人转告我:"繁体的哈尔滨三个大字空前绝后,无人能超越!“这是迄今为止最有力、最到位、最震撼人心的评价!但,好字却锁在深闺无人识呀!目前,哈尔滨所有标志性地标地物、或是需标明哈尔滨地域概念的重大活动都没用上这仨字!这无疑是哈尔滨的文化遗憾!</b></h1> <h1><b>家父对“毕体书法"特点的总结就两个字:“受看”,这“受看”就是极具视觉美感,最适合用于被大众欣赏的公共场所。所以家父的书法在上个世纪五十至九十年代很受欢迎,"毕体书法“在黑龙江省、尤其是哈尔滨市无所不在、举目皆是:运动会上有家父书写的校旗、厂旗、横幅、过街旗,政府机关、各企事业单位、大中小学校召开的表彰大会上,有家父书写的会标、锦旗、奖状、授带;尤其是哈尔滨每逢重大节日重大庆典,那大街小巷,会场内外都能看到家父写的横幅标语、政治口号。最重要的是极重“脸面广告”效应的牌匾更是“毕书”纷现,那些年代哈尔滨市至少有数百上千家政府机关、企业、学校、饭店、商店、医院等许多耳熟能详的牌匾是由家父写的,比如:火车站楼顶上的“哈尔滨”、“黑龙江省公安厅”、“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检察院”、“黑龙江省工商行政管理局”、“黑龙江省供销合作社”、中央大街上的“妇女儿童用品商店”、“松花江旅社”、“哈尔滨摄影社”...五十岁以上的哈尔滨人看到这,都会恍然大悟似的感概:这么多熟悉的牌匾都是毕宝忱写的呀!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呢!的确,我们做儿女的再不出来指定,家父一生的无名奉献豈不成了永久无人知晓的历史沉案!</b></h1><h1><br></h1> <h1><b><font color="#39b54a">这是家父二十多岁时颇有报负的年轻照。</font></b></h1> <h1><b>还有一块牌匾最著名:记得“文革”期间我每天从家到学校,即从东风街去哈三中,我最愿意绕个小弯儿走12道街,这样我就可以站在哈尔滨市人民政府门前,久久欣赏新换上父亲写的牌匾“哈尔滨民兵独立师”,眼睛摹描着那金钩铁划、刀削斧凿、斩钉截铁的八个遒劲大字——我真想向所有路人炫耀:"这是我爸爸写的!"一种自豪感油然升起、热流全身、激情难抑。记得,当年的哈尔滨市革委会主任石青在文革那么乱的情境下还接见了家父,赠送了一个本一只笔,还夸赞说:"毕师傅这个匾写得好呀!“可惜!"哈尔滨民兵独立师"这八个大字牌匾至今没有下落,旧照片也没见着!翻遍了省市图书馆也踪迹全无!谁能解我多年之苦苦寻找?谁家箱底有此匾旧照?请发给我,我愿回赠你我的三幅书法如何?这页稿纸上的几块牌匾是家父后来顺手写之,当然沒有专写时那样入木三分,但神韵仍在,功力深厚,倍感亲近!</b></h1><h1><br></h1> <h1><b><font color="#39b54a">家父就在这个小小的工艺美术厂里写了一辈子字。</font></b></h1> <h1><b>当年,家父所在的哈尔滨工艺美术制品厂当然懂得“毕书”的市场号召力,尤其是用户多年来直接点名要“毕体”字,甚至还出现过用户退货要求换“毕书”的尴尬事,美术厂领导既算是顺应市场也算是巧做广告,以毕师傅近视写字需光线为由,将家父安排在临街大橱窗前工作。于是哈尔滨地段街上出现了一道延续多年的奇特风景:家父在窗内挥毫泼墨,窗外经常围了一堆人在欣赏,常有夸赞者喊出声来:“好字!好书法!”当然,“毕体书法“在民间百姓里更是大受欢迎,求字的人常常堵家门。其中最受欢迎的还是那个“囍”字,他写的“囍”字大方俊秀、喜气洋洋特别受看,能给新婚家居增添不少喜气,给新婚大典抬升不少格调,于是不管多远多近,无论认不认识,都来讨“囍”。父亲则一律笑嘻嘻地当场就写、分文不取。脑子活络的年轻人竟把“毕体”“囍”字刻成模子翻印许多,在透笼街市场上热卖;还有不少有生意脑瓜的人,把“毕体”字当成自家锦旗店的主打产品;甚至更具眼光的生意人把“毕体”字长年贩卖到大庆、伊春、牡丹江、加格达奇等全省各地。