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祁顶 李国栋</b></h1> <h3> 宽甸有关抗联的遗迹特别多,史志记载杨靖宇1934年至1938年在这里生活战斗达三年零八个月,直到叛徒告密不得不转本溪桓仁挥师北上。</h3><h3> 诸多抗联遗迹,仅双山子就占四处:即崔家大院战斗遗址、佛爷沟战斗遗址、杨洞密营遗址以及四平乡政府遗址,也就是说,这里即有密营遗址战斗遗址,还有当时辽宁省历史上第一个红色政权的遗址。而这些遗址又大多集中于天桥沟一带。</h3> <h3> 昔日杨靖宇的密营之地今已建成国家级森林公园。天桥沟,真个名副其实,深沟险壑足以隐藏甲兵十万。但在当时,杨司令和他的抗联,却在一种难以想象的困境中,顽强地支撑着整个民族的精神。</h3> <h3> 时临建国70周年,《航空画报》社的记者程远,李中粮先生,来宽甸还没落脚,就一头扎进天桥沟。一番实地考察后,嘱我以当地人的身份来写这个题材。</h3> <h3> 是的,作为当地人,我对抗联确有一些真切的了解。我的家乡八河川即与双山子紧邻,从小就听大人讲杨靖宇的故事。我的老师姚起民甚至以此为题材,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松涛巨澜》,尽管没能出版,但故事和往事都埋下了希望的种子。</h3><h3> 后来我外出求学,双山子是必经之地。经过日本人修的长达四公里的隧洞,到双山子井峪村,就会看见高悬于路边的一座业已废弃的铁路桥,就是“日本桥”。据说当时那位工程技术员同胞,用生命改动了设计图纸,使得建起的桥梁远远高出山两边对接的路基。有人说,如果这条铁路按时畅通,日本人的物资得以运进运出,极有可能推迟抗战胜利的时间。</h3> <h3> 再走不远,就是平坨村,路边的平坨小学就是有名的崔家大院。当年程斌带领抗联一师强攻,与驻守在这里的52名伪警察发生激战,少年营22名小战士英勇牺牲。残忍的敌人将战士们的头颅铡下并拍照示众。这是当时宽桓地区损失最大的一次战斗。牺牲的战士大的18岁,小的才14岁。</h3><h3> 有关史料很快汇拢到我的办公桌上,但我还是利用星期天,从县城亲自跑了一趟双山子,冒雨走进天桥沟。</h3><h3> 过山门不远,就会看见山脚下矗立着三间草房,就是按当时四平乡政府的样式建的。据史料证实,四平乡政府是辽宁省在日寇铁蹄践踏下诞生的第一个红色政权,可见抗联在这里深厚的群众基础。进到屋里,自有一股冷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是的,这里的遗物和墙上所展示的图片,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民族经历过一个怎样的严冬!我想到一种信仰的伟力,房前杨靖宇高大的汉白玉塑像,仿佛正支撑着这种力量。</h3><h3> 头上不知何时落下雨点,渐渐又大了起来。正好一辆景区的工作车开来。我的问话引起司机和车上另一个人的注意,就停下来。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打开门让我上车。</h3><h3> “我们带你去密营地。”车上人说。</h3><h3> 雨越下越大,我就上了车。</h3><h3> 司机姓黄,车上那位正是负责景区红色旅游项目的副总,姓何。</h3><h3> 雨刮器在不停刮动,玻璃上已经成了雨瀑,但黄师傅在盘旋上升的山路上把车开得婉转自如。我感觉地势在增高,甚至像在崇山峻岭间飞翔。</h3><h3> “密营地海拔怎么说也有一千米,从山下到山上得半小时呢。幸亏我这车是四驱的,要不根本爬不上去。”黄师傅说。</h3><h3> 我则计算这段路程步行得走多久。当年抗联战士打着赤脚或者穿一双破靰鞡,每天山里山外不知要走几个来回。甚至走出去就再也走不回来了。</h3><h3> “杨司令的枪法百步穿杨,山岗林间奔走如飞,就是齐腰深的雪也丝毫阻挡不了他的。