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夏夜乘凉的回忆</h3><h3> 炎炎夏日,气温一天比一天高,人恨不得地上哪里裂开条缝,钻进地底下乘凉去。</h3><h3> 说起乘凉,大概好久没认认真真乘过一两回了。宋杨万里有诗“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现在一般家庭都有电扇、空调、冰箱,一天到晚电扇呼呼直转,空调凉飕飕吐出冷气,不用出门就能在家里享受清凉的夏天。而小时候就不同了,电视、电扇很少普及,遑论空调、冰箱之类的降温设备,一到夏天的晚上,人们似乎很难熬,只得搬出竹床、凉席、板凳,统统到屋场地坪里乘凉了。</h3><h3> 那时家里栽了一棵葡萄树,爸爸在地坪里打了个葡萄架子,而我一般会在傍晚提几桶井水,将地坪打湿降温。左邻右舍吃完晚饭、冲完凉就聚集在葡萄藤下,开始了热闹的乘凉会。</h3><h3> 印象中隔壁的刘爷爷是个盲人,能说会道,会算八字,读了很多古书,据说眼睛就是因为读多了书读瞎的。刘爷爷一般是最早在乘凉会上出现的角色,在他的吆喝下,三三两两的人都围拢在他身边,听他讲水浒传、封神榜、三国演义人物的传说,当然他也讲毛泽东、刘少奇、胡耀邦等伟人的故事,讲家乡的奇闻轶事,讲得活灵活现,就像他亲眼看见一样。我总是很纳闷,他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的事呢?</h3><h3> 乘凉一般只有清茶一杯,当然运气好的时候,妈妈也会搬出一个在井水里浸过的大西瓜,切开来西瓜还冰凉冰凉的。我们姐弟仨挤在一张竹床上听刘爷爷讲故事,妈妈则摇着蒲扇,驱赶蚊子。有时候蚊子多了,我和弟弟腿上叮出了一个个包,妈妈赶紧拿出花露水,朝我们身上直喷,然后点燃津市蚊香。夜深了,爸妈看着我们一个个进入梦乡,然后连人带床一起抬进家中。</h3><h3> 那时我们喜欢看天上的月亮是否住有嫦娥和吴刚,喜欢数星星,有时候看见一颗流星划过天边,也看过天狗吃月很少有的景象。当然更多的时候是看见在夜空中飞行的飞机,一闪一闪的。根据飞行的航线,我们猜测向北是飞到北京、向南是飞到广州,向东则应是到飞上海了,心想自己哪天也坐上飞机去俯瞰神州大地,向地上的伙伴们打声招呼,该多神气啊。</h3><h3> 后来改革开放,家里慢慢富裕起来,爸爸利用积攒的钱买了家里有史以来最贵的一件电器——22寸的韶峰牌黑白电视机。有了电视可热闹了,天一段黑,我们就将电视机摆在地坪中间,一排排的凳子摆好,然后接上插头和天线。每晚八点当“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熟悉的旋律响起的时候,《霍元甲》《陈真》等一部部精彩的电视剧便轮番上演,霍元甲跟日本武士怎么比得武、日本武士后来怎么下得毒、陈真是怎么替师父复得仇,大家看得如痴如醉,都恨不得将日本武士一脚踢死。有时候白天刮了大风,将树在地坪边鸡爪梨树上的自制天线吹歪了,我和爸爸搬出木楼梯,爸爸爬上树转动天线的角度,而我们姐弟仨盯着频幕只到图像慢慢清晰为止。好像那时还出现过一种彩色的频幕薄膜贴纸,一贴上黑白电视频幕立马变得花花绿绿起来,只可惜效果不是很好,有点颜色不对头的味道,后来也就弃之不用了。</h3><h3> 记得有一次我在竹床上睡得正香,突然一阵刺痛惊醒了我,原来一只可恨的小虫子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我的耳朵里面去了。我痛得哟哟叫,爸妈急得一下子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幸亏刘爷爷一句“赶快拿手电筒照耳朵”,爸妈拿着手电筒朝我耳朵里灯光一射,一只小虫子慢慢爬将出来,被爸爸一巴掌打落在地,一脚踩死。</h3><h3> 长大了读生物才知道昆虫都有趋光的习性,也才知道刘爷爷知识确实渊博,怪不得他给孙儿子起了个“学渊”的名字。那时刘爷爷也经常勉励我们攒劲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知识改变命运,读书改变前途。高考后,我考取了岳麓山脚下的一所大学,逐渐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故土,夏日乘凉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后来,由于城市开发,老家的房子被拆了,刘爷爷也年事已高离开了我们,乘凉故事会就再也听不到了。</h3><h3> 如今的人们一般住在小区楼栋里,夏天很少会搬凳子搬椅子出来乘凉了。大家吹着冷空调,喝着冰镇啤酒,大人在沙发上“葛优躺”,小孩子则拿着手机玩游戏,夏日乘凉会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而在我的记忆中,葡萄藤下乘凉的日子永远是那么平实和温馨,永远值得怀念。</h3><h3> 记于2019年夏日年休假第一天</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