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向北

清秋

寻北路线图

　　 找北，去北极村，是我和我的同学已经计划了两年都没能成行的向往。没成想，却在2019年7月里，一个偶然的机会，实现了。

　天接云涛连晓雾，白雨跳珠神顶峰

（七月十七日）
　

七月的北大荒总是和雨拥抱得那么的深情。

因为去北极村找北的时间没能达成一致，我们决定先去位于黑龙江虎林市东北部完达山山脉的最高峰——神顶峰。

神顶峰山势险峻，日出，松涛，云海是神顶峰景观“三绝”。春天，群山吐绿，百花争妍；夏天，山野青青，鸟语花香；秋天，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冬天，白雪皑皑，山舞银蛇。叠嶂的山峦直接天边，是我国最早见到太阳的地方。

七月十七日，我们一行七人，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出发，前往神顶峰，去那里看林海，听松涛，守候日出。

　 我们的车在雨雾中疾驰，天色有些晦暗，可我们的眼里、心里都被雨水冲刷的树叶照亮，满眼、满心都已是神顶峰的绿。夏雨，失去了往日的威严，绵绵的雨丝，就像我们对神顶峰的向往，缠绵悱恻，跟着我们，一路浅吟低唱。  

将近中午，我们顺利抵达了神顶峰山麓。景区内正在施工，几乎没有游客。工作人员说在我们之前，只有一辆车上去。我这才知道，原来车是可以一直开到山顶的⛰️。放眼望去，只见一条沙石路顺着山势蜿蜒而上，正在施工中，平整而宽阔。

我们决定开车上山。

沿途的树木花草慢慢向后闪过，只有那薄薄缭绕的雨雾，一直追随着我们，像是为欢迎我们而送上的哈达。十几分钟后我们到达了山顶。下车的那一瞬间，我惊呆了：山上雨雾弥漫，置身在涳濛的雨雾里，如入仙境。

松树，桦树，杨树，还有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树，静默在雨雾中，守护着脚下的土地，他们朴实的样子，就像北方的汉子。

花草依山石而栽，这里几株，那里几簇，自然而灵动，毫无违和感。  

山石的堆砌配合着周围的环境，既方便登顶，又为游客提供了拍照小憩的座席，真是贴心温暖。

站在高高的观景台上，虽未见更深的景致，也未见一览众山小的壮阔，但是，眼前的一切却因披上轻纱般的薄雾，而变得神秘莫测。那时那刻，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神女峰迷雾》，竟觉得眼前这月白色雾气幻化出的帷幕中，那仙女🧚‍♀️脚踏祥云的石雕，以及十二根刻有图腾的石柱上的浮雕，恍惚间活泛起来……

美，就这样印在了眼里，心里，脑海里，挥之不去。

开车上山，的确没有了跋涉攀登的辛苦，也失去了尽览沿途风景的机会，似乎也减少了几分战胜坎坷崎岖后收获登顶的喜悦。但是，这雨雾茫茫中的神秘之美，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未必就不是好事儿，就像维纳斯的断臂，遗憾和残缺成就了美。

　　野餐之后，见天色没有晴好的意思，守候日出不得不抱憾，我们决定下山去别处。行至去往饶河与回家的岔路口的时候，我们停了下来。
　 就这么回家？又心有些不甘。

再去饶河？去过再去，没有新意。

你一言我一语中，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找北，去北极村。

好，那就上车，一路向北！

此时，天还是阴阴的，可我们的心，却是响晴的。

浮翠砌绿的伊春

（七月十八日上午）

当天下午我们行至佳木斯，一夜的休整后，踏上旅程，向伊春进发。

还没见到伊春，就被她那先声夺人的绿陶醉了。都说伊春是林都，可她在我心里一直都是绿都，就像她的名字：伊春——浮翠砌绿的春天，眼里心里都是蓬勃的生机。坐在车里，层峦叠嶂的绿直愣愣地涌进了眼里，印在了心里。

不知为什么，自从二O一七年来过伊春后，每每想到她曾为共和国的建设掏心掏肺的付出，再到如今的隐忍和挣扎，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痛。今天再次走近她，看到她焕然一新的市容，刚刚拓宽的街道，精神抖擞而又步履矫健的行人，不觉心中一暖。

伊春，今日一别，行色匆匆。

　　  五大连池——矿泉之乡

（七月十八日中午）

十八日中午，我们来到了五大连池风景区。五大连池是第四纪火山活动给人类留下的一片珍贵遗产。这里山秀、水幽、泉奇、石怪、洞异，是集生态旅游、休闲度假、保健康疗、科学考察为一体的高含量、多功能、综合型国际旅游胜地。

