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秋雨思故人一一父亲逝世周年祭

山楂树

<h3>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又是一年秋风凉,又是一年人断肠。夜晚,当窗外飒飒秋风与绵绵秋雨交织成凄冷、悲凉的色调,不禁令我若然惆怅,黯然神伤。</h3> <h3>自古逢秋悲寂寥。一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阴冷的雨夜,在被病魔痛苦折磨了一个多月后,带着对亲人的不舍,敬爱的父亲走完了他79岁的生命里程。当时间定格在公元2018年08月21日20时45分,这个黑色的星期二,便成为我一生都无法抚平的创痛。</h3> <h3>坐在母亲家客厅临窗的茶几旁,桌上摆放的一套玻璃茶具,唤起了我对父亲无尽的思念。那是喜欢喝茶的父亲,临终前两周自己用手机从网上购买的,当茶具寄来的时候,父亲却永远的走了。睹物思人,物是人非,触景伤情,悲从中来。<br></h3> <h3>2018年冬季,父亲乔迁到新居后,在一次挪动房间器物时因用力过猛动了疝气。本应住院手术,但父亲觉得并无大碍,适逢冬季又临近春节,父亲就想等春暖花开时再做手术。4月中旬,父亲去伊春市第一医院做了疝气手术,手术成功之后主刀医生告知患者家属,手术时切除了腹腔内生长出来的一块软组织,需要做病理切片化验,一周以后出结果。</h3><h3>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三弟从医院取回了化验结果,病理切片化验结果显示,腹腔内被切除的软组织为恶性肿瘤,并考虑为转移性腺癌。会不会是化验结果搞错了?抱着侥幸的心理,5月9日让在哈市工作的女儿,联系她在肿瘤医院工作的同学,对软组织切片再次进行了化验,结果两次化验的结论一致,均为恶性肿瘤。面对这残酷的结果,起初在一个月内我们都没敢告诉母亲。<br></h3><h3>5月初从伊春术后回家静养的这段时间,父亲除了人开始消瘦,饮食睡眠也还正常,还能经常在母亲的陪伴下去江边公园散步。5月13日母亲节这天,我在名都晓荷塘定了桌,中午与家人陪父亲母亲吃火锅,父亲吃饭还没有什么不适。5月28日二弟又安排家人陪父亲母亲去饭店吃饭,父亲吃东西都还正常。6月12日,父亲还陪着母亲去菜市场买菜。但6月15日一次感冒之后,父亲的身体状况出现了变化,开始呕吐,吃不进东西并伴有胃痛的感觉。6月17日是父亲节,原计划是家人陪父亲去饭店过父亲节,但父亲身体已经严重不适,出去吃饭的计划只得取消。6日26日二舅三姨三姨父从大庆来嘉荫看望病重的父亲,中午父亲和家人一起去了饭店,但这时吃东西已明显不如从前。<br></h3><h3>6月27日早上,二弟打来电话说,父亲昨晚又呕吐了,连续一周不能正常进食,身体非常虚弱。与二弟商量后决定到离家较近的县中医医院为父亲静点输营养液,维持生命所需的基本营养,保持最基本的体力。于是从27日开始,每天我和二弟开车送父亲去中医院静点,母亲和弟媳也先后到病房陪伴父亲。这期间,由于身体虚弱父亲出现排便不畅,连续多日没有排便,拍片显示肠道里有轻微的梗阻,在此之前的2014年,父亲曾经患过肠梗阻。为帮助父亲通便,我和二弟给父亲灌洗肠道,40分钟后便出硬粒状的东西。<br></h3> <h3>伴随着剧烈的呕吐,父亲已经无法正常进食,不能吃油腻的食物,每天只能靠3一4次一小碗小米稀粥维持体力。为了挽救父亲的生命,心有不甘的我们抱着最后的希望,7月4日陪父亲前往哈市,5日上午来到哈医大一院做了全身PET-CT检查,寻找治疗方案。6日上午,我在家陪伴父亲,二弟去医院取报告单,下午两点的时候他用微信把报告单发给我,19项检查结果的第一项为“胰腺钩突区软组织密度影伴有糖代谢增高,符合恶性病变的影像特征”。报告单的术语尽管很专业,但看后我意识到,父亲在胰腺部位长了恶性肿瘤并发生了癌变。二弟拿着报告单,又找了消化科的专家进行了咨询,询问了手术治疗的可能性,专家看过报告单说,如果手术也只能维持半年的生命期,而且患者还要承受术后带来的二次痛苦,患者年龄已超过65岁,因此不建议手术治疗。