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记忆一一43军坦克团对越自卫还击有关資料汇编

张金旗

自卫还击

1、接受战备任务。

   1978 年 12 月 8 日接到军予先号令，部队进入一级战备。10 日接到军赴广西执行 作战任务的命令，并加强武汉军区第 2 坦克修理营新组建坦克抢修连，准备执行对越 作战任务;全团共有 1380 人，80 台坦克，5 台装甲输送车，3 台坦克牵引车，6 门高炮， 各种修理工程车 9 台等装备参战;武汉军区加强给我团的坦克抢修连 134 人，输送车 2 台，坦克牵引车 1 台，修理工程车 9 台参战。于 12 月 28 日分别在宝丰火车站、商酒务 火车站装载，分 6 个列车梯队向广西扶绥县东罗地域集结，1979 年 1 月 1 日全团齐装 满员到达东罗地区。代号为 53303 部队。1 月 2 日至 2 月 3 日全团主要进行临战训练。 2 月 4 日由东罗机动至龙州县响水公社。2 月 7 日团受命配属陆军第 42 军步兵第 126 师 376 团向东溪穿插，打开口子，抢占 4 号公路，夺占 661 高地，保障主力围歼高平敌 346师任务。2月10日团组织到布局关现场勘察，明确任务。2月15日22时团进至棒扬、 掬隆进攻出发阵地。

2、东溪穿插战斗。

    2 月 17 日 05 时 10 分我团(欠 3 营)奉命在棒扬、掬隆地域编队并搭载步兵完毕。 06 时 40 分我军开始炮火准备，06 时 55 分尖刀连进至布局，向敌发起攻击，07 时 00 分在 20 号界碑处突破敌人防御，向敌纵深发展进攻。09 时 55 分我尖刀连插至东溪， 攻克东溪重镇，并抢占 661 高地，控制了 4 号公路。行程 32 公里，提前 5 分钟完成上 级规定任务，为主力部队围歼高平之敌打开了大门。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总参谋长的 邓小平在军委作战室亲手把小红旗插在了越南东溪镇的位置上。我团是 2 月 17 日第一 天唯一按时完成上级规定任务的部队。同时，也在现代战争条件下，大规模使用坦克部队的经典战例，更是创造了装甲兵作战史上创造了奇迹。 此后，团 在东溪防御 10 天， 于 2 月 25、26 日分两批撤回国内龙州县下栋地区。

3、哥堪高地进攻战斗。

   2 月 18 日 05 时，奉广州军区前指命令，我坦克 3 营迅速由 129 师转隶给 125 师， 07 时 30 分前由棒扬到达水口待命。08 时 40 分 125 师命令原地待命，准备从水口方向 沿公路向西进攻，协同步兵夺占哥堪高地，打开水口至复和公路，为攻打复和创造条 件。10 时许，步兵第 374 团向敌发起攻击，当进至哥堪高地东侧时遭敌顽抗，前进受阻。 12 时 30 分坦克 3 营在炮火掩护下迅速前出，通过大弄和糖厂后，我坦克 7、8 连分别 沿公路两侧引导步兵向敌发起猛攻。坦克 9 连占领糖厂东侧有利地形，以原地火力支援 7、8 连战斗。当我冲击时，隐蔽在糖厂之敌突然向我侧后攻击，全营立即集火射击，消 灭了敌人。随后，坦克 7 连搭乘步兵一个排，同 8 连一起采取交替掩护，逐段跃进的方 法，与 15 时 50 分夺占了哥堪高地，而后组织环形防御。16 时 20 分步兵第 374 团 3 营 进至哥堪高地接替防御，坦克 3 营撤回 203 高地。  