由于五大连池没有列入我们的计划，我们只能望着老黑山火山口，望山兴叹了。

　　加格达奇——历尽劫波兄弟在

（七月十八日下午）

沉浸在一路向往中的我们，预计下午四点到达加格达奇，在这儿休息一晚，再继续北上。
可就在临近加格达奇不到一百公里的一个岔路口，我们的车跟着导航走错了路。准确的说是我乘坐的车走错了。我们七个人分乘两辆车，一路上我乘坐的车一直跟在另一辆车的后面。可就在那条111公路，一个没跟上，我们从一个岔路口下了高速。 
真是祸不单行，等我们发现走错了路折返回来，再上高速，我们的车罢工不走了。佳明同学说：球笼坏了。

与前一辆车联系后，前车的会长同学决定用牵引绳拽着我们的车走。开车的师傅们一定知道这该有多么考验司机的驾驶技术，以及长途的拖拽对车体的影响……七八十公里，牵引绳断了再接，接上再断，几番周折，终于把我们的车拖进了加格达奇外环。

　接下来，上网搜修理铺、联系拖车、跟修理师傅讨价还价、找旅店……等一切安排妥当，我们一行人坐在晚餐桌前，已将近七点半。
那一夜，我们都说了很多轻松的话，可是，我们的心里都不轻松。 

但我们深知：历尽劫波，兄弟还在！

　　 白桦长廊  

（七月十九日）

一大早，我们的心情就像加格达奇清晨那抹灿烂的朝霞，明媚得发慌。

车，修好了。

这一次我们直奔目的地——北极村。当我远远地看到昨天的那个岔路口的时候，我忍不住多看了它几眼：旅行中难免遇到走错路的时候，及时发现，及时调头，就会到达目的地。可是，如果我们在人生的路上，选择出了问题，我们还有及时止损的机会和勇气吗？

我不敢想。

出加格达奇，我们向塔河进发（我们要经塔河、漠河，最后到北极村）。

朋友，如果您有机会来黑龙江旅游，我建议您一定要走一走这三条公路。一是建虎高速。驾车而行，您一定会有一种感觉叫做：这条路是为我而修。如果没有限速，您一定还可以有F1赛车的感觉。二是环兴凯湖公路。不论春夏秋冬，您都会有不同的体验和收获：欣欣向荣，绿荫如盖，五彩斑斓，银装素裹，如在画中。三是加格达奇至塔河公路，您会与白桦同行百里而不舍。

白桦长廊，圣洁而高贵。远远望去，白桦就像是给身穿绿裙的山峦镶了一道白边儿，让这绿意葱茏的林子活跃起来，仿佛翩然起舞的少女；稍近一些，她们三五成群地举着别致的绿伞站在草地上，或依偎，或并肩，好似充满好奇的孩子；再看公路两旁，那一排排，一行行自然生长起来的白桦树，俨然是纪律严明的卫士向你行注目礼， 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

而此时，沉浸在白桦林圣洁之美的我们，也注意到了匍匐在白桦树脚下的，那黑黢黢而又枯焦的身影。我们猜想，那一定是1987年大兴安岭森林大火的残骸吧。而那些枯黑却像一根根刺，再次刺痛我们曾经被那场大火刺痛的心。我们几个，一边欣赏着美丽的白桦长廊，一边回忆着，感叹着，也悲伤着——五万同胞流离失所，近二百人葬身火海，五万军民围剿二十五个昼夜，烧毁一百万公顷土地，焚毁八十五万立方米木材……真的，没有经历过的人们，这种悲伤是难以理解和体会的。

我想，如果能拿眼前的美，换回从前，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眼前的一切。我甚至觉得，这一路走来，已不是观光游览，而是一场朝圣。

生活中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愿这残骸留给我们的思考，我们都能参透吧。

错 过

（七月十九日）

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一些错过，错过一场电影，错过一本好书，错过一次聚会……有些错过，一转身就是一生，而有些错过，或许还有弥补的可能。

也许是被婷婷玉立的白桦陶醉了，我们的车和另一辆车在全球唯一“爱情坐标点”处，错过了。我们以为前车速度快，落我们挺远，为了赶上他们，我们也加快了车速。我们居然没有看到，前车在“爱情坐标点”处停下，没看见也没听到前车同学拼命的挥手呼喊。由于大山之中时常没有通讯信号，也没有接到他们的电话和信息。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这一错过就错到了漠河，这一错过，他们一路坦途，我们一路颠簸……

