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

指手摩天

　　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他乡他地两个素未相识的人能够邂逅相逢那一定就是缘分。

我每一次出行，短则一两个月，长则半年以上，时间越长，走的就会越远，有时也会越偏僻。在骑行的路上，在经过一个个城镇村庄的途中，难免会遇到形形色色的当地人并与他们进行短暂的接触和交流。有时是因为他们对我的骑行感到好奇，对我问东问西；有时是因为我对他们的生活感到新奇，向他们问这问那。对于这种不期而遇的相逢我历来都是非常珍惜的。因为在我看来，每一次相遇和交流都是弥足珍贵的，它使得我枯燥的旅途和孤独的骑行变得鲜活丰富了起来；使得我麻木的大脑和低落的情绪变得亢奋激昂了起来；使得我疲惫的身躯和酸痛的肌肉重又变得轻松活跃了起来。

因此，在骑行途中，在我的潜意识里常常会期待着与人对话，与人交流。从而使我的旅行不仅不会单调无味，相反还会穿插着一个个有趣有味，令我回味无穷的小插曲。

每当我坐在北京家里的书桌前看着电脑里的这些照片而回想起经历过的那些往事和遇见过的那些或者性格外向，或者性格内向；或者开朗幽默或者少言寡语的一个个性格各异的人物的时候，脸上都会露出淡淡的微笑，有时也会不由自主的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一

今天的行程是继续向北，从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骑往黑龙江省的第二大城市齐齐哈尔市。

昨天晚上临睡之前，我用手机里的百度地图在两座城市之间翻来覆去地查找了许多遍，但是，非常遗憾，没有发现有镇子的存在。没有镇子就意味着今天的骑行途中可能就没有午饭吃，卖饮料的小超市估计也不会有几个，甚至没有。

无奈之下，我必须要做些准备了。

今天早上不到七点，当我推着车走出酒店后，没有急着吃早点，而是首先找到了一家已经开门的食杂店，花了30多块钱买了面包、牛奶、红牛、矿泉水和饮料等预备路上的补给。食杂店的老板起身，从柜台里绕出来，热情地把我送到门口，特意指着前方的路对我说道：

“这条县道路很破。”说着他又回过头来，朝着相反的方向对我说：“而那边的国道路好走些，不过要多绕出三四十公里去。”

我立刻担心地问道：“路烂到什么程度？是水泥路吗？”

他说：“是柏油路，唉，就是让大货车压得坑坑洼洼的。”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我的自行车后，又安慰我道：“不过你自行车倒是问题不大，连小面包车都过去了呢。”

好吧，那就再见了啊。我上了车，向着县道的方向骑去，因为多绕出三四十公里的国道对我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刚骑不远，路边就看到了一家早餐铺子。为了白天少饿肚子，我决定早餐尽量多吃一点。

我点了一张我喜欢吃的韭菜馅盒子，还有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和一碗豆浆，为了抓紧时间，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后，走到饭馆的门外结账，店老板一共收了我7块钱。当他得知我是从北京来的时候，兴奋地叫了一声：“缘分啊。”他为我能千里迢迢地骑到这，又在他家吃了个早点，从而遇到了他而感到高兴。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做出了一个滑稽的表情。笑容洋溢在脸上，快乐荡漾在心里。

他的喊声惊动了周围的其他人。就连头顶白帽，戴着口罩和套袖的炸油条的妹子也跑了过来，只哈腰弓步，歪头侧耳听了一两句：北京的，骑漠河，一个人后，就低着头，抬起一只胳膊，看也不看我一眼伸出一个大拇指冲我努了努，说了声：你牛！你牛之后，又赶紧窜回到油锅旁扒愣起锅中快要糊了的油条来了。

这时，一个挺着个大肚子，剃着光头，上身穿着一件蓝色大T桖，下身穿着一条藏蓝色肥腿儿裤，脚上蹬着一双拖鞋，肩膀上顶着个冬瓜脑袋的五大三粗的男子一脚踩在旁边的一辆汽车的保险杠上，两手背后地撇了我一眼，趾高气昂地对我说道，两个月才从北京干到这儿啊？不快啊，一路上净玩来着吧？看到他满脸质疑的样子，我告诉他我是先骑到黑瞎子岛再绕过来的。他一听，哦，是从抚远干过来的啊。然后他又问，一天能骑多少公里？我说一般能骑110公里左右吧，但要看前面城市的远近，像昨天，我从大庆骑到这，大约才70公里。我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位文绉绉的背着书包的学生高兴地喊道：大庆？我家就是大庆的啊。

