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辛基之恋 (小说) 之二

寒光

<h3>(八)</h3><h3> 赫尔辛基,一个喧闹的城市随着夜幕的降临,渐渐宁静了下来。在老城厢里,大街两旁的店铺已经歇业关门,只有酒吧和餐馆的门楣上霓虹灯招牌彩光闪烁。街上散步的行人这时基本上只剩下了一对对乘着昏暗夜色"轧马路" 的情侣。我和优美子也加入了“轧马路”的行列,我和她手牵着手沿着一条用石块砌成的大街,漫无目标地向前缓缓走去。</h3><h3> 优美子告诉我前面有一家历史悠久的“地窖酒吧”,我和她便走了进去。</h3><h3> 这是一家开在地窖里的酒吧,它像一个防空洞那样朴素得令人难以想象,斑驳的墙面、粗坯的木桌椅,似乎把人们带回到了一百年前的老时代。对现代化生活已经厌倦的人们更喜欢这种还朴归真的怀旧气氛,与街面上的冷清相反,在“地窖酒吧” 狭长的店堂里几乎都坐满了人。店堂里没有电灯灯光照明,光亮全来自每张桌子上点燃的一盏盏蜡烛。</h3><h3> 我和优美子找到了一张空桌子并排坐了下来,要了两杯威士忌,慢慢地对饮。</h3><h3> “明天你就要回比利时了,你走了,我会想你的。” 优美子脉脉含情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h3><h3> 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让人感觉像是在做一场梦。只是几天功夫,我同优美子从两个陌路人迅速地变成了一对热恋中的情人,这种加速度的形成只是因为两个人都如同一堆干柴,只要遇到一丁点火星便熊熊燃烧了起来。</h3><h3> “优美子,我像是在做一场梦,我不想醒过来,只想把这个梦一直做下去。” 我对优美子说。在这样一种昏暗的酒吧环境中,让人觉得真的是在做一场梦,我觉得自己是在说梦话。</h3><h3> “石君,现在我好想哭。” 当优美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心里一阵发酸,一种怜惜之情从心底油然升起。我知道她心里的忧伤,但是除了同情外,我还能帮她什么呢?现在她需要的不是什么身外之物,而是需要一个爱她的、也是她喜欢的男人。</h3><h3> 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我扭过头来细细地端详着优美子那清秀的脸蛋:在她细细的双眉下嵌着一对晶亮的丹凤眼,微微翘起的鼻子恰如其分地落在了她面部的最佳位置上,两片薄薄的嘴唇配上两排洁白的牙齿,这是一张标准的东方式美女的脸型。我瞥见在她绷紧的衣衫下高耸的胸脯以及纤细的腰肢形成了优美的女性曲线,加上她的一双不肥不瘦、直挺挺的长腿不能不让一个男人怦然心动。在我的眼里今晚她真的太美了,完全是一个我心目中的女神。</h3><h3> 我把一只手臂搭在她柔软的肩膀上,她也把头顺势倒在我的肩上,我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突然她在我的耳边悄声说:</h3><h3> “石君,你再给我一个伊夫吧!”</h3><h3> 嗯,不需要再作进一步的解释,她的意思我已经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一个女人,一个到了做母亲年龄的女人,在她的心里需要的除了有个男人,还有就是需要有个孩子,这是人的天性,也是动物的本能。</h3><h3> 此时在优美子的双颊泛出了一片红晕,这不只是酒精的作用,也是一种激情冲动的显现。当一个女人愿意同一个男人共同创造一个新生命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在她的心里已经完全容纳了那个男人。当一股感情的激流汹涌澎湃地向我涌来的时候,我还能抵挡吗?我的内心陷入了矛盾中。</h3><h3> “优美子,你真地这么想吗?”</h3><h3> “我真地这么想的,没有开玩笑。即使你现在不能留在我的身边,但我如果有了新的伊夫,他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有他的陪伴我心已经得到了满足。”</h3><h3> 至此,我的内心已被优美子的一番话所感动,我激动地吻了优美子,拉起她的手快步走出酒吧,朝着我下榻的酒店方向走去。</h3><h3> 今晚是个迷人的夜晚,我和她的两颗心贴得更近了。上天啊,我们俩的伊夫会来到人间吗?</h3> <h3>(九)</h3><h3> 我已经记不清曾有多少次半夜里从梦中惊醒,我似乎听见了一个婴儿的啼哭声。