从六七十年代开始,赚钱效应带来的另一个正面作用就是:静悄悄地把“毕体书法”不知不觉地广泛传播到了全省各地。</b></h1><h1><b> </b></h1> <h1><b><font color="#39b54a">冬天的老哈尔滨照,在凛冽寒风中家父伫立在马路上。</font></b></h1> <h1><b><font color="#39b54a">这应该是文革后冬天,家父走在中央大街上。</font></b></h1> <h1><b>1989年71岁的家父走了,但他的“毕体书法“艺术没有走!他为子孙后人留下了一笔独特的书法遗产,他为见过“毕体书法“的无数人和哈尔滨这座城留下了一份独特的难忘的文化记忆,他为中国书法艺术发展史留下了自己独有的一页。最重要的是家父的书法精神相当精彩地留了下来,那就是:对最圣洁的书法艺术宁穷一辈子也丝毫不敢亵渎那一生的痴爱,穷写六十多年从不停笔那一生的痴守,甘愿为此生最爱的书法吃尽千辛万苦那一生的痴献!</b></h1> <h3><b>
</b></h3><h1><b>但,家父可以说是人不逢时,他的书法更不逢时!他如果活在崇尚文化艺术的现在,他早就是风风光光的一流书法大家,应该不会愁吃愁穿愁住,可他偏逢“知识越多越反动”“狠斗个人名利思想”的"臭老九"必须不断改造的文化荒漠时代,他的“毕体书法“只能是“明珠暗投无人识”了,他也只能用一支毛笔苦苦支撑着自己和全家人的衣食住行、酸咸苦辣。他从五十年代起直到终老一直蜗伏在一个以制作锦旗标牌为主业的小小美术厂里,靠写字谋生。从我记事起至改革开放,父亲月薪30多年不变仅66.8元,却养活着上有老下有小的八口之家,80多岁的老母和5个嗷嗷待脯的孩子,每人每月平均8.35元,最初全家挤在一个只有小天窗的三角形偏厦子里,后来又挤在昏暗潮湿终年积水的地下室里,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家里穷到常常揭不开锅一天只吃两顿、常常玉米面粥掺野菜树叶充饥、更常年举债度日,穷到东风街29号院公认全院“最穷的一家”!</b></h1> <h1><b>家里穷到这样,家父好象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从小到大对老爹的印象只有四个字:天天就知道“写字”和“喝酒”。老爹从早到晚、甚至到深夜就是埋下头、提起笔、蘸饱墨,写写写……稍有点空闲就眯着眼、端起酒盅、闷着头,喝喝喝……好像完全不理会家里穷饿潦倒的窘况,更令人不解的是,己经穷到这个地步了,老爹给别人写字却坚决不收钱,更令人生气的是:几次家人提出要收点润笔费时,都遭到老爹的严厉呵斥,甚至有几次求字人自己提出要给点润笔费时,也都遭到老爹的坚决拒绝。这不是地地道道的“傻愚笨”吗!全家人对老爹完全不理解,甚至都有些怨恨。</b></h1> <h1><b>小时候的我在心里也常埋怨老爹:尤其是看到哈尔滨这座洋城大商店柜台里的俄式列巴圈、俄式红肠、俄式格瓦斯饮料……那浓浓的香味诱人直流口水,我整个童少年从未尝过一口,也知道这是有钱有权人的奢侈品,更知道自己无权尝,于是从此再也不进大商店一步。上中学时带午饭,许多高干子弟的饭盒一打开:嚇!蒜苔炒肉、鸡蛋炒饭、红肠面包……香溢满室,我赶紧捧着自己的窝头咸菜躲在校园大树下默默吃,心里涌起一丝淡淡的怨:老爹是个只会写字不会赚钱的“穷秀才”。</b></h1> <h1><b>有一件事深深刺痛了家父的心!他开始对自己对家境对书法做出一点有限让步了。那是在饿死许多人的“三年大饥荒”全民挨饿年代,全家人甜菜渣子都供不上了,已濒临饿死的边缘了!只会写字的老爹被逼急眼了,拽着极不情愿的我徒步几小时到市郊城高子农村去溜土豆。高度近视的老爹大哈着腰,用小铲子在农民已溜过多少遍的土里翻找,当时正任工程小学大队长的我觉得这是极丢人的一件事,但父命难违、饿劲更难忍,只得跟在老爹后面,像做贼似的一垄垄一片片翻找了大半天,终于挖出小半袋子土豆,可以够全家改善好几天伙食了。