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时光》第28章

风云

（原创长篇小说精缩版连展）　　

孙智和林雪英经过半个月的东奔西颠，跑遍了城北大部分企业，揽入存款三千万元。但没有想到花果山水泥公司因为产品销售不畅致使生产停顿，为发放职工工资和支付民工力资又将帐上资金支空，存款一下子就少了一千多万元，使得揽存的压力又加重了。南泉中学虽然已开立基建专用户，但资金还没有到帐。王东明去省教育厅和财政厅争取学校扩建款项，财政厅官员表示只能分期拨付，首次拨给五百万元，已告知于今日送帐单前来进帐。

这天是星期五，孙智给王东明打了电话，请王校长带领财务人员来行办理进帐手续並一起聚会就餐。孙智让支行所有员工下班后到花果山宾馆陪同，这是他们款待大客户的最高礼节。

宾馆餐饮包间里，主客均已到齐入座，八名银行人和王东明带来财务科长及会计等四人，十二人围坐大圆盘餐桌，一边寒喧闲聊，一边等着菜肴端上桌来，两瓶五粮液放在桌子中间，华丽的灯饰照在每个人的面部让人显示各自的表情。白色的石英墙壁和黑色的大理石桌面光亮如镜，光影人影交叠辉映。五名穿戴整齐的宾馆服务小姐同时端来四个大盘浑菜和一盆甲鱼火锅，开了酒为八位男人倒在高脚酒杯里，给四位女士盛上果汁饮料。

孙智站起来，一一介绍了每个人，然后说：“王校长刚就任南泉中学校长，就来我行开立基建专户，是我们的重点客户，而且在王校长的努力下，南泉中学已列入全省重点中学校园建设计划，省里首期投资两千万已到帐五百万元，这对我们是很大的支持。今年只剩下最后半个月了，因为南泉中学的五百万元，我们的压力就小了不少。更重要的是明年首季存款任务一定不小，王校长还会去争取余下的一千五百万，为我们预备了明年们‘蛋糕’。另外，我们也将为南泉中学申办两千万校园建设贷款，储备了新的贷款项目。我们特地感谢王校长和随行的各位会计师，为我行与南泉中学的亲密合作干杯！”大家站立起来，举杯同饮。

孙智招呼大家坐下后，又接着说：“南泉中学是全国一流中学，每年考上重点大学生一千人多人，考上名牌大学三四百人，考清华北大三十四人，同南泉中学合作，是我们的光荣。同时，王校长也为大家开辟孩子们读书成才的好途径。在座的同事儿女都在读初中和高中，为孩子学习操心很多，都有让孩子进入南泉读书的愿望，王校长打算为大家提供优惠入学的条件，我们也为此感谢王校长的帮助！”员工高兴地鼓起手掌来。

王东明激动地说：“我是南泉的老教师，后来在教育局工作，今年才到南泉担任校长。作为教育工作者，我非常了解家长们的愿望和心情，愿意为大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因为现在的教育同以往有所不同，教育既成了每个家庭最大的负担，也是每个家庭最重要的智力投资。按照教育部的规定，中考考上重点中学的是不收费的，但没有达到分数线的，允许收费入学。我们学校设定了不同档次分数线的收费标准，最高的是两万元入学费，最低的是一万元。我作为校长，有权作灵活处理，对大家都按最低档次收费。你们中有孩子读高中的，可以转到南泉去读。只要孩子自己用功读书，学校一定能将他们送到好大学里去。”王校长说完，四个员工当即决定将孩子转入南泉中学，餐厅里掌声热烈。

宴席热情而活跃，大都谈些教育上的事。邹小琴年龄最小，在这种氛围中不苟言笑，只是默默地听着别人谈论，偶尔抬头看看孙智和王校长。她显然是这里最漂亮的女士。她丈夫去世一年多来，心情一直郁闷，眼圈布满鱼尾纹，眼中充满了隐郁和哀怨。孙智趁林雪英拣菜入口的瞬间把目光扫过去，两束眼光撞到一起，小琴没有躲闪，而是怔怔地看了他几秒钟。小琴也打量王校长，当眼光正好撞着时，王东明立即端起酒杯向小琴敬杯，小琴回过神来，站起来说应当先敬王校长，两人分别喝了一口杯中酒水。林雪英欲言又止，顿了顿口才说：“小琴是我们中最难的妹妹，她一人带个女儿，顾女儿读书，还起早贪黑地上班，很不容易。她女儿现在读初一，等考高中时，也要麻烦王校长帮忙呢。小琴在休息的时候，多到王校长那儿去走动走动，王校长也是一个人生活，正好可以帮你培养女儿，以后能考个好大学。”

