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改革开放的春天里（1985—1992年）—感恩改革开放四十年

甘泉

1983年我在的普陀区宜川电子配件厂，调来了陈龙承新厂长，他是普陀区锐意改革的厂长，解放思想，大胆改革创新，打破大锅饭，使企业迅速发展。在陈厂长领导下，大家努力下，陈厂长如愿以偿搞出了双锋牌电动剃须刀。那时我厂的生产平均产值和利润是普陀区最高的，职工的平均奖金也是普陀区最高的。沉闷的加工组被热火朝天的生产厂打破了，每个员工脸上发出了灿烂的笑容。厂名也改为：上海普陀区中亚电器厂。陈厂长真有气魄，使我厂脱胎换骨成为产销型企业，他不愧为普陀区企业改革家，大家尊称他为普陀区步鑫生。

改革家步鑫生到后来是被免去一切职务后，被迫离开海盐衬衫总厂，在褒减少不一的逐步中离开人世的。他的大胆改革开放工作，最后得到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的高度肯定，2018年12月18日，党中央，国务院授予步鑫生同志改革先锋称号，颁授改革先锋奖章，并获评城市集体企业改革的先行者。

1988年，上级领导对于陈龙承厂长大胆的改革开放也是褒贬不一。陈厂长带领全厂职工，千辛万苦赚来的钱，按照厂与公司签订的协议提成发给老百姓的奖金，本来就是皆大欢喜的好事，被领导的领导批为国家没有拿到大头，大头被群众拿走了，影响了经济秩序，要停止执行协议。再有本事的人，得不到领导的支持是无法开展工作的。普陀区的步鑫生，一语成谶，在中亚电器厂的陈厂长大胆改革，进入了步履艰难的境地。

那时“宁要社会主义的经济，也不要资本主义的利润”的文革流毒，还是很深的。陈厂长在中亚厂的改革只能到此为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陈厂长只得另寻高就。后来在“春天的故事”歌声陪伴下，做了大老板，这是后话。

1988年，我在的普陀区中亚电器厂来了新的领导王建民厂长。早在1978年，王厂长在上海普陀区宜川工艺装潢厂任厂长，在他带领下，小厂打破“大锅饭”，多劳多得，进行全面大胆改革，比步鑫生的改革还要早。那时王厂长搞企业改革，也就是他为老百姓多拿了点奖金，被批走资本主义道路，被就地免职过。

1988年，恢复名誉的王厂长的到来，正不是时候，那时国家经济体制大变动开始时期，这次到我厂来不知有什么好办法。他到底是改革开放明星，办法总比困难多。他请来了普陀区宜川街道党委书记陈建国离休干部，并要我协助他搞与温州企业的低压电器联营。王厂长领导有方，每项工作都有专人负责，技术人员的管技术，安装负责人的管安装，销售部门管销售，全国各地的订单，也不断地来了。产品出去了，货款回来了，王厂长也成功了。

好领导是不会亏待好部下的，王厂长他当然会奖励我，叫请来的宜川街道党委书记陈建国，通过我妈关系，把我老婆从生产组，调到了宜川街道房管所事业单位。老婆到房管所财务科做了记账员，工资又加了12元。第二年，房管所领导把我建筑面积15平方，四家煤卫合用房，调为建筑面积23平方，煤卫独用的一室半房。老婆退休后，又拿到转制费15万。盛世太平，好事多多，好人多多。我的一生，遇到了太多的好人帮助，在这里，我要真诚地谢谢帮助过我的一切好朋友！

改革开放四十年，对有些事是争来争去的四十年。王厂长因为与温州企业搞联营，他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王厂长企业联营经济模式被普陀区工商所否定了。国家经济大环境又不好，王厂长内外交困，这次真的没的救了。工厂开始走下坡路，工人下岗，或提前退休，我成了自找出路的人。1989年，王厂长同意，不计算我六年来，读高中读大学单位出的学费，不上班去上课的误工费，也不计算单位对我这个技术员的培养培训费，让我调到上海精业电器厂。