那个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入耳。当我清醒后仔细分辨,才知道那是窗外不知谁家养的猫咪在叫春。这种听力上的错觉源于我心头的一个殷切期盼,那就是优美子向我索要的伊夫。他真的会来吗?</h3><h3> 回到比利时后我同优美子的联系就全靠网络即时通讯工具 WhatsApp 了。前几天她告诉我汉森得了肺炎,住进了医院。她现在更忙了,每天一下班后就往医院跑,去看望汉森。尽管汉森外伤后不仅高位截瘫而且出现智障,他们之间没有了语言交流,但是优美子始终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哥哥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在她每天关心的事情里照顾汉森是一件大事,似乎在她的心里除了汉森还是汉森。</h3><h3> 每当她说到汉森,在我的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的感觉。理智上我完全理解并且赞同她的想法和做法,但是那种酸溜溜的感觉却总是会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我明白这是嫉妒心在作怪。爱心往往与嫉妒心共存,爱一个人越深,那么排他性就越强,嫉妒心也就变得越重。这种与生俱来的嫉妒心理,连猫狗等动物都具备,更何况是一个有灵魂、有情感的人。我不知道优美子是否能理解我的这种心情?然而在我心里最关心的还是我们的伊夫到底有没有来?我一再问优美子,但是她总没有回答我这一最关切的问题,让我感到有点郁闷。</h3><h3> 优美子给我发来了许多张照片,当我想念她的时候就打开手机看。我还把其中几张我认为拍得最理想的照片打印成大彩照嵌进了镜框里,放在了我的床头。虽然她同我距离遥远,但是看到了她的照片仿佛她就在我的身边,每天看到手机上 WhatsApp 里她的留言,就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临睡前我还会拿起镜框,对着相片上的她亲吻一下,并朝着照片说声“晚安”。</h3><h3> 有一天,她在 WhatsApp 里对我说好像伊夫真地来了。我一下子变得兴高采烈起来。我要她去家庭医生那里抽个血,查个HCG确认一下。我在此后的几天时间里焦急地等候着她的回音。</h3><h3> 过了几天她告诉我已经去家庭医生那里检查了,确认是有了。</h3><h3> 啊,这是老天爷的恩赐呀!平时不怎么喝酒的我,这天特地去买了一瓶香槟。我把优美子的照片放在了我的面前,对着照片上的她,举杯庆贺。我给她留言,告诉她等到了圣诞节假期我再去一趟赫尔辛基去看望她。</h3><h3> 对于我的婚恋大事,是我远在国内的父母的一个心病。每次给他们打电话,他们总是要唠叨一番:</h3><h3> 母亲说:“你岁数不小啦,该找一个啦,我们想抱孙子啦。”</h3><h3> 父亲说:“趁我们现在还有力气,可以替你带孩子,还不赶快找个老婆生孩子。以后我们真的老了,孩子带不动了,那时候你可别来找我们!”</h3><h3> 父母连连施加压力,但我一直无动于衷。不是我不想有个家,有个孩子,实在是因为没时间去找老婆,也没机会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其实十年来,在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参照的对象,我要找的就要像当年在赫尔辛基机场上见到过的那样一个漂亮的女人。顽固的我居然找了十年,现在我不仅奇迹般地找到了原版的她,而且不久我们的孩子就要降生了!我好想把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里告诉父母,但是我没敢对他们透露,只是因为我同优美子的这场恋爱来得太偶然、太辛苦。她目前还不是一个自由人,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汉森。我同优美子的这场恋爱不完美,有残缺,我害怕将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后,他们会生气。我不知道汉森还能活多久,如果他在世界上多存在一天,那么优美子就多一天不自由,她成了被传统道德观念和亲情绑架的精神俘虏。在快乐之余,我内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甚至有一种做错事后的自责。</h3><h3> 四个月后,到了十一月份,在一次产前检查后,医生告诉优美子,她怀的可能是一个女孩。