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漂泊 真情永驻 ——客家行感怀 文/默然 图/梦婷

默然

在我国的粤、闽、赣、台地区有一支古老而神奇的民系，他们不是一个民族，却有自己的语言和民俗，他们彪悍 豪放，自尊自强，在一千多年的不断迁徙奔波中顽强地繁衍生息，发展壮大成为现在拥有八千多万人口，遍布国内十九个省，国际上八十多个国家的一支庞大的力量，他们被荣称为“东方犹太人”。

他们也被称为“丘陵上的民族”，早在秦代从中原迁徙到广东梅州丘陵地带，而后从梅州辐射，他们生生不息、奋发图强的脚印踏遍了五大洲，四大洋。他们之中产生过新加波总统，两届泰国总理，还有共和国元帅、将军以及著名科学家、文学家等等，可谓香火燎燎，人才济济。这样一支民系为何如此优秀和神奇？他们靠什么让自己由弱变强逐渐壮大起来？我想就两个字:勤奋。由勤奋和刚毅铸就的这支民系，他们就叫客家人。

大约十年前，我开始关注客家人，那是因为网上偶遇结识了一位我十分喜爱的客家姑娘。今天，我特别关注客家人，更是因为我荣幸进入到客家人的朋友圈，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

当你全身心投入到客家人生活之中时，犹然产生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在蓝天白云下，在青山绿水间，一群群客家人在田间安然自在的劳作，就仿佛一群群鱼儿在清澈见底的水塘里自由的遨游，互不相扰。与客家人交流，就好似瀑布从山涧中自然倾泻，叮咚悦耳。客家人的脸上洋溢着喜庆，客家人的心里滚动着热情，客家人言行中载满真情。

客家人是一部极深奥的线装本的典藏，读了十年我也只是略懂一二，在此与友人分享。剩余八九，只能留给更懂客家人的行家考研。

——题记

　　

♥初读客家人

想读懂客家人这本书，必须先读懂客家人以及其源流由来，还有他们的文化、民俗民风和生活习性。 客家人是以客家方言为母语的一个汉族民系，是中国南方广东、福建、江西、台湾等省的本地人之一。

客家人一词起源有几种说法，一说源于东晋南北朝时期的“给客制度”及唐宋时期的“客户制度”；一说源于清初广东粤西人对惠、潮、嘉、汀、赣移民（当时已是闽粤赣边区本地人）的称呼；还有一说相对于“主”而言的一种对称，即外来人的意思。

作为南方古代汉族移民群体，客家人是世界上分布范围广阔、影响深远的民系之一。

客家的源流始于秦征岭南融百越时期，历魏、晋、南北朝、唐、宋等发展，最迟在南宋已形成相对稳定的族群——客家人。

　　从秦朝开始，大批饱受战乱的中原汉民大举南迁，经赣南、闽西到达梅州等地，他们始终以外来人的身份客居他乡，加上受到当地丘陵环境以及当地民俗的影响，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客家文化。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客家人交流着他们独有的方言，遵循着客家人的风俗习惯，被人们称为"丘陵上的民族"。后来，客家人因为当地的土地资源不足，所以向南方诸省各地移民，但是客家人在华南各省经常遭到当地民众的排斥，所以客家人也就逐渐养成了尚武好斗的性格。

　　

客家人大多居住在山区，“逢山必有客，无客不住山”就是这个缘故。由于田园稀少，土地贫瘠，谋生不易，因此男人们多数远走他乡,外出营生。于是种田、纺织、料理家务、照顾老人、教育小孩以及上山砍柴、下地种禾等所有家庭活计均由女人们一肩承担，形成“男外出，女留家；男工商，女务农”互补型的家庭模式。她们在狭窄的山沟里翻挖田地，终日劳作。这和忌讳女子到田间劳动，认为“女人到田间，连续旱三年”的华北一带旧习相比，有着很大的差别。《嘉应州志·礼俗卷》载：“ 州俗土瘠民贫，山多田少，男子谋生，各抱四方之志，而家事多任之妇人。故乡村妇女，耕田、采樵、织麻、缝纫、中馈之事，无不为之，之于古，盖女工男工皆兼之矣……古乐府所谓‘健妇持门户，亦胜一丈夫’，不啻为吾州之言也。”

　　

♥再读客家女

想读懂客家人最重要的是要读懂客家女人，自秦代至今近两千年，客家女人在客家文化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她们的共性首先是勤奋能干，性格开朗，心地善良，生活俭朴，生命顽强。她们虽源于汉族，但没有许多中原汉族女人的虚荣、娇嗔、阴柔和小家子气的坏毛病。这也许是长年粗犷而艰难的迁徙生活和特别的教育方式所养成的刚柔并济的性格。

