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清竹凌子

前言：逝水流年，锦瑟无端，多少生离死别，枉嗟叹！我用笔尖来诉说我的思念，记录下曾经的点点滴滴，只是为了永远的记得。我用记忆的手，挽起岁月芳华，只为相处的朝夕，写下聚散依依。姐妹情深，注定要用一生去铭记，哪怕在时光的尽头，都会想念。直到忘记所有，再无岁月可回首。

 

2015年6月10日，我接到肖哥的电话“格萍，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姐得了胃癌了”，作为医生的他亲自告诉我这个消息，直觉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的耳畔“嗡”的一声，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感到天要塌了。放下电话，我趴在办公桌上，痛哭失声。同事很诧异，都来关心安慰我。

失去父亲才一年的时间，不幸为什么就降临我姐身上了？姐姐得病，全家陷入悲恸中。当天，我和老公去看她了，弟弟一家去看她了，她的几个好朋友也都去看她了。大家商量一致，立即动身前往广州中山大学肿瘤医院治疗。

我请了年假和姐夫一道陪同姐飞往广州治疗。6月11日到达广州，两天后在朋友的帮助下顺利住进了医院，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检查和等待，终于等到做手术的这一天。6月19日上午9点姐姐进了手术室，下午4点多才被推进病房，等在手术室外的我们忧心忡忡，坐立不安，仿佛经历了一生一世的煎熬。在广州住院二十多天，姐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坚强和勇敢。

出院后，姐姐没有显得病病歪歪，而是打起精神，积极乐观面对现实，活成了大家希望的样子。每天坚持走步锻炼，还跟别人学练太极拳，术后第一年，姐姐的身体状况还比较好，面色也红润起来了，为此，我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2014年父亲离世，对我们全家来说，是个重大打击，如今姐姐也得大病了，心里的沉重，真的是无以言表。从父亲生病到去世，姐姐没少操心，劳神、伤心、工作压力大，加上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以至于姐姐病来如山倒。

自从她得病后，我就从来没有放松过心情，心里一直有块石头压着，总有种恐惧感，因为我知道得了这病，随时都有可能复发，甚至有生命危险。我和姐之间的联系更紧了，电话更多了，仿佛不问候不联系心里就不踏实。这期间，姐姐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因为胃全切了，只能吃点流食、喝粥或者很软的米饭，姐姐每次都努力地多吃点，有时候，吃了就吐了，吐了又再吃。化疗后引发很多副作用，看她难受的样子，我只能悄悄的流泪。姐对我说：“我要好好活，我们姐妹还要白头到老”。因为有信念，所以再苦再难吃的药，姐都有毫不犹豫的吃下。我是多么希望奇迹发生！我也曾以为，以后我们还有更多的日子可以陪伴彼此，我们是姐妹，要一生一世的，如姐所说，我们还要白头到老，还要相扶一路走下去，守着彼此，和时光一起典当，幸福终老。可是，岁月的风沙却吹散了我们相伴终老的约定。曾经说好不离不弃的人和事，在某个渡口，各自天涯。

悲伤作序，或许早已在我们的世界里埋下了伏笔。病魔并未因家人的关爱，丝毫减退。2017年5月中旬，病魔再次袭来，姐姐再度住进了医院，高烧几天不退，胆黄素极度偏高。因为经历了十几次化疗，姐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医生多次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去看她时，一进病房的门，眼泪就直撞眼眶。姐姐半躺着，脸色蜡黄，看上去没有一丝力气。人在病魔面前，像个襁褓中的婴儿般无助。我强迫自己不掉眼泪，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内心是多么的心疼她！

在新桥医院姐姐再一次经历两次胆管支架手术，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是6月9日一个美国华裔医生做的ERCP胆管支架手术，医生说最多延长半年的寿命。我们那时的想法是哪怕是多一个月，后来的情况比我们相像的好，姐不止多活了半年！我们心里是多么的庆幸，要不是这个美国华裔医生，也许姐早不在人世了。

2018年春节，姐姐身体又开始发烧，不得已在节后的2月28日又住进了医院，我一直在责怪自己，是不是因为我的重感冒，引起姐姐发烧的，其实我也知道，那是癌细胞在肆虐，在蔓延，造成了胆管堵塞，血液感染病毒而引发高烧不退。

