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天国的祝福

姚竹梅

<h1>  也许是冥冥中的感应,最近以来特别思念故去了十五年的母亲,一连几天都梦到母亲。下午,正在写一篇专访,忽然,一念灵光在脑海里闪过,一下子记起了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是我们永世两隔的惨痛日子,对于母亲,我是非常愧疚的,对自己也是难以原谅的,多年来,总有一种肠子悔青般的痛悔之情在内心纠缠,让我永远觉得愧对母亲。</h1> <h1>  记得那是2004阴历六月半的一天下午四点多,弟弟给我打电话,说母亲牵羊时被羊绳绊倒,虽然村里人把她扶回了家,母亲却受了惊吓,在哭。我当时正在忙,就问弟弟严重不严重,弟弟说,只是摔了一下,不严重,已经被众人劝好不哭了,在床上躺着休息呢,于是我内心一松便大意了,让弟弟告诉母亲,等一会儿忙完手头的事我就回去。然而,等我忙完回到家时,得知母亲因为起来给父亲做饭再次摔倒,已经轻度昏迷被送往了镇医院,我赶紧赶过去,趴在床边呼唤母亲,告诉她我回来了,那时母亲已经不会说话了,只是“嗯,嗯”的轻声回答我,我一边后悔地流着泪,一边轻声地安抚着母亲。</h1><h3></h3> <h1>  晚上十一点左右,母亲剧烈地挣扎起来,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几分钟之后,便没有了声息,我们赶紧打120把母亲转至航天医院,然而,母亲再也没能醒来,我和弟弟时时服侍在母亲身边,希望能够有奇迹出现,然而母亲天天睁着的混浊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灵气,我们天天和她说话,她一点反应也没有。</h1> <h1>  半个多月之后,母亲闭上了眼睛,脚也开始发凉,医生说让我们准备后事,不愿意放弃的我们请求医生,继续以打点滴维持母亲的生命,七月初五下午四点左右,点滴停止了流动,我们顾不得伤心,赶紧给母亲穿衣服,并把她抬到灵床上,母亲忽然睁开了灵活却没精打采的眼睛,用力转着头,逐个看了看我们兄妹仨,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并流下了无限留恋的泪水,当时,我的心疼痛到了麻木,愣愣的一点都哭不出来。</h1> <h1>&nbsp;&nbsp; 到了晚上,村里一位老婆婆来吊唁,搂住坐在灵前懵呆的我叹息说:“我可怜的娃呀,再也没有妈了,可你也不敢这么憋着,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没有妈了”,这句话就像一道猛烈的闪电一下子击中了我,把我丢失的心从域外拘了回来,霎时痛到流血,我哭得声嘶力竭,到了不想独活的地步,晕了过去,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被众人掐醒,那时候,内心翻江倒海的疼痛是那么的无以复加,那么的难以描述,此后的两天,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埋葬母亲的时候,我不愿意坐车,一直痛哭得被人搀扶着走向墓地,跪在地上哭得起不来……</h1> <h1>  也许是太过于伤痛,此后的一段时间,总觉得人活着没有一点意思,加之当时生活中的一些困境,总有一种追随母亲而去的想法在内心徘徊,整天魂不守舍,昏昏沉沉的,最终因为看到两个孩子正待扶养和教育,便努力地强迫自己转正了心念。</h1> <h1>  母亲是个苦命的人,三岁没了娘,爹抛下她带着后娘去了外地,母亲一直吃着百家饭长大,十八岁便被娘家人以四斗麦加上两匹布做为交换,给大十三岁的父亲做了媳妇。父亲是个迂腐的大孝子,唯自己父母话是从,经常跟着不喜欢母亲的奶奶一起打骂母亲,只要我奶奶一挑拨,父亲捞着什么就用什么打母亲,致使母亲两个孩子早夭,因而一生都怨恨父亲,尤其到了老年,母亲经常怨骂父亲,一生严肃寡言的父亲流露出了最大的宽容,总是一句也不反驳,任母亲发泄着心中的不平和怨气。</h1> <h1>&nbsp; 母亲的一生任劳任怨,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扛起了一家人的命运,我最早的记忆是母亲给生产队里养猪,母亲舍得出力,把猪们养得膘肥体壮,给当时的队里带来了可观的收入。后来上面不让养猪了,母亲就每年自己养两头猪,维持一年家用,为了解决猪饲料,她总是把早饭做成两顿的量,中午上工便带上一块馍一把镰刀,等中午放工后,在田边吃了干馍,喝点泉水,便在田间地头割草,一直到下午上工前,然后把草抱到路上铺开,等干了粉成草糠喂猪,自家猪吃不了的就拉到集市上卖掉,用以资补家里日常开销,母亲卖的草糠是纯青草粉的,没有加玉米杆和麦穰,总是卖得特别快,有的人甚至上家里来买,因此,母亲总是像上了发条的钟表,从不会停歇。