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姑苏城，悠赏古园林（二）狮子林

胡松鹤

自首次游苏州，五十多年来，已有十多次踏足古城。每回去苏，必去游览古典私家园林。除了四大名园，还去了很多中小古典园林。亭台楼阁山水花木，体现了天人合一，充满着诗情画意。人们徜徉于“城市山林”间，沉浸在“人间天堂”中。今夏，再往姑苏城，游遍大小古园林，慢慢游览，细细品赏，游于“智水仁山”间，乐在“悦目怡心”中。

狮子林为苏州四大名园之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0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苏州古典园林增补》。

狮子林初建于元代至正二年（1342），为元代园林的代表，也是中国早期洞壑式假山群的唯一遗存。元代高僧天如禅师欲建禅林，选址宋代废园。因园内“林有竹万，竹下多怪石，状如狻猊（狮子）者”，故得名“狮子林寺”。

元代著名画家倪瓒（云林），作《狮子林图》并题诗，后为皇家所收藏，使狮子林名声大噪。康熙来游，乾隆六次驾临，题匾吟诗，更在北京圆明园和承德避暑山庄仿建，题为“狮子林十六景”。

狮子林占地1.1公顷，四周高墙深宅，长廊环绕，楼台隐现，曲径通幽。以中部的水池为中心，用奇石怪峰，垒山造景，构成石峰林立，洞壑深邃的大型假山而盛名于世。园内东部为祠堂、住宅区，西部为园区。

进入狮子林大门，右边即为门厅（检票处）。过门厅即为祠堂前院。

1917年，颜料巨商贝仁生，重金购得此园，进行整修扩建，并冠名“狮子林”。东部是祠堂和住宅，祠堂为单檐硬山顶，檐高厅深，光线暗淡，气氛肃穆。

祠堂屋脊前塑“福、禄、寿三星携小童”，寓意“吉星高照”。

前廊两边砖刻门额“睦族”、“敦宗”，点明祠堂之义。

贝氏祠堂现为迎客大厅，堂内高悬“云林逸韵”匾，由著名书法家顾廷龙手书。楹联“枕水小桥通鹤市，森峰旧苑认狮林”，由著名书法家肖劳撰书。

东西墙壁上挂四屏大理石屏。

祠堂“睦族”侧门通备弄，沿备弄穿过八角门和圆洞门，可达“燕誉堂”前院。

庭院南墙前有湖石垒成的牡丹花坛，峰石和石笋点缀其间，与小树自成一景。

“燕誉堂”为全园主厅，是园主宴客之处，室中陈设雍容华贵。堂名取《诗经·车辖》中“式燕且誉，好尔无射”句意，用来作为宴请客人，赞美客人之词。

此厅为苏州园林中有名的鸳鸯厅。南厅为主人招待男宾之所。中堂屏门上刻《重修狮子林记》，记述贝氏重修狮子林的经过。

北厅为“绿玉青瑶之馆”，为女主人招待女宾之处。“绿玉”指水，“青瑶”指假山。匾下屏门上刻《狮子林图》。

“燕誉堂”北面，有一小庭院，庭院北端有一长方形小亭，亭为四角攒尖顶，亭两侧有廊与“燕誉堂”备弄相通。两边廊壁各开一方形漏窗，可观院外景色。

小亭正中开一方窗，镶彩色玻璃。窗下小桌上供观赏石。两侧有一对联:“狮子窟中岚翠合，细林仙馆鹤书频”。

转过长方小亭，即是小方厅，厅名“园涉成趣”，歇山顶。小方厅与长方亭共用一墙，中间彩色玻璃窗亦共用。窗下一长桌，桌两旁置高几，几上置青花瓷盆，植时花。墙上对联:“石品洞天标题海嶽，钟闻古寺境接嫏嬛”。

小方厅东西墙上各开一方形砖细空窗，东窗外栽素心腊梅，西窗外是假山、林木。两幅框景:“寒梅图”和“竹石图”，犹如两幅山水画，又如无言小诗，点活了小小方厅，尽现园主的匠心意境深远。

小方厅北，又一院落。北墙前筑一湖石花坛，花坛后矗太湖巨石“九狮峰”。

石峰多孔，俯仰多变，气势雄伟，虽镶嵌接叠，了无斧凿痕迹，可见叠石技艺之高超。

“九狮峰”后墙上开四扇漏窗，形状各异，分别套入“琴、棋、书、画”图。流畅明快，为苏州园林“漏窗”中的上品。

院子西侧有一半亭“对照亭”，亦称“打盹亭”。设此亭，为园主坐禅悟性，故名“对照”。

“九狮峰”西边院墙有一海棠花形洞门，跨过洞门，即达“指柏轩”，亦即进入狮子林的西部庭园区。

“指柏轩”位于狮子林北部，是庭园区主体建筑，为民国初年建造。面阔三间，二层楼阁，重檐歇山顶。楼又名“揖峰指柏轩”，取自朱熹诗“前揖庐山，一峰独秀”和明代高启诗“人来问不应，笑指庭前柏”。

