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最短最长的记忆

皇臣

先声明，因为年纪渐老，说话难免有点啰嗦，尤其回忆长长的过往。

这人呢，到了一定年岁，回忆渐渐优越了理想。朝后看看想想的绵绵回忆，是岁月积攒给人类的最美礼单。礼单越来越长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回味不尽叙说不完。

我不清楚有多少人例外，起码我自己，在岁月疯长的通道里愈加钟情点滴回忆带给身心的满足与遗憾的和谐。

时常，我回忆的链条断裂时，习惯打开柜门捡起日记本翻翻，往日的情景便历历幻灯眼前。好在我记了日记，才不至于绞尽脑汁过早过繁地误伤过多的大脑细胞。

说来也怪，回首岁月，所有清晰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星星点点，而且越是久远记忆越多越清晰，越是新近记忆越少越散淡。最能连绵成章的是大学和初入社会工作的那几年，尤其是大学四年，虽然短暂，却因为承前了青涩启后了世故，成熟了身体成熟了心智也成熟了成熟的记忆。因为时间短，因为成熟了最长的世故人生，大学生活从不吝啬我最短最长记忆的桂冠。

本来，我的意识里，同学，以学聚，以情联，学是外因而因缘，情由内心而心连。美好总在初恋，如人生的童年少年，无忧无虑地旷天蓝，虽然走向社会后，每个人的人生轨迹、身份阶层、理念观点甚至价值取向都已千差万别，当年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同学，早已世俗地生长了似熟非熟、似近实远、羡慕忌妒恨……的情感。正如多年后的同学聚会，看似完美的重聚，实则矛盾了彼此。尽管同学关系是一种弱关系，但那段时光却在人生的年轮里雕刻得最深最清晰。

已经发黄的 当年参加高考的准考证

大学录取通知书信封

我是公元1982年9月6号（星期三）离开家乡梨都砀山去省城合肥安徽大学开始大学生活的。结伴同行的是刘茂清和刘须祥。那年砀山学生考入安大三人，刘茂清中文系，张卫化学系，我是法律系，同行的刘须祥考入了安徽农学院。我们三人当天下午15：18乘坐宝鸡开往合肥的132次列车，一路心情激动，满眼大好河山。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走出县境，第一次去省城，第一次看到山脉，第一次越过大河……无数的人生第一次，七个多小时的路程，一点没觉得遥远。晚上23点，火车抵达合肥。学校入学通知书告知报到时间是明后两天，好在这天是安农报到日，虽深夜，安农老师和校车依然坚守车站迎接新生。安农老师得知情况后，热情地安排我们上车并嘱托司机再多跑一段路将我俩送到安大校园。夜深人静，摸索着找到安大招待所，已客满，两人无奈坐在路边树下。不多会，一人路过，我们起身打听校园里是否还有安身之处，他问明情况，说声跟我走，把我俩带去了他的宿舍，沉沉实实睡了一觉。他姓黄，我们喊他黄师傅。

就是这么清楚，几乎每一个瞬间，都时常在我日趋老化的大脑里闪现。

许多人写回忆，喜欢首先落笔岁月荏苒或如梭，也许意在润色语言的文学味，提升回忆的吸引力。的确，时光快如白驹过隙，用文学色彩的语言修饰修饰，多少精彩了生命应有的精彩。然而回忆贵在真实，哪怕通俗得不能再通俗的流水账，来不得半点虚假。又然而，过于通俗的流水账，除非只给自己看，若示人，难免又现寡味之忧，因而也需要优美的文字润饰一番，更迫切锦上添花真情实感。

当年的安徽大学主教学楼

当时教材收费收据

生活本已千姿百态，回忆的方式岂能千篇一律万篇不变。

比如若记流水账，我可以这样叙述大学校园最初的一段日子。

报到很顺利。系里的老师、同学热情周到，两位老乡学兄帮忙提行李，把我送进宿舍。宿舍在203楼219室，床是上铺，临门。宿舍共住七人。先到的都有亲人送，我独自整理行李，顿感有些孤单。下午到校医院体检，然后铺床购买生活必需品。8号又去城里买东西，晚上系领导到宿舍看望新生，说了鼓励的话。9号上午学校开“迎接八二级新生”欢迎大会，下午法律系又开了同样的大会，晚上学校“迎新晚会”，合肥市文工团表演精彩节目。这一天我开始想家，一口气写了四封信。10号11号入学教育，学习文件，系领导介绍法律系情况，上几届学兄介绍学习方法和经验。分班，我被分在三班三组，任组长，下午即组织学习十二大文件。12号礼拜天，我和八位老乡同学去城里游玩，第一次进动物园。晚上开始跟老乡张新民练武术。13号后的一周安排劳动，小组任务是除草。16号下午休息半天，晚上看了场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17号接到家里第一封信，是外祖父母写给我的。17号和18号因连续下雨无法劳动，大家无聊便打扑克，但因各地规则方法不同引争执，不愧有学法律潜质，很快得以统一。同时交流也出现障碍，比如北方人说知不道，南方同学便惊愕不知何意。好在我今天收到家信，交流障碍暂时缓解。下午听学术报告三小时，因大姑娘出嫁头一遭，非常认真又激动，晚上伙同宿舍几位到江淮仪表厂看电影《山道弯弯》。19号星期天，等一次见识昙花一现。20号上午9:40，主教学楼阶梯教室，大学第一课，100人，课程是《中国共产党历史讲义》，代课教师提子健。下午没课，进城购物，晚上第一次上晚自习。22号23号正常上课，《法学基础理论》初感乏味。没课时会老同学解想家之苦，然后拼命写信。24号确定助学金，我每月14元，当时学校每月伙食标准17.3元。25号上午听陈盛清教授《中国法制史》，感觉很好。下午年级会议，任命各班干部，我任三班团支部书记。晚上看了电影《路漫漫》。26号星期天，上午十点许，到处找电视机观看第九届世界女排锦标赛中国对秘鲁队冠亚军争夺战，鏖战三局，15：1、15：5、15：11，中国队3：0完胜秘鲁队，引得群情激昂。到食堂，饭菜已凉，但心里仍热血沸腾。这天买了24张邮票，写信，解想家之苦。北风起，天气转凉………