</h3><h3>晚上熬了碗小米稀粥,父亲喝完后,我和二弟从家出来到附近小店吃饭,兄弟二人边吃边流泪。人生最大的痛苦,是你最至爱的亲人身患绝症不久人世,却眼睁睁地看着亲人饱受病痛折磨,束手无策,无力回天。虽然也知生命无常,虽然也知父母终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但当这一天真的以病痛的方式来临,哪个做儿女的能坦然面对而不泣涕悲伤?</h3><h3>祈盼延长父亲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我的内心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7月7日从哈市回嘉荫的路上,父亲问我和二弟做PET-CT的结果,我们仍像上次那样告诉父亲说是胰腺炎。不敢把真相告诉父亲,是不想让父亲在肉体的痛苦之外再承受精神上的打击。看着身体极度消瘦极度虚弱的父亲,坐在后排车座里的我眼眶湿润,内心隐隐作痛。</h3> <h3>2018年的夏秋之交,是我人生中最黑暗最沉重的一段日子。先是8月6日岳父病逝,15天后父亲又离我而去,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两个我人生中最重要的男人相继病逝。往事不堪回首,一年前的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什么叫生离死别,什么叫刻骨铭心。父亲健在的时候,我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父亲会永远离开我们,看到形单影只的母亲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我才感觉父亲真的走了。</h3> <h3>从哈市回来,我每天往返于岳父和父亲之间,只想让自己在两位亲人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能更多地陪伴在他们身边。7月7日回到县里的当天,我们就陪着父亲第二次到县中医医院静点营养液外加消炎的药液,白天输完液,下午回家休息静养,晚上父亲在母亲的陪伴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联播。这时的父亲,虽然身体虚弱,但还能自己行走上楼下楼。由于肠胃里基本没有什么东西了,呕吐的次数有所减少,强度也有所减弱。在输液的过程中,父亲有时听听随身带来的收音机,有时看看手机微信,浏览今日头条上的国内外时事新闻,还对一些事件进行评论。看累了,就闭目休息一会儿。</h3><h3>在中医院病房陪父亲输液的这些天里,让我有更多的时间与父亲单独呆在一起,从小到大这样的情形并不多。7月11日输液之后父亲体力有了短暂的恢复,于是和我聊了两个多小时的家常,这是有生以来我与父亲交谈时间最长的一次。父亲讲起了他一生的经历和坎坷,讲起了他与母亲的点点滴滴,讲起了他与母亲抚育我们三兄弟的艰辛。当讲到他当年远离祖母不能尽孝时,内疚和遗憾让父亲数度哽咽,潸然泪下,我在一旁安慰着伤感的父亲,内心却被子欲孝而亲不在的严酷现实深深刺痛。<br></h3> <h3>时间一天天过去,病魔也在一天天蚕食着父亲的身体。到7月12日第二次静点结束时,父亲的体力虽稍稍有所恢复,但人仍然十分虚弱,体重从患病之前的130多斤骤降到100多斤,仅靠营养液和稀薄的米汤,已经根本支撑不起父亲虚弱的身体。7月30日早上,我和二弟母亲陪父亲第三次去中医院输液。这时病危的岳父也住了县医院的重症临护室,我每天奔走于一东一西两个医院之间。8月6日岳父病逝,8月8日料理完岳父的后事,我把时间和精力都用来陪伴父亲。8月9日中午输完液,我送父亲回家,在缓步上楼梯时父亲自言自语地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8月12日第三次输液结束回到家里不久,父亲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仍然间歇性呕吐。