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font color="#167efb"><br> 老宅后屋檐下曾经种着一片美丽的花,那些花儿恣意盛开在五月节(端午节)柔和的暮风中,那样的场景令人终生难忘。这花儿常常从夏天的金色余辉下出落成为一个轻盈的少女,带来了夏天傍晚的宁静和清凉,它就是紫茉莉。在童年的乡间我几乎不曾见过高贵的花,常见的也就是各种瓜果蔬菜的花、人家菜园墙篱上紫白色的饭汤花(木槿花)、杂草丛生的土墩上的蓬虆花、旱地的油桐花、蕉芋花、牵牛花……这些花相比紫茉莉来说或多或少都显得豪放。而紫茉莉虽然算不上高贵,相形之下却也显得伶俐。<br> 紫茉莉,常见其花朵紫红,香如茉莉,故得名。打我记事起,我就听到家人都将紫茉莉花称为“五时花”,一直不知名字的来由,想来可能是紫茉莉常在傍晚和清晨开放的缘故,海边人又常将此花称作“潮来花”。<br> 黄昏时分,紫茉莉常如一位活泼的农家女娃,自由自地在盛开在房前屋后,天井花盆,庭院栅栏,驿路沟渠边……紫茉莉花瓣颜色种类不少,有紫红色、黄色、白色或杂色……我家屋后的紫茉莉颜色更接近粉红色。童年时我在很多村人家天井里都见到过紫茉莉的盛开的倩影,紫茉莉在不知不觉中幻化成了故乡熟悉的意象符号。离开家乡后,很久未见着紫茉莉,更难见着伏在紫茉莉花蕊上的花麻虫。花麻虫的学名是什么不得而知,我在三四岁时误将一只黑底黄条的花麻虫送进嘴里,祖母恰好洗完衣服回家听到堂妹说了情况马上告知父母将我送到乡医院检查,自然免不了挨几针。<br> 紫茉莉花开的时候,深受我们的喜爱,特别是在五月节的傍晚,我们早早地吃完晚饭,在前院菖蒲丛前讨论着各自新衣上挂着的简单香包。端午节挂香包是客家人流传已久的传统习俗,不但有避邪驱瘟之意,而且有襟头点缀之用。我们家的香包一贯简朴,小小的香包内只装着菖蒲的块根和艾草叶,清香扑鼻,有时甚至更简单,直接将菖蒲块根穿线,吊挂在我们上衣的扣子上,形状各异,有的像小公鸡,有的像戏曲演员的髯头……满院都是孩童叽叽喳喳的嬉闹声,过节的欣喜总会被我们有意无意地放大。嬉戏中,姐姐提议在香包线上绑上紫茉莉花,香包一定更漂亮。<br> 我们跟着姐姐进到菜园里,走过菜畦垄沟来到老屋后头,远处的太阳已经落到山下,只剩些许余晖,菜园里时不时可见几只蝙蝠和晚归的小鸟飞过。紫茉莉在苍茫的暮色中显得特别精神,成片的花赶趟儿似的争相开放。一米宽十许米长的屋檐下全是紫茉莉,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里五个瓣漏斗状的粉色花处处可见,零星点缀着花骨朵儿,微风过处花株摇曳,像婷婷玉立在风中的舞女。拨开花株,能见着藏在花托里的花籽儿,卵圆形、黑色、革质表面斑纹褶皱、外形像个小地雷,故又名“地雷花”。<br> 姐弟们采下几朵紫茉莉花,用细线缠绕在香包上,那朴素的香包立即增色不少。弟弟轻轻扯下点缀着点点花药的红色花丝,放入嘴里咀嚼着,随即又吐掉,满唇的血色让人心生恐惧。姐姐厉声要求弟弟不要再搞怪了,我们也附和着。妹妹稍不小心,洁白的的确良白衣上沾上了一片花瓣的颜色,突然哇哇大哭,姐姐又得帮妹妹擦去泪花,耐心地哄哄她,答应她第二天一定想法子把白衣服洗得干净如初,妹妹此时才破涕为笑。屋后梨树下姐弟们摘紫茉莉的场景差不多过去了三十五年,偶然想起也觉亲切温馨。<br> 紫茉莉原产南美热带地区,性喜温和而湿润的气候条件,不耐寒,冬季地上茎枝枯死,在江南地区地下块根可安全越冬而成为宿根草花,来年春季续发长出新的植株,正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紫茉莉伶俐而不娇贵,花枝强健,自播能力强。秋后老宅的后檐常常码放着一捆捆的柴禾或堆积着牛栏猪圈备用的越冬稻草,都无法损坏土里的紫茉莉块根,来年春天紫茉莉又伶伶俐俐地从土里探出头来,接着又是一个夏天的花开花落。直到后来,家中请来工人整修老宅,掘去所有紫茉莉根系,后檐砌上了石块,抹上了水泥,老屋下的那片紫茉莉盛开的美丽景致自此不再重现。我也渐渐淡忘了夏日温馨的风里紫茉莉的扑鼻香气,那个家乡的符号,那些小地雷般的花籽儿。<br> 我压根就没想到还能见到紫茉莉花,而且还一次又一次遇到它。2015年8月初的一天,我在北京大栅栏连升酒店的顶楼晒衣服,忽然闻见一股清晰熟稔的清香,往花圃定睛一看发现是它,我多年未见的紫茉莉,我仿佛遇着了失散多年的亲人那感觉极像在故宫后花园惊奇地遇见大学学玲(男)同学,欣喜之情油然涌上心头。我捡拾了几颗地雷籽儿想要回家栽在小花盆里,后不知所踪。我又在上月底凤凰风雨桥下沱江边石栏杆外与红色紫茉莉花不期而遇,当天下午在古丈苗寨遇见了从未谋面的纯白色紫茉莉花。紫茉莉花是外来物种,只因它曾自由绽放在老家的屋檐下,给我们童年带来几多亮色,也就一直盛开在我的心田。紫茉莉不张扬,质朴,贞洁,不高贵却又显得高贵,在我心中定然是的。</font></h1><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