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星光闪耀时——读《南渡北归》第一部《南渡》有感

沁馨

<h3>  这是一部小说,作者洋洋洒洒170万字 ;</h3><h3> 这是一段历史,被刻意尘封几十载;</h3><h3> 这是一次不得不放慢的读书节奏、不得不写的读书笔记。</h3><h3><br></h3><h3></h3> <h3>  《南渡北归》是作家岳南倾八年心血,三下江南与西南边陲,搜阅近千万字资料之后的史诗巨著。《南渡》写三所高等学府南渡西迁的历史,还涉及中央研究院史语所、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同济大学、中国营造学社在抗战烽火中的变迁历程。</h3><h3> </h3><h3></h3> <h3>  “稽之往史,我民族若不能立足于中原、偏安江表,称曰南渡。南渡之人,未有能北返者。晋人南渡,其例一也;宋人南渡,其例二也;明人南渡,其例三也。风景不殊,晋人之深悲;还我河山,宋人之虚愿。吾人为第四次之南渡,乃能于不十年间,收恢复之全功,庾信不哀江南,杜甫喜收蓟北,此其可纪念者四也。”节选自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碑文</h3><h3> 如碑文所记,历史上前三次南渡,均国破家亡,中原未返;唯抗日战争的第四次南渡,中华民族于凯歌声中重返故土,再建家园。</h3><h3> </h3><h3><br></h3> <h3> 山河破碎 弦歌不缀</h3><h3> 炮火连天,生灵涂炭。</h3><h3> 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不仅践踏着国土,更意图催毁中国教育和文化。卢沟桥事变爆发后的7月29日,由著名教育学家张伯苓创办,中国最杰出的私立大学——南开大学在战火中沦为废墟,成为抗战以来中国第一所罹难的高等学府,校长张伯苓强忍剧痛,发表谈话:“敌人此次轰炸南开,被毁者为南开之物质,而南开之精神,将因此挫折而愈奋励。”随着清华、北大被日军占领,为保存民族复兴的文化种子,国民政府教育部发出号令,由国立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私立南开大学组成长沙临时大学;以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天津北洋工学院和北平研究所等为基干,设立西北(西安)临时大学。战火蔓延,1938年,长沙临时大学再迁昆明。</h3><h3> </h3> <h3> “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绝徼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洒黎元血。尽笳吹,弦诵在山城,情弥切。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h3> <h3> 这是一曲20世纪中国大学校歌的绝唱,这是莘莘学子在民族危亡时刻最悲壮的呼喊,这是战火与知识、毁灭与重建并存的悲歌。长沙临时大学师生分水、陆、步行三路赶赴昆明,其中步行团300多名师生翻山越岭,跋涉1600余公里,日夜兼程68天到达……叶企孙、陈寅恪、陈贷孙、朱自清、刘文典、冯友兰、郑天挺、吴宓、金岳霖、曾昭伦、闻一多、钱穆……名垂青史的一代大师们,在简陋的铁皮顶教室里授业、在飞机轰炸过后的空地上传道,在月色朦胧的广场上纵横捭阖……旷代卓绝的学术殿堂,传之隽永的雄壮史诗,从这里走出2位诺贝尔奖获得者、4位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171位两院院士和100多位人文大师,还有数名学生自愿参军,为抗战奉献出年轻的生命,他们孕育了中华民族复兴的希望。</h3><h3></h3> <h3>  由中央研究院史语所主持,开田野考古发掘之先河。从殷墟到龙山、从昂昂溪到汉代崖墓发掘,干涸的历史长河沿着时间的脉络重新流淌,以无可辩驳的事实驳斥“中国文明西来说”,殷墟发掘从1928年至1937年卢沟桥事变前共15次,李济、梁思永、董作宾等叩开殷商千年的大门,将中国有文字记载历史提前到商代,成就一批考古大师;傅斯年组织酝酿《东北史纲》:“近年来考古学者、人类学者在中国北部及东北之努力,已证明史前时代中国北部与中国东北在人种及文化上是一事。”