老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可这时突然跑出来两个埋伏了许久的黑脸大汉,一把夺下老爹肩上的面袋子,挥拳大吼道:“这是我们公社的地!你们敢偷公社的集体财产!”秀才遇到了兵,老爹吓得连连道歉,灰溜溜地往家跑,连面袋子、小铲子都不敢要。从此他再也不敢有此类非分之想了,从此他更是一言不发地写写,闷声不语地喝喝…但为了活命,老爹终于开始对书法收润格做了极不情愿的调整:从一律不收费到收一点点就行。</b></h1> <h1><b><font color="#39b54a">家父老了,六十岁照。面对生活重压,露出一丝苦笑。</font></b></h1> <h1><b>家父被逼改革的第二招就是:书法收一点点润笔费。对家父的小小改革邻居私下嘲笑:“毕叔不会经营,这一手好字如果在我手里,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了。”的确,老爹不懂经营,甚至从没想过经营自己的字。每天下班后到家求字的人经常是络绎不绝、堵门难进,可他有求必写、从不谈报酬,还竟然慷慨到:凡不是做买卖的一律不收费,凡是做买卖的写后凭赏,扔下块把毛钱或送瓶“一元糠麸”酒,他就很知足。即使是靠“毕书”字做生意的也只收极低的辛苦费。一个年轻人看到“毕体书法“很大的市场价值,决定在大庆市、肇东县开办以“毕体书法“为主体字的锦旗店,家父明知这是完全以“毕书”为盈利手段的生意,却大度地让对方开价,对方怯怯地低开:一个字5分钱。没想到父亲竟满口答应。于是父亲每天在昏暗的灯光下伏案疾书几十上百个字,可要凑足常用字要连写几个月。妹妹实在看不下去,要年轻人提高到一字一角钱,可没等自知理亏的年轻人回话,家父先不干了,他向女儿大吼:“不许这样说话!这个价不要变了!”</b></h1> <h3></h3><h1><b>到八十年代初,社会各界纷纷涨工资,可美术厂本小利薄一直不给大家涨,员工们意见纷纷,借家父的名头喊冤:谁不长也得给功劳最大的毕师傅长呀!老爹也窝了一肚子火病在床上。几位领导这下慌了神,齐刷刷来到家里看望老爹,表达歉意,试探着征求老爹意见:“厂里研究想给毕师傅月薪增加一百块,你看行不行?”不料父亲竟大声反对:“不行!"厂领导全慌了神,老爹后面还有一句"不用一百!五十就行!”</b></h1><h1><b>这就是父亲!这就是最真实的父亲!</b></h1><h1><b> </b></h1> <h1><b>现在回想起贯穿老爹一生的两大奢好:“写字”和“喝酒”,我渐渐地理解了他的全部苦闷苦衷,更深深地理解了家父当年许许多多的“傻”“愚”“笨”:家父就是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最普通的知识分子,他的一支毛笔承受不了、也无力改变自己眼前无穷无尽、无解无改的各种生存难题。他不懂经营、不会交易,甚至耻于用自己酷爱的书法艺术去交换什么。他除了可怜的薪水之外,没有地位、没有成就、没有荣誉,即便是写了哈尔滨市政府和哈尔滨火车站的牌匾,也还是默默无名照样贫穷,而现实生活却又让他身经目睹了那么多令人胆战心惊的政治运动,苦挨过大饥荒大饥饿,长年身受那么多贫困琐事的烦忧苦痛,这一切压得他只能在书法里寻找自己,只能在喝酒时麻醉自己了。</b></h1> <h1><b><font color="#39b54a">被生活重担压得一愁莫展的家父,平时就这个神态,可一提笔来那精神头就全来了一一书法是他活下来的魂!</font></b></h1> <h1><b>当我今天也痴迷上书法时,我才完全理解了:书法是家父的全部世界、是他的生命寄托、是他心目中最神圣、最纯洁、绝不允许有丝毫亵渎的圣物!