4、复和地区进攻战斗。

   2 月 18 日 20 时，步兵第 125 师令我坦克 3 营利用夜间迅 速完成向复和地区发展进攻的一切准备，当晚，该师前指率 375 团进至复和及其以西地 域，19 日 09 时，敌组织兵力疯狂向我 125 师前指和 375 团反扑，随时都有被敌包围和 吃掉的危险，随师前指行动的坦克兵代表与我坦克 3 营失去联络，10 时 50 分，125 师 基指令坦克 3 营以 9 连为主，组织完好的 12 台坦克，在哥堪高地北侧搭载步兵向复和 发起猛攻。当该营进至巴脱时，与受阻的水陆坦克团相遇，并混合编为一个纵队，继续 向复和攻击。进至哥新地区时，我 9 连连长发现已越过复和县城，果断指挥以最大速度 继续前进，以大量火力杀伤敌人，敌人被我突然出现坦克吓的惊慌失措，苍恍逃窜，打 乱了敌人的部署，解救了 125 师前指和 375 团，圆满的完成了上级指定的任务。16 时 20 分返回巴托。之后，3 营先后两次转隶给 162 师和 125 师，在复和地区担任守桥护路， 扫清残敌任务。与 2 月 24 日 09 时 50 分奉命撤出战斗归建。

 5、协同围歼高平战斗。

    2月17日夜21时，我坦克营1、2连奉命协同步兵攻占高平，我们发扬连续作战“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优良传统和“连续作战”的作风，直插弄梅隧道，突破那外与博山守敌的阻击，奔赴高平外围，配合124师步兵夺占高平凯歌回。6、守桥护路。

   2月23日。我坦克3营裹伤拭汗再赴敌，配合162师固守复和地域的道路和桥梁，支援步兵搜剿残敌，保证了战略物资的前运和后送，我们以唯我其谁的英雄气概，为我军高平战役的胜利又作出了贡献。

7、东溪防御战斗。

    2月17日至26日东溪防御十个昼夜的战斗中，我团官兵严守战场纪律，与步兵密切协同，摧毁了敌人威胁我军的坚固火力点，救援了我炮兵指挥所，慰问了战地医院的伤员，做到了秋毫无犯，给越南群众送去饼干充饥，构成了铁桶般的防御，保证了广州军区前进指挥所的安全，伤病员、俘虏和战略物资的转运，始终保持了高昂的战斗意志。直到奉命撤回国内。

8、战后工作

   2 月 25、26 日我团分两批撤回国内龙州县下栋地区进行休整，准备再战。3 月 3 日全团开赴广西宁明县寨安公社集结地域归建 43 军，准备在军的编成内攻打凉山。

   3 月 8 日团从宁明县寨安公社撤至南宁市沙井区进行休整和战评。3 月 20 日在沙 井隆重召开庆功大会。 遵照中央军委命令，我团随军一起参加了自卫还击作战，全团于 2 月 17 日至 26 日，分别在布局和水口两个方向，配合步兵共打三仗，即东溪穿插战 斗、哥堪高地进攻战斗、复和地区进攻战斗。共毙敌 447 人，俘敌 1 人，歼灭敌火力点 88 个，击毁敌卡车 5 辆，指挥车 1 辆，火炮 3 门，火箭筒 4 具，缴获敌机枪 1 挺，摧毁 敌营房和工厂各一座。我团亡 19 人，伤 49 人，战伤和战毁装甲车辆 34 台，轮胎车辆 5 台。

   全团有 41 个单位和 313 名个人荣立战功，坦克 1 营、坦克 1 连、坦克 1 连 1 排 3 个单位荣立集体一等功，8 个单位荣立二等功，坦克 1 连指导员林梦珠、101 车驾驶员 张东法、特务连副政指吴本改、坦克 7 连战士寇万清、宋元俭等 5 人荣立个人一等功， 46 人荣立二等功，261 人荣立三等功。43 集团军向我团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迎难而上， 专门为大会发来贺电。