这时父亲连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的力气都没有了,去几米之遥的卫生间都需要人搀扶。每天躺在床上,吐完之后基本是昏睡,醒后喝几口我给他预备好的热水,想让自己的胃里能热乎一些。感觉状态好一些,就让我扶他起床,到床边的木椅上坐一会儿。</h3><h3>长时间卧床令父亲的身体非常疲劳,三弟就买了个充气床垫,想让父亲躺着舒服些。这时父亲基本上是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食物吐净了吐出的都是肠胃里黄色绿色的汁液。每次看到翻江倒海般的呕吐给父亲带来的巨大痛苦,做儿子的是撕心裂肺般的难受而又无助。我曾问过父亲痛吗?父亲说不痛,但父亲昏睡时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从父亲患病直到卧床,他从未跟母亲和儿子们说过疼痛,可我们知道,那是父亲不想让我们跟着难受。</h3><h3>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我每天早上赶到母亲家,扶父亲从床上坐起来后,端来热水给父亲擦脸洗手,用电动剃须刀为他刮刮胡须。如果父亲坐在木椅上半躺着休息,再用热水给父亲洗洗脚,剪剪脚趾甲,然后把母亲熬制的半小碗小米汤端到父亲跟前。</h3><h3>从8月12日第三次输夜结束回家静养这段时间,父亲的病情虽然没有急剧恶化,但却处在病重与病危的临界点上。8月15日上午母亲让二弟开车把理发师接到家里,给父亲理了生前的最后一次发。理完发后父亲半躺在椅子里睡了一个多小时,醒后用手机上一会儿网,于是我用手机为父亲抓拍了他生前最后一张照片。背靠椅子里的父亲,额头上敷着一条热毛巾,腿上盖着一条毛巾被,怀里放着一个热宝。虽然父亲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但此时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好,左手拿着手机饶有兴趣地浏览网页。</h3><h3>此后几天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想要喝水或是方便,问完后我就让父亲用点头或摇头示意。8月19日二弟去中医院办了家庭病房,请护士来家中为父亲输液,我一直守护在父亲的身旁,并给他按摩腿部肌肉,然后用血压仪测量血压。8月20日早上,用热毛巾给父擦完脸后,用电动剃须刀为父亲刮了刮胡须,血压量测也在正常范围。21日早上7点喂父亲喝了一小碗小米粥,在给父亲擦脸擦手的时候,感觉状态非常不好,到中午11时30分情况突变,父亲手脚发凉,目光停滞,母亲急忙拔掉未输完液的针头,叫来救护车冒雨送中医院抢救。</h3><h3>在父亲弥留之际,家人围拢在病床前悲痛欲绝,母亲拉着父亲的手泪流满面,无语凝噎。此时的父亲虽然还有意识,但已完全不能表达了。父亲在临终之前,没有给母亲,也没有给儿子们留下一句话,带着不舍带着遗憾带着对生活的无限眷恋,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深爱着他的亲人。</h3> <h3>抚去岁月的风尘,打开记忆的阀门,那一张张黑白老照片,记录了父亲走过的人生轨迹,也记录了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欢乐时光。也许时间可以让人忘怀,而关于父亲的那些记忆却从未在我脑海里消失。敬爱的父亲,您走的这一年里,家人对您的思念从未衰减,相守一生的母亲时常会跟我们念叨起您。在您离开的最初日子里,懂事的曾孙多次问起太奶奶:太爷爷去哪儿了?太奶奶告诉曾孙:太爷爷看山去了。</h3> <h3>1939年10月16日,父亲出生在山东省肥城市石横镇一户贫苦的雇农家庭。1943年家乡黄河发大水,年幼的父亲跟随祖父祖母逃荒到东北,投奔到黑龙江省泰来县江桥镇父亲堂叔处落脚。在父亲5岁的时候,不到50岁的祖父因伤寒病过世,祖母一个人拉扯着父亲兄妹四人,靠领着姑妈给人家打草帘洗衣服和大伯二伯给大户人家扛长工打短工维持生活。