回想起老爹无论春夏秋冬天天在单位里挥毫,回家又接着泼墨那种无怨无悔的韧劲;为完成临时急活儿经常挑灯披衣、深夜挥毫,即使卧病在床也像战士听到冲锋号似的翻身下地、提笔上阵,那种一往无前的犟劲;一提起笔就旁若无人、忘掉一切,凝目聚神、运足全力,颗颗汗珠顺颊而下的那种痴劲;不为钱多钱少而写字,甚至不为有钱没钱而提笔,那种一心为书法艺术的愚劲…我终于明白了:写字时父亲的内心是极快乐的!他心里的话应该是:“有那么多人赏识我的书法,这就是最大的成就!”“我的书法能传播到全省各地,这就是最大的价值!”他享受这种快乐!他希望“醉”在这种快乐里!他心目中书法大于一切!甚至大于他自己!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钱多钱少、什么有钱没钱都不值一提——现在来评价:这是一个真正书法艺术家的最宝贵最难得的艺术操守!而当时看老爹,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痴迷于纸墨笔砚、痴醉于书法艺术、只要一拿起毛笔,就一下子躲进字里,从眼到心到整个人全化在字里了,为了书法而完全不顾一切的“书痴”。“书痴”两个字最真实地贯穿了他的一生! </b></h1> <h1><b>家父另一大奢好就是饮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处有乐唯有书法,这是老爹“醉”在快乐中的两个最好方式。对于老爹来说喝酒是一种麻醉,写字也是一种麻醉,而且是他另一种更愿意的麻醉,他一定是十分愿意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醉在自己的书法艺术里,因为现实全是苦难,而书法艺术里有他的创新快乐、有被人求的满足感、有被众人夸赞的成就感——这些心理感觉是当时所有人,甚至连家人也读不懂的一种苦衷。于是家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写字、喝酒,醉在酒里、醉在书法里、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醉"一一是忘掉眼前一切苦难、躲进忘忧乡的最快捷途经,“醉”——是那个时代普通老百姓最普遍、最简单、最无奈的躲避、麻醉和自慰。</b></h1> <h1><b><font color="#39b54a">家父也有孙孙绕膝时,那是他短暂的幸福!</font></b></h1> <h1><b>那个年头大家都在为活下去而拼命,谁也想不到书法将来会火起来。那时我也动了把家父的墨宝留下一些的念头,但那也只是因为老爹的字好看,那么多人求字,我们也留下点作个纪念,並没有收藏的意识,更不敢想将来会出书。但怎样让劳累一天的老爹提起精神来呢?我和弟弟国昌都想到了老爹爱喝的白酒。那是1974年我和国昌都带着兵团北大荒的“小烧”白酒回家上贡,求父亲给写字帖。老爹当年56岁正年富力强,喝上二两后立即精神大振,写唐诗时也许是酒助豪情、墨兴大发,笔走龙蛇纵情挥洒,常常是一首诗写完楷书又写行书,兴犹未尽再写草书,所以老爹的唐诗部分写得最好。写我的《旅途诗草》旅游诗时,因本子太小,32开尺幅所限,毛笔甩不开架儿,但老爹凭其深厚的书法功力却也写得轻快优美、收放自如,尤其是老爹应我之求写下4帧竖幅书法,这是全书唯一的珍贵的竖幅书法。家父写的更多的字,是他心中所想、所思、所挂念的,笔随心行、信马由缰。比如写我们下乡的地方,写我们的工作内容,以及当时最流行最热门的词汇。真是想到哪写到哪,想到谁写谁。字里行间都浸润着他的思念、他的情感、他的挂牵。正因为是自由发挥、信笔挥墨,爸爸这些字都显得挥洒自如、从容不迫、潇洒酣畅、大气豪迈,尽显“毕体书法"之独特、之美妙、之阳刚、之大气!就这样有意无意间留下了“毕体书法"中为数不多却最弥足珍贵的墨宝,正因此才有今天这部书的主体部分。</b></h1> <h1><b>我的兵团战友李庭慰多次讲起家父的一个书法故事:有一年,老爹送我和几个兵团战友回嘉荫独立一团,吃过晚饭从道里东风街往火车站走,老爹承受不了五个孩子四个下乡的悲惨现实,一路低着头老泪纵横,送呀送呀一直送到两千米之外的哈尔滨火车站,气氛太压抑了!