大肚子男子瞟了他一眼，然后抬着下巴壳子，扭头，皱着眉头，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神情若定地对我说道，他老家是河南的。我看了一眼他的面相，猜测着他的祖上会不会与闯关东有关，因为从他说话的腔调里已经完全听不出一点河南话的蛛丝马迹了。我告诉他，我的老家是河北邢台的，离河南不远。他一听就说，哦，隔着一个邯郸。我连忙说，呵，你还真门清啊。他立马说道：那是，河南人嘛。说完便不以为然地转过了身去，不再理我了。

见状，我也赶快骑上车赶路了。

　　 二

在通往哈尔滨的国道222上，一辆中型带挎斗的电动三轮车在我自行车前面颤颤巍巍地嘎悠着。

从背后看，开车的是一位穿着绿色背心、满头白发的老汉。后面挎斗里，在一根挨着右侧车帮悬空搭着的大树棍上一前一后同样并排坐着两位老汉。靠近前面车头的一位穿着一件格子衬衫，皮肤黝黑。靠近车尾的一位穿着浅色夹克衫，满头白发，俩人的双手都紧紧抓着车帮保持着平衡。俩人的腿前堆着一大堆三米来长、带着枯黄树叶、胳膊粗的树枝。这些树枝直愣愣，长长地伸在挎斗之外，随着车子的驰骋而上下有节奏地颤动着。

三轮车的车速有点慢，马路很窄，我超也不是，跟着又别扭，于是，就冲着开车的老汉喊了一句：加油啊。

我的喊声招来了他们三人注视的目光以及憨厚的微笑。坐在前面的格子衬衫老汉探头朝我喊道：“哪来的？”

“北京的。”我说。

“哎呀，骑了多长时间啊？”他接着问。

“从延吉开始骑的，一个月了。”我答。

“国家给你多少钱啊？”他避开他旁边的那位挡住他视线的穿夹克衫的老哥，身体前倾，探出头来，表情严肃地向我问道。

“给钱？一分没有啊。”我大声说道。

“那不扯淡嘛！”格子衫失望地把头又缩了回去，满脸不屑的样子。

我微微一笑。

“那每月开销多少钱那？”他的脑袋又伸了出来。

“每人不一样。”我不想告诉他实情，怕他又要说我扯淡。

“不一样是多少啊？”他步步紧逼并没放弃。

“几千块钱吧。”我敷衍道。

他吸了口凉气，再次把头缩了回去。

“你们是附近的吗？”我问。

“对。”夹克衫说。

“这是拾的劈柴？”我抬抬下巴，眼皮一挑，用目光指着车上的树枝问道。

“对，到那边玩玩，顺便拾点柴火。”夹克衫说。

“您今年多大了？”说完，觉得有点失礼，又加一句“高寿了？”

“我66。”夹克衫说。

“你呢？”我歪头，目光越过后面的夹克衫向前面的格子衬衫问道。

“～@$*&”他说。

“多少？”声音噪杂我没听清。

“49。”他喊道。

哦，这次听清了。我歪头想看下他的面容，但看不清，只能看到白白的牙齿，黑黑的脸庞。似乎像一个人，像谁呢？我想了想，对，像奥巴马，美国总统，前任的。哈哈。

嗖嗖嗖...

三轮车突然一给油速度快了起来，渐渐地把我甩在了后面。

三

背后嘟嘟嘟的摩托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最后，居然在我的身边突突突地不动了。

我抓住车把，稳住车身，向左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一辆电动三轮车和我并排行驶着，一位东北老哥正襟危坐，一边开车一边瞟着我，似乎并不想超过我去。车后的挎斗里装着十几瓶蜂蜜。从他的打扮和车上的货物来看，我猜想他是个做蜂蜜小买卖的。

我还想，他可能有话要对我说。

果然，他直勾勾地和我对视了一下便开了口。但与其他路人经常会问我从哪里来，骑了多久，要去哪里不同，他直言不讳地对我说道：

“我要和你谈谈！”

