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大，唯有母亲的爱

云天

——祭母亲

　　父亲走了，母亲还在。只要有娘在，无论我离家多久，那座老院旧屋永远是我心底不舍的牵挂。每次回到老家，进门喊上一声：娘，我回来了。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这天是中元节，母亲却走了。也许天堂里的父亲思念母亲太久，不想让母亲在这五浊世间受苦下去，便把母亲接到他的身边去了。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中午十时许，我临时有点事，从公司出来正在路上，妹一个电话哭着告我：母亲突然昏厥，正在医院抢救。我隐感不妙，心底一阵慌乱，在急急调转车头后，停在路边定神片刻，便一路狂奔至医院。到医院后，母亲已经醒来，我俯在母亲耳边说：“娘，我回来了”。母亲点点头，轻叫了一声：广儿。我轻轻安慰娘说：娘，没事，输完液就好了，你还象往常那样，心里念着阿弥陀佛，佛不会让你受罪的。娘又点点头。看着娘神志还算清醒，我心里放松了少许。

　　这时，主治医师将我和哥哥们叫到一旁，说母亲是大面积心梗，病情很危重，要我们做好心里准备，并说了几套治疗方案，征求我们的意见。无论是下支架，还是融栓治疗，对于已经86岁高龄，身体又是极度虚弱的老人，风险都极大的，要转省城医院也不现实。但病情不等人，我又电话跟省二院医生朋友简单说了一下母亲的病情，他建议先少剂量融栓治疗（注：融栓治疗对于75岁以上老人，已经是治疗的禁区），主治医生也同意了这个方案。由于普通病房人多杂乱，治疗也不方便，且母亲病情忽然加重，开始轻微呕吐，便赶紧将母亲转至重症监护室，这里只允许一位亲属陪同，我跟哥要求，让我留下陪着娘吧。病房到重症监护室距离不长，只从三楼转到了二楼，但母亲却未经得起这不足百米的颠簸，到重症监护室后，病情急剧加重，呼吸骤停，上呼吸机不久，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医生护士轮流按压着母亲的心脏，十多分钟后，仍没有复苏的迹象。主治医生出来同我商量，说他们尽了最大努力，母亲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老人的胸骨已经很脆弱，如果继续这样用力按压下去，胸骨极可能折断，问我是否停止治疗？我说你们不要停，轻点力给母亲按着，我给哥说声。电话征得哥哥们同意后，我含着泪让医生们停止了救治。母亲的生命，便定格于2019年8月15日（农历七月十五）下午两时，享年86岁。

母亲从病发至离开这个世间，只经历了短短的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里，母亲没有太大的痛苦，除了一点轻微的呕吐，一直都很平静，临终走得也很安祥。我轻轻整理了一下母亲的头发，吻着母亲的额头，对着睡着了的母亲说：娘啊，您辛苦了一辈子了，也修行了一辈了，可以去那个极乐天国好好休息了，您走吧！父亲还在那边等着你呢！这边已经没有您可遗憾的事了，您放心的走吧！

　　母亲走了，在父亲离开我们897天后，随着父亲的脚步走了。

　　天之大，唯有母亲的爱！母之爱，唯奉献，无索取！天之下，唯有母亲能舍身为子。母亲之爱，是人皆能感受至深，勿用言表。这里，我也只想说一下母亲的平凡与坚毅：

　　像许多乡村妇女一样，母亲一辈子烧香拜神，且母亲显得更为虔诚和执着。多少年，每逢初一、十五，总要跪香至深夜，并且关着门从不让我们进去打扰，起初我们儿女很不理解，甚至为此嘲笑母亲，但母亲从未失去敬神之心。在儿女们每次出远门或遇到什么事情，母亲总要在神前为我们上支香，烧一捻纸钱，祈求神灵保佑她的子女们平安无事。慢慢的，我理解了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子女孙辈，从心里接受了母亲的所行，有时还陪着母亲跪在神前。

　　近几年，母亲岁数大了，已经没体力长时间跪香，也没有精力照管家神，她总为自己偶尔的疏忽自责不已，无奈下只得将家里的香案传递给了哥嫂。虽然不再跪香，但母亲开始打坐。每天早晨四时，母亲准时起床，洗漱干净，盘腿合掌静坐一个小时，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即使在市里跟着我住，也照做不误。我为母亲的毅力所折服，有时我也想效仿一下母亲，但总是半途而废。我问母亲，这样坚持为的是什么？母亲回答也很简单：我就是不想拖累你们，我好好练功，就是求得哪天我真的要走了，痛痛快快的走，不要拖累你们！

在父亲走后，母亲好像预知她的生命时限，曾跟我说了好几次，等到86岁就走了。我总对她说，别多想了，您老活个百十来岁没问题。她说活那么久有什么用，早去早了！上周日我去妹家看我母亲，母亲见我就问帆帆怎么没来啊，我说他晚上写报告太晚了，早晨没起来，等这次春节放假先来看您。母亲说现在可想帆了，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我赶紧说，您现在这么壮，过好几个春节都没问题。为了不让母亲失望，我急忙通过微信，让母亲和儿子见面聊了会儿。我现在真后悔自己，如果我能坚持一下，就能把儿子叫起来，回家让母亲见上一面多好。

　　天之大，唯有母亲的爱！娘走了，我将永失那份天之大爱。从今以后，再进入老家的那扇大门，再也无人应答儿喊娘的声音。娘啊，儿少小离家，您疼我半百，却陪您不到二十年，儿愧于您的养育之恩啊！

　　娘走了，这座老院旧屋再也等不到它的老主人了，这老院旧屋也承载我所有的童年梦想，从此也将结束了。娘啊，您走了！儿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这幢老院旧屋我还能呆多久？从此，再走入这个家门，我也将由主人变成了亲戚。也许，直到儿叶落归根时，才能永久的陪在你和爹的身边。

　　爹走了，娘也走了，我的精神脐带彻底剪断了，从此后，我也真正长大了；爹走了，娘走了，我儿也将大学毕业，妻子也在做着她所爱的事情。从此，我将心无牵挂，真正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娘啊！你不用再牵挂你的小儿了，放心地走吧！

　　——娘，安息吧！

后记：本想在料理好母亲后事后，静下心来，再以文追忆母亲。可守在母亲灵柩旁，母亲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如影随形，母亲的点点深恩，犹如生前一样滋养着我憔悴的灵魂。中元之夜，月圆如镜。晴朗的夜空中，却不时落下滴滴细雨，仿佛天亦含悲，痛失人间少了一个良善之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伤悲，将满眼的泪水化作这句句心文。

白幡无声，孤独地陪伴着母亲的灵魂。

　　中元之夜，孤幡、冷月，谁能道尽，这人世间的轮回沧桑。

　　母亲哭着来，却是笑着走。今夜月圆灯明，娘啊！一路走好！

母亲，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