校园里的小树林

当年的入学须知

琐碎，生活的本真。还有平淡，不论忙与闲、苦与乐，其实大学的许多时光就是在这些琐碎与平淡中流失的，也正是这些琐碎与平淡聚沙成塔，基础了一生的安稳、成功与幸福。

这种流水账方式，完全可以写实大学四年，但那样一定枯燥索然。我不媚俗，但为光阴的圆满，我还想把大学最后的一段日子记成流水账，记全那些琐碎与平淡，起码我的同学可以从中再拾记忆，或许低颜的乏味反而能引发无数情趣。

两个月的实习结束，大学四年最轻松也最紧张的时光开始。说轻松，是因为不再上课考试纪律约束减弱；说紧张，是因为毕业论文需交更要等待不明朗的毕业分配方向。

1986年6月1号，天气炎热，偕何平上街，逛书店拍彩照，喝了两瓶酸奶，三孝口附近的小菜馆中餐，四瓶啤酒。晚上看美国片《无腿先生》。3号晚，年级开会，两个问题：一是论文初稿基本通过，但整体质量不高，低于前几届，需下功夫修改；二是毕业分配再次摸底，我三个志愿全部填写去高校任教。4号，感冒，嘴上起两泡，被女生开玩笑。5号，爸爸来合肥看病。6号义务劳动，清理臭水沟，六七十人参加，衣服染黑，满身臭味。7号收到一封挂号信，已工作的高中好友周圣龙随信附寄30元，感动落泪。8号拜访在合肥轴承厂工作的高中同学晚上又去合工大访老乡，两餐消耗9斤啤酒。9号10号论文定稿，认真誊抄后交给指导老师。11号，阿汤（汤瑞刚）考上研究生，晚上与张杰三人校门外小菜馆举杯痛快。12号全天，辅导员一个个谈话，毕业分配去向眉目初现。之后几天无所事事，偶尔翻翻闲书，15号晚看电影《绝处逢生》。17号陪何平去孙崇轩老师家交论文，尔后两人一辆自行车逛环城公园，何平全程带我，一身汗水。19号小组11人去大西门附近的照相馆拍照。20号专心整理四年的书信。连续几日阴雨，同学们纷纷准备笔记本互相留言纪念。24号晚，与阿汤一道去女生宿舍，三小时，为女同学写祝福留言。26号系里组织毕业综合考试，100个题目，涉20多门课程，不易不难，目的是为学生找点事干。27号去干洗店洗西服。28号晚，学校举行欢送八六届毕业生文艺晚会。29号世界杯足球赛联邦德国与阿根廷冠亚军争夺战，四处找电视，因雨遗憾。30号年级开会，辅导员解读最后阶段工作日程安排。7月1号2号重点谈话，只要被叫去的都是工作分配已确定去向的。几天里人心浮动，夜晚总是彻夜畅谈，大学生活最后时日，每个人都更加珍惜。3号系里安排毕业餐聚，学校发给每个学生2元餐券，系里买了几十斤啤酒又每桌两瓶红酒，喝到热闹处两任辅导员老师自己出钱又为每桌买了一斤红酒两斤啤酒。10桌，一个小组一桌。我自备了一瓶白酒，贾国先一瓶白酒。你来我往，全用碗喝，无论男女。第七道菜时，我头昏翻胃出酒，田维权扶我回宿舍，路上吐，上床后又下地吐，以至第二天早晨仍难受。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醉酒，当然也是第一次出酒。4号一天不舒服，晚饭吃了俩馒头一个咸鸡蛋，胃的难受缓解。5号上午10：30公布毕业分配方案，再次填写志愿。之后几天焦急等待。8号学生第二食堂伙食停开，只得天天顶烈日跑去很远的一食堂或教工食堂吃饭。晚上系里开会，最后确定分配方案，明日上报学校，两三天内即可拿到派遣证去单位报到。9号傍晚得到确切消息，我被分配到省人大常委会财经工委。10号晚，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玉液酒，约舒和润、宋利国、汤瑞刚、邵友龙、何平、贾虹、钟娟到校外小菜馆餐聚，痛快饮酒，诚挚情谊。11号下午2：30发派遣证，每个人的去向尘埃落定。傍晚我买了俩西瓜，到班级女生宿舍道别。12号，同学们收拾行装各奔西东，去车站送了两趟好友，我也去单位报到。13号，面对清冷的宿舍空荡的校园，前瞻生疏的新单位新生活，阵阵心慌，垠垠茫然……

大一时住的203宿舍楼，如今已被拆除

大二后的303宿舍楼

难忘的大学生活就这么轻易地被无情的时光熔断，轻易得不留伤痕，无情得只余怀念。好在还有怀念，怀念校园，怀念老师，怀念同学，怀念学习的日日夜夜友情的滴滴点点。所有的怀念化身养料，滋润了生活滋养了身心，滋润了爱情滋养了精神。

因为怀念太繁多太密集，还得容我慢慢地娓娓道来。

比如校园，不能不写，毕竟那是生命中的第一，也是惟一一座学习生活了四年的大学校园。不宜记流水账，也不宜粉饰抒情，我要用平铺直叙的文体，简洁地实景再现美丽的安大校园。