他的话令我一愣，但我马上说道：“好啊。”

他接着说道：“我想说说你的心理，你不介意吧？”

他严肃的表情和沉重的口气使我有些吃惊。但我还是立刻答应了他：“不会啊。”

然后，一边看着前方的路，一边准备洗耳恭听。

他郑重地对我说道：“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是在毁身体你知道吗？”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他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有点底气不足地回答道：“为了锻炼身体啊。”

他质问道：“你如果真想锻炼身体的话，可以在我们这包块地，干点农活啊，不是同样能锻炼身体，不是更有意义吗？”

不用说，他对我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我依然微笑着，无言以对。

他继续问道： “你这样骑行一个月开销多少钱？”

我没有说话。

他看着我问：“两千块钱够吗？”

我说：“不够。”

他一听，脖子一梗，脑袋往后一仰，立刻就楞住了。

他疑惑地问：“为什么？”

我回答道：“要吃喝，要住宿啊。”

他皱着眉斜眼看着我问：“一天吃饭50块钱不够吗？”

我说：“不够。”

他更加有点吃惊了。

他努了努劲说道：“那，一个月四千？”

我没有说话。

他有点着急了：“那，你觉得把一生的积蓄都花在这路上值得吗？”

我还是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前方路边出现了几幢房子。他转头对我说道，我先去一下啊，他们说了要买我的蜂蜜。

“好的，好的。”我连忙说道。

他一给油，便朝着那几间房子冲了过去。我一蹬腿，也就把那几间房子甩到了后面。

我一边骑着，一边等着他回来。不知咋地，我好像很希望他能回来跟我再聊聊。

没过一会儿，一阵嘟嘟嘟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果然是他。但这次，他并没有在我身边与我同行，而是一加速，便冲了过去，转眼间又消失在远处的村庄里不见了踪影。

我想，他一定是又急着到哪家送货去了，也许过一会儿还会冒出来，跟我聊聊我的心理问题。

但是，他再也没有出现。

我感到很失望。

过了一会儿，当我停车休息的时候，急忙打开了手机，想查看一下刚才一边和他聊天一边用扶把的右手给他抓拍的照片，但却非常遗憾地发现当时拍照时手机的角度没有摆好因而并没有拍下他的面容，更不要说他的表情了。

这令我更加感到失望了。

四

几天前，北京的同学徐涤南就在朋友圈里对我说道：到佳木斯了吗？到了佳木斯一定要吃那里的羊肉串啊。

我记住了他的话。于是，在我抵达佳木斯后的唯一的一顿晚饭，我就揣着一小瓶二两白酒走进了一家烧烤涮肚饭馆。

位于外滩公园和我住的旅馆之间的这条街上有好几家这样的饭馆。其他家好像生意都很红火，门口都摆着小桌子，有食客围着桌子正在大快朵颐，唯有这家饭馆门口没有桌子，好像稍微逊色一些。既然风味都一样，那么，我决定选择这家冷清一点的。因为我总有一种希望由于自己的落座能够给冷清的饭馆招来其他的顾客的心理。我发自内心的不愿看到老板为自家生意不如别人而愁眉苦脸的样子。

其实，我也知道我的这种想法有时是多余的，因为饭馆生意的好坏跟我这一个顾客的有无是没有多大关系的。我实在是高估自己了。即便如此，我还是乐于看到在我吃饭的时候有新的顾客接二连三的走进这家饭馆。

我撩开门帘，进屋抬头一看，发现饭馆不大，只是在靠墙的两侧各有三、四张四人的长条饭桌，其中一侧已经有两桌客人在吃饭了。一桌是两个帅气的小伙子，另一桌是两个俊俏的姑娘。他们的岁数大约都在25岁左右。我在他们的旁边另一侧靠墙的桌子旁坐了下来。我先点了五串羊肉串，准备试吃一下，好吃的话就接着点。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一旦点多了，变凉了以后肉质就差了的缘故，因此，不想一次点得太多。