4 月 9 日至 12 日奉命以铁路输送方式返回宝丰驻地，恢复部队代号 33596。

    9 月 17 日坦克 1 营、坦克 1 连被中央军委分别授予“英雄坦克营”、“英雄坦克连” 荣誉称号。

10 月 21 日坦克 1 连指导员林梦珠被武汉军区授予“战斗模范”荣誉称号。

    3 月份特务连工兵排扩编为工兵连，10 月份正式组建到位。团直分队由 6 个连增 加到 7 个连。

首都阅兵

     1、1999 年 10 月 1 日，团组建 96 式坦克方队，95 式 4-25 毫米自行高炮方队，参 加建国 50 周年首都国庆阅兵，他们以严整的军容，恢弘的气势，昂扬的雄姿，崭新的 风貌，成功的接受了祖国和人民的检阅，为我团的历史增添了新的辉煌，谱写了新的篇 章。受阅官兵 300 余人，6 人提干，5 人保送入学，2 人荣立二等功，14 人荣立三等功， 10 人火线入党。

   2、2009 年，团选派 145 人执行庆祝建国 60 周年首都阅兵任务，其中干部 34 人， 战士 111 人。动用 4-25mm 自行高炮 21 台，145 型运输车，指挥车，运输加油车，修 理工程车和自行火炮保养车各一台。轻武器 45 支其中 95 式自动步枪 24 支，92 式手枪 21 支，此次阅兵任务从 2009 年 1 月 1 日开始，至 2009 年 10 月 1 日结束。历时 305 天， 落实训练日 192 个，消耗摩托小时 5287 个，行驶 32861 公里。训练出车 2090 台次。先 后参加了阅兵联合指挥组的 4 次合练，3 次赴天安门预演，代表 56 个受阅方队标兵迎 接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等领导同志的视察，受到了“铁军是一支战斗力很强的 部队，要再接再厉，再立新功”的亲切勉励。

苏丹维和

     自 2007 年 8 月以来，团先后选派 7 批次官兵参加国际维和机构在苏丹组织的维和 任务，他们克服环境困难等种种艰难险阻，以过硬的作风，得到了联合国驻苏丹维和机 构和苏丹人民的高度赞扬，全部被联合国授予“和平荣誉勋章。”2009 年 10 月，炮兵营 榴炮三连副班长谢保军赴苏丹瓦屋地区执行任务时，因劳累过度突发脑出血抢救无效， 光荣牺牲，被联合国追授为“维和特别贡献奖”，济南军区追授“国际维和优秀士兵”荣 誉称号。

英雄人物

    林梦珠 男，汉族，山东省聊城人。1943 年 11 月出生，1964 年 3 月入伍，1966 年 1 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79 年 10 月 21 日，武汉军区授予他“战斗模范”荣誉称号，授 予称号前任陆军第 43 军坦克团一连政治指导员。1979 年 2 月 17 日早晨，战斗打响后， 林梦珠随尖刀排向敌发起冲击，刚出国境线，两台尖刀车失利，他乘坐的 108 号车主动承担起尖刀车向敌冲击的任务，在向敌冲击过程中，108 车淤陷在冲击道路中的坑内无 法前进，他立即换乘 101 车继续担任尖刀车向前冲击。在冲击过程中，他先后指挥 101 车冲过敌数道火力封锁区，跨过 5 座仅 3 米宽的木桥，穿过 2 条河流和 2 公里的水网稻 田，当行至一个仅 3 米宽的山垭口时，他果断指挥 101 车，撞击顽石，开辟通路，为部 队按时完成任务赢得了时间。行程 32 公里，提前 5 分钟穿插到指定的位置——东溪镇， 并控制 661 高地。

    张新久 男，汉族，湖北省云梦县人。1962 年 9 月出生 1980 年 11 月入伍，1984 年 7 月入党，中专文化，生前任我团坦克五连副连长。1985 年 11 月 22 日下午 2 时，张新 久在驻地刘沟村南侧山洼地组织连队进行手榴弹实弹投掷训练。15 时 10 分当新战士张 振华挥臂投掷第三枚手榴弹时，突然弹柄意外断裂 ( 事后经有关部门验证，这枚 71 年 生产的手榴弹，木柄材料不合格，与弹体衔接处有暗疤 )，木柄扔出 10 米左右，已拉弦 的弹体却落在张振华身后一米处，距离观察员刘玉爱仅 1.2 米，“嗤嗤”地冒着白烟， 两名战士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千钧发之际，位于弹体右后侧 2.9 米处的张新久大喊一 声:“快卧倒!”同时飞身向弹体扑去。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两名战士 得救，而张新久因头部、胸部、腹部 14 处中弹，献出了年仅 23 岁的宝贵生命。1986 年 2 月 8 日，济南军区授予张新久同志“爱兵模范”荣誉称号