当优美子告诉我这个消息后,我立刻同她商量给未出生的女儿起个什么名字。优美子提议就叫伊芙娜吧。</h3><h3> 伊芙娜,这个名字好听!她是伊夫的妹妹,我和优美子的女儿。</h3> <h3>(十)</h3><h3> 时间很快进入了十二月份,一年一度西方国家最重要的节日—圣诞节快要到了。 我的心情也变得格外激动起来,因为我又要去赫尔辛基见我心中时时挂念着的优美子了。</h3><h3> 在西方世界的传说里,每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晚上那个白胡子圣诞老人会肩背一个放满了礼物的袋子,从烟囱爬进屋子,将礼物放进孩子床头的袜子里或者堆放在圣诞树下。第二天一早,当孩子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半夜里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千百年来圣诞老人成了孩子们心里的一个梦,他会给孩子们带来礼物,带来快乐。</h3><h3> 据考证,圣诞老人就来自芬兰的一个叫做罗瓦涅米的地方,如今在那里有一个“圣诞老人村”,成了每年圣诞节世界各地的游客们纷至沓来的景区。有关圣诞老人故乡的传说为芬兰更增添了一份传奇色彩,把芬兰这个人口才五百多万的小国推到了让世人瞩目的前沿。</h3><h3> 我同优美子说好了,这次我们要一起去罗瓦涅米的圣诞老人村,为我们那位即将来到世界上的小公主伊芙娜提前买好圣诞礼物。</h3><h3> 圣诞节前夕,我背上行装,再次启程前往赫尔辛基。</h3><h3> 当飞机降落在赫尔辛基机场后,我进入候机大楼,依旧是朝着指示牌上标记“中转”的方向走,去见我的心上人。</h3><h3> 那家食品店就在前面,我放慢了脚步。大约在离商店有二十多米远处,我看见她了。她今天穿着一件米黄色圆领紧身上衣,脖子上系着一条粉红色丝巾,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打在颈项的一侧。她的这一袭衣着和打扮使她显得特别年轻、精神和别致。她今天化了淡妆,朱唇皓齿,明眸细眉,秀发披肩,尽显一个东方美人的风采。我驻足远远地望着她,欣赏着她的优雅。</h3><h3> 她抬头看见了我,转身对她的同事耳语了几句后,便像燕子般地飞奔了过来。我张开双臂,迎着她向前一步,一下把她搂进了怀里。</h3><h3> “石さん,There you are, I am not in the mood for work today. ( 石君,你终于来啦!今天我都没心思上班了。)” 优美子把头埋进了我的怀中,像个孩子那样撒着娇。</h3><h3> “Yumiko,I miss you so much!( 优美子,我是多么思念你啊!)” 我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轻轻地对她道。</h3><h3> 虽然才不到半年时间,但是我感觉同优美子分别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她的脸还是那么漂亮,身材还是那么苗条,只是微微隆起的小腹可以让人得知她已经有了身孕。</h3><h3> “你先到那家咖啡店里喝杯咖啡,再过一小时我就下班了。”优美子仰起头来,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店。</h3><h3> “你坐在靠门那里,让我可以看见你。” 优美子又补充了一句,冲我妩媚一笑,然后快步走回了她工作的地方。</h3><h3> 我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表,这时是下午五点多钟。</h3> <h3>(十一)</h3><h3> 老天对宇宙万物都是公平的,北欧的天是这样,夏天里人们尽情享受着长时间灿烂阳光的福利,但是一到冬天立刻又把人们带进了漫长的黑夜中。对于每个人的命运来说也是如此,当你从一只手里得到了某样东西时,从你的另一只手里又会失去另一样东西。任何的获取最终总是要归还的。如今虽然我找到了心仪的她,但与幸福相伴的却又是另一番苦恼。我和她不能朝夕相处,想见个面也要等待大半年时间,这是一种爱的折磨。</h3><h3> 这天晚上,当我正想同优美子能单独地在一起多缠绵一会儿的时候,但她却又急着要去医院看望汉森。她说去晚了,过了医院探望时间就不让进了。她的执着引起了我心里的阵阵不快,虽然我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我忍不住冲着她说了一句赌气的话:</h3><h3> “早知道你心里这么在乎汉森,我何必还来赫尔辛基?