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精粹，联海情深。

世界真小·1924097

遍人间纯美填胸臆

我不是什么对联名家，只是一个和对联结下了不解之缘的对联爱好者。

然而，我却来写一本关于对联的书！

说起来确是冒昧了一些，但促使我动笔的主要原因是我心中有二个血肉相连的情结。它们久已溶化在我的心灵深处成为我灵魂的一部分。那便是：

我与志华二哥的生死情谊和我们童年时跟对联结下的深厚情谊。

近几年来，我常对着为志华二哥撰写的对联

“金凤灵秀钟奇志，

竹溪清雅赋英华”

出神，那些字仿佛都活动起来而且飞起来了，把我的思绪带回到60多年前。那一幅幅儿时的画面是如此生动活泼地出现在脑际，那一声声父辈的叮咛和二个孩子天真的欢笑，当然还有那些艰难岁月中的凄楚之音都重新在耳边响起！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我在沉思中找到了答案：只因为它们已在我心中珍藏了半个多世纪！岁月的风霜又怎能将它们磨去？

我与志华的兄弟情谊就是和对联一起开始的。

在我们穿开裆裤的时候，我们二家毗邻而居。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处背靠🦁狮子山，面临竹基江的去处。屋的左侧有一座上有盖瓦的大木桥，屋前正是那片松林，再往前便是小学了。一条大道从竹基江边往北走，这里既是风景特好，又是人们前往区、镇办事的必经之地，幽静中有一股活泼的神韵。

我和志华，有时加上志和在这山水之间嬉戏玩耍，可也没忘了读启蒙的书。其时，志华家的家境还好，只是由于他父亲长年卧病，后来才慢慢拮据起来。志华的父亲虽然多病，却常常把教我们的“对课”作为一件乐事。开始是教一些邵阳车万育的

《声律启蒙》上面的“云对雨”、“雪对风”、“来鸥对去燕”、“晚照对晴空”一类的东西，后来见我们的兴致很高，又即景加添了一些，都是眼前的事物，比如“飞禽对走兽”、“热雨对寒风”、“道观对佛寺”、“金凤对神龙”之类。我们学会了，便在玩耍中背。既顺口又押韵，很增加了我们的玩兴。

过些时候，志华的父亲还出些浅显的上联要我们对，记得起来有：

你去大山北，我到小溪东；

三人齐坐山脚下，两家同住桥亭边。

（桥亭，即指上有盖瓦的大木桥）；有好些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了。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志华的父亲出了一个上联：

“镇源阁里办小学”

要我们对，志华对的是

“金凤山头打野猪”，

我对的是

“竹基河中捉大鱼”。

引得志华父亲哈哈大笑。

他说：从字面上看，都对得起，可总是觉得不太好 。“打野猪”嘛，是“武”，与小学的“文”对得上。不过，它又不是正当的习武，不是考武状元的那种武，所以不太好。

“捉大鱼”呢，“大”和“小”对得不错，可又是讲吃的，与读书成对，不怎么好。说到这里，他又笑起来。在这个时候，他颇有些容光焕发的样子，我们见他高兴，便一边跳着出去玩，一边又念这些“对课”。有时过路人见了，也会停下来笑着夸两句才走。

往事如烟，如今很有点模糊了，可是那情景，却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

我父亲有时也考考我们，但他忙，没有多少功夫。说不到一两个对句，又被人叫走了。我只记得他给我们出过一个这样的上联：

“大雁排人字变一字”，

我们想了好久都对不上来。当时，大雁正飞过我们的头上，一会儿是人字队形，一会儿又变一字队形了。父亲即景出联，听起来也不难懂，可就是把我们难住了。好久好久以后，我们有一次断黑时还在后山上玩，忽然听到老虎🐯叫，高一声，声震山谷；低一声，令人毛发直竖。那时不同现在，我们那儿常有老虎🐯出没，有的还下到山脚农家吃🐷猪。因此我们只觉得稀罕一些，并不惧怕。幸好这一回🐯虎帮忙，我跟志华终于对出了下联：