</h1> <h1>  晚上吃完饭,母亲会在地上编草帘,交给队里挣工分,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仿佛从不知道累似的,天天白天黑夜的劳作,只记得有两次,母亲做饭时,在灶前烧火因睡着而失火,一次及时醒来了,一次着了火,差点烧了厨房,幸亏人没事。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是父母最大的麻烦,害得父母经常半夜三更送我去医院,母亲总是特别担惊受怕,吃不下睡不好,以至于长大后,母亲常常看着我感叹地说:“小时候瘦小得像个蚂螂似的,没想到还能长得这么高高大大的,真是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们了……”</h1> <h1> 农村有句土话:“宁愿有一个要饭的娘,不愿要个当官的爹。”母亲有力地诠释和践行了这句箴言,她起早贪黑,不但操持着家里所有日常生活和开支,还要在生产队挣公分。父亲当了半辈子小生产队副队长,专门负责麦场上的事,过去没分地时,粮食紧缺,生产队的麦草都要精碾两遍,因此夏收和秋收两季几乎都是连在一起的,除了去麦场里,我们在家里几乎看不到父亲的,父亲非常热爱毛主席,热爱生产队,家对他来说,就像个留宿的地方似的,两忙季节,父亲连晚上也是住在麦场的,吃饭都要我们送去。所以,家里的一切吃喝拉撒,都是母亲操持,因此,我们姊妹仨都和母亲很亲近。</h1> <h1>  我们上学的学费,身上穿的衣服,都来自于母亲的辛苦劳作,哥哥弟弟都上到初中毕业就回了家,然后在外面打工,只有我,上了一年又一年,害得母亲辛苦了又辛苦。包产到户后,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再也不缺吃穿了,用父亲的话说:“天天跟过年似的。”</h1> <h1>  父亲热爱土地,他整天扛着镢头和铁掀,沟沟坎坎,到处开垦荒地,一刻也不闲着,天天犹如长在了地里,不吃饭睡觉,就不会回家来,家里什么事都不操心,母亲依然辛苦地操持着一切家务。</h1> <h1>  我长大以后,选择了远嫁,年轻的我那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母亲的感受,每次走的时候,都不耐烦地催促送我一程又一程的母亲赶紧回去,嫌弃她啰嗦和麻烦。我虽然婚后一直生活在省城,可母亲总是很害怕,唯恐我有一天远走他乡,每次我回去,总是跟着我串东家走西家,因为村里好多人都很喜欢我,我回老家时总是一家家去探望,母亲就最烦恼人家留我吃饭,每次我走后,母亲都要登门去找人家,怪罪村里人留我吃饭,因为关系好,人家总是把母亲找麻烦的事当笑话讲给我听,可也从未有人真正介意过,那时候的我还批评母亲不讲道理。直到母亲故去之后才懂得,原来母亲总是想和我多团聚一会儿,可我太贪玩太粗心,总是觉得时光不会老,总是觉得担负着全家重担、而且身体康健的母亲不会轻易的离开我们,因而从没有考虑过母亲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非常地后悔、愧疚和遗憾,若时可以重新来过,我绝不会像以前那样不懂得珍惜。</h1> <h1>  我们总是认为人生还很长很长,总是认为时间还有很多很多。因为父亲不会做饭,又因为父亲比母亲大十几岁,也因为父亲年老时一直体弱多病,每次回家看望他们,我总是买好多他们没吃过的东西,母亲因为多年养成的习惯,总是舍不得吃,年轻时留给我们,上了年纪留给父亲,或者偷偷拿给哥的儿子吃。我们兄妹仨,母亲最最依赖我,也最喜欢我的两个孩子,她和父亲珍爱我的两个孩子如同自己的生命一般,对两个孩子心疼得贴心贴肝,有求皆从,任两个孩子只应,不让我们批评一句,也不许我们打一下,除了儿子跟了我婆婆几年时间,两个孩子都跟着我父母长大,父母非常宠爱他们,孩子们也很依赖二老,父母亲很有耐心,把两个孩子带得很好,又有爱心又不顶嘴,很是懂事,在父母的眼里,两个孩子是最聪明的孩子,两位老人经常怀着新奇、崇拜和欣赏的情感,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地跟两个孩子玩乐,认真地学习孩子们那些新奇玩意,听他们胡乱串联地瞎讲故事,并听话地扮演孩子们安排的各种搞笑角色,虽然我批评了他们多少次,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给两个孩子内心里种下了无限的厚爱和欢乐,让他们从小养成了热爱他人、关心他人、体谅他人的情怀,让我非常感恩和感谢两位老人。