1990年，我在精业电器厂“水土不服”，我还是调回宜川工业公司严飞经理，在协助管理的上海普陀区倍福来袜厂，那时倍福来厂生产袜子，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张丽萍厂长在考虑企业后续发展，进行体制改革，搞多种经营，要我负责开发新产品，条件很优惠，个人承包，利润的30%归个人所得。

在国家经济大环境不好的形势下，幸运之神，又一次眷顾了我。

中亚电器厂同事张文俊，与我一样都是从闸北区调到普陀区来的，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说自己插队落户的常州老家，党支部是仁泉书记带领社员办的地板设备厂，赶上了房地产市场发展，生意很好，客户不仅要买加工地板设备，还要买地板干燥设备，厂里苦于拿不出来干燥机器，支部书记问我有办法吗。张文俊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我。做木材干燥设备倒是一个好办法，地板加工厂好用，家具加工厂也好用，市场应该是很广阔的。我在《节能》杂志上看到，热泵除湿木材干燥设备是很好的木材干燥设备，又具有节能功能，是家具公司装潢公司部门要求推广的节能产品。

我拿出了在普陀区科技协会，教我们查找科技资料的办法，在上海科学技术情报所查到了上海能源研究所在申请的热泵木材除湿干燥设备专利，我顺藤摸瓜，找到了在杨浦木材厂、闸北木材厂、南站木材交易市场，都有能源所生产的，在用的热泵除湿木材干燥设备，干燥出来的木材质量好，很受用户欢迎。

我就想仿造了上海能源研究所的“热泵除湿木材干燥窑”产品。干燥窑是用十公分厚的聚乙烯彩钢板建造的，高7米，宽7米，深7米的庞然大物，能放40立方待干燥木材，铲车要开进开出的载荷地面，5米X7米大门，在空中专配起吊行走大门的起落架和导轨，内部安装10匹压缩机制作的热泵除湿机，还有六台每台950瓦循环风机，二台每台250瓦排湿风机，除湿机与干燥窑和干燥窑内的风流管道都要贯通，蒸汽调湿管道要进入窑内，又有通过电气控制柜把以上各电器部件链接起来和控制。根据不同木材，不同时段，不同气候制作干燥工艺，对热泵除湿机，循环风机，排湿风机进行自动控制，在规定时间内干燥出合格的木材。难度可想而知。

这里牵着到建筑设计，机械设计，热泵空调机设计，电气控制设计，暖通空气处理设计，木材干燥原理等专业知识。从制造到销售，要客户买我产品，又要客户使用满意，都是摆在我面前的难题。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难不倒我，跑上海图书馆查资料，到新华书店买有关技术书，学习，学习，再学习。我弄懂弄通了这些专业技术知识。再到能源所正在安装的现场，徐汇木材厂工地去看，在现场画图纸，找安装工人打听技术。

使出了浑身解数，是我那时的状态。

1991年，我在倍福来厂的三台热泵除湿样机做出来了，要想办法销出去。我找到了中兴路止园路群众木器厂的一位家具工程师，他告诉我，你可以到上海家具研究所，找专管木工设备的小陆工程师。

我找到了南京东路石潭弄，虹庙后面的上海家具研究所，负责木工设备研究的小陆工程师热情地接待了我，他说前几天华东木器厂有人刚来找过我们，要买木材干燥设备，你可以去问问看。

上海华东木器厂是家具行业的龙头企业，解放前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毛聚泰，他制造的镜框式家具，在前几年小青年结婚要凭票供应的，我的产品打得进去吗。不要顾虑，我巧妙地讲我这干燥窑是按上海能源研究所技术制造的，节能环保，干燥出来的木材质量好。并讲点能源所产品不足之处，我们产品改进的地方。这到确实的，我们储液罐二头都有进液出液的角阀，在总回气阀处加了复合加液阀，加液或减液操作很方便，进蒸发器的莲蓬头和管子有环氧树脂防腐处理，延长了蒸发器寿命。