“老虎🐯啸高声吼低声”！

高声、低声是志华杰作，“啸”、“吼”两字是我的大作。因我小时就爱看杂书，加上四姑常来教我们，难一点的字也会用几个。第二天，我们把下联告诉父亲，他着实夸了我们几句，还给了💰钱要我们去小铺买糖吃。我们可高兴了！

这些，当然是儿时的游戏啰！可也不是没有意义的，对对子不仅培养了我们运用文字的能力，还告诉我们：平时要多留心各种事物，不然，拿什么内容来对呢？更有益的是我们从中学到了知识。比如常看雁去燕来，使我们知道它们是候鸟🐤，看到它们的身影，知道是什么季节了。在当时除了学堂以外，这也是我们接受科学启蒙的重要途径了。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一件事，开始模糊，慢慢就清晰了。那是有一年暑假，我们家买了一些梨子，母亲拣一个大的给我俩，我们高高兴兴地跑开去，想用小刀切开。我切了半天，只切开一点皮。因刀子太小（裁纸刀），梨儿皮太厚。志华看了着急，说：“你不行，我来！”志华的力气比我大，手上又有劲，果然一下子切成两半。我们各取一半，有滋有味地吃起来。梨肉吃完了，还舍不得丢，我把有籽的地方也咬了一口，“呵！怎么是酸的？”我马上吐了出来，志华笑了。我喃喃自语地说：“真是酸的！真是酸的！”志华说：“当然是又酸又涩啊，谁叫你贪嘴？”我把剩下的梨心连柄一抛，笑着说：“果然是酸的！来！我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

我们坐下来，我起身进里屋找出一本书来，是本《民间故事》，厚厚的一本。我看到书中间，找到那一篇说：“这里写的是一个关于梨的故事，我们再看看。”志华说：“你就简单的说说吧！”我便照书本说起来：“清朝时有个才子叫金圣叹，很喜欢对对联，这个爱好到死都不改。他批了很多书，很多人便佩服他。后来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皇帝，皇帝下圣旨问斩。啊！是腰斩！你知道吗？”志华说：“腰斩，不就是在腰这个地方横着一刀，把人砍成两截么？据说一下子还不会死，很惨的。”我说：“据说后来有一个官也被腰斩，剁成两截了，他的手还会写字，点着自己的血在地上连写七个'惨'字，皇帝老子说：'太造孽了，废了吧！'从那以后才兴杀头的。”志华说：“咯嚓一声，头砍了，就死了，倒是干脆！过去不是常有人说：掉了脑袋碗大的疤，说什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说：“可不是，算了，还是说金圣叹吧。书中说，金圣叹被押到法场，他的儿子来祭他，他还有心思对对子。他把儿子喊到面前，说：'我出个上联你对。'儿子没有说话，这时他哪有心思对对子啊！金圣叹接着说：'我的上联是：

莲子心中苦，'

你对吧！哦！书中说：这个'莲子'其实是'怜子'，意思是说，可怜我的儿子从此没有父亲，成了孤儿，我心里好苦啊。”志华问：“干脆说怜子得了，为什么要拐弯抹角比作什么莲子？莲子是苦的吗？”我说：“不知道。”因为我们那里是山区，没有莲子出产。当时莲子还是贵重食品，一般人家是没有吃过的，也没有见过。我说：“以后去问大人吧，别管他！”志华问：“他儿子对出来没有😭？”我说：“书上讲，他儿子没有对出来。金圣叹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儿子没有学问，心里难过，于是他只好自己对啰！”志华又问：“他自己对？对的什么😊？”我说：“金圣叹对的是'梨儿腹内酸'啊！真是这样，原来金圣叹也知道梨子里边的心心是酸的！”志华说：“这也是个比方吧？梨儿，梨儿，呵，我知道了！梨儿就是离儿，离开儿子。就是说，他要死了，要离开儿子了，所以心里酸酸的。”我说：“对极了，酸，也是伤心😭，书上不是有悲酸的说法吗？”志华说：“戏文里也有，我们听过的！”我心里很佩服志华的聪明和机智，翘起大拇指说：“好！就是这样。”志华说：“后来呢？”我说：“后来？没有了，金圣叹腰斩了，还有什么呢？”我掩上书本，两个人默然坐着出神，直至志和来喊我们去玩，才跑出去。