你就不能多陪陪我吗?”</h3><h3> “石君,我一直以为你是通情达理的人。看来我是想错了。” 说到这里,优美子脸色沉了下来。她一语不发,低下头来,手里拨弄着衣角。</h3><h3> 我发现是我一时太冲动,说错了话,破坏了本应欢乐的气氛,于是连连向她道歉。但是,已经搞坏了的气氛要想修复如初变得很困难了。一种尴尬、沉闷的气息笼罩着我和优美子。我提出陪她一起去医院看望汉森,一路上我和她都沉默不语。</h3><h3>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尽管我竭力想修复我和优美子的关系,但是我和她之间似乎有了一道裂隙,这道裂隙不仅已经显现,而且变得越来越深了。</h3><h3> 圣诞节来临了。圣诞之夜,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家家户户搭起了圣诞树,树上挂着彩灯和彩球。一走进商场,立刻听见喇叭里唱着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等圣诞歌曲。在这种欢乐的节日气氛影响下,优美子的脸上开始绽开了笑容。</h3><h3> 我和优美子在圣诞节那天去了罗瓦涅米圣诞老人村。在那个传说中圣诞老人出现的小村庄里,一栋栋五彩的小房子装饰得像在童话世界中一样。在礼品店里,我们为伊芙娜挑选了一套圣诞老人穿的红衣服和尖顶帽,为她买了一个会唱催眠曲的小木偶。一切似乎又回归到了当初。</h3><h3> 不料在返回赫尔辛基的路上我同优美子又发生了龃龉,再度引发了一场危机。事情是这样的:</h3><h3> 原本我打算给优美子留下一笔钱,我对她说:“孩子要出生了,你手头需要用钱,我给你和孩子带来了一笔钱。”</h3><h3> 谁知优美子却回答说:“我有,不需要你的钱。我这里还有汉森外伤后保险公司付的赔偿金。”</h3><h3> 我一听她这话,心里感觉不爽,于是脱口而出:“孩子是我和你的,同汉森没关系,为什么要用他的钱?”</h3><h3> 这句话一说出口,我知道又闯祸了。果然,优美子又低头不语了。半晌后,她回了我一句:“我知道你心里容不得汉森。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提他了。”</h3><h3> “优美子,不是说我嫉妒汉森,我觉得事实上在你的心里似乎汉森比我重要,我感到不解。我想要你一句话,你到底还爱不爱我?”</h3><h3> “石君,这是两码事。汉森是我儿子伊夫的爸爸,他现在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我不可能割舍同他的亲情关系。你是我的爱人,你是一个健全的人。我给他多一点关心有什么错?我不可能为了你而扔下他不管。我希望你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如果你那么小心眼,那只能怪我看错人了。"</h3><h3> 优美子越说越激动了,我生怕她说出这样一句无情的话来:“如果你一定要我在你和他之间选一个,那我只能说:'你走吧' ”</h3><h3> 过了一会儿后,优美子继续说道:“实际上在我的身边一直不缺追求者,但是当他们得知我有汉森,而且我表示了不愿意抛弃汉森,他们就又一个个远离了我。自从你在我面前出现后,我曾问我自己:他将会是我生命的最后归宿吗?当你告诉我你十年来一直在想念我,我很感动。我本以为有你这么执着的爱,你会接受我的一切,包括汉森。于是我决定接受你,同你一起有个孩子,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岁数不允许再等了,这是最后的一个机会。”</h3><h3> 听了优美子的话,我感觉我同她之间产生了认识上的分歧。她是要把带上汉森作为一条再次恋爱的底线,而且是要把汉森放在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位置上,从这里可以看出他们夫妻俩在过去的岁月里感情非常之好。如今只因迫于客观状况,也迫于她的年龄,她想要抓住最后的时机再有个孩子,于是从无数的追求者中寻找到一个能够符合她心愿的人。她并不在乎金钱,也不论对方是什么民族,身在何方,只求对方能答应她那个唯一的要求。</h3><h3> 在我的观念里,我可以接受她的现状,但是让我敏感的是她的感情天平能否倾向我这一方。因为她不可能把一份感情同时分给两个男人,爱情是排他的,她如果要让另一个男人爱她,她只能从原本的那个感情世界里脱身出来,否则对于男方是不公平的。