与梁思永《昂昂溪史前遗址》考古发掘报告相为呼应,驳斥了日本为进攻中国而叫嚣的“满蒙在历史上非中国领土”的谎言;他们悉心培养的吴金鼎、夏鼐、曾昭燏在抗战艰难岁月完成中国最著名的彭山汉代崖墓的调查发掘;学者们在李庄的观音殿、尼姑庵、与羊圈、牛棚为邻、在炸弹纷飞中安下书桌,研究学问……</h3><h3></h3> <h3>  “自离开北平南下,辗转近万里逃难,梁家几乎把全部“细软”都丢光了,战前梁思成和营造学社同人调查古建筑的原始资料——数以千计的照片、实测草图、记录等,却被紧紧地带在身边,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这是他们生命中被视为最宝贵的财富……”彼时,中国古建筑研究在学术界尚是一未经开拓的荒原,遍布祖国各地的宫殿、庙宇、塔幢、园林,中国还不曾根据近代科学技术对它们进行过研究。梁思成曾写信给父亲梁启超,表示要写成一部“中国宫室史”,梁启超鼓励他:“这诚然是一件大事”。至此,梁思成、林徽因加入中国营造学社,“研求实质之营造”,梁林将儿子取名“梁从诫”,以此纪念《营造法式》作者,宋代大建筑学师李诫。在战争和病痛中,他们系统总结整理营造学社战前调查成果,用英文撰写并绘制《图像中国建筑史》……正是循着中国营造学社先辈们所开拓的中国建筑史与历史建筑保护的学术之路,才有建国后70 年中国建筑史学虽起伏跌宕,但却朝气蓬勃的研究历程。</h3><h3><br></h3><h3></h3> <h3> 一代大师 何等风骨</h3><h3> 梁启超、王国维、蔡元培、梅贻琦、蒋梦麟、张伯苓、胡适、陈寅恪、李济、傅斯年、梁思成、林徽因、赵元任、朱家骅、董作宾、郑天挺、俞大维、吴宓、陶孟和、金岳霖、曾昭伦、曾昭燏、吴金鼎、夏鼐、闻一多、刘文典、顾颉刚、钱穆、潘光旦、李方桂、董同龢、叶企孙、冯友兰、汤用彤、翁文灏、袁复礼、石璋如、张奚若等一个个大师的性格特点、人物纠葛、传闻轶事、学术生涯等从作者笔端缓缓流出,书中随笔一提的人物,都是响当当的文化精英。</h3><h3> 在作者笔下,名满天下的大师们,鲜活而真实,跃然纸上。金岳霖的“痴”、曾昭抡的“犟”、傅斯年的“狂” ,个人的恩怨情痴……然他们的经历始终融进近代中国耻辱的历史进程,治学风气“先博后专”,各怀学术创获的雄心壮志;他们颠沛流离于战火,食不裹腹,却始终为祖国而奔走,为民族崛起而奋发;他们见识欧美科技与进步,思考自强方能救国;他们命运跌宕起伏,九曲回肠,于流离中仍不缀学术研究与培养人才。叶企孙所言:“学生当注重科学之理解,以探天地之奥窍,以谋人群之幸福。庶几国家日进于富强,而种族得免于淘汰矣。”实为一代大师发奋之动力与共同之心声。</h3><h3></h3> <h3>  抗战伊始,他们奔走呼喊,求不丧权辱国,务请一致主张守土抗战之决心并提出“教育为民族复兴之本”,要求政府采取措施,将一些高校迁往内地办学;他们从北京到长沙、到长沙到昆明、从昆明到四川李庄,为保存学术成就和文化传承,随同几番迁徙的还有珍贵文物、图书、资料、杂志等,仅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所书籍达40余万册。</h3><h3></h3> <h3>  那一个个荡气回肠的瞬间、那一个个坚韧绚烂的生命、那一个个跳动着的脉搏,那样地让人动容……<br></h3><h3> 当读到清华沦陷,物理系教授赵忠尧,为抢救存放在试验室中的高物理材料———镭,不顾安危,请好友梁思成开车一道取出,携带这份珍宝置于一咸菜坛子,一路风餐露宿,昼伏夜行,到达长沙时,工作人员以为他是乞丐。</h3><h3> 当读到流亡到长沙的知识分子“歌咏队”,由梁思成担任乐队指挥,一起高唱“向前走,别后退,生死已到最后关头”等抗日救亡歌曲,一种与国家民族同生死共患难的英雄主义气慨,于这个群体迅速蔓延、升腾、撞击开来,如同梁再冰的回忆:“那高昂的歌声和那位指挥的严格要求的精神,至今仍像一簇不会熄灭的火焰,燃烧在我心中。”</h3><h3> 当读到“照顾知识分子的知识分子”傅斯年对梁思成、林徽因病情的关心,想法为其筹款治疗;警报响起,他顶着肥胖的身躯爬楼搀扶陈寅恪躲避敌机轰炸。</h3><h3> 当读到三百年难遇之奇才陈寅恪滞留香港,宁肯饿死也坚辞日本宪兵送来的大米,其兄写下“辛苦识君来,正气吞狂贼”的诗句以示嘉许。</h3><h3> 当读到一代才女曾昭燏,中国第一位女考古学家,在英国伦敦大学留学期间,闻知国内抗战情况,“此伤心惨目之情况,真不忍言。余尚偷生此间,过欧洲人之普通生活,真何以对我战士耶!”</h3><h3>……</h3><h3><br></h3><h3></h3> <h3>  不禁潸然泪下,掩卷思之,为民族的深重苦难而叹息,为大师们的艰苦流亡而扼腕,为他们的精神信仰和人格追求而折服!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那些滚烫的热血、那份赤子情怀,“国运多舛而学术益盛”,他们用生命守护民族的文化血脉,他们亦如一颗颗璀璨的明星,在黑暗的夜空汇成一条闪耀着希望的银河。</h3><h3> 最苦难岁月,恰是人类星光闪耀时!</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