这件事过去了，当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对子中也有学问，我是从那时起，记住了莲子心是苦的，可为什么苦，却不知道。长大了，终于吃到莲子了，才知道，莲子的“心”是苦的，吃之前要把它去掉。我庆幸多了一点常识，可又隐隐感到不安。

长辈们常说：梨是不能分着吃的，分梨，分离嘛！这也许真是一个预兆！预兆我与志华长久的分离！

自40年代一别，90年代重逢，分离40多年啊！人生有几个40多年？而且重逢之后又是长长的别离，又是十一年过去了！加起来已是半个多世纪！分梨！分离金圣叹当时的酸苦固不待说，生离死别嘛！而我与志华所经过的分离之苦是如此漫长，对我们来说又是何等的残酷哟！

值得纪念的是：儿时的“对课”在我们心中埋下了爱对联艺术的种子。至今想起来，我仍然觉得这情景好似刚刚才发生过。60多年过去了，漫长而艰难的岁月并没有把它们磨灭，我又仿佛回到了儿时，一种无比温馨的感觉占据了我的心头而且久久不去。后来志华弃文从武，但儿时记忆犹新，共同的回忆虽然包含着心酸，但使我们久已隔离的心迅速靠拢，并且年轻起来。

我们进学堂读书以后，儿时对课的乐趣一直陪伴着我们。随着年龄、知识的增长，对课的水平似乎也有些提高。有一次志华和我在竹基江玩水、摸螃蟹，两人衣衫都湿了，便打起水战来，弄得从头到脚都是水，彼此看了哈哈大笑😄，我忽然有了一个下联，便说出来要志华对。我说的上联是：

用竹基江水打水战。

志华看了看水，望了望金凤山，兴奋地说：“有了！我对：

上金凤大山唱山歌🎤！”

我一拍大腿，说：“好得很！又快又好！”志华说：“这不是眼前的事嘛，顺手牵🐏羊！”我们上了岸，把湿衣脱下来晒在河柳上，☀️以手作枕，躺在柳树下看天上悠悠飞过的☁️白云。我又得了一个上联：

“小鸟🐤枝头唱”，

志华立马对出：

“白云天上飞”！

现在想起来，这一联似乎是我俩一生经历的写照：

我困守一隅，一生坎坷无大成就；志华远去台湾闯出一番事业。

当时谁曾想到呢😊？40多年后我们重逢来到竹基江边散步时，这情景又浮现在眼前，童年的欢笑似乎仍在耳边回响，可我们都已是年逾花甲的老人了，望着江流去，真是感慨万千！🦀🦀🐤

兒時种下的联对情为我們的童年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也曾為我們的患难生涯点缀了几许亮色。我們困居星沙時，常常傍晚從城裹返回黑石鋪去。20多里路大半是在夜色迷茫中甚至是在沉沉暗夜中走的。

记得有一次我們傍黑出南門，过了當年关公大战黄忠处，上了一一座小山。山上有一間賣雜貨、飲食的店鋪，我們拿出身上僅有的幾毛錢，買了兩碗黄酒、一碟大紅袍(花生米)，吃得津津有味。離店時回望長沙城中， 已是萬家燈火。下得山來，便是新開鋪了。走在马路上，我们联兴大发，便一边走一边对起对子来，我出的上聯是:

“新開果新开，只幾楝茅屋。”

志华听了，笑道:“这还不好對?我的對是:

黑石無黑石，多九处山家。”

我說:“为什麼是九處呢?你數過嗎?"志華說:“這你可難不到我。先生不是讲過嗎?九是很多的意思，我们不是常聽到用'九'来代表多數的話嗎?”我說:“對 ，什麼‘活到九十九’啦，‘走了九十九里'啦，過了九十九天啦，多