客家女人固守着自己的文化边界，是古代汉族女性中唯一没有缠过足的女性之一。在长年累月的社会实践中，锻炼了她们特有的勤俭、刻苦和坚韧的性格以及特强的生活能力。

美国传教士罗伯·史密斯说：“在我所见到的任何一族的妇女，最值得赞赏的当推客家妇女了。”英国学者爱德尔在他所著的《客家人种志略》称：“客家妇女是中国最优美的劳动妇女的典型。”客家妇女集中体现了客家人刻苦耐劳、勤俭朴实、坚毅顽强、自力自强、聪明进取等优秀品质与精神，更完整充分典型地塑造出客家人的形象和精神风貌。

每一个客家人或者了解客家生活的人，当论及客家民系崇高伟大的品格、思想情操时，跃然展现出一幅图景是：曙光初露，烈日当空，晚霞降临在千陌田园，头戴竹笠，赤足眷恋耕耘，或在餐桌上一碟咸菜一碗粥的客家妇女形象。在她们身上闪耀艰苦朴素、勤俭持家、坚毅不拔、聪明善良等光环，无不为她们谋取生存和催人奋进的精神所震撼，所折服。此外，客家妇女还有着不少特色，比如服饰、生活习性等，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当然，在客家妇女勤劳勇敢、聪明善良的背后，客家妇女还有着令人同情、惋惜的一面，与封建社会其他妇女一样，她们中的许多人也同样受到种种不平等的待遇。

十年之中我到金花的老家两次，天数不足半月，在我和金花爸妈的短暂生活经历中，最让我折服和难忘的是我的岳母金花妈。在小镇方圆几公里内，有十多块地由她一个人纯手工耕种，她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复有暇之时。

她衣着俭朴，生活简单，早餐是咸菜就稀饭，中、晚餐基本上也是咸菜就米饭。在我心里她是一位特别聪明能干，特别吃苦耐劳，而且特别无私宽容的女性。她生活那么节俭并不是因为贫穷或者说挣不到钱，除了种地，她还加工客家熟米，自酿客家老酒，上山采药制茶、挖葛磨粉等等。

每次从梅州回来，岳母总要把她亲手制作的客家老酒、布惊茶、老坛酸菜、鲜笋干果还有野生葛粉等等装满一后备箱。这么多年来，酣畅的老酒中我品味出客家女人的纯真，悠香的绿茶里我感触到客家母亲的慈祥，酸爽的老坛里盛装的是客家女人的勤劳和辛酸。

这些自制的产品和山货，每逢三六九赶集，她都是天不亮就摆到集市上去卖，然后把赚来的钱一毛毛攒起来，一分不留地交给当家的丈夫。

读过国内外很多描写客家女人的文章，开始觉得许多赞美的词语很美妙但不够准确。但是，在我详细了解了我的岳母后，我反而觉得作者所述既美妙又准确，只是缺少一些细腻。

金花的姐妹和表姐妹很多，她到底有多少好姐妹？我数不清。由于见面少，有的只记得她们的笑脸却叫不上每个人的名字。她们中的大多数基本都在深圳这个移民大都市里打拼，她们都很勤奋也很优秀。

客家女人们很讲亲情也喜欢热闹，每逢双休和节假日，姐妹们常常爱去打扰的是大姐张伟红，这倒不是因为大姐家底殷实，更主要的是大姐和大姐夫和蔼可亲，热情豪爽。每次姐妹们聚会，都是大姐一家人忙里忙外，不亦乐乎。

客家女人喜欢生孩子，不像中原女人只生一个，她们每家都会生两到三个宝贝。因此，每次聚会都是拉家带口，这次也不例外，大小近30人聚在一个屋子里，像一群饥饿的鸭子呱呱直叫，等待着主人恩赐食物，好在大姐家客厅够大，零食也够多，什么饼干糖果牛肉干，还有薯片番豆瓜果盘，十几个宝贝叽里呱啦地抢食各种小吃，大人们忙乎着合影拍照制抖音。

厨房里忙碌的是大姐的准媳妇，阿辉妹打下手，大姐的儿子君君来来回回担当采买，仅仅一个多钟的时间，两大桌子菜摆在了客厅，大人们开始杯来盏往的“吃酒战”，小宝贝们在另一桌“抢滩登陆”，抢不到座的只好噘着小嘴巴在一旁嘟囔，然后由妈妈们逐个安顿。

我真的是很佩服客家女人们的能干和协作精神，更喜欢她们把快乐和真情留在今天，让心情和向往自由飞翔的豪放性格。有客家女人的地方，就有歌就有舞，有客家女人的场所，天空一片祥和空气也会跳跃。