在医院里呆过，就知道死亡是多么平常的事。而我真正面对死亡的悲痛是姐姐的去世，在姐最后的日子我每天都去医院陪伴着，照顾着，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心安踏实！因为疾病的折磨，姐姐浑身疼痛，为了减轻她的痛苦，让她舒服一点，我让姐靠在我身上，躺在我身上的姐让我好心疼！也让我真切震憾到那种生命的烛光将熄时对生命的渴望与留恋。生病中的姐姐日渐消瘦形如枯槁，她瘦得让人可怜，除了皮就是骨头，瘦得不成人样。姐姐曾经的美好容颜已经消失殆尽，紧蹙的眉头隐忍着疼痛，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内心是崩溃的、难受的。一边给她轻轻按摩，一边悄悄的流泪。我无从劝慰，只是心疼，谁也不能替代的痛苦。

在重医住了近三个月的院，5月12日我的姐姐还是走了，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静悄悄的，撤离出我们的生活，心中遗憾丛生。

近三年的坚持和努力，与疾病作顽强抗争，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病魔，这样的结局让我猝不及防。我苦命的姐啊，哪怕再痛苦也没放弃过自己。对家的不舍，对亲人牵挂，是她坚强活下去的力量。我从她的眼里看到对生的迫切渴望，而我们却没有丝毫的能力去挽留她的生命。那时我想如果能用自己生命的几年去换回姐姐的几年，我愿意，哪怕一年，一个月。姐姐那渴望求生的眼神，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当姐姐被送进火化炉的那一刻 ，我知道姐姐真的离开我们了，走了，就永远不见了。瞬间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拼了命似的嚎啕大哭。一声姐姐一路走好啊，承载着我的万语千言。

人的一生竟是如此短暂，我们单薄的双肩，支撑不起岁月的亘重和永久！人生就是一场一直在重逢和告别的旅行，在时间的黑洞面前，我们都不能幸免。在无数个清晨和日暮之后，在还不及拥抱的时候，生命就成为了一个句点。

姐姐走后，悲伤和恍惚让我心力交瘁。很长的时间里都接受不了，死亡的降临竟是这般的绝情冰冷。

  “在漫天飞沙里，看着你远去，我竟悲伤的不能自己。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 一生和你相依。” 回不来了，姐再也回不来了，痛彻心扉莫过于此。

若分离，是我们的宿命，那么我们相伴着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那些温暖的记忆，就是留在我生命里的一抹抹痕迹。佛说，人生是一条苦难的河，我涉水而过，轻唱着寂寞的歌谣。

记得有一天去重医看望生病的同事，正好是姐姐之前住院的那栋大楼，我的姐姐就是从这里离开人世的。当时，脚还没迈进门口，就已经无力，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珠子般下滑。我是多么不情愿来到这个伤心的地方，甚至都发誓再不来这个医院了。

姐姐这匆匆的人生一程短短的一生，一路坎坷。似人间风雪流客，摇曳着难以割舍的尘世亲情。我们隔着天上人间，端坐天涯两端，在流水的年华里沉默不语。孤单如行走在路上的影子，只有自己才瞥得见的忧伤。如果说这个世界有唯一不变的事物，我想那就是眼前这条寂寞的河流，迎送着清晨与黄昏，记录着欢笑及悲凉，全然不见世界的千般变换，执着而专注吟唱着悠远忧伤，始终朝着心海的方向缓缓流淌。

一切，都远了。像隔世的烟岚。姐早已化作了南下的风，远去的云，但姐那灿烂的笑脸，从未在我心里消失。我在遇到难题的时候，遇到开心和烦心的事，需要倾诉的时候，就会想起她睿智和宽容，姐让我打心眼里心悦诚服。

时光的册页里，一纸心事涂抹了抑扬顿挫，落入我的眼睑的全是姐的笑，姐的好，会时常想起姐的巧笑嫣然和殷切叮咛，会时常想起姐说的那一句--我们要白头到老。

不思量，自难忘。有时，我竟有些恍惚，忘记了姐已经走远了，眼前总是浮现姐的身影。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她，无一不是她。