得很，用得不錯。路上聯對冲淡了走路的疲勞，打破了黑夜的沈寂。有時也有为自己壯膽的意思。還有一次印象更深刻。那是我們剛出南門，便碰上了大雨，淋得透濕，幸好路邊有一家玻璃廠，裏邊爐火熊熊，工人們都打著赤膊鼓著腮巴吹瓶子，我倆進去，在爐邊一站，立時身上白氣蒸騰，不一會，便烤乾了，又继续往家中去。怕再淋雨，我們一口氣跑上小山，又一口氣跑到新開鋪，才歇了歇氣。我的聯舆又来了，說:“二哥，對個對子好不好?"志華說:“好 !你出句吧!”我歪著頭想了想，想出個上聯，可又覺得不應景，便說:“这回你出吧，别老是要我先說!”志華說:“好;邊走邊出。”走了幾十步，他說:“有了，就以我們倆刚才急跑的情景出個上聯:

猛虎下山，不怕黑，不怕險。”

我說:“出得好。 我們这麼冲，不象猛虎麼?我對:

神龍出海，要兴雨，要兴云☁️。”

志華稱赞了一番。我卻不太滿意，說:“你的出句實在,我的對句就玄了。”這一聯似乎又是我們一生遭遇的寫照。志華性格果敢堅強，任何艱難險阻擋不住

他的前進;我卻常耽於幻想，不僅貽誤年華，而且容易上當受騙，終至困頓一生。

我與志華母子分離後，我因與文字結下生死缘，免不了與對聯常打交道。每逢为他人寫對聯時，總會深深地沈浸在與志華聯對的往事中, 甚至忘了寫字。我現在來寫這本小书，也還是兒時種下的“聯情”的結果。

當然，也有另外一個原因,即这樣一種情況：

我們很多

人愛對聯，可真正能夠提筆創作的並不多，我愛對聯這門文字藝術，實在不願意它會因人們對它不理解或理解不深而衰落下去。

往事如煙，情怀依旧

。志華身患重病,曆盡病魔的磨難。

可志华时时心怀故里，情系潇湘。志華常在電話中跟我絮絮傾談兒時的往事和懸望的感觸。有時我們又像兒時那樣童心復萌，說些值得回味乃至令人發笑的往事。我們不容易再相逢，就讓這本小冊子表達我對我們父辈的怀念，表達我對兄長的不盡的思念之情吧!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明月將寄去我千里萬里的祝福!遙望天涯，我又有了一聯，

讓它作這篇代序的結束語吧,願人間最純美的情感充實我們每個人的心胸:

出聯純美倩真，情溶老幼;

對句清華德厚，德譽古今。

引論

“聯”或俗稱“對子”，是漢語獨有的表達形式之一，

是使用範圍最廣泛、使用人數最多、使用頻率最高的文學體

裁，詩詞不能與之並駕,其他文體就更不用說了。

自有“聯”以來，不知有多少佳作流傅宇內，為廣大民众津津樂道。除了以自身的價值存在之外，它還廣泛出現在其他文學作品乃至科學論著之中，为作品增色，實乃成為中華文化之瑰寶，加以華人之廣布五大洲，也將“聯” 帶往海外，影響更是深遠。

現在的年青人，也在生活中、工作中與“聯” 打交道，但知之者不多，究竟何為對聯，他們並不了解。長此以往，恐不知其所以然的人會越來越多，我們的國學精粹難免被人

冷落乃至遺忘，那將是一個不可挽回的重大損失。因此很有從理論_上普及的必要。雖然今日文壇也有此類著作，但總覺得還很不夠。

筆者因此萌發寫這本小書的念頭，並在古稀之年付之實踐。這也是我與志華當年的夙願，雖然現在才實現，未免嫌遲了些，但畢竟能在我們白首之年印出，仍是一件幸事。

關於“聯”的起源，筆者不想說什麼“桃符”源也好，孟昶作也好，都可一言以蔽之，它是一門古老的藝術，是一門永遠年青的藝術。它源遠流長、它的根早已深深扎在中華大地上，扎在中國人民的心中。