走出我们的203号宿舍楼，往右不多远，再右拐，即进入学校教职员工家属区，眼前一排平房，邮政所、商店等服务设施一应俱全。安大校园很大，分成家属区和教学区。教学区又布局成若干部分，有两个学生宿舍区，生活服务区，办公区，工厂区，花圃绿化区，体育场馆区，还有一块荒地，准备开辟学校的正门，由于院墙外的城市道路一直没有修建，学校建校几十年，一直没有正校门。我们住的男生宿舍与女生宿舍之间隔着一块水泥场地，建了十多个篮球场。球场四周是冠盖如阴的法国梧桐，南侧还有一处杂树林，树下安置了成对的石凳石椅。树林以南，有个绿地环绕的小湖，说小也不小，呈葫芦状，细腰部位建了一座拱桥，像女孩腰带上巧妙的装饰品。女生宿舍有两幢楼，红墙青瓦，两头用高墙围起，形成一个独立的院落。女生宿舍北面，一路之隔，坐落着学校的大礼堂，兼作食堂。沿这条路向西，是体育场馆区，一处标准的足球场，下沉式结构。与此相连，还有大片的草地，中间用女贞树相隔，都是运动场地。越过这片场地向南，又是一个宿舍区，四幢楼，住的全是理工科男生。从这里往东，矗立五幢教学楼，中间的主楼，十二层高，180多米长。主楼的四角方向，又各建一幢楼，呈众星拱月之势，气势巍峨。据说，这是当年由苏联设计和援建的项目。楼前楼后，是设计成各式造型与图案的花坛和草地。图书馆坐落在校园中央，方型建筑，敦实厚重，藏书数百万，与省图书馆不分上下……

当年的安大东校门

安大图书馆

轮廓初现，布局可见，当然还可以再写写，比如主教学楼，比如图书馆，比如几十年没有正门的憋屈与难堪，但我影像深远的更有成荫的路径齐整的绿化，那些法国梧桐，那些女贞灌木，那些花坛绿地……也许别人轻视得不入眼，我却想写写。

那就写一写默默躲在墙边园角其貌不扬的腊梅吧。因为是花，文笔也就温婉柔和哪怕细腻娇情些。

肯定是一年的冬天，空气里荡漾着纠结又纯粹的寒意，合肥依然不见雪，窗外轻雾弥漫，心情自然沉闷些烦躁。洗衣时走廊里有人交谈，说主楼前花园里的腊梅花儿开了，听后欣喜。对啊，这个季节尽管没有雪，尽管有雾，但是那些不怕寒气的花儿会依然绽放，带给人美的享受，我怎会把腊梅忘了呢？我总是固执地认为：花们是有思想的，她们用花朵呐喊，用果实说话，用生命的种子繁衍后代，就连每一片叶子都是会唱歌的嘴唇。我喜欢她们的美丽，更喜欢花卉的品质，更不用说傲雪绽放的腊梅了。

冬天的校园众木萧疏，娇艳的百花躲去了休养，惟余女贞松枝盎然着生机。空气混浊着凉雾，没有露珠滋润，草木依然干净着身子，她们的心该是多么的清纯啊！一株株一尘不染的植物，有时真比最天然的少女还要芬芳迷人。听，空气里好像有腊梅在走动，淡淡的香倩倩的影，直走去，不必寻寻觅觅。

腊梅树枝条干爽爽的，看不出几多生机，黑黝黝的树干上是斑驳的疤痕，真像家乡父老脸上的皱纹，褶皱里藏满了沧桑，而生命却在树枝上延续，小小的花苞绽开了一颗蕊，从黝黑的枝头上努力钻了出来。花虽不大，但却很有活力，小小的花瓣挤挤挨挨，花蕊包裹得很精致。虽然没有绿叶衬托，但她们依然开得大方美丽。不孤寂不娇羞，以淡定的风姿，安静又纯粹地开在了没有绿叶映衬的枝头上。她们是多么不起眼啊，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不走到跟前亲密接触，真的会忽略了那么娇小的身姿。

一阵微风，花瓣轻颤，仿佛欲言又止。她是在告诉我寒流将至，瑞雪即将为她扮装，让我过些天再来看她傲雪妆容吗？我会来吗？对语不言，转身与回顾，清寒中弱小的身姿，绽放惹怜尤惜的美丽。走，有近有远，最好消弭心的距离情的蕃篱。我轻启音符，为她唱一曲冬天特有的歌谣，希望漫长的冬天里一同淡定和从容……

红色的两幢女生宿舍楼和篮球场

打住，还是少一点抒情，多记录记录真实的学习生活吧！

说了校园写了环境，如果再加上鲜活的人与事，便能融汇成一部完整的故事，而且是真实的故事。

我们的专业和班级应该表述为安徽大学法律系1982级，100人，男生71人，女生29人，大二时姚海彦入队，我们年级的成员变成101人，直到毕业。101人的年级分成3个小班，一班34人（男24女10），二班33人（男24女9），三班34人（男24女10）。我在三班。三班又分3个小组，一组11人（男8女3），二组12人（男8女4），三组11人（男8女3）。我在三组，学号是K820063。当年系里发给的一张用蜡纸钢板刻印的学生花名表，色已发黄，我至今夹在当年的日记本封皮里。平日的课程，大部分是年级一起上，只有很少一部分小班上，而平时的活动大部分以小班为单位，少部分由年级组织，所以，我们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基本是一个整体。

刚入学时，我们住在203楼，我们三班三组的7位男生住219室，贾国先（潜山人）、詹多才（怀宁人）、张杰（淮南人）、何平（无为人）、高潮（全椒人）、周济阳（庐江人）和我（砀山人）。大二开学后的9月2号，我们搬到303楼117室，张东明（旌德人）回归小组男人帮宿舍。至此，小组8男人完满，日夜同居三年。4天后的9月6号，我们又搬到同楼的428室，之后稳定三年再没折腾搬家。我们小组三位女生：钟娟（明光<嘉山>人）、贾虹（芜湖人）、袁敏殊（合肥人）。从校园东北角的203楼搬到西南角的303楼，与女生宿舍的距离由一片篮球场之隔到遥遥相望也不见，可谓天各一方，但同学们之间的情谊却与空间距离相反，而是由远及近，越来越近，结成了三辈子亲的异性兄弟姐妹。