邹小琴含笑说：“我女儿读书成绩差，很难考个正式的大学，只是唱歌跳舞还可以，不知王校长能不能帮忙让我女儿去读南泉中学的艺术班，让她专门学歌舞呢？”王校长说这个忙一定能帮，南泉中学艺术班有专业舞蹈老师，是省音乐学院毕业的，可以让孩子到南泉专门学习两年艺术初级班，中考以后直接就读南泉中学艺术班，这样高考上省艺校就更有把握了。他说他在省教育厅有个朋友，而且还是西域市人，专管艺术院校的，以后升学也能帮忙。孙智说这个人他也认识，是他浏河村的老乡，让小琴放心，让女儿尽可练习唱歌跳舞，高中毕业保她考上省歌舞院校。说到这里，邹小琴脸上有了笑容，连说几声谢谢王校长。

散席后，王校长一行四人驱车离开花果山，林雪英驾车送邹小琴回家，其余人各自骑摩托车驶向夜色中五光十色的街道。

接下来的一周，孙智和林雪英仍然努力地寻找客户，虽然存款每天都在增加，但进展缓慢，离新年元旦只有一个星期了，存款缺口却还有两千多万元。孙智担心完成不了任务，自己挨罚受批评事小，员工收入减少事大。正当孙智有些焦急不安时，邹小琴引来一个大客户，直接用小车送来六百万现金，用不同人的身份证开了十多个新户存了起来。邹小琴不说客户的来由，别人也不便打听。孙智见状十分吃惊，不断在众人面前表扬和感谢小琴。过了两天，其他七名员工也分别引来了不少客户，存入几十万上百万不等，存款又增加了一千五百万，距离计划完成数还缺五百多万元，而距最后时点只有两天了。孙智又和林雪英去跑客户。

他们突破花果山支行的服务半径，到城东火车站附近逐家挨户地走访，那儿曾是白云储蕾所的服务范围。他找到了原来送彩票中了五百万大奖的张伯生意店的位置，可是这生意店己经不是原来的了，换了新主人，门面也变了。孙智一路打听，终于在不远处的五金交电公司的门房见到了张伯。张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是送给他彩票的那个人，于是格外亲热起来。孙智说明来意，老人家却说，哪还有钱呢？钱早就用完了，他儿子爱赌博，输了两百万，买了两套房花了一百万，买了两台车花了六十万，只给老人留了二十万养老钱。孙智很扫兴，说老人家钱来的快，花的也快。老人说孙智是好人，这世道好人少见，就主动帮孙智找了五金交电公司的老板，让孙智同这位老板商谈，以每天万分之五的贴现，拿下了五百万存款，才算完成了全年的存款任务。

元旦是银行业务的一个小高峰，营业厅照常营业，每两人一个班，每个人上一天班后休息两天，孙智和林雪林不轮班，孙智让林雪英休息三天，多陪陪女儿。林雪英却把女儿带到支行里，让孙智给她讲学习的方法。孙智一门科又一门科地给女儿讲，但她似懂非懂，心不在焉，让孙智也没了兴趣。他知道这种孩子，在温室里长大，不懂得读书是要吃苦的。因为是个女孩子，只要父母有钱，长大能嫁个好人家，或许会有好运的。孙智看她长相，脸蛋是张明远的遗传基因占多，方块脸，小眼睛，胖胖乎乎，完全没有她母亲那种苗条娇弱的模样，又缺少锻练，看起来就像个小宠物。这是现代社会很多家庭养育孩子的共同特点，在孙智看来靠读书是没有希望的。女儿只做了一会儿作业，就独自出去玩去了。林雪英问孙智，这孩子可教吗？孙智摇摇头，无可奈何的样子，感叹说，一个条件优越的家庭，怎么会培养出这样子的后代呢？林雪英说，这孩子从一生下来，张明远就没有管过，他心里像是从来就没有这孩子似的。孙智只觉得一阵难过，他想，如今孩子的教育为什么这么难呢？当年他们那一代，大部分是农村的子女，父母很多都是文盲，完全是因为国家普及教育，人人都能读书，老师也很负责，所以才有今天的结果，既使很多人没有上大学，也是有文化的工人农民。孙智三兄弟，还有姐姐和妹妹都是高中毕业，除他读大学以外，也都是因为有点文化知识才能立足的，日子过得无忧无愁，他们的孩子也都上了大学，没有后顾之忧。倒是现在一些城里的孩子，生活条件太好，父辈宠爱，或因为忙于挣钱，忽视子女教育，必定会给后代带来不好的结局。这在孙智看来，也是一种人生的危机。