    谢保军 男，汉族，河南兰考人。1984 年 5 月出生，2004 年 12 月入伍，生前任团 炮兵营 122 自行榴炮三连副班长，2009 年 8 月远赴非洲执行维和任务，担任中国第六 批赴苏维和工兵大队支援保障中队水电工。自抵达任务区以来，他先后参与完成了 B 型帐篷搭设、DDR 办公区修建、机场维护和 UN 城安全设施加固等多项急难险重任务。 2010 年 5 月 28 日 20 时 40 分因劳累过度导致脑出血牺牲在苏丹瓦乌维和一线，献出了 26 岁的年轻生命联合国授予谢保军“和平荣誉勋章”和“维和特别贡献奖”，济南军区授 予谢保军“国际维和优秀士兵”荣誉称号。

军政素质

    我团组建初期，由于缺乏装甲兵建设经验，基础训练、战术训练主要是借鉴苏军装 甲兵训练方法，效仿性的开展以战斗训练为主的训练内容，没有训练教材和训练大纲， 加上刚刚组建，干部战士素质参差不齐，驻地不断调整，没有完整系统的训练。1961 年 部队开展争当“四好”连队、“五好战士”活动，干部战士端正入伍动机，树立为人民杠 枪打仗的思想，训练积极性和部队的军政素质有了一定的提高;1962 年在部队中开展 了控诉美帝教育，干战思想稳定，战备观念增强;到 1964 年中央军委发出“全军立即行 动起来，开展一个学习郭兴福教学法的群众运动”的口号，全军积极响应，层层选拔训 练尖子，树立训练标兵，组织比武观摩，全团迅速掀起了群众性的大练兵热潮。涌现出 了一大批无线电能手、特级射手、驾驶技师等专业训练骨干和训练尖子，部队军政素质 和全面建设有了质的提高。1970 年 3 月我团从山东移驻河南宝丰大营驻地，边施工边 训练，到 1973 年 3 月在全团抽调射击、驾驶专业各 30 名训练骨干，在团乘员教导队组 织为期半年的专业培训，为我团的专业训练和部队军事素质的提高奠定了良好基础; 1974 年 3 月坦克 13 师教导队组织通信、射击、驾驶三个专业培训，团经过层层选拔共 30 名训练骨干参加为期 6 个月的培训，经过师团两期专业培训，全团专业技能有了质的飞跃和全面提升，涌现出了刘振修、马进仓、陆幼军、赵学章、袁道兄等一大批优秀专 业人才，这些人才成为团队建设的中流砥柱，为我团的军事训练积累了宝贵经验，为团 队的后期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为装甲兵部队的正规化训练起到了示范引领作用，他们 中间大部分人员走上了团、营、连不同的领导岗位。1974 年战备施工基本结束，大部分 连队转入全训，连队除完成专业训练外，每年都要组织尖子比武，教练员培训，教学法 集训;组织从单车战术到排、连、营的战术合练，团按教范规程昼夜体验教练和战斗射 击，参加军区、军、师组织的战术合练和战术演习，确保了以军事训练为中心的各项工 作的落实，有效奠定了我团过硬的军政素质和全面建设的基础。1979 年自卫还击作战 就是很好的检验。东溪穿插战斗，提前 5 分钟完成上级规定任务，创造了装甲兵建设以 来的奇迹。哥堪高地战斗，在友邻部队久攻不下的情况下，我团一举攻破敌人防御，迅 速夺占哥堪高地。复和地区战斗，也是在敌人对我友邻进行围攻，发起猛烈攻击的情况 下，由于我坦克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敌人的部署，解救我友邻部队。三次战斗，充分体 现了我团是一支政治合格，军事过硬，听党指挥，能打胜仗具有光荣传统的英雄部队

