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杀鸡

Harry

天寒地冻，冷风萧萧，空空的街上看不到车和行人，说不出的寂寥和冷清。

许多人此刻还在假期中没有回来。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北京可以和安静沾上边。

我忍着病痛，独自站在一户人家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

春节前几个月工作一下子变得忙碌，无暇锻炼。长时间的伏案工作终于让肩颈出了问题，连转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很费力。最怕有人在背后叫我，还要像个机器人似的转过身体才能看到他。

微信里的那些治疗方法，头划8字，手臂拉伸等等都试过了，没看到什么显著效果。

也去了两次盲人按摩。刚按完好像舒服一些，第二天就恢复了老样子。

学医的小姨子判断我的状况挺严重的。她们医院正订购一台理疗机，应该能有帮助，但劝我别打算一蹴而就，一下子就能治好。我说哪有那么大事，以后我劳逸结合、尽量抽空多去按摩不就好了？她摇摇头说没用的，一副嘱咐病人爱吃什么赶紧吃的模样。

春节张灯结彩、阖家团圆，休息了好几天。然而脖子后背酸痛根本没有放假休息的意思。传说中的理疗不知道啥时候了，还是再找人按按，图个一时舒服也好。

家附近还真有一家春节营业的盲人按摩。看评价一般般，但近得隔条马路就能到了。

就像许多其它按摩店一样，这家也藏在居民小区内。但从路边、小区门、到房门口，一路找来没看到任何店名信息。北京确实刚刚整治了户外广告牌，但隐蔽得这么低调，让我一度怀疑网上的地址是不是有误。

我正在门口犹豫要不要敲门的时候，门一下推开了。一对母子走出来。我赶紧问这里是不是按摩店。那女士点着头把我让进屋里。

“老程，有客人了”她对坐在沙发上的人说。

老程放下手机，站了起来。看起来又高又壮。身材像个退役篮球运动员。

他没有多余寒暄，只问了我哪里不舒服，就示意我趴在按摩床上，准备开始了。

老程人高马大，呼吸时气息很粗，手劲也不小。上来就在我最酸疼的后背招呼起来。

这种全身按摩我也经历过很多次了，每个技师手法虽有差别，但殊途同归。差不多都是颈，肩，背，腰，腿，最后按头，先广泛疏解，再结合重点关照。今天，上来就直捣黄龙……我是不是碰上了个野路子的，难怪这家好评也不是太高。

我最近盘算着在家附近选一家技艺最好的按摩店，以后固定下来，定期调理放松一下，至少不会再进一步严重下去。然而，加上这次试过3家了，也没看出哪家更好。只有春节后再从长计议了。

我对这次按摩不抱太大希望，大春节的，要求也不能太高。

老程按了一会，让我逐渐体会到了更多不同。我意识到他每一下的力着点都准确的恰到好处，有的力透骨髓、酸痛不已，有的就像过电、让我阵阵酥麻。手法好像也异于常人，除了一般的按，压，可能还有搓、捏等等。

身体的感觉告诉我，这“野路子”其实并不简单。看上去招式与众不同，可能是武功还不入流，但也有可能已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江湖上武功虽流派众多，但往往自恃名门正派而墨守成规。真正的大家从不循规蹈矩，更不按套路出牌。老程的手法有别于传统，招式不见得优雅好看，但胜在实用有效。就像令狐冲的独孤九剑，传统流派起初无不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一但交手，令狐公子斜斜的一剑刺出后，对手才赫然意识到周身大穴无不笼罩在森森剑气之下。

我正胡思乱想，老程的目标已经扩展到了其他部位。脖子根、肩膀头，锁骨下……，好像是遵循着某些经络。按我胳膊时，他的手仿佛接了高压电，我整个手臂抖个不停，却无法控制。又疼又麻的感觉让我禁不住哼了出来。要是特务这么审讯我，时间再长点我肯定就招了。老程并不惊讶，只是平静的要我忍耐一下。大冬天的，我的额头都冒出汗来。

说老程像剑客并不贴切，他应该是位点穴高手。

我趴在按摩床上，身体经受着舒服、酸痛、酥麻……短短时间品尝了人间百味，但身体好像越发轻松，脑子更是一刻不闲着。

你说如果我彻底不相信按摩可以治好我的问题，或者刚才在门口犹豫而最终没有进来的话，就碰不到老程。人生很多时候就是各种机遇巧合。懒堕，害怕或疑虑而少走一步，也许就错过了很多，人生可能会因此而大不一样。

既然有缘碰到了老程，以后就专门找他好了，办个卡，每周一次，小一百块，为健康投资。

在按摩床上经历着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当老程说好了的时候，还真有些意犹未尽的失落感呢。

说也奇怪，一个小时前好像半身不遂的我，现在伸了伸胳膊，转了转头，竟然和常人无异了，真是手到病除！

老程并没有像其他技师一样貌似郑重的嘱咐我一定要再来治几个疗程，只是给我介绍了我肩颈酸痛的机理，及日常注意事项。

高手就是高手，决不像泛泛之辈，功力不够，解决不了问题，就拿疗程说事。

这让我更加坚定了每周找他保健的决心。

我心里兴奋像捡到了钻石，跟着老程到了收银台。我知道大众点评上的团购价是89，办卡应该更便宜，还是问了一下价格是不是89。老程平静的说，我和他们按摩不一样，我一次300。

那天，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推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