好像姐并没有离开我们，一直都在……

小的时候，总觉得一生一世很长。后来，却又总是赶不上时间的变化。妈妈去世得早，年少柔弱的姐从此就担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瘦弱的双肩，扛起漫长的岁月。姐姐爱我，胜过我爱她。虽然她从来没说过爱，可我知道，我一直都是她最疼爱的妹妹。我清楚的记得，当年还在念书的姐姐省下了自己的生活费，给妹妹我买了一件红色的防寒服，那时的我觉得很普通，多年以后的我开始明白它是如此珍贵和温暖，那是姐姐给我的第一件礼物。姐姐是爱我，宠我的，也处处迁让我。只要我张口提出要的东西，哪怕是她自己最喜欢的，再贵重的，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给我。我和姐的生日相差一天，从小到大，我姐都是忽略自己的生日，几乎很少单独给她自己过生，都是等到第二天和我一起过生，她从来都不会因为自己的生日被忽略了而感到委屈。那时候爸爸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孩子，家境也不富裕，为了这个家，为了弟弟妹妹，姐姐主动放弃了报考大学的机会，我还是在姐走后，姐的好朋友告诉我的，我想当年的姐姐放弃了高考，会不会觉得遗憾呢，但我敢肯定姐一定不会后悔。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 姐对我们最好了，长姐如母，事无巨细关照弟弟妹妹，关爱着侄儿侄女，世上有几个姐姐能做到像我姐那样？姐姐是个非常讲究的人，热爱生活，讲究生活品质，什么事都不愿意将就。姐姐也爱美，也会美，就连生病期间也是那么爱美，尽量以美好的形象示人。在最后的日子里，还给我和她自己各买了一支同样的口红，那是我姐给我的最后的礼物，直到现在，我都舍不得用。常常敛目于旧物中，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人活着，就是一个负重的过程。这世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世间万事万物终究没有完美，没有永恒。正如璞玉有瑕，花开有期。大爱无言！这种爱，温柔而深沉！姐姐对于我们，并不要求什么，她从不向我们索取什么，相反地总是在对我们的付出中感到幸福而满足。姐姐给予我们的爱与关怀实在太多，盛满了我的记忆。

姐姐漂亮优雅，心底也特别善良，笑起来很迷人，也很灿烂。与姐一起出去，倘若有人说起旁边这个是她妹妹，便又会有话——“是不是亲姐妹哦，不过神情蛮像”。尽管常常惊讶同样的父母能生出模样如此不同的女儿，不过我还是以姐为荣。姐姐的为人处世，接人待物是我永远都学不会的。她的一大帮好朋友、闺蜜都那么情深意重，没有哪个不温暖、不贴心，在彼此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在。姐姐生病期间，关爱着我姐，温暖相陪伴，这让我内心非常感动，感恩她们。我相信，在我们的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好朋友,都是上天赐予我们的一份礼物。

姐姐人很能干，也很要强，看似外表柔弱，内心却坚强。在明眸皓齿的青春年华时，追求姐姐的人很多，姐姐却选择了当时在部队院校当老师的姐夫，因为姐夫的不是，他们离婚了，第一次婚姻并没有给姐带来一辈子的幸福。人生苦乐参半，没有哪种选择是不冒着风险的。这件事，对于自尊心很强的姐姐打击很大，姐姐常常背地里伤心落泪，我知道，她根本接受不了那个现实。只要一谈到这事姐会忽然掩面而泣，仿佛压抑着无尽的悲苦，长期的悲伤或许是给后来得大病埋下了祸根，如果没有婚姻的不幸，也许我姐会活得好好的。我亲爱的姐姐，年纪轻轻的就经历了那么多坎坷与不幸，上天对她太不公平了。我的心里充满了忧伤，暗自发誓以后要好好关爱姐姐。命运的多舛，并没有打垮姐姐，她努力支撑着家，含辛茹苦把女儿培养成材。我不知道，那些年姐姐经历的苦难、折磨、疼痛、难捱，是需要何等的坚贞和勇气，才能支撑下去。

人们常说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们才会不断地去追寻与怀念。2017年春节我们姊妹三家人和琳琳一家自驾去云南，在大理度过了一个快乐而难忘的春节，丽江、洱海等都留下我们的欢声笑语。那是我们全家最后一次在外陪姐游玩，度过的一个难忘的春节。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次，我会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常想要是能陪姐万水千山走遍，便此生无憾了，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失去了姐，就如同这个世界失去了艳丽的颜色；失去了姐，就如同生活没有了灿烂的欢笑；知道很多的不可能和不现实，可心里就丢不下对姐的那份情。

何其有幸，一生有姐！谢谢姐，我最亲爱的姐姐，谢谢她温暖了我以往的时光。而那些所经所历，再疼再痛，也不过都赋予了这欢喜而感伤的岁月。行至此，也唯有道一声，感谢我那天使般的姐姐。

所有的执念，都是抽刀断水。多想循着光阴的来路，去寻找旧时那些痕迹，纵然早已暗哑如尘，冷冷清清，它仍旧在我不舍地回望中如水般安宁地流淌。那是曾经的爱，温暖和相伴。原来，这尘世间有着太多不能迁徙的眷念，忧伤或暖心的过往，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曾经。我知道，只可怀念，已是恩慈。

想姐的夜，是姐不在的世界。单曲循环播放《如果云知道》，只留这一首歌，为爱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