其实，不同地域不同生活习惯不同性格的人突然走到一起，而且天天共同生活在一间20平方左右的房子里，难免不适应甚至矛盾。不能冲突也不宜冷战，而是谦让隐忍自律交流理解等等诸多品性与方式润物细无声慢慢趋同了生活学习节奏，从而成就了冥冥因缘孕育的相识相学相友的同学情。比如简单的作息和卫生习惯，我们入学一个多月就磨合出了共识。不愧为法学专业学生，知识刚入门就在自己身上作了实践，我们制订了寝室公约。现在看，可能觉得简单得幼稚甚或好玩得可笑，但毕竟约定了我们大学生活开端的美好。

这样吧，我抄录于此，大家品咂品咂。

寝室公约

绪言

为了使大学生活具有规律性，特订立寝室公约，以便搞好学习，增进友谊，建立起一个团结战斗的集体。

正文

第一条  早晨须在5：20以后起床。起床时尽量不开灯；要轻手轻脚；走时要关好门，以免影响其他同学睡眠。

第二条  中午12点开始肃静，12：15要保持绝对安静，起床须在13：30以后。

第三条  晚上在10：30熄灯，星期天除外。

第四条  晚上9：30以前不准在寝室内进行娱乐活动；9：30到10：00自由活动。

第五条  寝室卫生值日，每人每天一次，轮流执行，要保持地面干净、桌凳整齐。

第六条  不准随地吐痰、随地倒水。

第七条  休息时间不准在寝室会客。

第八条  当天报纸保存到第二天下午，然后由陈冬雷同学专人保管。

说明：寝室同学过半数同意修改，便召开寝室成员代表大会。

以上公约从1986年10月25日正式执行。

203—219寝室成员代表大会全体成员通过，公约生效。

校园的法国梧桐林荫道

春日的合肥环城公园，当年我们走过

哈哈，看到没，自我约束意识挺强的吧，好秩序好习惯吗，总是需要点规矩的。

当然，这些素养或修养的自觉，必须得感谢沥尽心血给我们谆谆教诲传道授业的恩师们。

安徽大学是文革后较早恢复重建法学专业的大学，当时聚集了一批国内顶尖的有影响力的教学力量。老一代的陈盛清、周枏、王榕、朱学山、陈安明、史达心……教授，新生代的袁署宏、周旺生、史际春、王源扩……教授。老一代的陈盛清教授是全国法律史泰斗级权威、法律系首任主任，周枏教授是中国罗马法泰斗；新生代的教授要么奠基了新学科要么是某学科领军人物，在相关领域各领风骚。四年大学，有四位年经老师担任了我们的年级辅导员，他们是陈宇老师、罗元良老师、段华恰老师和张勇老师，他们一路守护陪伴见证我们成长，至今还保持着的联系。

除了日常的课程学习，那个时代的大学业余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比如闲暇时最多的扑克牌鏖战，当然还有象棋军棋等等，不少同学喜欢音乐，口琴、吉他、二胡、笛子的声音都曾在我们宿舍楼道里悠扬。运动自不必说，球类外还有人习武。大三那年初春，一股跳舞风潮席卷校园，起初是类似现代广场舞的16步舞，好像还有24步舞，大家排排站，动作整齐划一，身体丝毫不接触。不过瘾，不满足，很快升级，动作剧烈的迪斯科，牵手揽腰的交谊舞，升华得人们热血沸腾心旌荡漾也难免被人嗤之暧昧。我没落伍，认真地学，但愚不助技，只能算勉强可以在舞场里走路，当然还有生性的胆怯与羞涩，学了很久只是在宿舍里转悠。第一次正式进舞场，是1985年的五一节晚上，学校举办舞会，汤瑞刚喊我一起参加，三番五次催促下，我才放开胆子走进舞场，以至于此后多少年，我成了单位舞会上的常客。

很多的业余集体活动，大致是这样一个由大到小由集中到闲散的蜕变过程：入学初期至早期，基本以年级至少班级的名义，渐渐缩小为班级，再后来以小组或宿舍，大三以后，更多的活动已跨越班级小组宿舍的界线而以类聚的小团体好朋友为主。比如第一学期迎元旦新年，年级举行了茶话会，以班级为单位出节目，相互有了一比高下的气氛，记得我们三班的谢漱泉独舞《蝶恋花》、崔莅上台说笑话，热闹的场面欢快的氛围，引得众多同学跃跃欲试，纷纷期望以后多举办类似活动。可是之后直到快毕业时，才有一次话别的年级集体文艺活动。1984年的五四青年节，我们三班办了一次文艺晚会，由于准备不充分，多次出现冷场，只有最后环节的互赠礼物印象深刻。会前每人准备一件礼物，晚会上无明确对象地互赠，当时我送出的礼物是瓷器工艺马，得到的是一个日记本。1985年的五四青年节，我们班又举办了联欢会，因为是大学时期最后一个能相互庆贺的青年节（明年节日时正好实习，大家会分散各地），同学们热情依依，平时不大参加集体活动性格内向的同学也欣然同聚，而且大胆地表演了节目，掌声和笑声彼伏此起，只可惜时间过得太快，最后环节的舞会刚开始就到了学校熄灯时间，每个人都意犹未尽得恋恋不舍。