轩内屏门正中上悬晚清、民国时书画家王同愈所书“揖峰指柏轩”匾。堂柱上楹联“看十二处奇峰依旧，遍寻云虹雪月溪山，最爱轩前千岁柏；喜七百年名迹重新，好展朱赵倪徐图画，并赓元季八字诗”。联中“朱赵倪徐”，是指朱德润、赵善长、倪云林、徐幼文四位与狮子林有关涉的绘画名家。

轩内红木家具和字画陈设，皆庄重典雅。裙板上有黄杨木雕“人物花鸟”等。

屏门后有楼梯可上楼，二楼又称“听雨楼”，因园主于此收藏“听雨楼帖”石刻拓片而得名。二楼屏门正上方悬“一峰独秀”匾。

在二楼凭窗南望，视野开阔，景色多姿。楼与湖石假山形成对景，假山上奇峰林立，石笋挺拔。峰间古柏苍劲，虬根盘绕。

站于“指柏轩”前，西南院墙边有一小方楼，为“见山楼”。楼为歇山顶，楼名取自晋代陶渊明《饮酒》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意。不过，此楼贴近的是假山而非南山。

“见山楼”推窗可见假山峰，二楼可直接通往假山。可谓依山建楼，山环小楼。“见山楼”面积仅为“指柏轩”十分之一，既反衬“指柏轩”的高大，又不与假山争高低，可谓匠心独具。

从“花篮厅”平台观“见山楼”，在蓝天白云衬托下，顿显其高。

循“指柏轩”西长廊经过竹林，可达“古五松园”。

“古五松园”坐西朝东，硬山顶。因狮子林曾名“五松园”而名。

室内方砖铺地，中间用屏门相隔，屏门上悬“古五松园”匾额，匾下屏门上用玻璃夹嵌绢本“五松图”，裙板上雕刻花卉图案。

室内以一架云石落地古屏尤为珍贵。屏高1.35米，宽0.80米，红木架座。双面天然山水风景 ，纹理清晰，景色天成。正面镌“绿树青怂江天一色”，园主人附款“画理之澈，言之旨之远，可以夜读，可以朝吟”；反面题“江山如画，宛在潇湘洞庭之间”。此屏制于清乾隆年间，距今已二百余年。

“古五松园”前后各有一小院，前院中原有五棵参天古松。后院方正整齐，中央有花木湖石。

出“古五松园”，沿廊南行，过“兰芬”门，即到“花篮厅”。

此处原为“荷花厅”，遭焚毁。后将娄门郑宅“花篮厅”移建至此。厅南14扇落地长窗，裙板上各刻唐诗一首。

厅中间设屏门4扇，屏门南刻“松寿图”，上悬“水壂风来”匾额，两侧楹联“尘世阅沧桑，问昔年翠辇经过，石不能言，叠嶂奇峰还似旧；清淡祗风月，於此地碧筩酣饮，花应解语，凌波出水共争妍”。匾与楹联均为吴焕元撰书。

屏门北雕王同愈撰汉代仲长统《乐志论》。

厅北6扇长窗刻有山水人物故事。

“花篮厅”南面较开敞，前有大平台，厅南有水池，对岸为大假山及亭廊，风景秀丽。由厅内向外看，层次多有变化，景色绚丽多姿。

“花篮厅”西即为“真趣亭”，亭位于狮子林北部，傍池而建，卷棚歇山顶。亭内装饰一反苏州园林素雅常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以显皇家气派。

“真趣亭”屋架、梁柱上刻有“凤穿牡丹”图；东、南、西三面设吴王靠，靠上刻六个镏金小狮和万字花饰；临水两亭柱顶上各有一个倒挂镏金狮子，口衔金如意。

亭内屏门上方悬金匾“真趣”，为乾隆御笔。亭名取自宋代王禹偁诗:“忘机得真趣，怀古生远思”。柱上楹联“浩劫空踪，畸人独远；园居日涉，来者可追”。为晚清探花吴荫培撰写。