1946年齐齐哈尔解放后,祖母在江桥参加了土改工作队,大伯和二伯相继在铁路上参加了工作,父亲也上学读书,一家人的生活从此不再缺衣少食,饥寒交迫。</h3> <h3>1959年7月,20岁的父亲从齐齐哈尔师范学校中文专业毕业。那一年空军到父亲的学校招飞,体检和政审通过后却因师范生必须到省内各地任教的一纸文件,让父亲当飞行员的梦想化为泡影。随后,父亲与其他7个同学到黑河地区行署教育局报到等待分配,三个最要好的同学岳彩荣留在了黑河,吴双阁去了逊克,只有父亲孤身一人来到了最偏远的苦寒之地嘉荫,被分配到刚刚成立的县教师进修学校。</h3><h3>上世纪60年代初的嘉荫交通闭塞,出行不便,全县还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从事师训工作的父亲,每次都要与同事步行10余公里去乡村学校指导,其条件之艰苦,环境之恶劣,非今天常人可以想像。1966年初,县里筹建农业中学,父亲被调去任校长,半年后文化大革命开始农业中学解散,父亲又被调到县第一小学,不久又被下放到离县城100多里的王家店小学,开启了漫长艰苦的乡村教育生涯。<br></h3> <h3>父亲在嘉荫毕生从事教育工作,从60年代中期开始辗转于县教师进修学校和乌云常胜等乡镇学校任教任职。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和全国教育大会召开之后,国家开始重视教育工作,当时在常胜公社任文教助理的父亲,做为专业人员重新归队,被组织安排到常胜中心学校任校长,继续为乡村教育贡献力量。</h3> <h3>无情的秋风,吹落片片树叶,铺一地枯黄,染一季悲凉;绵绵的秋雨,流过指尖,滑过面庞,写下长长的惆怅。秋风秋雨秋叶黄,思父念父儿梦殇。敬爱的父亲,您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一年了,您在天堂还好吗?天冷了,您胃不好,怕着凉,在那边要添加衣物,要多喝热水。</h3> <h3>我的血管里流淌着与父亲一样的血液,父亲不仅是我人生的榜样,更是我事业的导师。不论是人生观的形成,还是职业道路的选择,乃至于性格气质,父亲对我的影响都极深。我从小就喜欢阅读,喜欢文学,喜欢写作。整个70年代,我都跟随着父母在乡村生活和上学。那是一个文化与物质同样贫瘠的年代,乡村没有书店,更没有图书馆,我接触文学是从阅读小人书开始的。比如高尔基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以及《一块银元》《鸡毛信》《一支驳壳枪》《半夜鸡叫》《黄继光》等,很少能看到完整的大部头书籍,而小人书已经无法满足我的求知欲望。所以,只要父亲每次回家带回书报杂志,不管是什么内容的,只要认识上面的文字,我都会悄悄翻阅浏览。</h3><h3>父亲发现我喜欢阅读的兴趣以后,也尽量满足我的爱好,凡是在当时能淘弄或借到的书籍,都会带回来供我们兄弟阅读。记忆最深的是1973年的夏天,父亲拿回了一本小说,是军旅作家李心田的长篇小说《闪闪的红星》,出版发行的时间是1972年5月,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阅读大部头文学作品。在书报杂志严重匮乏的乡村,这部小说成了我精神文化生活的大餐,让我酣畅地享受了阅读的乐趣,更让我领略了文学的魅力。此后,父亲又陆续给我们买来或借来《艳阳天》《金光大道》《难忘的战斗》《渔岛怒潮》《激战无名川》《虹南作战史》《大刀记》《桐柏英雄》《沸腾的群山》《海岛女民兵》《征途》《西沙儿女》等一批70年代出版发行的长篇小说。这些作品在现在看来或许还谈不上经典,但它们却拓宽了我的阅读视野,厚植了我的文学素养,为我今后阅读和写作向更高层次迈进,打下了最原始的基础。<br></h3><h3>1973年3月,父亲从富饶人民公社调到新成立的常胜人民公社,担任了公社的文教助理。那时父亲的工作除了经常到几十里外农村生产大队下乡外,就是给公社写各种各样的材料。中文专业毕业的父亲,读师范时就文笔不俗,口才出众,工作以后这方面的特长得到了更充分的发挥。记得是1976年9月,沈阳军区政治部派人来嘉荫,准备把常胜公社与常胜驻军连队开展军民联防,作为典型进行总结宣传。