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憾双鸭山

指手摩天

　 黑龙江是我骑行中国内地的最后一个省份，也是我唯一的在此之前无论是旅游还是工作关系都从未到过的省份。因此，在我从吉林省进入黑龙江省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冲着中国最北部的城市漠河骑去，而是在黑龙江省内从西到东，从东到西再到北，绕来绕去，左拐右拐，目的是想尽可能的把省内所有的城市都能骑到，以弥补我多年来的缺憾以及我对这片黑土地的巨大好奇心。

然而，尽管如此，依然有两个城市非常遗憾地错过了。这其中的一个就是双鸭山市。

有些城市远在天边却能让人千里赴迢遥，而有的城市虽然近在咫尺却又让人一别隔千里。我就是在距离双鸭山市只有10公里的地方与它擦肩而过的。现在想起来依然抱憾不已。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我与它如此的情宽分窄，明明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而又偏偏变成了天各一方呢？

答案是，路况！

　　在黑龙江省内骑行的时候，其中一个最大的困难就是部分地区的路况问题，以至于在骑行途中只要遇到对面过来的骑友首先会问对方前面的路况如何，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破路烂路其它地区也有，但那主要是因为在修路，是为了城市的扩张和翻新。而黑龙江的路是烂在了眼睁眼闭的眼皮底下。大货车碾來碾去，年复一年，就碾成了搓板路。一有点小雨，就变成了水坑泥潭，甚至是荒草泥淖。风吹日晒，雨淋雪压，时间长了就变成了一条烂路，一个远年的废墟。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它一天天变烂而却无能为力，以至于到最后变成了司空见惯的事了。

而这对于像我这样的骑行者来说，真的是苦不堪言。因为路况破旧将会极大地消耗我的体力不说，更会降低骑行速度，耗费宝贵的时间。更让人增加了天黑之前无法抵达目的地的担忧。

　　那天早上，我是从富锦市出发，准备骑往双鸭山市的。

天空虽然是乌云密布，天色也是非常的阴暗，但在刚刚骑出城的一个转盘的旁边，一块巨大的蓝色广告牌子却非常醒目地迎面扑来。那真叫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躲来躲去也躲不开，让人不得不看，不得不读，但一读，便令我不禁哑然失笑，心情顿感愉悦。

上面的广告词是这样写的：

“富锦，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一个小小的城市既没有什么举世闻名的历史古迹，除了一个湿地公园外也没有什么名山胜水，居然敢喊出这么高傲的口号，而且喊得这么霸气，这么理直气壮。乍一看，实在是让人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然而，回想起在富锦市逗留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无论是富锦公园内从早到晚攒三聚五，密密麻麻的唱歌跳舞，下棋玩牌，遛鸟打拳，按摩理发的中老年人以及与我热情攀谈的几位当地老哥，还是傍晚政府广场上成群结队，跳着鬼步的年轻人和一群群滑着轮滑的孩子们，他们脸上所洋溢出来的那种自信与快乐的表情都深深地感染了我，触动了我，让我体会到了这座城市安乐吉祥的生活气氛。更不用说那物美价廉的美食了，这些都使我对这座城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深深的留恋。如果不是行程的紧张，我真想在这里多住上两天，好好的放松放松，享受享受这里的人间烟火。

因此，这句广告牌上的口号喊得实在是响亮，喊得我是心服口服，不得不频频点头，啧啧称羡。

　　有了这样的经历和感触使我对今天的双鸭山市同样抱了很大的希望，充满了期待。

从富锦市到双鸭山市，我走的是221国道。说是国道，却是一条水泥路。路不宽，一上一下才两条车道，这在其他地方充其量也就是县道级别。

老实讲，上午的路况还算不错，车也很少，天气也不错，骑起来悠哉悠哉的。一路上，还不时地和路边卖小鱼的、卖香瓜的、卖蜂蜜的和在自家门口收拾庭院的当地人聊聊天，问问路，买几个香瓜，休息休息。中午，在锦山镇的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鱼香肉丝面，还用饭馆老板递过来的水盆在厨房的洗菜池里把刚从瓜农手里买来的香瓜一个个洗得是干干净净，准备路上渴了吃起来方便。

