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秘密旅行

申行者

晚上吃多了，我说要出去散步。外甥女说，你出去了我跟谁玩啊。我回她，你可以跟我一起呀。她想了一下，去找了一只空口袋装好了自己的白色毛绒玩具小狗，神神秘秘的跟我说：那我们三个一起去散步，小白也跟我们一起，但是不可以带妈妈，这是我们三个的秘密旅行。我面露难色：跟妈妈一起不是更好吗？她坚定的摇摇头。
出了门，她说由她带路，因为“她对她们小区地形很熟悉”。我听到这么专业的词汇都冒出来了，低头认真看了她一眼，真可以，地形！走到绿化带，光线暗下来，她嘱咐我道：小姨，你看好你脚下的路，不要摔倒了。我的眼睛是夜视眼，我看前面的路，你跟着我走就好了。大概怕我思想上不够重视，后来又举例道，我奶奶的腿不好，不能快跑，因为她走路的时候没有看好脚下的路，踩到香蕉皮摔倒了。腿里还打了钢钉呢。
后来走到小区的绿道上，迎面看到姐姐拿着手机，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我刚想上前打招呼，外甥女慌忙拉我躲到旁边的灌木丛里，跟我说，不能让妈妈发现我们。我说为什么呀？她皱一下眉头，对我的觉悟感到失望，解释到：因为这是一次秘密旅行呀！被发现了不就失败了。我装作心领神会的样子点了点头。
　　成功躲避了危机后，她长舒一口气，拉着我的手说道，这下应该不会被发现了，我们来聊聊天吧。接着她给我讲最近妈妈给她读书的内容，嗯，是关于理财的。讲完书中的故事，又感叹一声，妈妈才拿出XX钱理财，太少了，她养的鹅只能算一只小鹅，这么小，都下不了金蛋。理财的话题我听着只能干瞪眼，经过科普，明白了养鹅的故事大致是拿出一部分固定储蓄去理财，本金相当于一只鹅，收益相当于鹅下的金蛋。我问她，你养的鹅大吗？她顿一下道：当然大，我养的鹅是可以下金蛋的大鹅！我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心中暗想，我估计也就养只鹅蛋了。
　　一边走着，小区绿道上虽然没有车辆行驶，但是偶尔会经过几辆电动车。每当这时她立马拉我到一边站定，让电动车先过去。我说我们只要靠边一点，可以继续走。她随即展开论述：小姨，有些人的眼睛晚上是不好用的，不像我都是夜视眼，有些车子的灯也是不好用的，因为不够大。所以，你不能保证每一辆车都开的没有问题，你只能做到自己躲得远远的来保证安全。我呆看了她一会，发现从道理和逻辑上这个说法都无懈可击，然后深深的点头表示同意。
　　走到一个岔路口，她问我，你想调头回家还是再继续走走?我说可以继续走走。她说，好的，我带你去我们老幼儿园看看。九月份，她就要入读一年级了，所以，幼儿园变成了过去式，被称作“老幼儿园”。想起来白天刚好陪她去新学校面试民乐团，老师把她的名字念错了，出来后，她摇摇头，感慨的说：老师读书少啊，连“熹”都念错了。姐姐解释到，估计写的不清楚，老师把“熹”看成“意”了。外甥女继续摇头道：我一点不觉得“熹”长得像“意”。虽然我觉得她可能并不认识“意”这个字，但是能够明白，对她来说，“熹”的模样是不容置疑的，只是它自己的样子。
看完幼儿园，她又带我去附近转了转，看到摇摇车，我说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很喜欢坐摇摇车。“记得，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了，那是小宝宝才喜欢玩的。”经过一家绘画培训机构，门前放了一些展板，有学员的作品。她拉我凑近了去看，说我认识这里面的画，指着其中一副说，这是蒙娜丽莎，它的名字真美。我说是的，慢慢念，像一首小曲子。
　　返程的路上她说累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于是我们找了圆墩墩的石凳坐着。她拨开挂在肩上的口袋，瞅一眼小白，开心的说，这是我们三个的秘密旅行啊！我说可惜小白不会说话。她不满的看向我：怎么不会说话啊，小白会说话的呀！汪汪汪！汪汪汪！大概在以示抗议吧，我诚恳地向小白道歉。

坐着的时候，她的漂亮裙子像把小伞一样向周身撒开，她认真盯着裙子看着，然后小手指定了一个绿色椭圆的图案跟我说：小姨，你看这个形状是果实，就不能说它是花朵了。我说是的，你的裙子真漂亮，有很多好看的图案，不仅有花朵还有果实，颜色也都很好看，正在苦思冥想其他的该怎么描述。外甥女接话道：因为它是与众不同的。“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记得看过一个书评，评论一本绝妙的书，讲作者每一句话几乎都像禅师的棒喝。曾经，在我眼里，面对熹熹小朋友，我一直以小姨自居，还装模作样的感慨自己也当长辈了。但是，今夜我清醒的意识到，虽然个头有高低（其实早晚也会被赶超），但是对于生活的认识，以及生命的体验，我可能压根也不比她高明，或者，客观一点说，我更“笨”一点，更混沌一些。这个“笨”字是熹熹小朋友一直以来对我的评价，曾几何时，我以为是玩笑话，当下细想，可能是一个客观中肯的评价呢。
想起姐姐说的一件事，她带熹熹逛无印良品，发现正在搞活动，立马控制不住自己的购物欲望，频频感慨着：这家店打折好划算啊！熹熹拖住姐姐说道：妈妈，你不要再看了！打折就不花钱了吗?你以为人家是白给你的啊！不知道姐姐当时什么感想，我只觉得，智慧的棒喝不仅隐藏在岁月更迭累积的褶皱里，也潜藏在生命最初本真的清澈眼眸里。
今夜半个多小时的秘密旅行中，走过了很多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