要不是内部出了叛徒,日本鬼子根本奈何不了他——”何总说。</h3><h3> 路边不时出现关于打造红色文化品牌的大幅标语,我知道何总正努力于这项工作。</h3><h3> 车停在一个巨大的状如蘑菇云的石柱下,我知道“杨洞”遗址到了。我看到各营的营房,弹药库,枪械库,以及战地医院,都按原样作了恢复。</h3><h3> “其实杨洞遗址在四平村还有一处,比这个还大,还隐蔽。那里面的两排火炕还都明显着——”</h3><h3> 我知道这样的密营遗址在宽甸还有很多,远的不说,八河川就有。</h3><h3> “当年的抗联战士就是以这里为根据地,不断出击,给日伪军以沉重打击的。”何总说。</h3><h3> 我想到发生在宽甸境内的有关抗联的数次战斗。我还知道佛爷沟战斗遗址也离这不远。发生在1937年秋的那场伏击战,击毙了日军少佐水出佐吉大尉陆岛元三等15人,大大激扬了抗联的士气。</h3><h3> “战斗中负伤的战士,包括崔家大院那场战斗中受伤的战士,也是转到这里医治的。”何总说。</h3> <h3> 尽管大树给遮挡不少雨,何总毕竟也陪我受了些淋漓之苦。他说:“这个地方甭说日本人,就是当地人也是不大容易注意到的。如果不是内部出了叛徒——”</h3><h3> 又是“内部”、“叛徒”。</h3><h3> 我知道这“叛徒”也包括程斌,抗联一军一师师长。让我们难以置信的是,双山子四处抗联遗址竟然有两处跟他密切相关。崔家大院战斗是他指挥的,刚刚提到的四平乡政府——辽宁第一个红色政权,也是在他的直接领导下建立的。但是当敌人以监禁他的母亲、兄长作为阴谋时,他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他的投降仪式就在离这不远的本溪碱厂小学举行的。他的叛变给抗联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抗联从此不得不离开宽甸,北上转战至吉林。而程斌这条恶狗又一路追杀,最终配合敌寇将这团抗日的火焰扑灭殆尽。</h3><h3> 时穷节乃现。我们实难想象,在那个民族危亡的关头,一面是艰苦卓绝英勇抗争奋力挺直民族的脊梁,一面是卖国求荣助纣为虐。两种生命在这里形成了如此巨大的反差!</h3><h3> 我们知道,我们的杨司令最终就是被自己的同胞出卖,又被自己的同胞围剿杀害的。当然,他也可以活着,但面对劝降,杨司令的回答如洪钟大吕震动着一个民族有些麻木的神经:</h3><h3> 如果我也投降了,我们中国还有人了吗?</h3><h3> </h3><h3> “ 比较那个年代, 眼下活着似乎容易了许多。唯其容易,其实也更难。所以要建立信仰,没有信仰就没有灵魂,没有力量。”何总谈他打造红色品牌的设想,我深表赞同。</h3><h3> 也许多了些这样的思考,下山就显得快多了,不一会就到了山底,雨也渐渐小了。 我别过何总,又转向四平乡政府遗址处。</h3><h3> 远远又看见杨司令的汉白玉雕像,矗立在苍波流翠的背景下,越发高大挺拔。他坚毅的目光仿佛翻越长白千山,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注入一种力量,一种信仰的力量。这位来自河南的民族同胞,在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刻,挺身而出,用生命为白山黑水撑起一片蓝天。</h3><h3> 而他身后的草房的门——四平乡政府的门也正敞开着,我也正想在里面休息片刻,然后再踏上征程,寻访我现实的双脚没能走到的高地,不断巩固一种信仰和支撑。</h3> <h3><br></h3><h3><i><font color="#b04fbb">(发表于《航空画报》 2019.07.30)</font></i></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