</h1> <h1>  两个孩子转到城里上学后,母亲经常来看他们,每次走的时候,孩子们都和她难舍难分,看得人很不忍心,我总是劝解孩子们:姥爷一个人在家需要照顾,姥姥不回去,姥爷就得饿肚子,因此,母亲也很烦父亲,怪父亲影响了自己享受天伦之乐。我总是宽慰母亲,让母亲再忍一忍,等多病的父亲将来走了,就接母亲和我们住在一起,天天让孩子们孝敬她老人家,我们从没有想过,坚强又康健的母亲会有一天突然离去,让我们留下永生的遗憾和无尽的疼痛。</h1> <h1>&nbsp; 父亲因为再生性障碍贫血症,一直摇摇欲坠,常年挂吊瓶吃药,为了给父亲增加营养,弟弟就买了一头母羊,天天给父亲喝鲜奶,放羊的事自然就成了母亲的分内事,那头羊很强壮,母亲总是拉不住,每回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栓好或者拉回家,我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父亲身上,从没想过母亲会出现任何突发状况。</h1> <h1>&nbsp; 因为从小无依无靠,母亲是个一生都无比坚强的女人,虽然她后来得了高血压,但即使高压至180,低压150,她也依然如正常人一样,记得有一次,我回去看望他们,母亲告诉我老是有一种踩空的感觉,我赶紧带着她去医院,一量,高压到了230,医生赶紧给母亲降压,并且狠狠地批评了母亲,我也劝告母亲一定要注意身体。可之后没两天,血压降下来的母亲就说好了,坚决不听医生和我们的劝告,回家继续保持了。</h1> <h1>  我继承了母亲的坚强,同时也继承了母亲的粗心,因为母亲一直身体健康,也因为她无比旺盛的精力,我们从没有想过高血压病的可怕,也从没想过母亲会因此遇难。这也成了我一生的痛,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越来越发的自纠和自责,母亲为我们无私地付出了一生,我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回报,世事无常,生命的缺憾,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和悔不当初。</h1> <h1>  母亲非常虔诚,终生都热爱着观世音菩萨,她经常去庙里烧香,那时候没有钱,母亲每次去庙里就装上两碗大米,五十多岁时,她在五台山弥陀寺神圣地皈依,法名性兰,从此,她更是天天佛号不离口,不管干什么,嘴里都念着观世音菩萨,这也给我种下了难解的佛缘。那时候年轻,没有深入学习一部佛法,这也成为我一种伤痛,母亲记忆力非常好,不管什么事很快就能记住,并且从不忘记,我们和孩子们小时候发生的那些细枝末节的小故事,母亲都能一件件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如果我当时早早学习佛法,哪怕教她诵持最短的一部《心经》也好,内心也稍稍可得以平复,可我,除了索取,什么都没为母亲做过,只能在每每想起往事时,倍加悔恨了和伤痛。</h1> <h1>  母亲在去世前夕,有一天我回去看望,母亲告诉我:“你爸可能要走了,该提前给他把后事准备好,猫头鹰整夜整夜在大门口的树上叫呢……”为此我特意问了隔壁两邻,她们都说没有听到,然而粗心的我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没想到一语成谶,预指的是她自己。母亲去世后,方才明白,其实,冥冥中佛菩萨已经提醒我了,只是因为我太愚钝,没有能够理解其中之意。</h1> <h1>&nbsp; 今天,在母亲的忌日,我忽然想起去世多年的母亲,想起为母亲我们所做的一切,莫非是冥冥中母亲在天国里用真挚的牵念遥感着我,而我此刻,除了用一篇无限思念的文章问候母亲,我想,最好的报答,就是隔空教母亲诵念一部能够消除一切苦难的《般若波罗蜜心经》了,这是我此生最好回报母亲的一种方式了,祈愿观世音菩萨慈佑母亲能够离苦得乐,往生净土,相信母亲一定会听到我的心声……</h1> <h3>思念的路原来如此之长……</h3> <h3>作者简介</h3><h3> 姚竹梅,中华诗词协会理事,陕西诗词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人物专访作家,西北书画交流中心总编,西部都市网记者,蓝田沐心阁文化社副社长,大唐文化艺术社秘书长,西安金领书画院秘书长,沣西墨林书画家协会秘书长。作品发表于《当代中华诗词库》、《中华诗词》月刊、《陕西文艺界》、《神州•时代艺术》专刊、长安开发报、《诗文荟萃•艺斋漫话》、《耀辉文苑》、《幸福南城》、《美篇精品》等多家刊物和网站。</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