每每走进客家姐妹这个快乐的群体，禁不住让我琢磨一个问题，什么样的教育能使客家女人千年传衍，禀性不移呢？为了找到答案，我专门研读了关于客家文化的书籍，发现在对女儿的教育方面，客家人很注重所谓“家头教尾”、“田头地尾”、“灶头锅尾”和“针头线尾”四项妇工。

所谓“家头教尾”就是要她们养成黎明即起，勤劳俭约，举凡内外整洁，洒扫洗涤，上侍翁姑、下育子女等各项事务，都料理得井井有条的意思。

所谓“田头地尾”，就是播种插秧，驶牛犁田，除草施肥，收获五谷，勿使农田耕地荒芜的意思。

所谓“灶头锅尾”，就是指烧饭煮菜、调制羹汤、审别五味，样样都能得心应手，学就一手治膳技能，兼须割草打柴以供燃料的意思。

所谓“针头线尾”，就是对缝纫、刺绣、裁补、纺织等女红，件件都能动手自为的意思。

按客家传统习俗，只有学会了这些妇工，才算是能干的、合格的、标准的女性，才能嫁个好丈夫。民间歌谣《客家好姑娘》，很生动而又具体地反映了这一习俗：

勤俭姑娘，鸡鸣起床。

梳头洗面，先煮茶汤。

灶头锅尾，光光昌昌。

煮好早饭，刚刚天亮。

洒水扫地，挑水满缸。

吃完早饭，洗净衣裳。

上山捡柴，急急忙忙。

淋花种菜，炖汤熬浆。

纺纱织布，唔离房间。

针头线尾，收拾柜箱。

唔说是非，唔取荒唐。

爱惜子女，如肝如肠。

留心做米，无谷无糠。

人客来到，细声商量。

欢欢喜喜，捡出家常。

鸡蛋鸭卵，豆豉酸姜。

有米有麦，晓得留粮。

粗茶淡饭，老实衣裳。

越有越俭，唔贪排场。

就无米煮，耐雪经霜。

捡柴出卖，唔蓄私囊，

唔偷唔窃，辛苦自当。

唔怪丈夫，唔怪爷娘……

能够咁样，真好姑娘！

看完客家人对女孩的教育方式，读过这段通俗且易行的歌词，我才懂得像我岳母身上所具有的客家女人的特质，是如何从千锤百炼中煅造出来的。

恰恰相反，在梅州地区，懒惰的妇女则要被人讥笑为“懒尸麻”。民间歌谣：《懒尸妇道》，非常形象而又辛辣地讽刺了懒惰贪谗的女人：

懒尸妇道，讲起好笑。

半昼起床，喊三四到。

日高半天，冷锅死灶。

水也不挑，地也懒扫。

发披髻秃，过家去嬲。

讲三道四，呵呵大笑。

田又不耕，又偷谷粜。

家务不管，养猪成猫。

上墟出入，一日三到。

煎堆扎粽，样样都好。？

（无）钱来买，偷米去教（交换）。

老公打哩，开声大叫。

去投外家，目汁（眼泪）像尿。

外家伯叔，又骂又教。

爷骂无用，哀（娘）骂不肖。

归不敢归，嬲不敢嬲。

送回男家，人人耻笑。

假话投塘，瓜棚下嬲。

当年娶她，用银用轿。

早知如此，贴钱不要。

长期流传下来的民间歌谣，不仅是客家人喜怒哀乐、爱憎好恶等思想感情的表达，更是客家人对子女的一种明朗简洁、实用有效的教育方法。在现代大部份客家女人身上，还充分表露出歌词里的美德和优点。

客家女人虽然勤劳，但是很少在家庭中有当家的地位，讲一段我岳父母的小情节就能看出客家女人在家庭中所处的经济地位。

一天早晨，岳母匆忙卖了二十斤熟米后顺手把钱放在了口袋里，忘了上交，忙完手中的活计之后，岳父问岳母:“刚才卖的米收钱冒？”岳母慌忙从口袋里掏出60元钱随手放在桌上，眼神中仿佛在说，我不是有意的，是忙着忙着忘记在口袋里了。岳父笑着说道:“我只是问问收了没有嘛。”其实我和金花都亲眼所见，岳母收钱时，岳父就坐在一旁。见到两位老人近乎滑稽的表演，我从金花嫣然一笑的表情中读懂了，两位老人是在几十年的深情厮守中，形成了这种家庭里很自然的默契。

以上这个小情节，说明了客家女人在家庭地位和夫妻权利方面深受着传统的制约，我们不必去评判是非与对错，千余年来客家女人们在家庭中就是这样的地位，但是他们的家庭生活都很和睦。对于我们中原的女人来说，客家女人的高度纯真和柔韧令人费解。