如果她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任何男人同她的关系只能是蜻蜓点水,逢场作戏罢了。</h3><h3> 要不是因为伊芙娜即将出世,我感觉我同优美子的感情可能要走到尽头了,因为我没有勇气再走下去。可是伊芙娜也是我的孩子,我怎能扔下她而去?</h3><h3> 芬兰进入了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大雪又覆盖了大地,原野上一片银装素裹。赫尔辛基城里千家万户屋顶烟囱中冒出的袅袅白烟,向着晴空轻盈地散去。一种宁静、祥和的圣诞节气氛笼罩着这座历史老城,像一幅幅立体的油画镶嵌在大自然的镜框中。此时此刻在我的心里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述说的惆怅。</h3> <h3>(十二)</h3><h3> 自古以来,一个壮士的好斗之心常表现在于对外部世界的征服,一是要征服对手,二是要征服女人。在当今社会,一个理想者面对事业他会以滴水穿石的精神不懈进取,面对心仪的女人他也会不遗余力地去拼命追求。当一个男人把择偶当做一项事业来做的时候,那么他必定会面临着种种挑战,也将面临着成功与失败的考验。</h3><h3> 我承认,当我第一次看见优美子的时候,的确是被她的外在美丽所吸引。是出自那种雄性荷尔蒙的力量使得我像灯蛾扑火似不计后果地扑向了她。是一种男人的征服欲驱使我跨出国门奔赴赫尔辛基。</h3><h3> 美丽的玫瑰花是带刺的,你只能保持距离远远地欣赏它,一旦当你走近它、企图得到它的时候,你就要做好被刺的思想准备,并承受被刺的痛苦。</h3><h3> 优美子就像是一朵美丽带刺的玫瑰花,当我得到她的时候,我又被她刺痛了心。她在处理汉森与我的关系问题上,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h3><h3> 这次圣诞节的赫尔辛基之旅对我来说是一次痛苦的旅行。我开始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不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办。人哪,在一时冲动下做出了不明智的决定,经历了挫折之后,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初心不变?</h3><h3> 就在我为这一段失落的感情而烦恼的时候,在我的生活里又闯进了另外一个人。</h3><h3> 有一天上班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是个清脆的女声:</h3><h3> “你是石医生吗?我的名字叫梁雨昕,我刚到比利时不久,有点健康上的问题想咨询您,想同你约个时间。”</h3><h3> 我按通常的工作程序那样同她约好了门诊时间。</h3><h3> 第二天在约定的时间里,我见到了这位名叫梁雨昕的新病人。</h3><h3> 当她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感觉眼睛一亮:她留着齐耳短发,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两侧面颊上的一对小酒窝显得可爱动人。她是一个清秀、活泼、充满了朝气的年轻姑娘。我从她的个人资料上看到她今年二十七岁,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她居然同我是同月同日的生日,而且还同生肖,只是她比我整整小了一轮。她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让人几乎无法分辩出她是国内哪里人,只是她说话中一个句尾的疑问词“伐”被我捕捉到了,我断定她应该是上海人。于是我立刻改用上海话问:</h3><h3> “侬是上海人?”</h3><h3> 她一惊,也用上海话问:“侬哪能晓得?是我格普通话里被侬捉到了上海话口音?”</h3><h3> “呵呵,我是老上海人了,是勿是上海老乡是瞒不牢我的。”我自鸣得意地说。</h3><h3> 这天我的预约病人不多,于是在谈完正事后,我便同她攀谈了起来。从对话中我得知她是国内某个公司的外派人员,他们公司收购了比利时的一个公司,她是由总公司派来工作的。我问了她要在这里工作多久?又问她的家人也一起来了吗?她摇了摇头,微微红着脸说她还是单身。接着她又反问我做了多少年医生?老婆孩子都在比利时吗?我也摇摇头,只说了一句"同你一样。"