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语千百度

曾经年少

不知是哪里的一只鸥鸟在叫,“咕~咕”地掠过夜空;窗外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空,许多小星星忽闪忽闪着眼睛,似睡意朦胧,凭窗眺望这座小城,街区的夜景灯火阑珊,警院里那面鲜艳的国旗迎风招展,今天,我又一次值班。 窗外的月色遮夺了室内朦胧的灯光,银色的月光像一片寂静的湖水,警院是一艘绿舟,系在窗前。我趋步于户外,沐浴在那清凉如水而又神秘的光辉之中。 夜色在最后一盏路灯的开启下散开。这样的夜晚,梦之神用她那透明的双翼庇护着一切生灵,窗里的人们已经进入了梦乡。老人家带着操劳一天的疲倦;年轻人拥着一个属于明天的倚梦;孩子的枕边还搁着那本春天的童话。 他们都睡的那么香,那么甜,那么安宁,就像警院里那些浴着月光低首养神的蝎爪槐。街道的路灯,将我的身影拉长了又缩短,缩短了又拉长。 街道上种植的各色植物形成的绿化隔离带,在路灯的映照下,犹如两条蜿蜒的巨龙,平行地卧躺着。 颜色深浅不一,形状各具不同的冬青、红缨以及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各色花草,经园艺工人的手,修剪的整整齐齐,或高或低,或左或右,弯弯曲曲,错落有致,成了这龙身的纹彩。 道路两旁的樱花树迎风摇曳,像是在抚摸月亮的脸,似乎在努力抹掉枝叶间筛落下的灰色皱纹。 街道上霓虹灯散发着迷幻、炫目的光彩,将街景映照的五彩缤纷,灯火辉煌。白天的这条街道花灿飘香,人来车往,此刻,只有我伴着月亮的清辉,独步自行。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阵夜风袭来,微觉有些凉意,忽然间想起辛弃疾的词。 元宵佳节,游人如织,灯火入海,身着彩装的丽人群女们,一个个雾鬓云发,戴蛾插柳,嬉笑往来,纷纷从眼前走过,只有暗香阵阵飘来,众丽人中皆无意中之人,在千百丽群中寻觅心里的理想佳人,自是难找。 虽然千百度的寻觅,终无踪影,已是无希望了。忽然,在蓦然的一回首间,在那一角残灯旁侧,却发现那佳人就在灯火阑珊处。这是何等的欣喜鼓舞!何等的欣喜望外!何等的出乎意料! 岁月的车轮辗过记忆的尘埃。记得曾经有位老师对我说,凡成就大事业者,必经历三种境界: 第一种境界即“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种境界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种境界即“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后来才知,这三种境界皆来自王国维所著的《人间词话》。这三种境界是王国维对历史上无数大事业家、大学问家成功的深刻反思和高度概括。 第一种境界即“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昨夜,一阵凛冽的西风,碧绿的树叶一片片掉落,有点迷惘,有些凄凉。这是一种变化的意像,时序在变,物像在变,世事在变,心态也在变。独自登高,遥望天涯路,无尽的迷惘在心底。 第二种境界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在既定的道路上执着地追求目标,而为之“不悔”,为之“憔悴”。这不仅有躯体上的苦乏,亦有心志上的锤炼,为理想和追求甘愿牺牲其一生。这是何等的境界? 第三种境界即“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寻找到正确的方向和道路,执着地追求,经过千转百回的努力,必有所成,必有所现,最终豁然开朗,灯火阑珊何等欣慰!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只有经历磨难,才能体会真正的人生;只有克服重重困难,勇往直前,才能达到成功的彼岸。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多年来,始终在努力践行着这三种境界。自己也曾因为努力和付出未得到回报,而感到彷徨和迷惘,有着数不清的无奈和惆怅;也曾与不法分子搏斗受伤;无数个日日夜夜,独守孤灯,伏案书写,忍受着无尽的孤独和寂寞; 多少次昼夜值班守护到天明,望尽天涯路;多少次紧握和平的手,护卫在梦境的边缘,天高路远,守护着都市的灯火不眠。 但是,我为这份事业不悔,为警察职业憔悴。因为自己背负的责任,撑起的不止是一方宁静的天空,还有缀满心饰的星辰。 当辛勤的汗水终于换来丰硕的成果,一篇篇文案被采纳认可;一宗宗大要案终告破;一个个违法犯罪分子被抓获……这便是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欣慰! 夜深了,夜空里不再见月亮的清晖,月儿走进了云层,似乎困倦地躺在她柔软的眠床里安歇。看着脚下自己的身影,被路灯拉长了又缩短,缩短了又拉长,没有了月亮的陪伴,我却默然无语。电影<神话>中印度老人说:“至少他们学会了,修行不只是抬头看天,更重要的是学会低头谦卑和诚实。” 走回警院,大门已上锁,无奈叫醒门卫。院子那几株垂目低首的蝎爪槐,在路灯的惺惺笼罩下含满了阴影,还有那一排排整齐划一的警车,像一个个严阵以待的士兵,更显森严肃穆。 匆匆走进办公室,端坐在电脑前,趁着那份澄澈如水的思绪,把心灵的声音谱成字句,嵌入荧屏,用这键盘的噼啪声赶走慢慢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