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是祝愿 红色是乡愁

吕硕文

画家范福安先生创作了两幅以芭蕉为题材的漆画。一幅色彩的基调是蓝的，另一幅的色彩基调是红的，两幅作品都承载着满满的人文情怀。
住在画家隔壁是一对母子，来自广东，他们做了十多年邻居，平日常来常往。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这对母子往往会讲起家乡盛产的岭南佳果芭蕉。令画家知道，天下闻名的芭蕉果壮、软滑、香甜，诱人食指大动。割下两梳熟了的芭蕉，摆放在家中桌几，微风轻轻吹过，飘送着些许清香，令人惊叹不愧为岭南佳果。芭蕉树绿叶红蕾、婀娜多姿、流风回雪。长长的柄与叶闪亮滴翠，仪态优美，枯后复生，老去返嫩。夏夜，娇美、油亮、肥大的芭蕉叶招招摇摇，在岭南人家窗前院后的夏虫高高低低吟唱中，轻轻煽起了阵阵夜风。这一阵风，隐约送来了纳凉孩儿声声童谣，重复着听外婆讲那个关于芭蕉的传说……此情此景，岭南蕉乡每个乡每个村都能看到，很平常，也很地道，却能撩起岭南人的万千心绪。因此，芭蕉可以说是岭南人的图腾了。
渐渐地，他熟悉了芭蕉，喜欢了芭蕉了，被它所倾倒。他还知道，千百年来，芭蕉惹得无数才子墨客竞折腰，多少娇媚与韵味写入诗画中。于是，他也心动了，要为这岭南佳果画像。
他给芭蕉的画调上一种近乎透明的蓝色。蓝色，是生命“初始”的颜色，博大、永恒，是自然界美丽与清新、安祥与洁净的标志，是滋润、蓬勃，是一片春意盎然，有着无限的生机。用蓝色，是画家对芭蕉的尊重，是他对盛产芭蕉那地方的赞美和祝愿。
邻居母子理所当然地受到画家邀请，成为这件芭蕉画的第一批读者。他们欣赏着自己家乡久别的风情，默默无声，却是一脸陶醉。
或许，是画中的芭蕉，令他们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某一个生活细节——
午后，斜风细雨中忘归路，小艇泊在蕉田基围边，看着骤紧骤疏的雨敲打着蕉叶，晶莹的雨滴顺着翠绿的叶柄，滑落到缓缓流过的小河涌，溅起一串小小的涟漪，不见了。
抑或，更深时分，人辗转无眠，窃听窗外冷雨轻拍着芭蕉，滴滴哒哒，点点滴滴到天明，不禁凭窗悄然感叹，这夜真长，长得让人懒得去后院捡拾一地落花了。
家乡的情景，几多闲趣，几多悠然，只因那柄蕉叶煽起，却就难舍难弃了。
那天，邻居那个蕉乡老母亲好像过大节的，特意穿上从家乡到来、压在衣箱底多年的薯莨衣衫，上门看芭蕉画。她边看边思，忆起往日在家乡的日子，不由自主轻轻年轻时唱起珠江水边的咸水歌。唱着，唱着，她喉咙哽咽了……一阵似是若有所失的慌乱：“我跑调，我跑调了！”老人的眼光失神了。
常言道：曲不离口。现在，人离乡，自然曲也离口了，难怪啊。
声声哽咽低诉，在画家心里引起巨大的震撼。他知道，老人痛心，是怕忘记了乡音，怕忘记了乡愁啊。他一言不发，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却在第二幅芭蕉画稿上，抹上一笔红色。
我知道，这是画家对邻居最真挚的安慰。
因为，我们说过：蓝色，是祝愿；红色，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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