</h3><h3> 梁雨昕主动地要求加上我的微信,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h3><h3> 我私下将梁雨昕同优美子做了比较。虽然梁雨昕比不上优美子那么漂亮、精致,但是她年轻、活泼。优美子属于是一种文静优雅类型的女人,而梁雨昕则具有直率爽朗的性格。她们两人好比春兰秋菊,各有千秋。</h3><h3> 我承认,梁雨昕的出现在我的心里激起了阵阵波澜。当我同优美子的关系出现裂痕的时刻,她像是旱天里的及时雨滋润了我枯竭的心田。</h3><h3> 通过微信,我同梁雨昕频繁地聊了起来,渐渐地我们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而我同优美子在WhatsApp上的对话变得越来越少,同她仅仅维持着一种很勉强的关系。</h3><h3> “石医生,这个周日你有空吗?想不想同我一起出去玩玩?”</h3><h3> 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了梁雨昕从微信上发来的邀请。我觉得这个姑娘对我有点那个意思了,估计她是想进一步升级我们之间的关系。</h3><h3> “好啊!打算去哪里呢?”</h3><h3> 我接受了她的邀请。我想,我和她的关系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到时候再说了。</h3><h3> “我们去卢森堡怎样?我还没去过呢。”梁雨昕提议。</h3><h3> OK,我答应了她的要求。</h3> <h3>(十三)</h3><h3> 卢森堡,一个与比利时、德国和法国相毗邻的袖珍小国,历年都被评为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首都卢森堡城是个名副其实的花园城市,城区由几座山头组成,山头上的城区互相之间由几座大桥相连接,山脚下是供人们休闲散步的花园。一座美丽的城市总是与罗曼蒂克的情调相关联,用小巧、清秀和浪漫来形容卢森堡这座城市并不过分。</h3><h3> 今天梁雨昕把我带到卢森堡来,不只是因为她从未来过这个城市,想一睹其真容,更主要的恐怕是想在一个美丽的地方向我吐露她的心声。</h3><h3> 当我和她在山脚下的花园里沿着蜿蜒小径往前走的时候,她伸出手来挽住了我的臂膀,我的心里不由地产生了一股暖意。</h3><h3> “石医生,你一直单身吗?”梁雨昕突然向我提了这个让我一时难以回答的问题。</h3><h3> “哦,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单身就行。”梁雨昕见我不直接回答她的提问,就改口换了另一个问题。</h3><h3> “你想,我如果现在不是单身,我今天就不可能陪你来卢森堡了。”我转弯抹角地回答了她的提问。</h3><h3> “现在该我来问你了。你结过婚吗?”我反问她道。</h3><h3> “没有,从来没有结过婚。但我以前有过男朋友,后来拜拜了。”她用很轻松的口气回答了我。我能感觉到她有直爽的性格,而且她的思想不保守,具有新生代的特征。</h3><h3> “你为什么同你的男朋友分手呢?” 为了不让她再来追问我,我就继续追问她。</h3><h3> “他不思进取,而且......”说到这里,她把话打住了。</h3><h3> “而且什么?”我还想追问她。</h3><h3> “你别问了,我喜欢像你这样的男人。”说完,她突然站定,转身一下抱住了我。她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微张开,等待着我的亲吻。</h3><h3> 我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主动大胆的动作镇住了,有点受宠若惊。她将那富有弹性的胸脯紧紧贴在了我的胸口上,我立刻感觉到了一种难以阻挡的诱惑。面对她的主动进攻,我顿觉失去了招架能力。我轻轻地、快速地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地移开了。但是她不依不饶地硬是将嘴唇贴到了我的嘴唇上,使劲地亲吻我,活生生地把我一个大男人惹得欲罢不能。</h3><h3> 我感觉天地在旋转,不能自已。这种炽热的爱情来得太快,让我丝毫没有思想准备。我原本只想同梁雨昕停留在聊聊天、谈谈心、最多牵个手的程度上,但是她已经把我拉上了爱情的快车道。在中国的传统观念里,爱情的表达只允许是男人采取主动,女人永远应该是被动的。如果一个女人向男人主动表露爱慕之情,甚至主动投怀送抱,那是有违传统的,往往意味着这个女人的不检点。但是如今的年轻人已经冲破了传统观念的束缚,新一代的女性当她们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她们敢大胆主动地表达她们的爱。