　　

♥ 三读客家情

初入客家人朋友圈，感觉空气很清新，氛围很亲善，从繁缛虚伪的固有亲朋圈偶然闯入客家人生活中，就仿佛从令人窒息的暗窖口忽然嗅到清新的气息，看到自由的光束。看过客家人那一张张真诚而友善的面孔，回头再仔细观察周围的人，就感觉他们的两颊上一边写着“虚伪”，另一边写着“忧怨”;面对客家人那一双双虔诚安然的眼眸，自己那种阴邃不安的眼神感觉无处安放。

也许我这样写有些夸大其词，然而人类就是在进化中学得聪明，在聪明中变得乖僻。文学评论家木心给他的学生讲艺术课时说过一句话:为什么衣服总是要过时的，而裸体却不过时？因为本真的美最具有生命力。因此我更喜欢本真的客家人，就像更喜欢我人生的童年一样。

我和姐夫方宏只见过两次面，但一见面就亲如兄弟，无所不谈。他虽曾当过银行的行长，却十分和蔼可亲，连三岁小孩子都喜欢和他交朋友，为什么呢？我想真心和真情是粘合剂，姐夫就是用这种粘合剂“征服”了所有的兄弟姐妹包括孩子们。因此，让我们所有人把他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快乐大本营。

我们追求人性本真美并不是反感人类的进化，我想在人类进化过程中能保留住人性初始的纯洁善良，让人间真情永远陪伴着我们，人生岂不是更温暖、更美好。

提到客家人的真情，不能不说说金花的三位舅舅，他们三兄弟住在一条马路的两边，房后青山葱郁，门前溪水长流，景色十分秀美。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弟兄日子过得也和美亲热，每次家里有客人来，都是大舅亲自主厨，二舅理菜，三舅备酒。三家人在一起，你帮我带小孩，我帮你做农活，每到来客人吃饭，大人小孩就是围几桌，好生热闹。

　　

三舅性格开朗，喜欢唱歌，家里还给自己专门装饰了一间一个人的卡拉OK歌厅，我听过他唱的歌，我是乐盲，不懂音律，只是觉得他唱得很好听。不过，在三舅自己的天地，即使一个听众也没有，门一关三舅也会唱上几首，而且唱得很认真，认真得很动情，动情得很陶醉，陶醉得很享受。

上图是在三舅的竹鼠养殖园随拍的一张照片，三舅的竹鼠养得很好，一个个彪肥体硕。为了提高养殖效率，成年公竹鼠很少，母竹鼠又在孕期和哺乳期。

竹鼠我是第一次见到，进到园子里老远就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竹鼠啃吃着锯好的一节节青竹。据说由于竹鼠肉鲜嫩而不腻，而且竹鼠吃的是天然食物无任何污染，在南方极受高档食客欢迎，价格也一路看好，每一只成年竹鼠都要卖到几百块钱。

为了挑一只合适的竹鼠给我们品尝，可为难了三舅，他打着手机电简找寻了好半天难以确定，我想任何一只竹鼠都是他亲手喂养大，当然不忍杀戳。当二舅拿起小刀刺向那只倒霉的竹鼠时，那刀尖喇啦一声，好像割在三舅心尖上一样难受。(如果三舅看到此文请别误会，我并非说你吝啬)。

三读客家也难全懂客家，慢慢读来实为乐趣。写到这里该搁笔了，但还有一个很怪的事让我疑惑，那就是梅州的天，娃娃的脸，一天三变。在梅州的十天，在帮爸妈割稻子、扒花生的时候，几乎是天天遭遇下雨，有时候刚把稻子和花生晒开，一片乌云飘过来，不等你收拢谷子，雨就飘飘洒洒下起来，那些天与老天爷打游击战就是我们的主要任务。

此趟客家行，在岳母家干了几天农活，重归农民身，体验农家情，本是农民出生的我一晃也有三十年没做农事了，在溪水潺潺、鸟语花香的山脚下偶尔干干农活，出身大汗也是很爽的一件事，可是由于缺少锻炼，自感体力不支，也不过做做样子而已。

客家之行，时间不长，农活也干得很少，然而我觉得收获多多。首先是新结识了许多客家兄弟姐妹，收获了满满的真情，更可贵的是这种真情感化了我，让我的情感境界得到了一次升华的机会。在此深深感谢诸位客家的亲朋好友，在我此行中给予我们的热情接待！

【备:此文史料摘自有关资料，如与史实不符可联系本人查考。题头照中朱总司令为四川籍客家人，叶帅、他信、英拉及李光耀为梅州籍客家人，叶挺将军为惠州籍客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