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向西，云上阿里（之六.终篇） ——无人区脱险到“一措再措”

敖洛

        今日一早老唐把我们送到机场，等待直飞万州航班的间隙，我打开电脑，把本次环藏大北线的终篇完成，下周一，就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其实，记录的这些日记，不是为我老去以后的记忆，而是希望有一天无右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之时，可以慢慢去翻看这些故事，以及这些的成长与陪伴的历程。 

      昨天从羊八井、纳木措回到拉萨，与在拉萨工作的五位朋友相聚一堂。从海拔4900米的高原上来到3800米的拉萨，我们不仅仅没有高反，反而有些醉氧的恍惚。此时的我，如同难民一般的满脸沧桑，儿子和他妈妈也出现了明显的脸上破皮、青肿、嘴里起泡的状况，到酒店洗漱一番小事休息后方才有所缓解。老友、红酒和着正宗的四川石锅鱼让我们感觉回到了人间。

     8月7日早上从改则出发，继续我们最后两日的羌塘高原穿行之旅。本次带孩子体验的“阿里大北线”对自驾者来说是一条级别最高，也最“毒”的线路。阿里大北线横穿羌塘草原，是旅游探险爱好者向往的一条经典的深度游西藏线路。“身体下地狱，眼睛上天堂，灵魂回故乡”，这就是探秘羌塘草原的最真实写照。

      “阿里大北线”从拉萨出发，经日喀则、珠穆朗玛峰到阿里的玛旁雍措、冈仁波齐，然后转入羌塘草原，走北线国道或中线的荒原车辙路，经过改则、措勤、尼玛、班戈等县城，最后经纳木措回到拉萨。行进在大北线上，进入羌塘草原后，条件异常艰苦。但是一路上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一道风景。

      如图所示，从狮泉河出发，穿越羌塘和可可西里南麓的无人区到拉萨或青海有两条线路，一条是北线的317国道，这条线路从2017年12月开始已经全段油化，路况非常好。全程都是经过无人区，但这条线最大的问题在于景色单一，行车枯燥。全程三天都会在海拔4500米以上高原上吃、住和开车，对体力要求比较大，并非所有的游客都适合走大北线，建议有一定经验和体力的旅行者方可体验。

       第二条穿越线路是中线，也是我们本次行程所选择的线路，从狮泉河出发以后不走国道，而是沿雄巴——仁多——帕江——措勤——当惹雍错——尼玛而行，在那曲地区可可西里保护区南部的班戈县结束无人区穿越。中线的景色是最美的，一路上除了野生动物遍地的羌塘荒原美景以外，大大小小高山湖泊随处可见。但中线行车具有较大的挑战性，严格来说这条线是没有真正的道路的，都只能靠着车辙印前行。

       中线行车需要强大的毅力、体力和判断力，我是有着10多年户外经验的人，且为此准备了半年时间。如果没有办理合法手续进行非法穿越、途中遇上大雨或其它原因导致的迷路和陷车；如果事前没有预备救援团队、没有卫星电话或定位仪，这样的单车开行是非常冒险和鲁莽的。本次我们的中线之行看着貌似危险，其实，在幕后我早办理好了各种通行证，准备了多种应急设备，也有相应的应急预案。带孩子外出体验不是冒险。所以，阿里中线不适合普通的游客和缺乏外出经验的朋友。

      羌塘无人区的第二天下午（8月7日），我们在距措勤约50公里外的无人区遭遇到了狂风、暴雨和冰雹。一望无际的羌塘荒原上，只我们一个单车停在背风坡面驻足避雨，1个半小时左右大雨和冰雹虽然停了，但同时也把车辙印冲了个干干净净。雨后的高原出现了很多湿地，处处都隐藏着陷车的危险，虽然租用的车辆是越野性能较好的丰田普拉多，但单车一辆可不敢在这羌塘高原上撒野胡来。我只有挑着目测尚好的地方开行，50分钟左右以后，终于发现我们迷路了。 

       直到今天，我才给无右和他妈妈提起这段经历，估计要么是我家这两人心宽，要么是太过信任我了，他们两人在车上只顾睡得迷迷糊糊，完全没有感觉到我们单车在羌塘迷路可能带来的巨大危险。

      停车熄火五分钟冷静以后，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我出发前准备好的应对的方式：一是后备箱里准备的干粮和水可以满足三个人一周的数量；二是检查租用的卫星电话和定位仪工作正常；三是出发前和当地救援专业团队联系好了特殊状况下的应急措施。接下来立马做了两件事情：一是先给救援专业团队打了个电话定位，先确保最不利状态下的希望；二是打开卫星定位仪，确定方位、查看等高线走向、搞清当前环境历史行车大数据轨迹。

     心里有了底，再按照定位仪提示的方位，压着湿地边沿缓慢行驶，一个小时以后，终于回到了有车辙的路上。野外行车，遇见突发状况时可一定不要惊慌，因为惊恐状态下的人一般会表现出患得患失、信心全无、丧失判断和理性，直到完全绝望。
    接下来的路程精彩分呈，阿里中、北线直到当雄县的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纳木措”止，这一路布满了神态各异、美貌绝伦的高山湖泊，指引着我们在海拔近5000米的羌塘无人区＂一措再措＂下去......