五串上来了，一尝，立刻一惊，嗯，这佳木斯的羊肉串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于是，我赶紧又点了五串，同时又点了一盘拍黄瓜和一盘糖拌西瓜。糖拌西红柿全国各地到处可见，可这糖拌西瓜就实属罕见了。另外，今天抵达这座城市时比较匆忙，入住旅店后没来得及买西瓜吃。此时，不仅饥火烧肠，而且也早已是口渴难耐了。

我侧脸一看，旁边两个小伙子的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烤肉和菜肴。看来他俩也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个频频侧身回头在和背后那桌同样正在喝酒吃饭的两个当地美女低声攀谈着。小伙子豪爽地要为两位美女买单。而两位美女似乎并不同意。其中一位美女还在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另外一位闺蜜打着电话，要她也出来玩。但是，好像闺蜜的母亲不同意，美女就说让你妈接电话。闺蜜的母亲接了电话，于是，美女就在这边阿姨长阿姨短的说了半天，最终，好像还是没有说服阿姨让闺蜜出来。

另一个小伙子则好奇地歪着头梗着脖子看着我，说道：一个人喝一口？我说，是啊。他告诉我说，他俩是从吉林松原来的。我说，哦。

一会儿，两个小伙子结账了，一共350元。我想如果对于两个人来说，一顿饭350元可不算是个小数目，但不知是否包括那两个美女的饭钱。

那个和我对过话的小伙子从桌上的盘子里抓起一大把烤肉直愣愣地看着我说，大叔，这个我们一口没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让服务员重新加热一下您吃了吧。我面带微笑地回应了他。

只见他俩起身，带着旁边那桌的两位当地美女一起走出了饭馆。

我拿着烤串，张着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四个的身影消失在了饭馆的门口，想象着他们的去向，暂时忘记了眼皮底下的美酒和美食。

“大叔，这是刚才那桌客人送您的烤肉，已经重新烤好了。”女服务员的话把我从痴呆中呼唤了回来。只见服务员把一大把滋滋冒油，散发着肉香的肉串放到了我面前的盘子里。

哦，是的，大叔也该享受自己的美食了。

　　 五

距离伊春市金山屯区还有25公里的时候突然看到左侧路边的树干上挂着漂流的横幅，还看到零星的游客从横幅旁边的小路里面走了出来。于是，受好奇心驱使，看看前后无车，我一拐把便穿过了111国道，骑过一段砂石路的开阔地，进入一片树林，往左再一拐就来到了河边。

河面开阔，河水湍急，却看不见一个漂流船。

河边有两三个妇女带着几个孩子在戏水，岸边停着两三辆汽车，有两三拨游客在吃着烧烤，喝着啤酒。一个大铁篦子围成的带有雨棚的仓库里摞着一堆堆闲置的漂流船，几个负责漂流的穿着黄色醒目服装的工作人员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着天。我胡乱拍了几张照片后，觉得没啥意思，便推着车离开河边往回走。

就见，一座简易房前摆着一个柜台，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向柜台里的一个大约40岁的中年男子问道：啥时能漂流啊？

中年男子答道：“现在水太急了，还不行。”

我推车走上前去，指着柜台旁的一个冰柜问：“有老冰棍吗？”

中年男子说道：“有。”

我问：“多少钱一根？”

他说：“两块一根。”

我心想，这里的老冰棍一般都是1块钱，但是野外景区比市内贵1块也是应该的。于是，把车支在旁边，走到冰柜前，掀起盖子，拿出了一根。用微信付了款，然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包装纸从冰棍上撕了下来。中年人递给我一把塑料凳子说：“大哥坐，歇会儿。”

我连说：“谢谢。”

然后就接过板凳坐了下来。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问：“大哥从哪来啊？”

我啃着冰棍说道：“北京。”

他眼睛一瞪，惊讶地说道：“哎呀，骑了多少天到这啊？”

我淡定地说道：“从延吉开始骑的，还不到一个月。”

他盯着我问：“咋不找个伴儿啊？哪怕是两个人也好啊。”

我说：“一个人骑习惯了。”

他满脸同情地看着我啧啧地咧着嘴说道：“哎妈呀，遭罪啊。”

我低头啃了一口硬邦邦的冰棍，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皱着眉头，两眼盯着我接着说道：“哎妈呀，顶着个大太阳，大哥，这不是遭罪吗？”

我喘了口气，看着他说道：“你在这做什么？”