在新一代人面前,显得我的思想观念滞后,甚至迂腐。我由此想到,我过去的种种郁闷和心痛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自己的思想狭隘造成的。</h3><h3> 打从卢森堡回来之后,我与梁雨昕的关系立即提升了一个级别。我从来也没有体验过这种由女人主动发起的爱情攻势带来的欢愉,她把我迷得忘乎所以,神魂颠倒。</h3><h3> 在几度痴迷中,我几乎把优美子忘了,一连数天都没有给她发短信。等到我对梁雨昕的热情劲稍有冷却后,才想起了优美子的预产期快到了。我在WhatsApp上问她是不是马上要生了?优美子回答说她已经进了医院的待产房,大概就在这两天时间里伊芙娜要出生了。我说我这就去订机票马上赶去她那里,但是她态度非常坚定地一再不让我去赫尔辛基。</h3><h3> 我意识到在她的心里她是执意要同我分手了。</h3> <h3>(十四)</h3><h3> 悲哀莫过于心死。我感到对优美子的爱已经从我的心里渐渐地变淡,快要消失了,但是我惦念着我的女儿伊芙娜。在我的一再恳求下,优美子给我发来了一张伊芙娜的照片。</h3><h3> 伊芙娜长得同我很像,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到我的影子。我心里挂念着伊芙娜,好想去看看她。我屈指一算,伊芙娜快要有一岁了。不为其他,就为了孩子,我也应该去一趟赫尔辛基。</h3><h3> 我对雨昕撒了个谎,说我要去赫尔辛基开个会,去个三天就回来。我这个人不善于撒谎,一旦撒了谎脸上就会不自在,让人一下就揭穿。但是这件事我必须瞒住雨昕,不能让她知道我去赫尔辛基的真实目的。一旦让她知道了我在赫尔辛基还有个孩子,那么我同她的事情恐怕也要黄了。</h3><h3> 我从网上订好了机票,利用周末的两天时间加上周五赶赴赫尔辛基。对于每次度假出行,我都要事先做好准备,提前贴出布告通知病人,对于已经有了预约的病人也要通知他们预约改期。当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我带上简单的行李就出发了。</h3><h3> 在临出发之前我在WhatsApp上留言通知了优美子,告诉了她我到达赫尔辛基的日子和时间。这次她没有反对我的前往,而是说这次她要当面告诉我一件重要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她在留言里没有多说。</h3><h3> 加上十多年前的那一次,这是我第四次飞往赫尔辛基。因为优美子现在请了长假在家带孩子,不在机场上班,所以抵达赫尔辛基机场后,我直接就出了机场,前往她家。</h3><h3> 从机场坐地铁去优美子家非常便捷,只花了半个小时多一点时间我就到了她那里。当我走进那栋熟悉的大楼,按门铃后,优美子开了门。我一眼看见了在她手里抱着的那个孩子,看到了孩子她的那个熟悉的眼神,不用猜就知道她就是我的孩子伊芙娜。</h3><h3> 我喊着“伊芙娜”,一步上前从优美子的手里抱过了孩子,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用汉语对着伊芙娜说:</h3><h3> “孩子,原谅爸爸那么久才来看你。但爸爸是一直在想你的。”</h3><h3> 我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布娃娃放在了伊芙娜的手里,然后我也在优美子的脸上吻了一下。</h3><h3> 伊芙娜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地盯着我看,似乎她在心里猜:这个人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他?</h3><h3> 我问优美子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怎么,汉森还住在医院里?是不是到时间了,你该去探望他了?”</h3><h3> 优美子摇了摇头。</h3><h3> “他怎么了?”我有点吃惊的问她。</h3><h3> “他走了!” 优美子平静地说道。</h3><h3>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怎么走得那么突然?</h3><h3> “他自从上次得了肺炎以后,情况一直很差,后来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人间。”