深入学习，大胆仿造，有所提高，好像是我过人之处。

上海华东木器厂沈万全厂长，是看在我讲的很专业，还是同情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四处闯荡的大龄青年人，要我在关港车间做三个木材干燥窑。我开总价51万，17万一个，他说只能15万一个，合计最多45万，我总是叹苦经，后来同意加了1万，三个热泵除湿干燥窑46万，我在上海华东木器厂，一炮打响。严飞经理和张丽萍厂长高兴得很，因为有30%的利润。15万净利润，在1991年，可是个不小的数字。

改革开放四十年，是大浪淘沙的四十年。似走马灯的领导，都是碰到了经济问题的高压线。倍福来张丽萍厂长也未能逃脱，她是普陀区成功的改革家，评为市人大代表、全国三八红旗手。为了工厂的发展呕心沥血，求胜心切，铤而走险，虚开增值税发票达100多万，数额巨大。当她得知要对她实行双规消息之夜，出逃了，受到红通令后回国自首。张厂长为人是可以的，宁可自己罪恶深重，哪怕把牢底坐穿，也不做损人利己，祸害朋友的事。她坚守了做人的底线，真的是云开雾散，逢凶化夷。根据回国自首情节轻判了，又因为狱中改造表现好，允许她出狱参加了儿子的婚礼，现在刑满释放在家抱孙子，这是后话。像张厂长过山车似的人生，也是改革开放里的一道风景线。

言归正传，进场那天，华东木器厂沈厂长带了办公室有关人员来了，对材料、配件、热泵除湿机、电控柜一一查看和拷问。然后提出安全生产要求问我，你们电气安装有电工证吗？我拿出电工证给他看，他有点吃惊地说，我以为你是谈生意的，倒是挺实干的，没有电工证是不能进场施工的。

第一次做领导带队，30多人在工地上，要求我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进行安装指挥。

第一次做建筑，配高强度耐高温混凝土，用来浇大面积钢筋混凝土。

第一次造7米X7米X7米干燥窑庞然大物，它由厚10公分，宽1.2米彩钢板拼接起来，抗风抗倒伏，密封不漏气。并且一次要造三个。

第一次做风机、热泵除湿机、自动控制电控柜。

第一次做能吊5米X7米大门和大门的起落架。

第一次在7米高空做导轨，并把起落架安装上，要带大门上下、前后安全地、自由地运行，并要正确就位，能把大门关上。

第一次操作对40立方米木材，进行高温热泵除湿干燥。

太多的第一次，好在有业余大学学到的电力拖动、高等数学、普通物理、机械设计、材料力学和机械制图等知识，恶补了制冷、暖通、建筑和木材等这几块专业知识，又有跟陈龙承厂长时学到的解决问题的智慧，经过三个月的不眠之夜安装，再经过十五天现场操作，第一窑40立方干燥木材出炉了，经检验合格，符合国家标准。老天爷帮忙，让我顺利地过关了。

1992年，我对华东木器厂工人操作培训，设备无偿服务保养。后来由家具公司出面开了个鉴定会，华东木器厂从厂长到职工对三个干燥窑都很满意。货款全部收到，工程圆满结束。

1992年经济大环境不好，倍福来工厂每况愈下，张厂长也出事了，我的15万利润也帮不了厂里忙。严飞经理对我说，小平同志的“视察南方谈话”发表了，里弄生产组解放妇女劳动力的历史使命也完成了，大家应该为国家分忧，各奔前程，你也可自己创业干了。按照承包办协议，分给你5万元奖金，钱是拿不出来了，厂里你用得到的材料设备作价给你。你有本事自己干，我给你留职停薪。严飞经理给了我千载难逢的机会。

1992年，从国家到里弄生产组经济情况都不好，我与老婆是幸运的，有人下岗或提前退休，我能上班拿工资还有奖励，老婆从里弄生产组调到国家事业单位，加了工资，还能增配房子。现在回忆起这段风风雨雨的日子，心里充满了无比的感慨。这里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那边黑压压的倾盆大雨，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幸运的我要深深地感恩党的英明伟大的改革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