就这样，从饭馆出来后，精神饱满，信心十足地继续赶路了。

　　本以为照这样骑下去，将是个轻松愉快的一天，并且能顺顺当当地抵达双鸭山市。

然而，下午的骑行却截然相反，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首先，路况开始变得差了起来。水泥路上开始出现了裂纹，而且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深，成了名副其实的搓板路。起初，是路的中央最严重，路边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是，渐渐地路边也变得同样糟糕起来。骑在上边有时像骑着个骆驼，颠上颠下；有时又像触了电，浑身哆里哆嗦。既颠疼了屁股又颠酸了腰，手掌和胳膊更是震得发麻。托着驮包的后车轮陷进裂缝里不断地发出扑通扑通的响声，让人实在是担心这样下去车况会再次出现问题，尤其是刚刚补上的三根替代辐条不知能坚持多久。有时看到对面的路边稍微平整一些，不得已就到对面逆行骑会儿，好在这条路上车辆极少。一旦远远地看到对面来车了再赶紧回到这边来。更糟糕的是，这极大地影响了速度。从富锦市到双鸭山市的距离是110公里，早上出发的又早，原想大约下午四点多就能到达目的地。然后，找家旅店入住后，先去旅店附近买个西瓜回来，洗衣服，洗澡，吃块西瓜，喝杯茶，躺在旅店的床上休息一会儿，再出去逛逛街，看看双鸭山的市容和百姓的生活，最后吃个晚饭。这样圆满地完成一天的骑行计划，既顺顺利利又平平稳稳，时间上也很宽松，那该多好！然而，照目前的情景延续下去，路继续烂下去，就会挤掉休息的时间，就会挤掉喝茶吃西瓜的时间，进而挤掉在天黑前逛街拍照的时间。当然还有更坏的结果，那就是失去了去双鸭山市的机会。

　　这是因为，我原本的路线是要去佳木斯方向的，而双鸭山并不完全在富锦市到佳木斯的线路上，而是在途中集贤县往东南相反方向进去10公里处，第二天去佳木斯时，还要再原路返回到集贤县。之所以即便是不顺道也想去双鸭山市看一看，这是因为平生第一次来黑龙江省，今后是否还会有机会来就不得而知了，因此，在行程的安排上总想尽可能的把大点的城市都能走到，尽量不留遗憾。现在，双鸭山市已经近在眼前了，能否如愿以偿呢？这一切都要取决于接下来的骑行是否顺利了，取决于接下来的路况能否有所改善。

想到这里，看着眼前的路面我不禁在心里开始默默地为自己的双鸭山之行许愿起来。

　　但是，事与愿违，路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是每况愈下。到最后，甚至连搓板水泥路也看不见了，看到的却是煤渣路，上面布满了一个连一个的大坑。躲来躲去，躲得了这个，躲不了那个。同时，一股刺鼻的烂葱味扑面而来。抬头一看，道路两旁居然堆着一堆堆的烂葱。远处，一辆装满烂葱的卡车还正在往下卸货。这里简直是成了烂葱的垃圾场。天空中的黑云也来凑热闹，与地面上的黑煤渣遥相呼应，好像是在比赛着谁更黑。结果，比着比着，赛着赛着，天空中的黑云突然发怒，甩出密集的雨点砸向了地面上的煤渣，也砸向了路上的大货车和孤独的骑行者以及他屁股底下的那辆宝贵的自行车。大货车中开得快的空车被一个个大坑颠得发出咣当咣当的恐怖声音，像要散了架似的，而装满货物开得慢的货车，则像老牛拉破车一样，慢慢腾腾，吭哧吭哧地迈着太空步，不着急不着慌，一个坑一个坑地向前爬着。巨大的车轮下面溅起了一片片的水花，仿佛像洒水车一样。害得我超也不是，跟也不是。最后，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怒之下，以每小时大约7公里的速度心惊胆战，蹦蹦跳跳地超了过去。裤子上溅满了一块块的泥点。心里充满了对自行车车况的担忧，因为积水中的泥坑实在是不浅，而且是一个挨着一个地隐藏在积水之下，让人防不胜防。

　　就这样，抵达集贤县的时候，整个自行车，尤其是链条上都沾满了泥沙，整个人也被搞得浑身泥汤，精疲力竭，心情十分沮丧。看来必须先找个洗车房洗洗车了。真正的洗自行车的洗车房是没有的，只好找了一家私人的洗电瓶车、摩托车和汽车的店铺。我拿起高压水枪迫不及待地冲着脏兮兮的自行车一通的乱喷，尤其是链条部分。恨不得立刻就能把车上的所有污垢都冲刷掉，同时也把我一天的晦气冲刷得一干二净。殊不知，这样做的结果反而为自行车埋下了更大的隐患。事实上，自行车是绝对不能用冲洗汽车的高压枪冲洗的，因为一旦车轴里进入了水，后果将不堪设想。

等洗完车，再一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我仰头望天，依然是乌云密布，小雨缠绵。低头看看一身的脏衣服，考虑到还要洗衣服，刷鞋。想来想去，只好在集贤县找家旅馆住下了。至于双鸭山也只能是忍痛割爱，望尘莫及了。

事后，我在心中不无赌气地想，与双鸭山市咫尺之遥却失之交臂，这的确是无奈之举。如果要怪也只能怪今天的烂路了。是它搞得我精疲力尽，耽误了我的时间，破坏了我的情绪，阻止了我前往双鸭山市的车轮。

因此，我不能不抱怨地说，这段路实在是太烂了。由此，也只能让我抱憾双鸭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