要说活动最多氛围也最好的，当属小组活动。最让我难忘的是1985年元旦，我们小组集体会餐。地点在我们男生宿舍，一应需要和餐饮全部自己动手。我们借了煤球炉，袁敏殊从自己家里拿来了酒杯、瓷盘等炊具餐具。中午我负责把煤炉生着火，贾国先、张杰去城里采买，高潮借来了收录机，张东明一心一意安装插头，何平借来了音乐磁带，高潮、詹多才、周济阳用彩纸摆成两个“友谊”大字。下午两点，三位女生到后，开始洗菜炒菜，我们几位男生打下手也继续把宿舍整理得井井有条。到傍晚六点半，所有菜品准备完毕，数一数，共18样。看着满桌丰盛，未等垂涎欲滴，我们为每道菜起了名字：二龙戏珠（鱼）、清水出芙蓉（肉干）、满山红（胡萝卜）、白面书生（烧豆腐）、银丝（凉拌萝卜丝）、绿茵（凉拌菠菜）、芹菜炒肉丝、兰花干子、大蒜炒鸡蛋、牛肉、白菜肉丝、油炒花生、猪头肉、香肠、辣椒炒山芋、糖拌苹果、凉拌白菜、鸡蛋汤，另加两斤白酒、三斤红酒。六点三刻举杯，我当酒司令，大家说说笑笑，热热闹闹，边吃、边谈、边唱、边碰杯，“为友谊干杯”、“为青春干杯”、“为未来干杯”、“为爱情干杯”……你一言我一语，又猜谜语，又做游戏，花样百出，情绪激昂。最后，张杰端出一盘写着“友谊”的大蛋糕，切成十一块，每人一块，举起，笑，一起说“友谊长存”。

校园美丽的林荫大道

当年去江淮仪表厂看电影的电影票

三十多年过去了，每当回忆，情景如眼前，至今我还记得那晚做的菜太多，没吃完，第二天中午我们又从食堂买了几样菜，把三个女生喊来，大家又热热闹闹地聚了一餐。

除了逢节假日在校园内举办茶话会联欢会舞会……到校外的集体活动很少，我隐约记得曾有两次动议集体去琅琊山、九华山旅游，都因应者了了未能成行。我知道不少同学或结伴或单独成行外出旅游，大部分去就近的风景名胜或城市，远行的极少极少，那个时代别说远行的可能，即便有远行的想法都显得稀罕又稀罕。大二那年的五一节，我和中文系的老乡刘茂清各自借了辆自行车，打算环骑巢湖。因为是一时兴起，事前没摸清路况，更没做如今时髦又实用的攻略，骑过忠庙后越骑离湖岸越远目标越盲目，索性调头回身，然后乘船到忠庙小岛上呆了半天。但初试的折戟却激活了我天生旅行者的潜质。那年暑假，我骑车带着最小的妹妹一天来回100多公里游览了芒砀山，后来又去过泰山和曲阜，以至于至今没有停下远行的脚步，地球上无数风光优美历史悠久甚至人迹罕至的地方都留下了我沉实的脚印，即使人在繁华世俗的都市，心和精神也常常行走在天籁弥漫的山山水水里悠闲。

当然，我还是要记一下大学时的一次集体郊游，那是次数不多但人数又较多的一次班级集体活动，时间应该是1983年的元月2号。

合肥地处江淮丘陵，几乎一马平川，唯独在距离城市十多公里的西边突兀耸立起一座孤峰，大蜀山高不过海拔三百米，孤零零的如天神挥洒在大地画板上的刻意点缀。但正是因为它的独一无二，凸显了它的价值，便成了城市的一个标志，一个的著名的风景点。

那天，我们分乘三辆公交车在山脚聚齐，十点半开始登山。20多人的队伍，分成几股次第而上。大多数同学都沿石阶攀登，我和贾国先、高潮、何平四个男生独辟蹊径，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从树林中披荆攀爬而上。冬日的山林万木萧疏，只有暗绿的松柏软弱地焕发生机。野草枯黄，依然密集地坚守阵地。根本没有路，枯草、灌木、荆条、乱石，荆棘载途，碎石当道，一步一借力，一步一打滑，困难可想而知。走不多远，衣服上沾满各种草叶针刺，有的手也碰破了皮，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不得不停下来去掉些衣服继续攀爬。我却体会到极大乐趣，不时捡拾松果，或吊着藤条荡下秋千，其乐无穷。上到第二层盘山公路，遇到崔莅和谢漱泉，她们俩加入到我们的山林野地攀爬队伍。速度更加慢。陡峭处，我们四人停下拉她们一把，更多是语言鼓励。走走歇歇，说着笑着游玩着，10：10终于登上山顶，其他同学早已休息等待。人齐了，合影，然后野餐。男生送女生自带的食品，女生们又回送男生，记得还有人带了酒，都为一个热闹。饭后有的玩扑克，有的下棋，有的以歌而乐，有的四处闲走……如何下的山，我已模糊，意识里好像我们一直在那里欢声笑语。

那是我大学生活的第一次又是惟一一次集体外出游玩，也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登山，后来我用四句话标志了我对山的认识：

人不见山向往山

身在山前不以然

人在山外观山美

身在山中不知山

合肥大蜀山

从大蜀山远眺合肥

哎哟，好像闲情逸致叙述得有点多，怠慢了主业的地位。那就收收心，说说学业吧！

常规而言，法学无疑是未来饭碗的水源，专业吗，当仁不让，但我心定神不稳，有时甚至怀疑当初选错了专业，我对文学钟爱有加，入学后很长一段时间，旦有可能总喜欢去加塞听文学课，后来又兴趣了社会学，只是摇摆得不笃定，然而对文字的喜好与苦恋，注定了我至今半生与文为伍笔耕不辍。

我嗜书，虽不至于如命也算略痴。大学时除了学校助学金，家里每月给我15元生活费，省吃俭用，除了爱好看电影，然后就是花销了不少钱买书，毕业时300来本书装了四大纸箱。这些书不包括专业书，大部分是文学名著，少部分法律和社会学书，而且我看书有个习惯，每本新书都要包书皮，不管翻过多少遍，书皮依然崭新如初，至今不少当年的书籍还包着书皮端坐在我的书房里。我的书是有尊严的，决不能躺着、趴着、被压着、随意丢着。爸爸懂我的心事，专门找木匠为我订做了一个书橱——实际是个简易的书架。书架用水曲柳木板镶嵌而成，三层，宽60厘米，敞开式。最上一层的三块板面不等高，后板略高，呈圆弧型，两侧的板面也呈一定的弧度，看上去很美。书架漆成黄色，与宿舍的门窗书桌颜色协调。我睡靠门的上辅，门两边有水泥搭成的储藏柜，柜的最上一层与床上铺的靠背正好等高。书架就安放在最上层的柜板上，自己取书方便，别人也不会轻易拿到。书架里始终满负荷承载着近60本书，象亲密的朋友陪伴我到毕业。工作后，不管搬几次家，我都要专设一间书房立几排书柜，清理了多少次，至今仍有3000多册良师益友陪我唠嗑供我营养。