父亲被抽到市里,在伊春大旅社住了一个多月,专门搞这个典型材料。后来,每当看到父亲回家后仍伏案工作,我们就知道父亲又在给公社写材料了。<br></h3><h3>受父亲的影响和熏陶,随着阅读面的扩大,我的写作能力也有了一定的提高。1976年5月,当时我正在常胜公社中心校读初二,全国范围内兴起了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有一天,父亲作为公社文教助理来学校检查工作,并参加了我所在年级的批判会,会上我念了自己写的一篇批判稿,中午放学回家吃饭的时候,父亲特意问我批判稿是自己写的吗?我说是自己写的,父亲听后说,稿子写的不错。这是父亲在写作方面对我的第一次肯定和鼓励,由此也进一步激发了我在阅读写作方面的兴趣,鼓舞我沿着这条道路坚定地走下去。<br></h3><h3><br></h3> <h3>1980年9月,我从乡镇中学考入黑河师专读书,受父亲影响学的专业也是中文。我清晰地记得,1980年9月22日的早晨,坐了一天一夜的“东方红”17号小客轮,父亲带我从黑河码头下了船,在天空飘起的稀疏雪花中,父亲送我去学校报到。由于我所生活的乡村交通不便,书信报刊都是一周一次从县城传递过来,所以当我接到入学通知书时,已比别人晚了近一周时间,报到时其他同学已经上课两天了。21年前父亲师范毕业来黑河报到等待分配,21年后父亲送我来黑河报到读师范,岁月不居,光阴轮回,这一情景仿佛在重复父亲昨天的故事。与班主任老师见过面,到宿舍帮我安顿完后,叮嘱了几句父亲便匆匆离开,要乘下午的客轮当天返回。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了热流,鼻子竟有些酸楚。后来,当我再读朱自清的散文《背影》时,我常常会想起这一幕。</h3><h3>1983年7月师专毕业我回到家乡,在县第一中学成为一名高中语文教师,工作之余也尝试着拿起笔写一些东西。每当看到自己写的东西变成铅字,我都会在心底里默默地感激对我潜移默化的父亲。<br></h3> <h3>1984年父亲在45岁的时候重回县教师进修学校,担任干训部主任,培训基层中小学校长和教导主任,并为师范班和内招班讲授《教育学》《心理学》,直到退休。自1966年父亲从县教师进修学校下放到农村人民公社,在基层学校一干就是18年,从27岁到45岁,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无私地奉献给了边疆的教育事业,春风化雨,桃李芬芳。</h3><h3><br></h3> <h3>人生的轨迹有时就像一个圆规,经历了18年光阴流转,步入中年以后,父亲的工作和事业,又回到了原来出发时的起点上。重回教师进修学校后,父亲一如从前,仍然对工作保持着严谨认真专注敬业的态度。除承担干训班的《教育学》《心理学》课程,还担任了师范班《汉语基础知识》的教学,教学讲义始终撰写的条理清晰,认真规范。</h3> <h3>这期间,我于1986年7月带完一届高三毕业班后,由县一中调到县教师进修学校师训部工作。我先后担任师范班和内招班的《文选与写作》课程的教学,父亲则担任《汉语基础知识》和《心理学》课程的教学,父子同事、同事父子,一时引起了学生们的关注和好奇。</h3> <h3>在教师进修学校工作了九年,也与父亲同事了九年。这九年,是我人生最幸福的九年,因为每天我都能见到父亲;这九年,是我事业最有成就的九年,因为有父亲的榜样和感召。从1986年开始,到1995年离开教师进修学校调入县委机关工作,师训部三年的教学经历和中教部六年的语文教研员历练,让我在中学语文教学研究领域,发展了自己的兴趣,发掘了自己的潜能。六年里先后在全国12个省市区的20多家杂志发表各类教育教学文章40余篇,教学论文多次获得全国农村中语会、青语会论文评选一二三等奖,实现了写作兴趣与语文教研的完美结合,在语文教师学者化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步伐。<br></h3><h3><br></h3> <h3>没有父亲的引领,没有父亲的潜移默化和言传身教,就不会有我对中国语言文学浓厚的兴趣,就不会有我有职业道路的最终选择,就不会有我语文教育教学事业上的成绩与成功。