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面

暗香

　　                        

男人和女人又来老面馆吃面。

“来两碗砂锅面，还是八块钱一碗的。”男人冲着里面的老板娘粗声粗气地喊道。

“好嘞！”老板娘爽快地答应着。

“怎么？又不愿做饭了？”老板娘随口问道。他们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很熟。

“媳妇又想吃面了。”男人回答道。

男人和女人面对面坐下。

男人对女人说:“你别动，我去拿碗筷。”女人微笑着，静静地端坐着。男人回来后，坐下来，掏出手机放在桌上，手机的外壳是那种简易塑料的，岁月的痕迹很浓。不是没钱换，他喜欢恋旧。

大约过了10分钟左右，胖胖的男老板提上来两个大砂锅，锅里的面仍在沸腾，腾腾地冒着热气。男人拿了醋壶默默地在女人的碗里放了一点醋——他是了解女人的，说了声“吃吧”，然后在自己碗里也倒了一点，又放了一小勺辣椒面，挑起一筷子面放到碗里，用筷子搅和了几下，又噗噗噗地吹了几口，迫不及待地放到嘴里哧溜哧溜地吃起来，嘴烫得一歪一歪的，辣椒面的作用，男人不停地发出“嘶哈，嘶哈”的声音。

女人看着他的吃相，噗嗤一声笑了，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去消毒柜拿了两把勺子，一把放在男人的碗里，一把放在自己的碗里。

女人吃饭一向比较斯文、优雅。她不像男人，说难听点是狼吞虎咽，说好听点是吃得很享受。女人先用筷子在砂锅里轻轻地挑了挑，让热气散去一些，然后又挑起几根面慢慢地放在碗里，用小勺子加了几勺汤，这才挑了两根面条，轻轻地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优雅地放进嘴里，咬断，慢悠悠地咀嚼着。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男人锅里的面已经下去了大半，女人好像才开始一样。一会儿功夫，男人便吃完了，满头大汗。他一边微笑着瞅着女人吃，一边说:“媳妇，不急，慢慢吃哈。”然后起身又给女人拿来一瓶水。他懂女人，她吃面离不开水。

女人吃到一半时，面里又出现了一个鸡蛋。女人对男人说:“我就爱来这个面馆，每次都给放两个鸡蛋，老板人真好。”

男人只是笑，不吭声。

男人和女人是大学同学。那时，年纪青涩，囊中羞涩，男人请女人吃饭，女人不舍得让男人花钱，所以每次都说爱吃面。那时，男人会让老板给女人面里加一个鸡蛋，而自己不吃，他说自己身体棒。这样说的时候，女人都嗔怪地白他两眼，也毫不推辞地把鸡蛋吃掉，她觉得自己很幸福，没看错人。

女人就是从那时爱上了吃面。

时光飞逝，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男人和女人都已过了不惑之年，女人望着男人的白发，打心眼里心疼；男人有时扒拉着女人丛生的白发眼圈也会发红。媳妇的秀发曾经是他引以为豪的，而如今……岁月啊，真是把杀人的刀！男人在心里感叹道。

男人发誓，一定对女人好。

日子好了之后，每次出去吃饭，男人想带女人吃好吃的，而女人就爱拉着男人吃面。男人说：“日子好了，我们不吃面了吧。”女人说:“我就爱吃面。”男人拗不过女人，便依了她。

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也捉摸不透。

一次，男人不在家，女人自己去了那个面馆。

这次，她只吃到了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