大学前期，我的精力倾斜在班级支部工作，后来移情更多的社会工作，参与必要的社会实践。我加入过学校的集邮协会、社会学社和系里的法律与社会研究会、法律问题咨询小组，组织成立班级“初航读书会”和砀山籍学生“振兴砀山”大学生联合会，担任过一年多安大附小少先队校外辅导员，还有其他更多更具体的社会实践工作和活动。

比如社会调查。大二那年寒假，我带着200份调查问卷回到家乡，调查农村青年婚姻问题，回校后撰写了调查报告。后来，这次调研成果以《农村青年婚龄提前》一文刊发在当年很有影响的杂志上海《青年一代》1985年第1期，得稿费28元，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当然为庆贺第一次发表文章，两次请同室和几位好友看电影。1984年暑假，放假后我没回家，与刘红等几位同学参加段华恰老师组织的去合肥市婚姻介绍所的社会调查，历时10天左右。我撰写了《合肥市婚姻介绍所调查综述——兼从择偶标准谈大龄青年问题》，10月13日在系里举行的暑期社会调查学术报告会上宣读，后来此文缩编内容刊登在省妇联《家庭之友》创刊号上，文章名《女要“下嫁”，男要“上攀”》。这年的年底，又主导校社会学社开展的当代大学生生活方式问题调查。1985年暑假，受家乡团县委之邀，组织回乡在校大学生开展社会调查，70多人分成工业、乡镇企业和青年教育三个组深入全县各地调研，暑期结束前的8月22日，县里举行社会调查成果报告会，我第一个宣读，题目《青少年犯罪原因和对策研究》。1984年底，我被系里评为“社会实践活动积极分子”。

春日的校园

冬季的合肥环城公园

比如外出讲课。1984年冬天，系成立法律与社会研究会，恰遇法制宣传月，经与合肥自行车厂和解放军炮兵技术学院等单位联系，由研究会部分学生会员去他们单位讲授法律知识。经分工，我负责讲解婚姻法。记得前前后后去了四个单位讲课。去炮院时，系总支书记陈宇老师和辅导员张勇老师带队。那天去了近20个同学，12人讲课，分成4组，分别讲授宪法、刑法和婚姻法。细节最清晰的是12月22号下午去省团校讲课。那天天气寒冷，在宽敞的大礼堂里，面对200多人，尽管作了充分准备，依然十分紧张，差点儿出了洋相。当时我故意提高嗓门，意在壮胆，语言倒很流畅，内容也不曾出错，但就是浑身感到冷，透心透背的冷。讲一半内容时，觉得鼻孔里发痒，几次抬起手，想碰一下或捏一下鼻子，几次都没敢动，只觉得那动作太不雅，未免尴尬。过一会，感觉有东西在鼻孔里流。我意识到是清水鼻涕，硬是想用精神毅力抑制住它的流淌，不然真流出来，何等丑陋。鼻涕像有意作对，无视甚至轻蔑精神的抑制，肆无忌惮地外溢，大有加速而一泻千里的劲头。我无比慌乱，头脑一阵麻木，浑身肌肉一度痉挛，脊背的某处突然冒出零星的汗珠，几乎要和鼻涕的流淌速度一比高低。我的右手已经伸进裤子口袋，触摸着手绢，抽了几次，还是没拿出来。众目睽睽之下，龌龊地擦拭鼻涕，这一瞬就成了今天留给大家的整体印象，所有的努力将前功尽弃。于是极力隐忍，更加提高嗓门，并配以动作，想把听众的注意力吸引到语言和动作上来。值得欣慰的，那天讲台的灯光不是很亮，一个人坐在礼堂主席台上，距离最前排的学生也有十来米远。我相信，那天没有一个人发现我脸上多了点装饰。在掌声之后，我终于有机会，转身干净彻底毫不留情地擦去已经不再流动的鼻涕。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那么多人讲课，却以这种方式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比如勤工俭学。印象里，年级最先尝试吃螃蟹的是阿汤。阿汤有个表哥在《安徽日报》社工作，他去交涉，周末时赊些报纸去沿街售卖，当时有份《文摘周刊》市场认可度高，正好周末一刊，万分合适，于是约定了口头协议。那是1984年11月24日星期六，五个人相伴上街，第一次当起了卖报人。每人将报纸搭在小手臂上，另只手拿份报纸，或站或走，一个下午共卖掉了800份报纸，每人平均收入2元钱。开局超预期，当然就有了后续。之后，勤工俭学在年级兴起小小的高潮，部分同学各显神通，接触了社会，也取得了收入。现在回过头来看，阿汤如今成功拥有财富，渊源于他思维的前瞻嗅觉的敏锐行动的果敢，一切都显得因果缘定顺理成章。

安大主教学楼正门

除了这些，还有不少印象深刻的事情值得写一写。

比如经历地震。那是1984年5月21号晚上，我去操场锻炼回到宿舍，漱洗罢上床已是10：20左右，意识正模糊向梦，忽然被明显的摇晃清醒。心想：铁床钉死的墙体上，下铺的贾国先从来没这样晃动过呀！正想问他，走廊上便传来喊叫：快起呀，地震啦！翻身下床，叫醒其他人，一窝蜂往楼下跑。这时楼下已站了很多人，有的披着被子，有的裹着毯子，大多数身着背心和裤头。停留了两个来小时，确认发生了地震但不再有危险，才回宿舍。第二天从广播上证实，地震发生在上海东南方180海里的大洋中，时间是晚上10：30左右。