他不解地说：“卖冰棍做漂流啊。”

我说：“那不给钱你还干吗？”

他苦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当然不干了，那还用问？”

我笑着问他：“那白给你个美人儿要不？”

他立刻答道：“那还用说？”

我接着问他：“白给你个大美人让你付点钱你干不？”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也干。”

我把最后一口冰棍吞下去。又从冰柜里拿出一根，付了款。然后咬了一口，盯着他说：“你看啊，这挣钱的事不给钱你就不干，说明你并不是真的喜欢这事，比如做生意，上班，打工。可你喜欢的事呢，比如：吃喝玩乐，不给钱你也干。有些事即使花钱你也喜欢干，比如：买房，买车，旅游，娶媳妇，生孩子。”

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对我说道：“大哥，您的意思是：花钱是祥（享）受，挣钱是遭罪，对吧？”

我看了看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他突然又对我说道：“可是，大哥，祥(享)受是祥(享)受了，但这祥(享)受的钱从哪儿来啊？”

我说：“打工挣啊。”

他一听，便沮丧地说道：“那不害(还)得挣钱吗？”

我说：“是啊。前半生挣钱，后半生祥(享)受，最后，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世界。”

听了这话，他顿时面部表情愕然，眼睛睁得更大了。

但他想了想又说：“那为啥不坐飞机、火车出去旅游呢？”

我说：“可以啊，不过那要看你前半生挣得钱够不够多了。再说了，坐飞机坐多了，吃喝玩乐多了，保不齐就会发胖，血脂就会增高，血液也会粘稠，埋下隐患。”

他吃惊地问：“那咋办？”

我说：“锻炼啊。”

他问：“咋炼？”

我说：“骑车旅游啊。”

他的眼球静止不动了，面部的表情也凝固了起来。

我站起身，笑着对他说道：“我就是当年吃喝太多，肚子太大才出来骑行的。”说完，我骑上了车，朝他说了一句：“再见啦，兄弟。多多发财啊。”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哥，一路顺风啊～～”

这回的声音里似乎参杂着一点颤音。

六

早上不到六点，我走出黄龙旅店，出门向右拐，去昨天说北京人最抠的那个老板娘开的小吃店吃早点。

小吃店总共是两间平房。一间里摆着三张桌子当饭馆，另外一间既当仓库又当宿舍。平房前面又用大块的白色透明的塑料布沿着屋檐下又搭出了一个大约两米多宽的大棚。老板娘脸色黑里透红，头后梳着一个刷子，穿着一件深褐色T桖正在大棚里靠近仓库一侧的油锅旁炸着油条。

我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便走进饭馆里坐了下来。要了一碗粥、一个油条和一个肉包子。一吃，味道还不错。无论是油条还是包子都挺香，于是，又各要了一个。吃完后，起身结账，一共才6块钱。我打开手机微信对着门上贴着的微信二维码扫了扫付了款。

正在这时，就听到炸油条的老板娘在那唠叨着什么，一边唠叨，还在一边咯咯咯地笑着，而且笑得都快岔了气儿了。我走到油锅旁，笑着问她，一大早的有啥美事儿啊？笑成这样。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哼，还不是你们北京人。我一愣，哟，北京人又咋了？她笑着对我说，昨天早上有几个自驾游的北京人来我这里吃饭。吃就吃呗，吃完了还不走，站在这里看我炸油条。其中一个还风言风语地说，老板娘你可真厉害，扒拉扒拉就硬了。说完她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故作疑惑不解的样子问道，咋回事？老板娘见我不开窍，立刻演绎了起来。只见她在案板上用刀把一条面筋切成了两条，然后再把两条摞在一起，用手按按，再拿起来，看了我一眼说，你看，这不是软的吗？然后放入油锅里，用两根长长的筷子扒拉起来，就见那两条摞在一起的面筋在滚烫的油锅里越扒拉越粗，越扒拉越长。她抬眼瞟了我一眼，说，你看，这不扒拉扒拉就硬了吗？说完，她又咯咯咯的挺着腰仰着头地笑了起来。整个人仿佛都在哆嗦着，高耸的胸脯也随着咯咯的笑声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也笑了。是啊，有了这个段子，老板娘今后再炸油条的时候也许就不会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