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迁徙的民族

中山狼

我怎么也看不出她悠久的历史，怎么也看不出公元111年汉武帝就在这里设州置郡，而且在往南不远的地方设置安南县，因为她灰尘扑扑而且狭小的模样实在像极了内地的某个小县城，也许历史悠久，边地尚未开垦，民族还未开化，明、清设开化府，便是这个意思。壮、苗、彝、瑶、回、傣、布依、蒙古、白等20多个少数民族在这里繁衍生息，又有多少个是开化的呢？

就拿苗族来说，应该是最开化的民族了，因为她辗转迁徙，见多识广，据云南师范大学研究中国民族学的教授尤老师说，苗族是全世界迁徙最多的两个民族之一，另外一个是犹太民族。即使是远在西半球的法国和美国，都有苗族分布，在中国，苗族是中国人口第4位的民族，在这和越南山水相依的文山州，苗族更是分布广泛，占文山州人口的三分之一。

在砚山县苗族文化传习馆，参观了上世纪中前期苗人的生产生活以及宗教礼仪用具。让人联想到的首先是那种男猎女织的生产状态，大约10米长的墙根上展示的都是苗族妇女织布的工具，从工具的连接上可以看出一整道的工序来，摘麻，纺麻，抽丝，织布，滚布，染靛，去蜡，请原谅我中间不用顿，而是用了逗号，因为它漫长而复杂，仿佛经历几个世纪，终于百炼成形，可以通过巧娘的手，做成精美绝伦的嫁衣，做成蒙诗，做成蒙叟，等等，并配以银饰，价值连城地闪现在苗人身上。这种要耐心十足而十分技巧的活计，是每个苗族姑娘都必须学会的，否则便会找不到夫家。在我看来漫长而艰辛的活计，却是过去苗族妇女必须的生存技能。或许我们现在提倡的工匠精神，亦可在苗族姑娘的织布机上寻觅踪迹。至于苗族汉子，上山捕猎下河捉鱼好像与生俱来，即使死后，也要把弩作为陪葬品，而各种式样的鱼篓更是挂满场院围墙。

看到这些苗族的生活用具，鼻子一阵酸涩，想到他们的艰辛，想到他们辗转万里的迁徙。苗族本是蚩尤后裔，生活于黄河流域，被黄帝部落打败后，开始迁徙辗转。在颠沛流离中，原先的生活技能不断得到固化，又为适应新的生活环境，不断分化，于是分化出各种各样的苗，但无论如何分化，苗人的认同感是很强烈的，苗人的生产生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是固化的。尤老师说，即使是在美国的苗人，也未融入美国社会，依然以农耕生活为主，族外通婚极少，仍然过着古代传统的节日。

苗族其实就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团结彪悍灵巧勇猛的他们可以抵御外族的入侵，何况，打不赢，还可以跑，可以战略转移，保存实力。另外从生产形态上看，他们基本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可以尽量地减少和外界的物质交流。从文化上看，他们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一套秩序，比如他们信仰的一些神灵，各种各样的占卜手法，鸡骨占卜、牛骨占卜等等，各种各样的辟邪手法，围成一圈的辟邪刀，就是一个明证。

虽然艰辛，却是乐观，甚或欢乐，存留在传习馆里的那些物件，千姿百态千娇百媚地展现着苗人的欢乐，比如以芦笙为代表的苗族乐器，以芦笙舞为代表的苗族舞蹈，都可以汇聚成一个欢乐的海洋。

传习馆的门外，苗族老乡正在赶集，吆牛声伴着轱辘声，摩托车的鸣叫伴着汽车喇叭声，绝对的车水马龙。

见缝插针，有空就钻，我们的车好不容易才驶离不到百米的热闹非凡之地。

回望，迤逦而行的牛车，银铃声声，正摇碎满地的夕阳。

2019年8月3日于文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