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裸岩兀立的堕崮山缓缓延伸至海湾,刺槐林不知疲倦地翻滚着哗哗的声浪,小陶家寨的农宅飘拂着缕缕炊烟,野山菊开得正艳。</p> <p class="ql-block"> 【一】寨里的汉子</p><p class="ql-block"> 牧羊老叟的背影晃荡在夕照山坡上,堕崮小调飘佛于山谷,驱赶羊群的长鞭扬起层层火烧云彩,余辉下洒落着晩归的羊群。两条家犬在羊群旁追赶戏耍,又随心所欲地闯入山林,惊起群鸟,掠过头顶。</p><p class="ql-block"> 寨子里的汉子,只要土地在,他们会去耕作;只要山林在,他们会去放牧;只要大海在,他们会去养殖和捕捞。他们伴着石屋中的妻孩,望着摇曳的庄稼,或者提着赶海的篓子,就心满意足。尘世间的奢望,被那份简单的生活而覆盖。</p><p class="ql-block"> 寨里筑屋、耕作、出海,乃至修船、婚葬,汉子们都有很多的辛劳和感叹。他们与大海、山林,以及袅袅炊烟之间,有很深的情感,其生活虽简单、艰辛,但安逸、知足。面对着恢弘的大海,他们不会胆寒;凝视着起伏山峦,他们不会怯弱。</p><p class="ql-block"> 闲暇时,寨前廊坊下,聚集着这群被阳光和海风染成古铜色皮肤的汉子,打牌、喝茶、拉呱,就是赶海与耕作劳累后的消遣。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皱纹,却没在灵魂里留下更多痕迹,随逐于时间的尘埃之中。</p> <p class="ql-block"> 【二】寨里的妇人</p><p class="ql-block"> 坐于石屋门前补织渔网的村妇们,闲聊着家族的琐事。寨里童叟和汉子,是永恒的话题。然而,她们还喜欢伴着其他的生灵。哺乳的幼羊和孵蛋的母鸡,摇尾撒欢黄狗和摇摆奔跑的小鹅,她们的手永远不会离开这些热乎乎的家伙,她们会以喃喃的语气与它们对话,探索着这些毛茸茸生物的心灵世界。</p><p class="ql-block"> 山腰间石屋的老姐,两手捧着鼓胀的羊乳,奶水如注,洒落于奶盘,爆出珍珠撒落般的声响。</p><p class="ql-block"> 在女人们的眼里,寨人虽没富有过,但生活平静而安逸。寨人家中每添一丁,都会预建一屋,预留一产,村寨也随之变大。凭借着大海,依靠着土地,以辛勤的劳作,换来安逸的世代繁衍生息。</p><p class="ql-block"> 无论是渔后在集市上换的钱,还是土地收获后攒的钱,她们不会挥霍,会为子女的生活延续而积累。她们不浪费人畜粪便,会用来肥田,不会浪费麦秆,而是用来烧炕或编织工艺饰品,即使是一丁点剩菜,也会用来喂牲口。</p><p class="ql-block"> 每逢播种季节,女人会跟随丈夫在土地上抛撒出种子,留下萌动的生命。她们懂得节气,知道天地日月的轮回。抚摸着橙红的泥土,或者凝视绿色的青纱帐,期盼阳光雨露和汗水融合,在夏风和秋阳下获得收获。</p> <p class="ql-block"> 【三】变革浪花的溅落</p><p class="ql-block"> 聆听山林的风声和大海的涛声,便闻到陶家寨永恒不变的呼吸;触摸裸露的堕崮石岩和褐红色的泥土,便嗅到寨人世代繁衍生活的原生态气息。然而,社会的变革,迫使寨人生存模式的改变。</p><p class="ql-block"> 堕崮山,胶东半岛的风水宝地,气候凉爽的避暑海岸,颇受青睐的开发山林。数年间,耸起了霄龙禅寺,建起了卢塞恩小镇,筑就了海逸福山商品小区。随之,又建起了旅游景点。一条蜿蜒石阶一直通到山顶,一道土坝横卧于禅寺山脚,截住的溪流和雨水,形成了小湖。巴洛克风格的小镇筑在山窝平地上,尽头矗立着禅寺的塔尖。</p><p class="ql-block"> 从此,村寨的绕绕炊烟与禅寺缕缕香火缠绕在一起,松林间欧式钟楼与陶家寨的石屋群共处一个山窝。寨人的简单安逸梦,随着耕地的征用而逐步破碎。</p><p class="ql-block"> 【四】渔耕生活的终结</p><p class="ql-block"> 雨后,那条卢塞恩小镇下的水渠无奈地流淌着,这是堕崮山新建的一条人工水道。若干围堰筑成多层截水台阶,让少雨的山林多一份滋润,也使陶家寨人的眼眸中增添了几分渴望和几分迷茫。</p><p class="ql-block"> 弃耕经商,弃渔务工,弃牧改旅游服务,汉子们无奈,而不知所措。</p><p class="ql-block"> 妇女们在石屋前遥望新的大千世界,她们睁大眼睛盯着家中男人冲向外部世界去获得收获,伸长耳朵去听取邻家男人们在变迁中的动向,她们把生活希望寄托在这场变革上。</p><p class="ql-block"> 小陶家村的土地流转得款,尚未投入寨民生存转型的新产业,竟然没有一家象样的乡镇企业,没有看到村民″造血"机制的形成。尽管逐年筑起了新楼,试图替代旧石屋。然而,众多寨民仍然不愿放弃“房前屋后种瓜菜,户户院前养家禽”的习惯,固执地居住于老石屋。</p><p class="ql-block"> 突来文明溅落的浪花,晃荡着寨人的生活。汉子们要耕耘、赶海和养殖,也尝试着务工、经商,但在他们心里仍然印刻着一溪泉水,一湾槐林,一片农舍……</p><p class="ql-block"> 卢塞恩塔楼回荡着钟声,叩击着寨人的心灵,提示着千年农耕、渔牧生活的逐渐消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写于山东省乳山市小陶家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