     此措非彼错，“措”在藏语里是湖泊的意思。我们生活的地球有三极世界，除了南、极北极，还有一个第三极，那就是青藏高原。从拉萨一路向西，有地球之巅-珠峰、还有世界最高城市-阿里、最高草原-藏北羌塘草原。在近乎无人区的藏北地带，生活着众多的野生珍贵动物如藏羚羊、藏野驴和藏原羚等，也镶嵌着一颗颗的蓝色明珠，如仁青休布措、扎日南木措、班戈措、当惹雍措和色林措等等。这些高原蓝色湖泊，构成了藏北羌塘草原“一措再措”的独特风光。

      天空是那般的清澄，连绵的群山是那样的肃穆威严，在这一刹那间，我深深地感到：面对宇宙，作为个体的人，太渺小了。只有人的思想、人的精神、人的灵魂是永存的。 面对羌塘的雪山与湖泊，生命犹如山川中的草木，不免渺小。

      无人区里没有树木，低矮的草紧紧趴在地上，当我目睹高原羊用它短秃的嘴唇刨着草根充饥时，感到巨大的震撼。我赞扬生命，我敬仰这种顽强忍耐精神。长久地居住在城市，也就远离了自然，人容易变得迟钝，变得麻木，少了些自然率真，而多了些作茧自缚，少了些豁达，多了些斤斤计较。

      走进阿里，走进可可西里和唐古拉山脉时，你会感到，在大自然的衬托下，人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脆弱。即使在佛教的创始地印度，佛教也早已衰落了，而在西藏，佛教却依然享有着独尊的崇高地位，有着持久不衰的强大生命力，面对与外界重重阻隔的漫漫群峰，面对“一天度四季，全年备寒装”、空气稀薄、太阳辐射强的高原气候，生存的艰难无疑是悬在藏人头顶上的一把利剑。而越是生存的艰难，越会凝聚起人们心中的纯净，越会对幸福的彼岸有着异乎寻常的渴求，越会对信仰产生格外的虔诚。

      在羌塘高原，生命无时不在经受着考验。有人说这里是生命的禁区，也有人说这里渲染了生命的顽强，在生命的极限下，每一张黑红的脸膛，每一座宽厚的身躯，都像高原上艳丽的格桑花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自驾游西藏阿里，若没有充分的准备，必定会寸步难行；若没有一颗勇者无畏的心、坚韧的毅力和超强的体力，则难以坚持到终点。这里把本次行程的体验分享给大家：
      一是不要轻易在雨季挑战大北线，阿里大北线多以车辙为路，分岔时不要指望有路牌，原本路就难认，而在雨季时会有不少水淹路段，很容易陷车，就算是旱季，轻易离开车辙，也极有可能要在泥中度过难熬的夜晚。

      二是GPS虽不是全程精准，却是必不可少的，大北线行车切记不要轻易离开主路。天气多变，若有暴雪掩埋车辙，宁愿多等等，路线看得清楚后再出发。但是也不要过度依赖GPS，因为地面干湿变化可能正好成了危险区，所以在过水漫路段时需要不厌其烦地检查，看清安全的路线

　　三是进了大北线就不再有任何地方的海拔低于4500米，条件恶劣，夜晚变数大，一般不建议野外露宿。若太过留恋景色，必须做好充分的御寒准备和应对野兽的防备。睡好觉，良好的睡眠质量是完美行程的保障。

     四是大北线算得自驾终极挑战路线，走这条线的需要对车况了解并具备一定的故障判断的经验。车的基本要求是四驱越野车，准备好常用零备件以及陷车脱困的自救工具，如绞盘、高位千斤顶、防沙板、6T以上的拖车绳、铁铲等。

      五是一个车上不要塞到4人以上，过于拥挤的空间对长途旅行的参与者来说不是什么乐事。大北线县城与县城之间距离远，午餐很有可能在某个美丽的湖边解决，一般最好在车上备好储水和炊事装备。餐后请注意收集垃圾，除了脚印什么都不要留下。

      游记写到此，登机的时间也快到了，也到了告别西藏和阿里的时间了。阿里在我心里是神秘的，在那么苍凉的大地上却孕育了西藏最古老的文化；它是壮观的，“万山之祖”、“百川之源”就是对它最好的称谓；它是自然的，最原始的地貌风貌，恶劣的居住环境，极小的商业气息。

     阿里生活着的藏民是淳朴的，他们的笑容经过阳关的浸染，有温度，有感情；阿里生活的动物们是充满野性的，它们主宰者自己的生命，演绎着“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截止今年夏天，我带着无右和他妈妈，连续用了10年的寒、暑假和节假日时间，从漠河北极村到西沙群岛，从新疆天山南北走到西藏全境，从沙漠到草原，从大兴安岭到珠峰大本营，10年累计总行程35多万公里，终于基本走完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10年旅程，就像一位洒脱而豪放的画家，在一块诺大的画布之上恣意挥毫，留在画布上的是斑斓、和谐的色彩组合，山水之间的完美构成与光与影的奇妙变化。10年以来，孩子也从5岁走到了15岁，慢慢长成为一个乐观、坚强的小男子汉。

      亲爱的孩子：终有一天我们会老去，当你成长为真正的男子汉，当某一天你看到这些日记的时候，我想，你总会忆起从幼儿到少年、青年的成长历程，总会记得与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这或许就是一个没有经验的父亲，能给予儿子最大的爱与财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