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二)

Helen

写《我的父亲母亲(一)》的时候，总觉得我有大把时间去写他们，写到十是没有问题的。不料开始写二的时候，父亲转入地下工作半年多了。母亲说，他是党员，就称他“地下党”吧。这是母亲喜欢的父亲照片，尤其喜欢他的笑容。当时住院的是她，父亲全心全意在医院照顾着她。

父亲总是能为母亲着想。在他病倒到去世，给母亲预留了一年时间，让她适应一个人在家的生活。其实一年中，对母亲是忽略的，我们的精力和注意力都在父亲身上。令人惊奇的是，平时弱不禁风的她不仅没倒下，而且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仅做到生活独立，而且可以烧出美味的菜肴。“你父亲走了就是没了，我不想他。就是有时候遇到事情想和他商量一下，才发觉他真没有了。”然后，坚强的眼角汪出泪来。

生活还是要继续。还记得料理父亲后事时的母亲，强忍住悲伤，目光坚定，思维敏捷，淡定沉着指挥一切的样子，鼓舞了脆弱的我。没有了父亲的日子，母亲依然给花木施肥浇水，让各种绿植健康成长，花儿次第开放。

包饺子是父亲拿手好戏。现在，母亲和我们一起包馄饨和饺子。

母亲有两样拿手菜，一是手洗面筋包:面粉在水里洗出面筋，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馅儿塞进去。洗面筋一般人做不来，常常洗半天啥也没捞到，而母亲鲜有失败。这种自制面筋团煮熟后味道特别鲜美，一般我一个人吃一碗没问题，母亲经常怕我吃撑而在中途紧急叫停。但是这道菜工序复杂所以不太做。另一道菜是炖蛋，只用一个鸡蛋做，最后放点西红柿，从不失败。不像我，每次放两个蛋都炖破。后来才知道，每次我们买回家的猪肉牛肉鸡爪鸡翅都在冰箱纹丝不动，原来她每天都是一碗炖鸡蛋加一个蔬菜。“年纪大，吃清淡点。再者一个人 怕麻烦。”

冰箱里货源充足，我们总担心她没菜吃，却没有想到她每天消耗不大。牛奶依然一箱未动，第二箱牛奶已到，问她怎么不吃，她说“来不及吃，而且总忘记”

母亲做事极有条例，很多事她都坚持自己做，不让我们插手。柜子里的碗，总码得整整齐齐。记得以前父亲的护工阿姨是个盐城人，洗好碗后总是不分大小堆砌得乱七八糟，我母亲总是不言语，把碗重新码好。几次之后，让护工阿姨也养成了好习惯。

母亲精神食粮充足。除了依然是不折不扣的电视迷，她还是全年订阅《江南晚报》，是晚报忠实的读者。也是在报纸上看到天一中学今年高考特别辉煌，电话我们，比我们还欢欣鼓舞。最近，邮局又赠送了《意林》和《特别文摘》给她，她特别高兴，“看看这两本杂志真的不错”。忠心感谢我们的祖国我们的党啊，竟然对农村老人如此关心。

我每次回家，母亲给我的固定任务之一就是带她去看病。其实母亲皮肤白皙有光泽，身体也不错，但每次总要折腾出一点问题，四处求医生，从中医到西医，随心所欲。每次看病，医生总要夸她气色好，让她不要多想。但她总有无数问题需要医生回答。现在我逐渐明白，母亲主要找人唠嗑，消除心病。给她看过病的医生说:“只有我才能回答你母亲那么多厉害问题，一般医生吃不消。不亏是老师”。我听了心里暗自高兴，哼，我妈可不是你们随便能蒙的。

每次回家，母亲给我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去理发。理发师总是很奇怪她理发这么勤。“李老师，你头发又不长，怎么又要理?”她说“我怕我女儿下次要隔很久才能回来。”

母亲每天的日程其实安排得挺满的，而且很有规律。上午跳各种舞，还要打拳。饭后一定是午睡，然后追剧，晚饭后散步，看报，看电视。

没有父亲的日子里，母亲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并把日子过成了诗。她把自己种的茉莉花采摘下来，泡水喝。我也试了一下，花香溢满唇齿，沁人心脾。

有空会去拜访老姐妹，一起奋斗过的岁月，让他们同甘共苦，相互关照。

父亲走后，很多人劝母亲跟我们一起生活。但母亲喜欢一个人，是有原因的。天气热的时候，吹不了空调。天气不热的时候，只肯在我家住几天就要回来:“不喜欢看不见天看不见地”，其实她是不喜欢我们的生活方式。让那个护工阿姨陪她，“她，那个江北阿姨?谢天谢地，那么不讲卫生，算了吧。”让我阿姨陪她，“不用，她做事毛糙，不要路上出啥差池，我对不住她。”架不住她的倔强，我们只好每天一个电话问候，有空就回家看看她。看到她的生活有序而从容，就放心了。

家里这只乌龟，陪伴他们有8年了。这只乌龟只服我妈，只有她喂食才肯吃。冬天冬眠静养，天暖和之后，乌龟结束冬眠开始进食，母亲就坐在旁边，把肉剪成一条一条送到它嘴里。有一阵子，乌龟吃到叔叔抓来的美味的螺蛳肉后，拒绝吃猪肉，可把我妈愁坏:“可怎么办?你嘴巴这么刁的话，我可养不起。我平时不上街，我上哪到处找螺蛳肉?”于是，乌龟绝食她也不理。一周后，它终于敌不过我妈，又开始吃猪肉了。

陪伴她的还有这个三五牌钟。这个钟与我同龄，整整50年，一不小心成了古董。我妈用东西就是爱惜，除此之外，家里的电吹风，缝纫机，都是用了几十年的，至今完好无损。这个三五牌钟，差点毁于“江北阿姨”。当时阿姨晚上睡觉总被这钟吵醒，一气之下，起来将钟反扣在玻璃台，结果几天不出声，急坏了我妈。后来我哥和她一阵乱拍，恢复了正常。

这是我哥和我给她买的健身器材。

常回家看看，带妈妈附近转转

令人欣慰的事，在我哥我儿子的努力下，母亲终于学会了微信，她会手写，我们经常可以跟母亲语音、视频通话。手机经常被视频文件堵塞，她无法继续使用。十天前她女婿教会了她删除文件。

我妈年轻时是个美人。在我眼里，她永远美丽，岁月都奈何不了她。妈在家在，我会常回家看妈，陪着她一起慢慢变老。祝福妈妈身体康健永远年轻，祝福地下工作的爸爸，一切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