比如为女生宿舍灭鼠。那个年代，劳动可谓必修课，但同学们的态度并没有以必修课对待，偷懒磨洋工几乎常态。1984年10月8号这一天，同学们的劳动积极性盛况空前，因为去女生宿舍打老鼠。女生宿舍老鼠成灾，经常招致花容失色惊魂怯胆。曾有人说，老鼠喜欢亲近女性，不知有否道理，但女生宿舍老鼠多确实令人震惊，不杀不足以平女生心头之愤。于是年级决定，下午全体男生到女生宿舍帮助灭老鼠。我不说结果大家也能猜到。试想，人一多，老鼠何以敢出头，何况又去了那么多老鼠不愿亲近的臭男人。老鼠不出头，又何以灭鼠。可想而知，男人一走，老鼠们又欢天喜地地挑逗女生们胆颤心惊。此一事，可为笑谈。

比如阿汤丢书。阿汤是年级较早笃定报考研究生的。1985年10月4号晚上，我正在教室看书，阿汤喊我陪他去一位老师家。我不知何事，一问才知，几天前阿汤的书包被人拿走不知所终，发生地是学校的过刊阅览室。当时阿汤想查点资料，进出十来分钟，书包不见了。书包里满是书，而且大多是很难买到的考研书。过了几天，一位附中学生在校园内捡到几本送到了校广播站；又过两天，另一位附中学生又捡到四本，托法律系老师带给阿汤，今晚阿汤喊我就是陪他去这位老师家取书，并向几位中学生表示感谢。阿汤丢书这件事至今仍是谜，是不是有人故意而为，对学法律又从事法律工作的我们，可能是一生的悬案。

比如参加救火。1985年12月18号晚上，我在主楼教室自习，忽听喊文东楼失火，毫不犹豫奔下楼，将棉大衣脱下放在主楼传达室，提起两个消防泡沫筒就往文东楼跑。挤开围观学生，跑上起火的楼层。大火正从一间资料室蔓延。电源已切断，漆黑的楼道被大火映得通亮，烟雾肆意弥漫。火场灭火的有十来个学生，一位老师在指挥。我们一边用泡沫筒灭火，一边抢救资料。泡沫筒不断提上来，救火的人也越来越多，室内烟气熏人，无法睁眼，空气憋闷。几处火苗仍在窜动，灼人难受，但同学们什么也不顾，有秩序地转移资料，搬走书架，熄灭火苗。火灾损失惨重，系资料室近一半资料化为灰烬或不能使用。火灭后，参加救火的人满身水、泡沫和灰尘，我也不例外，棉皮鞋也被烧坏。校长特别指示，通知学校浴池专为参与救火的学生烧两池热水，洗去同学们的疲劳。这是我有生第一次毫无顾虑地扑向一场大火，毫不犹豫。

当年上课的阶梯教室

噢，对了，还有个事可以提一提，四年里，我去过三位同学的家。

大一时的1983年3月26号，我去芜湖看望在那里读书的中学同学，同班的童卫是芜湖人，托我带封家信，抽空去他家去一趟，回程时给他带点东西。他家住芜湖仪表厂，一路问，终于找到他家。她姐姐在家，我说明情况后，她姐姐非常热情，一边给我们倒茶，一边端出糖点。不多会，他父亲下班回来，亲切地坐下来说话，中午非要留我们吃饭，因为第一次到芜湖，想多去几个地方走走看看，婉言答谢了热情。

1986年大四最后一学期开学没几天，同学们都在等待安排实习，阿汤脖子打上了石膏（啥原因？问阿汤），需回家休养，需要人护送。起初，连佩彦去，临走辅导员说有事他去不了，我陪阿汤回家。2月24号晚，我俩23：30乘火车到蚌埠，没出站台，又换乘上海至沈阳的直快，早晨六点抵宿县。原以为夜间乘车人不多，不曾想车停时车门几乎打不开，可谓拥挤不堪，好在我俩空手，又年轻有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挤上去。出火车站我俩步行到汽车站，买好上午去百善煤矿的汽车票，两人在街上兜了一圈。中午11：30，汽车到百善矿。一夜未睡，吃过中餐，两人合躺一床倒头就睡，醒来已是傍晚。晚饭时陪汤伯伯喝了几杯酒，边喝边聊，如同自己回家一样。第二天凌晨五点多离开阿汤家回合肥，我趁机作弊时间，在宿县和蚌埠各呆了一天，看望那里的亲戚和同学。

也是这学期，我们同学分在合肥芜湖两地实习。4月12号那天，听说何平回无为老家了（他在合肥实习），我和詹多才、高潮、贾虹、崔莅四人，第二天一早坐长江轮渡然后乘私人客车去他家。事前没打招呼，见面后尽是惊喜。伯父伯母张罗着给我们做饭，中午都喝了不少酒。因为买好了下午四点的回程票，饭后急急忙忙往车站赶。何平酒有点多，走路已不稳，又非要跟我们一道去芜湖。从家到车站五里多路，他们四人前面走，我和何平后面跟，中间何平又拐去两个中学同学家，等到了车站，车已经开走了。贾虹留在车站等我们。没办法，三个人只好在无为再呆一晚，尔后乘坐凌晨五点最早一班车回芜湖，赶到实习单位司法局，正好刚到上班时间。