六扇屏门上，由当时苏州名家雕刻“万象更新、欢天喜地、太师少师、威震山河、马上封侯、三羊开泰”图案。

坐于“真趣亭”的吴王靠上小憩，抬眼望去，“平湖碧玉烟波阔”，“结亭临水似舟中”。湖心一亭，为攒尖顶，六角飞翘，如浮翠玉。有九曲桥连通东西两岸。

从“真趣亭”侧小路，穿过湖石山洞，可沿曲桥前去“湖心亭”。亭内悬“观瀑”匾，在此可见西边假山的瀑布。亭有一联“晓风柳岸春先到，夏日荷花午不知”。

立于亭中四望，“面面湖光面面风，可人最是白芙蓉”。此处揽尽满园湖光山色。

出“真趣亭”西行，见一石舫舶于岸边。石舫系贝氏在民国初年所建，混凝土构造，中西合璧，别有风味。

石舫建于水中，有小石板桥与岸相连。前舱耸起，屋面呈弧形曲面；中舱低平，舱顶为二楼平台；后舱有楼梯相通。舫四周全用镶嵌彩色玻璃的和合窗。

跨过石跳板，上到石舫。前舱门用彩色玻璃镶嵌，有木雕挂落。门前有联“柳絮池塘春暖，藕花风露霄凉”。贴合此情此景。

中舱用瓷砖铺地，红白花纹，梅花图案，美观大方。置有小暖阁，内有床、桌，壁嵌镜子。阁门精雕细刻，装饰考究。

反身望向船头，奇妙的是用隔板隔开舱内外，上开一方窗，四边饰花边。正是一幅美丽的框景，不愧为园主精妙的设计。

石舫北面二层楼阁为“暗香疏影楼”，位于狮子林西北隅。楼依湖而建，一层为通道，从楼梯或从假山石磴，可达二楼。

楼名取意北宋诗人林逋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梅花贵疏贵斜，忌密忌直。

楼下植梅数株，疏梅之影倒映于湖上；楼上月上枝梢，楼下暗香浮动，环境幽静古朴，是赏梅咏梅的佳处。

出“暗香疏影楼”，沿爬山廊南行数步，即见“飞瀑亭”。亭为方形卷棚歇山顶，建于园西石包土山上。

亭内置四扇屏门，刻“飞瀑亭记”，裙板上刻四季之景图。亭南有人工瀑布自山顶飞流直下，但因山石树木阻挡而不得见。只能坐于亭中听水流飞溅声，故悬“听涛”匾额。

瀑布自山顶飞流而下，遇山石阻滞而折为三叠，落于水潭。本为一处佳景，却因水量过小，而留遗憾。

“飞瀑亭”南即为“问梅阁”，阁为重檐歇山顶。巍巍高踞于西山之上，为狮子林西部的主要建筑。此处乃西部最高处，东眺山池，全园水光山色历历在目。

“问梅阁”名出自禅宗公案“马祖问梅”的故事；另一说出自李俊明诗“借问梅花堂上月，不知别后几回圆”。

阁内悬“绮窗春讯”匾额，取自唐王维《杂诗》“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八扇屏风上的书画均以梅为主题。阁中楹联“高隐成图，息壤偕盟马文璧；名园涉趣，清诗重和蒋心余”。为费树蔚撰写。

阁内桌、凳、窗纹、地纹都以梅花造型，阁外种植红梅、绿梅，可谓做足了梅花的韵致与文章。

沿廊南行，为“双香仙馆”。为长方形单檐半亭，屋顶与廊共用。亭内设汉白玉石台，三面围木栏。爬山廊墙上嵌历代名帖70余方。

冬闻腊梅香，夏闻荷花香。飘然欲仙，故此得名。

顺爬山廊南行，有“扇亭”。亭位于园西南角，环廊转折处。“扇亭”象打开的折扇，其漏窗、吴王靠、石台均为扇形。由亭内北望，为假山小岛，有接驾桥通往小岛，岛上有紫藤架，甚是幽婉；东望则是黄石假山“小赤壁”，尤为雄奇。

“扇亭”面水的亭柱上，楹联“相逢柳色还青眼；坐听松声起碧涛”，为俞樾题写。

“接驾桥”为单孔石拱桥，是进入大假山的主入口。“接驾桥”与“九曲桥”把整个水面分成了三个部分。由南朝北望，蓝天、白云、拱桥、游人倒映于水面；拱圈内碧荷亭亭，与水面上湖心亭的倒影一起，虚虚实实，幻幻真真，甚是有趣。

紫藤架位于大假山小岛的南边，临水立架。在廊架的东北角和西南角，各植一棵树龄约130年的紫藤。每至四月芳菲，春意盎然时，紫藤缘木而上，绛紫花开如瀑，一片紫色的云霞，悬浮于绿意葱茏中。