李庭慰想打破这悲凉僵局,突然指着火车站屋顶上“哈尔滨”三个大字喊道:“毕叔!你看——你写的站名多好看!”老爹抬起泪眼看着自己写的三个大字竟破涕为笑。“哈尔滨”三个大字下天天人流熙攘,虽有万万千千人曾仰头看过,却极少有人知道这是“毕宝忱写的”!五六十年代、七八十年代,在哈尔滨大街小巷中穿行,还经常可以看到省市机关、商店学校、文化娱乐场所悬挂着“毕体书法“的牌匾,无人统计过但上千块总有了,在四十余年的时间跨度上,“毕书”早已经成了哈尔滨市大街上的一道风景线。但在那个“严禁追求个人名利”"一切姓公"的愚昧年代,“毕宝忱”这三个字从来没有公开亮过相。当时只关心政治运动的人们压根儿也不会问:这么好看的字是谁写的?再后来,“毕体书法"牌匾竟随着改革开放、城市改造的极速变化而一块不剩、一无所留,即使在民间能留下几张和牌匾留念的老照片,人们也绝不会去想这牌匾的书法作者。“毕宝忱”这三个字和他的“毕体书法”就这样在这座城市被快速地消失了、遗忘了、乃至无影无踪了…</b></h1> <h1><b>1997年初,我带着老爹的两本字帖南下深圳定居。在南北文化的不断比较观摩中,在利用记者身份走遍中国的文化朝拜中,我仰视拜读了中华几千年许许多多绝顶精湛的好书法,也许是孤陋寡闻,竟从未发现有“行楷带峰”的书法体式,心中暗暗升起一丝敬意和些许快感:“毕体书法"是独特的!是家父的首创!后来文化大发展了,书法时髦了,泥沙俱下了。我这个干了一辈子新闻的老记者也常被邀参加过无数书画笔会,却从不敢出手下笔,因为我心中始终有一个高水准的参照系一一家父的"毕体书法“,我自认笔拙字丑不敢亵渎老父亲的名号。可再看看眼前的这些笔会:确有一些写的真好的,也有许多自以为好的,还有不少写的是"丑书"却以丑为美的,更有一些是高高在上却一塌糊涂的“官书”,令人恶心的是有不少人毫无顾忌地捧臭脚夸“官书”赞"丑书",夸得我都脸红,甚至不敢听。经过无数次这样的比较,我渐渐地意识到家父的字是一流的,是现在有一些书法家不能比肩的,既使用当下的书法艺术标准去衡量,家父也应该是老一代国家级一流书法家。一流书法家无论于私于公都不应该被埋没被无名,于是我在心中渐生一念:何不把家父的“毕体书法"作品拿出来让世人见识见识,让现在万千书法爱好者以及许多热衷于挥毫表演的书法家们认识一下:什么是既有深厚书法功力又有美感冲击力的"毕体书法"!的确,家父毕宝忱的"毕体书法"应该是现在许多人的临摹字帖!甚至应该被当下许许多多书法家仰视!</b></h1><h1><b> </b></h1> <h1><b>再后来,水写布出来了,我竟一连买了十几次,给自己买、给朋友买、给哈尔滨亲人买。2012年夏回哈兄妹五家聚会时,我提议五兄妹都在水写布上写几个字试笔。我写的是:毕宝忱“毕体书法“研讨会。写后我郑重其事充满感情地说:“爸爸留下的‘毕体书法'是留给毕氏子孙的一笔文化财富,做儿女的没有理由也不应该不继承这笔遗产。我送给每家的水写布,就是希望家家更多地练书法,不仅自己带头练,更重要的是要督促儿孙练。希望能把‘毕体书法'传下去,尤其是要把爸爸一生痴爱书法的中国书法精神一代一代传下去,变成毕氏后人的人生态度。” 在回深圳南下列车的36小时里,我细细观看相机里珍藏的“毕体书法“字帖,一幅幅一帧帧,爸爸提笔泼墨、伏案疾书的神态叠印在书法图片上。突然,脑中电光雷闪似地蹦出一个极其坚定的念头:抢救!出书!到时候了!再不抢救我们将无颜面对九泉之下墨海一生的父亲!再不出书,如此优秀的“毕体书法"将中断在我们这一辈手中!那岂不遭毕氏后人扼腕痛惜甚至指背责骂!我立即向兄妹四人发出倡议:立即动手!我主编,兄妹五人集体尽孝,给爸爸出一本书法集!</b></h1> <h1><b>但《墨海一生一一毕宝忱书法集》这本书的“抢救”实在是太晚了:父亲的生前好友同事已大都作古,小美术厂早已不知所踪。父亲人见人夸的钢笔字竟一无所留,最令人遗憾的是:父亲四十年间写的最能看出“毕体”水平之高的上千块牌匾竟一块也找不着,就连“毕宝忱”他自己写得名字也没找到。