校园里的水塘

筑小桥的园林

写了这么多，其实还有一件事没有交待，我相信也是大家最感兴趣也是最期待的，那就是同学们的恋爱故事。

好吧，说说就说说，搬个小板凳，且听我慢慢道来。

从某种意义而言，我们的青春时代，正是一段纯情弥漫大地的年月。虽然离现在才短短的三十余年，但对我而言，仿佛已经十分遥远，有了一种隔世的感觉，假如不再用文字予以记载，恐怕后人会怀疑那一段时光是否曾经真实存在。那个时代的青年人，浪漫地追求爱情的自由和自由带来的甜蜜，守住了心灵中最纯洁的心性，爱情的精神追求和心灵愉悦成了最纯粹的渴望。当然也不是绝对的纯粹。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学四年里谈对象的同学不多，或者准确地说我知道的不多。比如我们年级101人，女生29人，那么多俊男美女，却没有成就一对鸳鸯，难免无言遗憾。也许是分手了，也许是被拒绝，也许羞涩了胆怯，也许迟到了开窍……尤其是大学前两年，基本风平浪静，大三后出现苗头，也是偶尔的个案。1985年9月11号，年级开会，辅导员讲了三件事：学期工作、纪律、大学生婚恋。当时强调的意见是：不提倡、不赞同、不禁止。显然，这是学校的态度，也是那个时代的社会共识。这是四年中系里惟一一次郑重其事表明态度，不说有没有产生抑制作用，至少我们年级没有一对同学牵手走进婚姻家庭。但我知道谁跟谁是一对情侣，比如……（感兴趣的私聊），我也知道谁对谁暗恋得痴情，比如……（请听下回分解）。

算了，还是不具体说的好。毕竟知道的大家都知道，不必说；不知道的大家也不知道，说不了。知道的成了故事，不知道的仍是秘密。我以为，理想的态度是：祝福同桌的你，爱人为你披嫁衣，今生同学缘，情缘化情谊。

倒是有一件事或者说一个场景可以说说。那是毕业一年后的一个冬日，张峰约我去省公安厅。我们俩都经历了一年的讲师团生活，又是宿县老乡，来往较多。那天傍晚两人在厅食堂吃过饭，出来散步到省博物馆前的小广场，看见一个小男孩蹒跚着向这边走来。我俩站定看了一眼，感觉小男孩走不稳路的样子很可爱，正想前去逗逗，猛一抬头，两人同时怔住了，瞬间几乎同时转身，荒促远离。我俩抬头的一刹，分明看到跟在小男孩身后不远处的年轻母亲是我们的同学张树梅。那个瞬间，对于我们两个还没有女朋友的小伙子来说，根本没有准备好从容的心态和表情去面对已经结婚并有了孩子的老同学，甚至隐隐有不知所措的害羞，哪能站定了交流哪怕是打个招呼，惟一的不尴尬是落荒而逃。那一天，是我们毕业后与张树梅的第一次碰面，也是毕业至今33年的惟一一次相见，但我们没有说话。

当年编辑寄给我通知稿件录用的信封

刊登文章的那期杂志

　　人生就是这样，一次分别，可能永远不再碰面，哪怕是同窗数载的老同学。所以，每一次同学相聚，都是一次精神慰籍；每一句同学微信，都是一次对面叙谈。我们珍视同学间的深厚情谊，我们祝愿同学间的情谊久远。

每隔一段日子，我都要翻一翻我们的毕业纪念册，读几遍同学们分别时的相互留言。那些留言都写的情真意切友爱绵绵。许多同学都写了很多，字里行间流溢赞美落满真挚。我很想把同学们的留言都抄录于此，但限于篇幅，不可能全篇或全部，那就选几个短句吧。

钟娟给我的留言：文弱儒雅是你之表

诚实正直是你之本

                豁达宽厚是你之根

                诗词歌赋是你之魂

阿汤给我的更简短更情切：对你只能说一声My Dear

我给钟娟的留言：

钟响琅琊  增醉翁亭几分仙气

                涓流明光  添女山湖一番柔情

我给秦世平的留言：

壮志已酬  但愿乘长风破万浪

                  闲情多遣  不妨去天府寻佳偶

我给马玉生的留言：

玉鉴良才用

                  金敲珍贵生

还有很多很多，现在字字句句摆列在我面前的本子上，行行段段书写在我激动的情绪中，篇篇章章流淌在我滚烫的血液里。

情感太多，故事太多，叙不尽，说不完。如果写真情实感，可以成就一部报告文学；如果写情节故事，可以成功一本长篇小说。我尝试过，我写了生命三部曲，第一部就是中学大学生活，小说的名字《梨花落》。或许看过的同学能在小说里找到自己的影子和熟习的场景，但我一直声明：这是小说，纯粹的小说，她无法脱离小说虚构的特性。小说的完整情节是虚构的，是杜撰的。但也承认，其中个别情节确实是我的心路历程，更多的是日常生活的累积，尤其是曾经生活过的乡村、县城、都市、学校……一切的生活环境，都是完全真实的，逝去的生活通过记忆幻化成了小说中的精神家园，而成为永恒。

大学同学，相聚，分别。相聚的短暂，分别的长远，才有了亲密，才有了情感。但就人生而言，相聚是偶然，分别是恒远，这才有了无尽思念。

写再多，总得说再见。我们已把思念藏心底，我们已把祝福送四季，正如我，仍想用这首小诗作为送别语：

有轻风吻着夕阳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说一群美丽的名字散发着花香的名字

说无数甜蜜的回忆连接着友情的回忆

说你小组会上讲着孩子的调皮

说你帮助别人接受帮助的感激

说情谊的持久和宿舍里的歌声

说理想的崇高和教室里的灯光

说开朗的欢声笑语

说误解的感叹忧郁

 

终于，该说着传说的遥远

该说着小站最后一列火车走进夕阳

 

说几个少女寻觅中迷惘的少女

说一次旅行疲惫后幸福的旅行

说春天里的秋天与夏天里的严冬

说生活中的艰辛和世界上的独孤

说夏夜宁静你的娴静你的才气

说精神超脱我的艰难我的沉重

说超脱后的欢欣如你的欢欣

说存在着的生命如我的生命

 

终于，该说着分别的寂寞

该说着小站最后一批送行者离开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