感恩父亲,赐予我生命带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感谢父亲,引领我进入中国语言文学色彩斑斓的世界。</h3> <h3>父亲的一生顺逆跌宕,命运多舛,却始终正直耿介,从不阿谀奉承,做人坦荡,问心无愧,始终保持一个知识分子的操守和良知。在那个夏虫不可语冰的年代,父亲坚持原则,不忘初心,以知识分子固有的品行,专注工作,热爱生活,赢得了同事的尊重和认可,也遭到小人的谗言与嫉妒。</h3><h3>父亲出生于贫雇农家庭,童年和少年时代颠沛流离,解放后上了小学中学和师范,对党一直怀有朴素的阶级感情,加入党组织一直是父亲青年时代的愿望和追求。但当父亲的入党志愿提交到公社革委会讨论通过时,个别对知识分子抱有偏见的工农干部,以父亲喜欢养花,家里拾掇的太干净,用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大帽子,屡次把父亲拦在党组织的大门之外。尽管如比,父亲并没有心灰意冷,一蹶不振,而是更坚定了自己的追求。<br></h3> <h3>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之后,尊重知识尊重人才重新成为社会的主流价值和普遍共识,父亲的政治生命也终于破冰化雪,迎来了明媚的春天。经历近10年的不懈追求,父亲终于加入了党组织。我依然记得当年父亲参加完公社革委会吸收他加入党组织的会议之后,从公社回到家里时的情形。在向母亲报告这一喜讯之后,百感交集的父亲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父亲流泪。</h3><h3>回忆父亲的一生,热爱生活的态度,做事认真的精神,善良正直的人格,孤傲不群的秉性,这些都深深地影响了我。<br></h3> <h3>初到嘉萌工作,虽然环境艰苦,举目无亲,但父亲的心灵和情感并不孤独,因为远在泰来的母亲让父亲对未来生活满怀憧憬。与母亲的相识,说来既有缘份也有巧合。上世纪50年代母亲曾在江桥生活了一段时间,当时外祖父在江桥火车站任工长,与同在铁路上工作的大伯二伯都认识。后来母亲随在铁路上工作的外祖父全家搬到了泰来县城。在江桥居住生活时,父亲在铁路中学上学,母亲在铁路小学上学。</h3><h3>1957年父亲中学毕业后考入齐齐哈尔师范学校,与父亲同班一个要好的张姓同学是母亲的堂哥,有一次暑假回江桥,他让父亲给在铁路上工作的外祖父捎封信件,于是父亲认识了母亲。后来母亲也到齐齐哈尔读初师,放假时堂舅便让父亲照顾同乘一趟火车回江桥的母亲,就这样父亲与母亲相识相恋相伴一生。那时母亲还不到20岁,人长的很漂亮,一表人才的父亲在班级里也是追求者众,但遇到母亲后,父亲一见钟情,母亲对父亲也十分欣赏。郎才女貌的父亲母亲,从此牵手一生,养育了三个儿子。<br></h3> <h3>1960年母亲初师毕业后回到泰来,在离县城80多里的一所条件非常艰苦的乡村小学任教,半年后能歌善舞的母亲调到齐齐哈尔市富拉尔基区铁路工程段文艺宣传队,为当年富拉尔基至满洲里铁路沿线的工程建设者进行宣传演出。这期间母亲与父亲确定了恋爱关系,但富拉尔基与嘉荫一南一北,相距近千公里,父亲除了寒暑假回去看望母亲,平时只能书信联系。</h3><h3>那时富拉尔基铁路工程段需要一名文笔好的宣传干部,为了能与母亲团聚,父亲打报告提出调回富拉尔基工作的申请,但主管部门以嘉荫教师奇缺为由,没有批准父亲要求工作调转的申请。无奈之下,1961年2月春节过后,父亲回齐齐哈尔把母亲从富拉尔基接到嘉荫工作,起初在朝阳镇政府任文书,后来又调到新华书店。这期间父母结婚成家,一年多后我们一对孪生兄弟出生。年轻的父亲母亲带着一双儿子,承受着工作生活的双重压力,于是在我不到一周岁的时候,祖母特地从江桥来嘉荫照顾我们兄弟二人。两个月后祖母返回江桥,外祖母又带着老姨来嘉荫,帮助母亲照看我们小哥俩儿,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随后外祖母带我第一次回到了泰来。