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家乡话（二）——几个村名的读音问题

傅爱社

在前文中，说到村名地名等的读音往往是保留古音的活化石，今天我就来说说几个村名的读音问题。

我的家乡武功县地理位置在关中中部偏西一点，渭水之阳。至于我出生并生活到读大学之前的河道乡，则在武功县的东北角上。河道乡东与兴平的马嵬镇接壤，正北是乾县南部的薛录、马莲、姜村等几个有名的村镇。河道乡在县内东南及正南与长宁镇接壤，西与贞元镇接壤。因为位于三县交界的地方，语音问题就显得尤为突出，值得进行方言学方面的研究，特别是语音方面的思考。

今天我首先要说的是一组村名，它们是贞元镇的“凤阳坡村”、“高望川村”；河道乡的“八王村”；长宁镇的古名“东扶风”。这几个村镇，在当地的实际读音是“芳坡”（fangpo）、“岗川”“gangchuan”、“绑村”“bangcun”和“东风”“dongfeng”。关于“八王村”的读音，有同乡说古代有故事，大概是唐代吧，朝廷曾在这里设计绑过一个王并杀之，因之就将此村称为“绑村”。这种说法，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明确的历史记载，缺乏证据，只能说是一个孤立的传说，而且还不普及。但是，如果我们将这一组村名的读音放在一起观察，就会发现这实际上是一个村名的省读问题，省读的方法是将村名中的两个字一个取其声母，一个取其韵母形成一个新的音节，仿佛是一种快读。取“凤”之声母“f”，取“阳”之韵母“ang”，形成音节“芳”（fang），所以“凤阳坡”就读成“芳坡”。其它几个村名依次是取“高望”二字之声韵，“八王”二字之声韵，“扶风”二字之声韵形成新的音节。这样，我们就可以将村名和实际读音之间的差别解释清楚了，关键不是孤例。我想，关中方音中，村名省读这种现象应该是普遍存在的，甚至我们可以推断，整个北方方言区都应该有这种现象存在。之所以进行这样的推断，是因为在语言的实际表达中，经济和省力在各个民族的语言中是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

其次，我说说贞元镇的“望人腰村”。这个村名的主要问题是村名中的“腰”字，当地的实际读音不是“yāo”，而是“niao”，与现代汉语普通话中的“鸟”同音。这应该是保留下来的一个古音，所以古代关中方音中“腰”、“鸟”应是同音的。关于这个村名的来历，当地有传说，说“望人腰”这个村庄所在的位置较低，若一个人站在那儿，从远处平视仅能见其腰部以上，所以称之为“望人腰村” ，这个解释与村名倒也契合。但是，我更倾向于“腰”是取人身体之形态来喻地理之形态更合适一些，因为在当地还有一个村名称之为“北niao子”，我以往不知这个“niao”是哪个汉字，通过对“望人腰”这个村名的分析，我认为应该也是“腰”为正确，这个村子也应该处在一个较为低洼的地带。我想，关中甚或北方方言区的许多村名应是取人身体的某一部位去进行描述的，因为取人身体之形也属于一种经济实用的方法，这与华夏民族的文化取向是一致的。

最后，再说一个较难理解的村名。河道乡与乾县接界的地方有一个村的名称为“青口村”，当地的读音是“秋谷村”。这种读音，与实际写出来的汉字差距太大，语音上难于分析。“青”读成“秋”起码还保持着声母均为“q”的相同之处，而“口”与“谷”的语音差别实在太过离奇，很难在实地语音考察中找出旁证。所以，我的感觉是这个村子在历史上的某一时刻更改过村名，因为“青口”这个名称显然更为文雅一些。不过，在更改之后或许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当地的百姓却并不认可此事，他们依然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秋谷村”的读音，一直保留到现在。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种揣测，具体情况还真是一个谜。

河道村周边的其它村子，语音变化均不大，如“河”读若“活”（音huó）比较好理解，就不在此一一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