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杂感

瓦莲金娜

    过去穷，也没听说过“中元节”，其实一直有，只是媒介没有大肆宣扬而已。老一辈死了，埋了，清明去扫扫墓，老百姓叫“挂坟”。因为穷，命不值钱，哪像现在，千里迢迢扫墓比比皆是。真应着了那句“温饱思淫欲”，语文老师说，“淫”就是溢出来满了的意思。无处安放的情绪天天都“淫”得很。

    朋友圈追思漫山遍野，触景生悲，也想起逝去的亲人。

    一个和你生活近四十年的人突然没了，我的人生是不是很丰富？品尝了这种从天上砸下来的生死离别！甭说爱也甭说情，单单是这四十年的时间，有谁能替代？

    长沙有句老话，“一事不过三”，那天猛然一惊，这话真是暗合了老公的命。

    九十年代忘了哪一年，那天下雨老公骑着单车去上班，他习惯速度很快地飙车，天湿地滑，结果“扑街”趴下，右臂肱骨头碎成几块，举着胳膊去医院复位，遭了大罪。之后又惰于功能锻炼，造成右肩关节黏连，无法做内收外展，自此再也没有骑过单车，也不能打乒乓球了。

    还是九十年代末，老公在办公室换灯泡，一脚踏空从桌子上摔下来，撞在沙发的木质扶手上，两根肋骨活活摁断，还有轻微的血气胸。他死也不肯住院，天天去门诊打吊针。

    这两次骨折伤了元气，老公身体大不如以前。他的体质一直很好，先天很足，不怕冷，能吃能睡，耐受力强。受伤后运动量减小，全身肌肉的有氧运动受阻。最重要的是他没把锻炼和恢复放在重要的议事日程，烟照抽，夜照熬，每天喝水少于500毫升。六十岁退休后没有上班的约束，更加放任自己，以为吃了药就万无一失。看着看着日渐衰老，走路越来越慢，稍快一点就气喘吁吁；一年之间上呼吸道严重感染数次，大半夜都在狂咳。

    第三次在变天降温的冬天，不加衣服就出去了，一玩就是十几个小时，终于血漫脑干，等我再见到他，已经深度昏迷。最后这次大祸来临，身不由己，劫数难逃。

    这一辈子都是他制于我，他死后儿子儿媳还说起他怎么糊弄我的笑话。没想到在生命和时间这个原则问题上，他输给了我。

    老公寡言，从不服输，也不示弱。退休后有一次和我说起，小时候他的父亲并不喜欢他，因为他是兄弟中长得最丑的。后来长大了看他能力比较强，才慢慢信任和依赖他。我愕然，这是唯一一次听他说这么伤感的话题。

    老公去世第一年，我惶惶不可终日，孤独和冷清让我心里发慌。过了一年，自愈了！一个人好自在，自己安排日子，没有负担没有牵挂。至于那些男人干的活也不用发愁，社会发展了，到处都可以请人做这些事。

    想起父母在的时候，我们心里有个童年的家，童年的依赖。老公在的时候，有个自己的家，互相的依赖。现在老了，曾经的拥有远离而去，只能一声喟叹。

    我不信鬼神，知道人死了火化了，就什么都不存在了，既没有前世也没有来生。只有残存在记忆里的生活点滴，时时打马驻足惊扰你的灵魂。

    想起一句歌词：“总会有一天我将随着鹤群，也飞翔在这黄昏时光。我在云端像鹤群一样长鸣，呼唤你们，那往事不能忘。”

  瓦莲金娜 2019.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