正因為它是漢語獨有的表達形式，中國人民對它有極深的感情，對佳作赞👍不絕口，且代代相傅，成為佳話。如有以上聯徵求下聯者，應者雲集，至今依然如此。舉凡婚喪喜慶應酬往來莫不倚仗此公出面，觸目所及，都可看見它的身影，果真是無處不在，無時不在。看到它、我們從心底湧上一种亲切感。

说到这里，筆者有一個小小的建躇，相當長時間以来，知识界將“联”稱之为楹聯，以此名稱概括所有的對联，有研究楹联的著作行世，亦有“楹联学会”之组织。對此似乎無人提出异议。然而筆者以為颇有商榷之處。

何也?

中國历來信奉“名實相符”及“名不正則言不顺”的名言，

筆者以为應當如此!但考楹聯之“楹”， 欲叫人有点困感。因为這個“楹”字不能代表所有的對聯的用途。请看權威辭书對“楹”字的解釋:

楹: 1、廳堂的前柱。楹，柱也。

2、量词、屋一間局一楹、一說一列为一楹，

(<辭源》) 1609頁)..

又，楹:①廳堂前面的柱子。

②計算房屋的單位，一列为一楹。

(词海》1318 頁)。

又，楹:柱也。

(《康熙字典木部34頁)。

又,楹:房屋的柱子

(見《新華字典511頁)

可见，楹联是柱子的解释是公認的。楹聯，當然是貼在柱子上的对联啰！过去貼在柱子上的對聯很普遍，楹聯之名也就叫開了。用它來指所有對聯，在一定時期也許可以，但是到了今天，在對聯如此廣泛地應用，而且文字上的分

类日趋“细化”的情况下，再用它來指代所有對聯，就沒有

这個必要了，而且會引起一些誤解。如果有一個孩子说:“貼在柱子上的叫楹联常然不错，可贴在门上的呢?不是叫门联么?還有贴在壁子上的呢?壁子也是柱子吗?“你怎么回答?或者有一個人说“贴在柱子上的当然是楹联，可有的楹联根本就不适合贴在柱子上的。为什么也叫楹联呢?那不名不符实吗? ”你又怎么回答呢?因此我以为，最好是分開来实事求是地叫比较科學，有的研究这方面内容的书乾

脆就叫对联。雖然似乎没有楹联那么高雅↓但符合實际，我认为应当如此。也就是說，不管你贴在哪里，也不论是什么内容，叫对聯总是不错的。如果一味要用楹联代指，恐雖免以偏概全之嫌。筆者認为，槛聯这個名稱只有在与门联，壁聯等根據對聯所贴位置来分类時用它才是合适的。在一般埸合，稱之为聯語也可，聯句也可，省去字直呼 “聯”亦可。在某些人看来有些俗氧的“對聯这一名稱也完全可以。而論述時的分類，應以内容为檩準而不以適於贴在何處为標准。正如我們划分小說的分類，不能以發表在何處为檩準分类:報刊小說、出版社小說、自印小說一樣。這道理其實很明白也很簡單。志華非常赞同我的觀點。志華說;“名正才言順，對聯兩字包括所有對聯，豈不是很好?何必再生枝節呢?”志華說得對，我們有些事，確實是多此一舉。我們應当關注的是它與人民血肉相連的关系。對聯的普及率如此之

高，無論城鄉到處可見它的芳踪，但有關"聯”的知讖卻知之者甚少，君不见，不少人家張貼對聯時連位置都搞不清，別說中等程度者不知其所以然,相當可觀的中學語文教師也知之甚淺。能創作者則更少。因此，象筆者道樣一本普及性質的小冊子仍是很必要的。這個現狀我們應當面對，更應當努力去改變。其實，這一點是志華二哥曾經多次提醒過的:内子告蘭和我的孩子們也常常在開談中表達出這個願望他

們的話都是鞭策我“勉力为之”的動力!這本小冊子的付梓，應當感謝他們!