</h3><h3> 优美子说到这里眼眶有点发红,但立刻她又强忍住悲伤,朝我勉强地笑了笑。继续说:</h3><h3> “不过这样也好,对他本人对大家还有对你都好。这就是我这次要告诉你的一件重要的事情。现在我自由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上伊芙娜跟你去比利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带着伊芙娜留在芬兰过日子。”</h3><h3> 听优美子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像是倒翻了一只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这时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开始怨恨自己,是我一错再错,一次次伤害了别人。当初因为我的嫉妒心作怪,错怪了优美子,伤害了她。现在优美子已经完成了她的道德义务,成了一个自由人,我完全可以带上她和孩子去比利时团聚。但是又因为我没有坚守道德底线,瞒了雨昕姑娘我的真实情况。只因为我同她已经走得太远了,如果现在我带着优美子和孩子去比利时,必然会伤害到痴心爱着我的雨昕姑娘。我扪心自问,现在在我的心里还爱着谁?凭心说,现在我更多爱的是雨昕,但是优美子是我孩子的母亲。对优美子我要承担起更多一点道德上的责任。如果我现在要想摆脱这种道德上的责任也是一句话就可以了的,因为优美子已经说了,如果我不愿意带她母女俩去比利时也可以,她们俩就留在芬兰生活。我可以独自返回比利时后,在雨昕面前什么也不提,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我的良心允许我这么做吗?难啊!这决定不是立刻就可以下的。我需要有一个充分的考虑。</h3><h3> 我对优美子说:“你看,我这不是刚下飞机吗?这么重大的事情让我们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好吗?”</h3><h3> 我打算在这三天时间里同孩子好好地相处,在一起生活。</h3><h3> 我同优美子带着伊芙娜一起去动物园看动物,又一起去商店买衣服和其它东西。同优美子和伊芙娜在一起时,我感觉到了一种祥和的家庭生活气氛。我同优美子也相处得很愉快。</h3><h3> 很快三天时间过去了,今天我又要返回比利时,优美子带着伊芙娜一起去机场送行。在机场的办票大厅办完了票后,我要进入边检站了。在前往边检站的通道里,我同优美子道别。我对她说:</h3><h3> “我马上又会再来赫尔辛基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决定怎么办了。请耐心等着我吧。”</h3><h3> 我这么说是想给自己留个余地。</h3><h3> 我亲了伊芙娜,她的大眼睛盯着我。突然从她的嘴里冒出了两个字:“爸爸”。我的眼泪立刻“哗”一下流了下来。我紧紧地抱着伊芙娜,泣不成声地说:</h3><h3> “伊芙娜,我的孩子,爸爸会马上来看你的!”</h3><h3> 这时优美子也在一旁偷偷地抹着眼泪。</h3><h3> 我向她们母女俩挥着手走进入了机场候机厅。突然,我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她面朝着我看着。我定睛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人是梁雨昕!</h3><h3> 我感到非常的惊讶。她怎么会出现在赫尔辛基机场的?这时候雨昕异常平静地对我说:</h3><h3> “石医生,没想到吧?三天前,我是跟你坐同一架飞机到赫尔辛基的,今天我又要同你坐同一架飞机返回布鲁塞尔。三天来你的一切我都看见了。我们走吧。”</h3><h3> 天哪,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却又偏偏发生了。我惊魂未定地跟着她向候机厅走去,不知道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等待着我。</h3><h3> 赫尔辛基机场里人来人往,那一家家放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布置得色彩缤纷的免税商店为过往的旅客们打开了一扇介绍北国特产的窗口。而在其中的一家食品店里曾发生过那么一段令人唏嘘的爱情故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