岔路，又是岔路！在去往漠河的方向有两条路，一条是老路，正在拓宽施工中（后来才知道），也是近路。一条是几年前修的路，有些绕远。就在那个岔路口，我们曾经犹豫过，当我们看见一辆大客车走上老路的时候，我们也跟了上去。从此，大坑，小包儿，狭路……一会儿与工程车错一下，一会儿与火车道并行，真是让我们明白了什么是坎坷，什么是崎岖！

然而，也就是在这条路上，让我们记住了一个警号：142225。

由于路况恶劣，汽车出现了点儿小故障。我们一路打听最近的居民聚居地，一路求助于过往车辆，好不容易到达了阿木尔。就在进入阿木尔的路口处，有两个警察在执勤。我们仿佛看到了救星，忙上前询问，当警察得知我们的情况后，他们当中一个年轻一点儿的警察，开着警车为我们引路，找修理铺。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很多修理铺已经下班关门。几经辗转，找到一家小修理铺。等我们修好车后，他又把我们送到去往漠河方向的路上，在我们千恩万谢的追问下，那个中等身材，麦色皮肤，一脸憨厚的警察，却始终不肯告诉我们他的名字，我在一旁悄悄地记下了他的警号：142225。

我们就叫他阿木尔吧。

北极村，我们来了

（七月二十日）

等我们与前车同学汇合在漠河，已是晚上七点多。他们比我们早到了两个多小时，为了等我们，他们已去北极村探寻了一圈。

一夜休整后，我们于二十日早六点半来到北极村。在进村的服务处我们购买了门票，并认真地询问了我们能够享受到的旅游服务：购买的门票的九十元里，附带电瓶车的使用费三十元。也就是说，只要景区内需要用到电瓶车，他们将随时提供服务。

我们乘坐电瓶车来到神州北极广场。广场坐落在北极村村口的黑龙江边，与俄罗斯阿穆尔州的伊格纳恩依诺村隔江相望。广场的北部中央处，矗立着北极光柱和刻有“神州北极”字样的石碑，四个红色大字，浑厚有力，大气恢弘。据说这块标志石碑与海南三亚的“天涯海角”标志碑齐名。这石碑当然谈不上是什么出奇的景色，可是，于万千游客而言，却是意义非凡。

我生在黑龙江，长在黑龙江，在此之前却从没见过黑龙江。当看到宽阔的黑龙江从容地流向东方的那一刻，我快步走下江堤，伸手捧起清泠泠的江水，心里的升腾起无限的温暖与爱恋，仿佛于母亲的手交握。抬头看到对面烟雨朦胧中嶙峋的山峦，苍松挺拔，秀丽多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觉得那不是俄罗斯的，那是我们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我们出发开始，就时不时地唱一段小调儿，那份温情着实让我们感动，就像我们在广场拍照留念时遇到的那个来自北京的小姑娘，那么温软，那么甜美。薄雾锁江，烟雨氤氲，我们在缠绵的小雨中，来到金鸡之冠。

地图鸡冠部位的最高处，中国纬度最高点——金鸡之冠，在这里定位。

　　这座界碑，矗立在“北字广场”上，和金属结构的北字极标，成为广场中最庄严最重要的标志。 

中俄以黑龙江为界，江水中间不能立碑，两国协商，都在各自一方，距江心等距处立碑，中国的界碑上是（1），俄罗斯那边是（2）。

广场标志性雕塑，是一个“北”字，它取材于清代书法家邓石如先生的小篆体“北”字，高11.8米，呈三面合围状设计，分别象征着北方凝重厚沉的历史文化、地域文化和民俗文化，昭示着全力托起希望和美好未来。雕塑基座上刻有北极村至全国各主要城市的直达距离。 到此一游，您不但找到了北，也找到了吉祥和幸福。

我们游览到此时，会长同学曾霸气十足地回应了其他游客的无礼，高傲地站在界碑前。后来我想，中国强大起来了，应该也会有这样的硬气吧。对待无礼之徒，切不可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待之。

　　就在三面合围的北字下面的正中处，是北极村的标志点。我们七个人每人伸出一只脚，合影留念——因为有梦，所以出发，选择出发，便只顾风雨兼程。北极村，我们来了，我们找到了北！

走过祈福石，穿行在回廊中，推动司南（也有人说是北极勺儿）测测自己的运势……不觉中走到了尽头，雨也下大了，我们准备坐电瓶车去最北邮局。这时我们发现，字广场的尽头，除了一处孤零零的服务区外，根本没有电瓶车的踪影。与旅游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几经交涉无果，他们用自己的行动打了自己的脸——所谓的服务费，根本就是在捆绑销售，强买强卖。