第一章

聯魂

“联”不是人，它也有魂嗎?回答是肯定的。

“文”既有胆，诗、画均有魂。

“聯”為藝術形式之一，它應當有魂，否则岂不是只剩下一些语言空壳么？因此，虽是一个比方，却道出了艺术的基本规则。既是規則便不能违反，便须充分尊重，切實奉行。

故以此為論述的第一章。

第一节 聯魂是什麽

無論任何事物，都有内容與形式兩個方面，藝術作品也不能例外。有内容無形式,只能是停留在思想階段的抽象意念;僅有形式而無內容，則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空殼。只有

兩者得到最佳的結合，世上才有了優秀的乃至偉大的藝術品存在與流傳。

而詩魂，正是诗的内容的核心。聯魂，當然就是“聯”的内容的精髓。

聊魂雖然看不見， 摸不著，卻實實在在地存在於“联”的每一個部分之中，即渗透在组成聯的每一個字之中。 不仅是存在每一個字之中，而且作用於整個聯語的氣氛與情境。

對於一個人来說，灵魂是肉體的主宰，沒有灵魂的主宰，肉體不过是行尸走肉。因此，從古至今，人們都極其看重“心”的作用与力量。“哀莫大於心死” ，心死了 ，即像魂死了或者說魂已不復存在;已离肉體而去，这種人活着也是死了。联语之理亦同。無論詞藻如何華丽，都是沒有生气的，當然起不了教化、感染等等作用。

我們不妨举個例子.

據說唐代是以诗取士，就是說，科考時，作诗是必考事業，有一人考進士時寫的诗中有一對仗，博得主考官的賞识。這個對仗是:

舍弟江南歿

家兄塞北亡

確實對得很工整。考官不值欣賞它的藝術表現力，更同情作者的不幸。可是結果出於意外，考試過後， 考生來拜恩師“恩師” 談及此事，十分同情，但考生回答大出“恩师”意料之外。他說:“實際 上並無此事，不過是門生为對仗工整而作罷了”。

“恩師” 一聽，不由得尴尬萬分，傅出去後成为笑柄，此門生在“恩師”眼中的份量一落千丈，以後仕途的坎坷就從這首詩中的一個對仗開始了。

這就是對仗雖好，可沒有了聯魂。西洋鏡拆穿，不僅不能給人以好印象，反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脚。

今人中也有这等人。如郭某大家也，他的作品中可謂不乏此種聯語，如有一聯說的是:

千刀當剮唐僧肉

一拔何虧大聖毛

從字句看,從結構看，從平仄看，都可入工對之列。從字句看，從結構看，從平仄看，都可入工對之列，可是它不僅不能給人以教育，反而令人覺得作者的腦袋似乎出了問題。不然的話，烏什麼不去譴责妖精而如此刻骨仇恨唐僧呢?唐僧雖然糊塗，但畢竟是受害者，世間豈有不追究害人者的罪行而處置受害者之理?可謂是非顛倒。這樣的對仗，對得再好也是敗筆，因為它是錯誤的。

虚假也好，錯誤也罷，都不應該成為“联魂”，否则，只能以失敗告終。

我們常常稱頌純潔的靈魂，高尚的灵魂，“聯” 的魂也理當如此!只有純潔的、高尚的情感來作聯魂，才能使聯句具有教育意義，才具有傳之萬世的條件。

這裹必须特别指出的是:在一般情況下，我們都會注意聯魂的純潔與高尚。但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則常常被忽略，比如有人自侍才高，信口開河;有人顧及對仗，以辭害意。下面兩例即是。

一例为:相傳为紀曉嵐或為解縉幼時因墊師弄死其寵物鳥與塾師之對句:

先生出句是:細羽佳禽磚後死

紀之對句為:粗毛野獸石先生

先生怒而责之，紀辯說，但求工對，沒想到/違背了你的意思。有的書還詳細評說如何對得工整，捧之为巧奪天工，

實則不然，粗粗一看，對得是甚工整，可細細一深究，才發現此等對句，不值得纘揚。最主要的是，出句為敘一件事而作，對句純为泄憤而來。小孩喜愛寵物，固非大過，然亦不可提倡,不可縱容。在“聯魂”這一問題上就輸了一籌。加上出句並未進行人身攻擊，對句則粗野不堪，公然咒罵，於“聯魂”上再輸一筹。對者自以为是工對，实则不然，前四字對得工稳(内容姑不論)後三字卻未對上。因两者结構不同，“磚後死”为一以名詞和方位詞構成之形容詞修饰動詞“死”，而對句之“石先生”則为一個名詞。所以对不上。如果撇開道點不談，“磚後死” 意思十分明確,而“石先生”

則不知何所指。說是石頭先於别的事物生出來的吗？

意义不明且近似荒唐，離對者本意相去十萬八千里，这又输了

一筹。先生固不應將鳥弄死，但恐亦出於一片好心，怕学生

玩物褒志，而“對”者不僅不感谢老師用心良苦

（虽方式不妥），反而報之以辱罵，在聯魂上再輸一籌。很多人欣赏

紀某奇才，我不以为然，這種歪才不宜獎賞，自是正理。倘

惜才寬縱，對其本人並無好處，當然，就對仗本身說來，有工整的一面，但因“聯魂”頗遜是不值得效法的。

上述兩例告訴我們:聯魂是不能無視其存在的。純潔高尚的聯魂是所有作者追求的目標，一旦擁有，便是擁有了強大的生命力，就能化腐朽為神奇。為把問題說得透徹- -些，

我們不妨再看兩例。

一例為:岳墳前有一膾炙人口的聯語，且享譽千秋。此聯為署名“松江女士”之徐氏女所撰: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爱僧何等分明，以拟人手法描寫岳飞之忠，不仅世人敬仰、青山亦引以为荣:秦桧之流的卖國求荣不仅为世人所憎恨，即使白铁也感到受了天大的委屈，真是一语破的，入木三分，世人不僅欣赏此聯的對仗工整，特别为联的爱恨分明的感情表達所感動，從而受到深刻的爱國主义教育。若非联魂如此高尚，哪能具有這麼大的感染力呢?

二例为佚名所作岳阳樓聯:

四面湖山归眼底，

萬家憂樂到心頭。

此聯由寫景到表达感受，和谐自然，它道出了千萬人的共同體驗，而將最为人稱道的范仲淹的思想寫進聯中，便是此聯之魂。惝若只是躦美湖山之美，其成熟便要遜色多了。須知湖山之美固然是大好事，它是偉大祖國的一-部分，值得我們去珍惜，然而最要紧的是人民的疾苦，一個常把萬家憂樂放在心上的人，必是個品德高尚的人 ，這種人做官 ，便可造福蒼生!後來有人又將對句中的“到”字改骂“注”字，效果更好，因鳥這個“注”比“到”字更有力度，即表現力更強。

“联魂”就是這樣存在於聯语之中創作者固然應应该重視，欣赏者也不能掉以輕心，才能使聯語發揮出巨大的說服力與感染力来。

力奥感染力来。

第二节

聯魂的地位

这一節與第一節緊密相關，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論述聯魂的重要性。在第一節中，我們知道联魂的存在乃是聯语的的生

命之源，没有联魂，再美的词句也没有了生命力。因此它在聯語中的地位是何等重要已不言自明。但要充分配备它的重要地位特別是在聯語中始修保持它的重要地位卻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有必要在第一節的基礎上做深入一步的了解。否则雖然在認識上承認了它，卻很難保證能在聯语中贯彻它，往往會落得一個“抽象承认具体否定”的結局，這一點，不僅新作者要時時记住就是老作者也不能疏忽。如果把握不牢，它的地位是會發生變化的，正如写文章一样，有時會“好好的”離了题，離了中心或許變換了方向，降低了或是提高了标准。特别是面對那些震撼人心的材料、事件、人物，容易因情感的變化而失去理智的控制，因而走

入歧途。这是毫不奇怪的，因為人是感情的動物，一旦为情所障，就會做出不一般的事情來，甚至自己根本不能发觉。因此，必须将其地位贯彻始终，才可能不发生变化而影响联语的成就。