黄石假山，位于“修竹阁”南，因其石色黄而偏红，又称“小赤壁”。其犹如一道天然的山壁，矗立于山涧深潭边。山体下有一拱型涵洞，连通两边水体，使池水隔而不断。

“小赤壁”北面为“修竹阁”，位于紫藤架东，大假山南。阁为卷棚歇山顶敞轩，跨溪而筑。

阁南北两面开敞，各设吴王靠，坐于靠上小憩，北望湖石假山，奇峰耸立，一条小溪蜿蜒而来；南临水池，左有翠竹漪漪，右有黄石磊磊。环境十分优雅，充满山林野趣。

园子南面沿墙长廊，高低起伏，把“扇亭”、“文天祥碑亭”、“御碑亭”联系在一起。廊墙上嵌有宋代四大家苏轼、米芾、黄庭坚、蔡襄的书法碑。

“文天祥碑亭”又称“正气亭”，碑上刻有文天祥的《梅花诗》手迹:“静虚群动息，身雅一心清。春色凭谁记，梅花插座瓶。”

“御碑亭”中，园主将乾隆第二次游园时作的《游狮子林》诗，刻碑立石，以示皇帝临幸，恩及后人。可是这古迹遭毁，现碑座、碑顶仍为旧物，诗文则按断碑拓片重刻。

狮子林以湖石假山闻名于世，素有“假山王国”之美誉。狮子林的假山约占全园面积的五分之一，既多且精美，湖石玲珑，洞壑幽深，曲折盘旋，如入迷阵。洞顶奇峰怪石林立，石笋参天，千姿百态，各显神趣。

根据假山的方位，大致可分为东部大假山、南部沿岸假山、西部石包土假山、黄石假山小赤壁。

大假山规模大，占地广，从“指柏轩”延绵至荷花池以南。沟涧洞壑，纵横交错，置身其中，时而登临于峰峦之巅，时而沉落于幽谷之底。自下往上看层峦叠嶂，自上往下看沟谷盘回。在假山间登上攀下，犹入深山峻谷中徘徊，如在迷宫幽洞间彷徨。

南部假山即南面爬山廊前，从“扇亭”至“小赤壁”，临水岸边的假山。

西部石包土假山，俗称土山。当年贝氏重修狮子林，疏浚水池，挖泥沿墙堆垒，并于两侧垒湖石，远望与其它假山风格别无二致。

黄石假山面积最小，用石也异于其它假山。

在大假山中央，有座两层楼阁式建筑“卧云室”，处于重重山坳石壁环抱中。

楼由南侧长方形的主楼和北侧长方形的抱厦组成。主楼为卷棚歇山顶，抱厦的屋顶是半个四方攒尖顶。两种形状连接在一起，造成奇特的外观，上、下两层各有六个戗角飞翘，为它处所少见。

“卧云室”旧为僧人禅房，室内画像为始建“狮子林寺”的天如禅师维则。阁名取自金元好问诗“何时卧云身，因节遂疏懒”。此处以云指代湖石假山，意为安卧在峰石间的禅室。

“片山有致，寸石生情”。

狮子林原为宋代废园，园中散置大量宋徽宗搜罗的太湖奇石。故狮子林中有众多嶙峋怪异，玲珑剔透的湖石，任由游客去观赏、揣摩、想象、猜测。

狮子峰，位于“卧云室”南，狮口大开，似一只顽狮，似怒、似吼、似喜、似嗔。

南海观音，又名送子观音，位于“见山楼”南水池边。该峰座东朝西，临水而立，似一女子，怀抱婴儿。

一苇渡江，位于荷花池中。传说中达摩“手拈苇叶渡江”的故事。

游览了狮子林的假山和其它景观，沿长廊东行，穿过一小院，来到“立雪堂”。堂为卷棚歇山顶建筑，面阔三间，背倚“燕誉堂”东院墙，坐东朝西，此处原为书斋和家塾。堂内设圆光罩，左右各有隔断，隔断上饰海棠形图案。堂上悬“立雪”匾额，两侧对联“苍松翠竹真佳客，明月清风是故人”。

堂名取意于禅宗二祖慧可向初祖达摩求法的故事。北宋又有“程门立雪”之典故，说扬时与游酢向程颐请教，在室外雪地上侍立等待的故事。

狮子林既有苏州古典园林亭、台、楼、阁、厅、堂、轩、廊之人文景观，更以湖石假山、洞壑深邃而盛名于世。狮子林不愧为江南私家园林的一颗璀璨明珠，吸引着国内外的广大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