碍于雨大，我们另外租了辆电动车三轮车，赶往最北邮局。在与司机的交谈中，我们对漠河对北极村又有了更多的了解：日本侵略东北时，从漠河掠夺了大量的木材和黄金，我们对北极的开发太较晚，也十分有限，旅游景点的建设和管理还有相当多的不完善、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听着他的介绍，想想北极村，漠河以及我们自己的家乡，心里的不快消减了大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希望以后越来越好吧。

不过，我们也未曾免俗。在最北邮局里一通买买买之后，我们回到村口的停车场，准备踏上归程。

弥 补

（七月二十一日）

当归途中再次经过全球唯一“爱情坐标点”的时候，这里已布置成了婚礼庆典的会场。虽然，那个坐标点目前还没有标志性的建筑——一堆砂石簇拥着一根铁管。但是，高高耸立的巨幅广告牌，以及那一串让人浮想联翩的数字和一旁爱情小屋边的主题会场，就足矣让人幸福感爆棚。我们也算是提前沾得了一对新人的喜气儿。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生不易，愿我们都能在岁月的洪流中各自珍惜，各生欢喜，各自安好。

鹤乡 扎龙

（七月二十二日） 

回程的路线，我们选择了经齐齐哈尔至哈尔滨，再到七台河。所以扎龙是一定要去的。扎龙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我国以鹤类为主的珍稀水禽分布区，是世界最大的丹顶鹤繁殖基地。位于齐齐哈尔市东南部的松嫩平原、乌裕尔河下游湖沼苇草地带。

进入景区后我们徒步穿越苇丛栈道去往观鹤台，每到旅游旺季这里每天定时进行投喂和放飞。我们一路观景，一路拍照。浩瀚的芦苇荡里人头攒动，芦苇丛中不时有丹顶鹤出现，她们气定神闲，从容不迫，不卑不亢。我以为的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若真能如此，我们这个世界还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保护区？我们和朋友之间的往来还需要门票吗？

无意间我在一座小桥下看到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她只有简单的五个花瓣，椭圆洁白，鹅黄色的花蕊娇嫩欲滴，在一众绿色菱角叶子🍃中柔弱却恣意。我注视着她，想把“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送给她，愿她能感知我的敬畏。

　　来到观鹤台，那里早已聚集了众多游客。我们选好位置，坐在地板上，一边聆听着扩音器里传来的配乐故事——丹顶鹤女孩（徐秀娟为保护丹顶鹤，将23岁的生命，永远留在了她热爱的芦苇坡上。），一边等待放飞丹顶鹤。观鹤台前是一湾浅浅的水，对面是一座矮矮的山岗。鹤就从那座山岗后面起飞，来到观鹤台觅食。

下午两点左右，扩音器里传来柔美的音乐。只见观鹤台对面的小山上，一位身着水衩的工作人员，左手扶着扛在肩上的长杆，右手拎着一个水桶，健步走来。放下手中的长杆和水桶，把桶中的小鱼儿洒在水边。这时，他吹起哨子，哨声还没落下，只见小山岗后，凌空飞来一群如早开的芦花般的丹顶鹤。霎时间“清晓觚棱拂彩霓，仙禽告瑞忽来仪。”羽色素朴纯洁，体态飘逸优雅的鹤群，鸣九皋而闻于野。训练有素的仙鹤们，并没打算飞多远，它们在我们的头顶稍作盘旋，便飞回来，落在观鹤台前那一湾水中，迅速捕食水中的小鱼儿。几分钟过后，有的鹤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等待漏捕之鱼；有的把头扭到后面，梳理着羽毛；也有三三两两的走上岸边，嬉戏着。头顶那鲜红的肉冠，像白金王冠上嵌着的红宝石，洁白的羽衣轻柔如纱，双腿健美而修长。觅食过后，闲庭信步，举止潇洒，神采飘逸。

　　还没有看够，仙鹤们便撤了场。游客们也纷纷怅然离席。

放飞的时间太短了

鹤怎么不往远了飞

……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我们踏上了归程。

此心安处是吾乡

（七月二十三日）

冒雨出行，踏雨而归。雨追了我们一路，为我们作伴，也给我们洗礼。我们找到了北，了却了一桩心愿。留在记忆里的不仅仅是一路上每一处风景，还有我们之于美的点滴感悟。

卸下行囊，洗去征尘，此心安处，就是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