而要始終把握住聯魂在聯中的應有地位，必須切實做到：

一是对联魂的把握是具體的、 準確的，决不可模模糊糊，

也不能遮遮掩掩只有這样，才能在整個创作过程中不會失落。聯晤的優越性在於極其短小精悍，本不致於中途发生变异，但是也不可大意。二是上下聯無论是同一角度或是截然相反，都必须让聯魂無處不在，道一點比较難，但必

须做到，否則聯魂一分乃二發生裂變 ，如何統一?如何發揮

联的威力?三是要排除干擾。道種干擾可来自外部，大多數

情況下是來自作者自己，但因为出句有時是别人，他的思

路、意圖如不能透微了解，對句就很難對好。即是說，對句

作者要對出句作者在作品中所確定的题魂應當深刻理解，不

管對方是恶意也好●善意也好，都必須如此!

還是讓我們來分析兩個例子吧!

例一:相傳唐代大詩人李白進京考進土時，高力士故意

刁難他眼中的這位狂生，便出題考他視為眼中釘的李白，他

一共出了兩個對句:

第一個是:做春梦，入秋關，不知冬夏;

李白應聲對道:坐南宫，守北殿，也算東西。.

此聯對仗固然十分工整，出句以春夏秋冬入聯,對句則

以東西南北入聯，正是旗鼓相當。更重要的對句氣勢迫人，

非出句所能抗衡。

很顯然,出句者不怀善意，侮辱性的內容與語氣也是盛

氣凌人。對句者毫不示弱，以同樣的內容與氣勢回擊,它們

的內在的鄙視對方是一致的，不過邪正而已。如果對句

者不是透徽地了解出句者的思想、意圖，也就不可能針鋒相

對，恰到好處，因此只有知對方之魂，才能鑄好已方之魂，

這是毫無疑義的。

例二:有一被傳为名對的聯語:

上句是: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對句是两套:

(1)为: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

(2)为: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

后人盛称对得好，有人更称之为”绝對”，果真是如吗？

答案是未必。

须知所谓绝对，自是无论

内容還是形式，无一处不对得

令人拍案叫绝，要做到這一点，真是谈何容易?

首先必须在“联魂”方面符合要求。而这個出句的兩個對句除回文这形式对得好之外，别的方面是很不够的，尤其在“联魂”方面更是无法交融、匯合成一個整體。须知任何文学艺术要有感染力，必是有一個统一的“魂”在，此联出句確實是妙

语天成。特別是第二句意味深长隽永，给人以無限遐想，把你引进一個神話般的世界，去過的人會細细回味這種感受，

沒去过的人都會引起莫大的興趣向往那個神秘神奇神妙的處所，藝衛感染力由此产生。可是對句呢?都平平無奇，難

与出句比美，尤其是第一個對句，只是現象的敘述，無任何感人之處，也許沒去过大佛寺的會有一點好奇，但“大佛"

一名已泄漏天機，如果不是比人選大，怎會叫“大佛”?想

一下便明白了，興趣也就索然。特别是這個對句的內容淺

顯，可說是只有軀殼，並無灵魂。如何能與出句匹敌?第二

個對句比起來要好一些 ，但也只是五十步與百步之别，並無

根本的優勢，也只是敘述。讀過後知道有這麼回事罷了，還

能激發什麽情思呢?不能!就是在這一點遠遠不及出句的

內涵——無限的空間、無窮的奇趣。

由此可見，不僅一般對聯要在“聯魂”方面過關，就是

被稱之舄名聯乃至“絕對”的對聯也不能例外。打一個比方.如果是一对孪生兄弟 ，形貌几乎一般無二，可是灵魂一为纯洁高尚，

一为卑劣無恥，我们能因为两人形貌的酷肖

而

称之为一對壁人吗?不能，後者不配道個“壁”字，“壁”

者，美玉也，而灵魂肮髒不堪者怎能配此美譽?

因此，聯魂的地位是不可小视的，必须充分重視，不僅

不能小视，而且其地位是舉足輕重的，沒有了它，任何優美

的形式都會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