<br></h3><h3>以今天的眼光看,20多岁对大多数人来说还不立世,还在父母的庇护下刚刚走向社会走入生活。而我的父亲母亲,却在20多岁的时候远离家乡,远离亲人,承担起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家庭养育儿子的重担。父母每人每月的工资加在一起不到60元,抚养一对孪生儿子,虽然节衣缩食,但生活仍捉襟见肘,又赶上国家三年自然灾害,父亲的老胃病,就是那个年代作下的。<br></h3> <h3>1966年在干部下放的运动中,父亲带着母亲和我们兄弟三人,离开工作生活了七年的县城,搬到了距县城100多公里的富饶人民公社。父亲先是在公社中学任教,后来又从学校到公社革委会工作。1969年珍宝岛事件后中苏边境形势一度紧张,父母第二次把我送回泰来外祖母家。这次在泰来一呆就是两年多,并在泰来铁路小学上了一年级,1971年秋天父亲把我接回了嘉荫。</h3><h3>在富饶人民公社生活的这段期间,我记忆里是居无定所,经常跟着父亲搬家,还曾在生产队社员家的茅草房里借住了半年多。七十年代初期,文化大革命的汹涌浪头已经减弱,一切都在慢慢地恢复,父亲在公社革委会上班,母亲在公社小学教书,我也渐渐地适应了乡村的生活,不再逃学,不再一个人拎着从泰来带回来的手提皮制书包,跑到公社小学后面江边沙滩上呆坐。这张1971年夏天在富饶公社拍的全家福,是家中现存的一幅最早的全家福照片。照片背景的土坯房是当时乡村大部分人的生活居所,那时我还不到9岁,父亲和母亲也刚刚30出头。我们哥仨儿穿着统一的上衣,是母亲亲手为我们裁剪的,那时家里还没有缝纫机,母亲就一针一线地为我们缝制。<br></h3> <h3>乡村的生活虽然平淡而乏味,但一家人相守在一起到也其乐融融,父亲仍是经常的下乡经常的写材料,母亲则为了三个儿子的吃穿终日忙碌着。当父亲闲暇的时候,我们小哥仨儿就缠着父亲让他给我们讲故事,知识渊博的父亲也总会满足我们。1972年的国庆节,父母带着我们兄弟三人去公社照像馆照了一张全家福,这是一张我们长大懂事后拍的最正式的全家福,家人都穿上新衣服,刻意做了准备。拍照时个子比较高的我站在父母的身后,三弟站在父母的中间,二弟站在母亲的身边,他的表情之所以有点与众不同,是拍照时跟前儿的小伙伴不断地逗他笑,为了憋住不笑,表情只好紧绷。</h3> <h3>1973年3月初的一个夜晚,父亲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三人,乘着东方红链轨拖拉机牵引的巨大爬犁,载着全部家当,沿着黑龙江中国一侧的冰道,举家从富饶人民公社搬迁到30多公里外新成立的常胜人民公社。在这个与俄罗斯一江之隔的小山村里,我上完了小学和初中,跟随父亲学会了上山砍柴及种菜、铲地、收割等各种农活儿。这张拍摄于1975年6月的老照片,是搬到常胜公社后的第一张全家福。坐在前排的父亲身体虽然瘦削但目光坚毅,微露笑容的母亲眼神里却透着疲惫和忧郁,身后三个身着海魂衫正在发育生长的儿子,让他们承受了更多的辛劳和付出。艰苦的乡村生活,年复一年的持家劳作,这些都让三十几岁的父母,增添了些许岁月的沧桑,他们的表情神态是那个年代大多数父母的真实写照。</h3> 乡村生活就在这种不知不觉、不咸不淡中来到了1980年。这一年我从富饶中学高中毕业去黑河上学,一同毕业的二弟在父亲任职的中心校当了代课教师,并在年底的全县代课教师统一招录考试中转正,正式参加了工作。父亲和母亲增加了工资,家里的生活条件和生活质量也有所改观,1981年寒假回家,我们兄弟三人与父母拍了六年之后的第二张全家幅。照片中父亲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母亲则是面露喜悦与微笑,服饰和发型都有了变化。生活的重担与压力终于减轻,也让母亲变得不再忧郁。<h3><br></h3> <h3>从八十年代初期开始,我们兄弟三人陆续参加了工作,相继结婚成家,劳累半生的父亲母亲终于苦尽甘来,晚年的生活安详满足,惬意幸福。特别是孙子孙女出生以后,父亲把生活的重心转向孙辈,尽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每年一大家人都要拍一张全家福,这是1992年国庆节时,全家人到照相馆拍的全家福。