邹小琴的女儿李芸芸已转到南泉中学开办的艺术初级班，交了两万元特别辅导费，由省音乐学院毕业的舞蹈老师执教，据说效果很好，邹小琴为此一直很高兴。她元旦两天说要去学校看看女儿的学习训练情况，因为这两天老师不休息，对孩子进行强化训练，她也就没有上节日班。元月三日恢复正常上班，中午十二点为柜员交接班时间，邹小琴十一点半搭乘的士匆匆而来。她没有直接去接班，而是走进行长室，见到孙智就问林行长哪里去了，孙智说林雪英刚回去吃午饭去了。他见邹小琴一脸慌帐，似有惊悸余色，忙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小琴顿时两眼泪涌而出，吞吞吐吐地说：“王、王校长，死了！”孙智啊了一声说：“怎么回事？”小琴小声哭泣两手捂着脸说：“他，他，是林行长介绍，要我和她到一起，先交朋友，如果合适就结婚，可是，他急不可耐，非要我和他住一起，他喝了药，昨夜里心脏病发了，突然死了……”孙智听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忙打电话让林雪英回来。

林雪英很快开车回来，孙智让她问小琴详细情况，自己就骑着车先去买了饭菜，再到租房屋里等着林雪英，心里想着小琴说的情况，悲情涌上心头。他想，一定不会是小琴的错，她这样纯情的女人，怎么会主动去找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呢？

孙智等了半个小时，林雪英回来了。孙智忙问：“怎么回事？”林雪英笑了，说：“看把你急得，男女的事，很正常！”孙智说：“这叫什么正常？一个好好的男子汉，一夜之间就死了！”林雪英说：“人死还不快吗？几分钟的事儿。王东明有心脏病，他急不可耐和小琴住到了一起，小琴一个孤身女人，哪里经得起他那样的要求！”

原来如此！邹小琴送女儿到南泉中学的当天，王东明晚上约她去了他老家，他和她弟弟王东光在东山脚下的东乡村有一幢私房，离城区十多公里，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小琴刚到他屋里，他就急不可耐地抱住了小琴，小琴推辞不了就依了他。她觉得他身体很好，也可能玩得很开心，就没有任何担心。第二次也是周末星期五晚上，王东明又接小琴去了，一夜也没发现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就打算跟着他成个新家算了；王东明这样的条件，小琴也是求之不得的。他们两人的交往是林雪英促成的，林雪英并没想到有他们这么快就住到一起了。昨天晚上，王东明又接小琴去了，大约十点就死在了小琴身边。林雪英停了一会儿感叹道：“小琴真是倒霉透顶了！去年死了丈夫，今年又死了夫婚夫。”孙智说：“小琴说，王东明喝过药了，他喝了什么药？”林雪英说：“伟哥！而且是美国原装进口的，这药非常厉害，可让人折腾通宵的，只有西方的人适合，中国人不适合。王东明快五十岁了，还有心脏病，身体哪里经受得住呢？”孙智明白了一切，脑子里浮现小琴受折腾的样子，心里非常难受。林雪英又讲了处理的过程。“当夜，小琴喊醒了王东明的弟弟王东光夫妻，就是为小琴送六百万存款的那两口子。他们看了情景，觉得没救了，就打电话报了警，警察今天早上才去，看了现场，搜出了几盒美国原产伟哥和好几种套子，还有黄书《金瓶梅》等等，说明王东明以往也带去别的女人去过。上午法医初步鉴定他为心脏病突发瘁死，邹小琴没有直接责任，但要能证明他们是夫妻，至少要证明他们属于恋爱关係，只要不是婚外性行为，小琴就没有道德上的责任。小琴找我就是要我为她作证，证明他们是经介绍认识的未婚夫妻。所以下午可能有警察来找我们调查，如实回答就是了。”孙智责怪林雪英不该无事找事做这么个害人的红娘，没有她的撮合，小琴就不会去找王东明。林雪英又笑起来说：“我还有责任？我又没让他们这么快就上床！”孙智有怨气而无法表达，林雪英却突然嘻嘻哈哈，如同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两个人吃过午饭，林雪英拉着孙智冲洗了一下躺到了床上。谁也睡不着觉，林雪英说好几天没运动了，摆出一副特别需求的样子，孙智怔怔地看着，脑子里又浮现小琴被折腾的情景，于是用起劲来，好似在发泄对她多管闲事的强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