撒大网找,只在他的学生李增基处找到一本八十年代他晚年写的字帖和若干散书碎字。只能“可汤下面”了,我们已无法选择!好在这本书集纳的书法作品大多是父亲年富力强时的潇洒力作,有的是在美术厂的工作之作,也有少量的年老体弱时的勉强之书。于是这本书就成了“抢救”不完全成功的、不能完整代表“毕体书法"艺术最高水品的、颇有些遗憾的毕宝忱书法艺术作品,但它毕竟记录、整理、再现了父亲最精彩的许多“毕体书法"作品和“墨海一生”的书法精神,毕竟没有辜负父亲一生“痴书”的苦苦努力,毕竟没有让“毕体”“毕书”散逸消失在我们这一代手中。我们终于为一生“痴忠书法”的父亲总结了一次!我们终于以书籍出版的方式为“毕体书法“作了一次历史性记载!我们终于将父亲对中国书法艺术的独特贡献告诉了世人!我们很欣慰。</b></h1> <h1><b>为了让更多热爱中国书法的人欣赏分享“毕体书法"的艺术美,我在主编出版《墨海一生一一毕宝忱书法集》之后,立即于2013年10月8日始在新浪微博上以"毕姥爷的围脖"的名义展示“毕体书法"一日一字。近七年来共有200多万人次点击浏览,有各行各业无数名人明星光临,其中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英国首相卡梅伦、印度总理默迪的光顾浏览让我倍感荣幸!但这几年手机媒体的高速发展,尤其是微信传播令传统的传播范围、传播速度、传播模式都大大地相形见绌了!朋友们再三催促赶快出电子版的"毕体书法集“,大家好齐心协力地帮助转发,于是就诞生了这部手机版《痴到最后不回头一一毕宝忱书法集》《阳刚大气、浑厚豪放、极具美感的毕体书法一一毕宝忱书法故事》《毕国顺拜托了》等美篇以及将来出版的《毕体书法字帖》。</b></h1> <h1><b><font color="#39b54a">家父65岁照,精神头己大不如过去了。</font></b></h1> <h1><b>在这部家父书法集的美篇结尾处,我还想替家父说两句话:家父生活在自己的书法世界里,快乐在自己的墨海艺术里,痴醉在自己创造的“毕体”“毕书”中,活了一辈子!痴了一辈子!醉了一辈子!活得好苦、好累、好无奈!但也肯定是好快活、好享受、好知足!因为,他毕竟为子孙留下了精彩的“毕体书法",毕竟为后人留下了一段更精彩的中国书法精神!</b></h1><h1><b>还有两句:中国书法是中华文明的核心密码,是中华五千年汉字的生命DNA。中国是这个地球上唯一的古文明绵延五千年而不曾中断的国家,其核心秘密就是因为有中国书法那极强的文化凝聚力,和从古至今万万亿亿象毕宝忱这样普普通通却对中国书法痴忠不渝的“书痴”,他们用中国书法这个最佳载体把中华文明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又一代一代延续下去!</b></h1><h1><b>如果将中国书法升华到一个民族的最高历史层面,完全可以这样说:书法不灭,中国不亡!书法一灭,中国必亡!</b></h1> <h1><b><font color="#ed2308">如果将中国书法升华到一个民族的最高历史层面,完全可以这样说:书法不灭,中国不亡!书法一灭,中国必亡! </font></b></h1><h1><b><font color="#ed2308"> </font></b></h1> <h1><b>为了保护好"毕体书法“的知识产权,在朋友们的策划帮助下,我成立了"深圳市福田区毕国顺书法艺术研究工作室",並以此为依托申请注册了"毕体书法"商标。待《毕体书法字帖》正式出版拿下版权后,我就可以全部拿下"毕体书法"的知识产权了!那时我将去家父坟前去告慰他老人家:您儿子没有辜负您!</b></h1> <h1><b> 2018年8月28日至10月6日写于深圳梅林一村</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