与二十年前拍的那张全家福对比,五口之家已变成十一口之家。</h3> <h3>1999年,工作半生的父亲退休了。在他生日这天,全家人聚集在饭店里为父亲60周岁生日庆生。从1959年只身一人来嘉荫,到1999年离岗退休,40年沧桑风雨,40载苦乐年华,父亲用他的隐忍坚守,负重前行,引领着这个家庭的方向,发展成为根深叶茂的十一口之家。企盼晚年的父亲,从此不再有工作的劳累之苦,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让年轻时的期待都能如愿以偿。</h3> <h3>此后,每年我们都会在父亲生日的这一天聚集在一起,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儿孙的敬意和祝福。2004年父亲65岁生日这天,一家人又聚集在一起,我陪着父亲一起吃生日蛋糕。</h3> <h3>在父亲四十年教育生涯中,青年和壮年时期工作在条件艰苦的基层,虽尝尽了生活的艰辛不易,但父亲一心向善,与人为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父亲用他正直善良的品德,培植了父慈子孝兄弟和睦的家风,这是留给后辈最宝贵的精神遗产。积善之家,必有余庆。</h3> <h3>深情不及久伴,厚爱无需多言。父母见证了我们的出生与长大,我们却要面对父母的衰老与死亡,前者是喜,后者是悲,汇聚成平凡的人生。人人皆如此,我们能做的,只有在“悲”中倾注一些喜,给予他们更多的亲情,用爱陪伴他们人生最后一程。</h3> 热爱生活,追求时尚,是父亲从青年时代就保有的品格之一。读师范时,作为文学青年的父亲,喜欢拜伦、普希金、莱蒙托夫等诗人的作品,与爱好相同的同学结成文学社团,写了很多诗歌。父亲年轻时很帅,人也很爱洁净,即便到了老年,也仍然精神矍烁,气度不凡。在我的记忆里,无论是年轻时穿的中山装,还是中年以后穿的西装,抑或老年以后穿的夹克和风衣,父亲总是那么干净利索,庄重得体。父亲从青年时代就喜欢养花,尽管养花曾经给父亲带来过麻烦,但父亲几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为了提高养花技艺,在八十年代中期还订阅了《花卉》杂志,那段时间父亲养花近乎痴迷。<h3><br></h3> <h3>晚年时的父亲对数码电子产品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从台式电脑到平板电脑再到智能手机,从卡片数码相机到单反数码相机、摄像机,对新鲜事物从不排斥的父亲乐此不疲,用追求时尚的健康生活方式,丰富了自己退休后的晚年生活。特别是有了曾孙子曾孙女以后,给孩子门拍照片并传输到电脑里,就成为父亲生活中一项重要的内容。智能手机出现后,父亲也学会使用了微信,上网、聊天、拍照更加方便。</h3> <h3>少年不懂父母恩,懂时已是中年人。当我到了一定的年纪,也作了父亲的时候,才懂得父亲的责任与担当,才懂得平凡的幸福最珍贵,日复一日的陪伴最动人。和家人相伴,共度岁月,便是这一生最好的归宿。</h3> <h3>有一种深情叫做父子连心,有一种真爱叫做父爱如山。父亲的爱庄重而深刻,朴实而真挚,慈祥而温暖,博大而厚重。在我心中,父亲宛如一部书,一部博大精深的书,又如一首诗,一首我永远都写不完的诗。父亲用他人生的平凡岁月,书写了他热爱生活,献身教育,正直善良,坚韧达观的闪光诗页。</h3> <h3>三更泣雨思先父, 一载瞻云念厚恩。每一个思念父亲的日子,内心都会有隐隐的痛,不能忘记父亲还在时的一切。思念父亲,在心里的每一个角落。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时时在脑海中荡漾,心中充满着温暖。</h3><h3>敬爱的父亲,您在天堂安息吧,愿您在天国护佑家人永远平安幸福。</h3><h3>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想念您,敬爱的父亲。<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