作战概况

(一 ) 作战决心及组织准备

     1978 年 12 月 8 日，中央军委下达作战命令，广州军区以第 41 军、42 军、43 军、 55 军集中歼灭敌第 1 线的武装力量，摧毁敌人的军事目标。

     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政委向仲华受命后立即召开了作战会议，军区领导同志和 总部联络组、总参首长亲自到前沿勘察地形，同时组成军区前方指挥所，迅速进至南宁 展开工作，组织各参战部队迅速向战区集中。各军在扩编、开进的同时，也以主要指挥 员先行到达战区了解情况，制订计划。各参战部队以火车输送、摩托行军、徒步行军快 速向战区机动，于 1979 年 1 月 8 日前进至待机地域，包括 4 个军、3 个地炮师和高炮师、 3 个铁道兵团、1 个通信团、1 个防化团，完成都署和展开，航空兵 13 个团另 6 个大队， 空军高炮和地空导弹部队也同时进入前沿机场和阵地。海军南海舰队在川岛以西各港 口集结各型舰艇百余艘和作战飞机百余架。各部组织严密，在无空袭和无敌情顾虑的情 况下，顺利究成了集结任务。

    为隐蔽战役企图，按照统一的部署，各部严密伪装，封锁国境钱通路，保持无缘电 静默，部队调动在夜间进行。对次要方向进行佯动等。这次广西方向参战的有两万多辆 汽 车 ，6 0 0 多 辆 坦 克 ， 大 量 的 火 炮 、 机 械 等 ， 解 决 开 进 道 路 十 分 重 要 。 在 前 指 统 计 划 下 ， 集中工程、机械、民工、工程兵力量，修通了通往国境线的道路。

    广州军区首长经过周密的勘察和反复研究，决定从两个方向打击敌人。集中主力 首先歼灭位于高平方向的 346 师和地方团队，以部分兵力歼灭同登地区之敌，完成任务 后，视情况或就地清剿，或向纵深发展。

     根据中央军委“杀鸡用牛刀”的精神，决定:以 41 军、42 军并指挥 43 军之 129 师， 对高平形成钳形突击。41 军从念井、平益、孟麻、龙邦突破敌人阵地。主力沿通农、向 高平穿插遇回，以一部兵力歼灭河广独立营、道农独立营、851 团 3 营、246 团，然后向高平发展进攻，协同 42 军歼灭高平地区之敌 346 师主力 .42 军从那花、布局、水口、 洞桂突破，首先攻占东溪，切断公路，防止敌人增援和逃跑，集中军主力在 5 天内歼灭 高平之敌。以 55 军攻开同登守敌。43 军指挥 127 师攻歼支马、禄平之敌，保障战役翼 侧安全。战役发起前，又增调第 54 军为战役预备队。战中又增调 20 军 58 师，50 军第 148 师、150 师参战。空军引而不发，在我国境线内巡逻。海军和海军航空兵，在我领 海内演习和游弋，以配合作战。

    战役保障工作周密而紧张的进行，做了大量工作，先后组织民工、民兵 70 余万人 参战，储备弹药、油料、干粮 11 万余吨。仅 10 余天时间组成近百个后勤保障单位以主 要力量配置在第一线，以部分力量配置在第二线和第三线。并配备了专用救护列车，卫 生船，直升飞机等，保障及时救治伤员。

( 二 ) 作战经过

第一阶段:1979 年 2 月 17 日至 25 日

     2 月 16 日入夜以后，各参战部队先后向进攻出发阵地开进，于 17 日 4 时前完成进 攻准备。

    17 日，有的采取偷袭，有的经过炮火准备，发起强攻，突破了敌前沿阵地。41 军 一部歼灭朔江守敌，一部直插高平。42 军 125 师沿公路直取高平。军主力沿山路前进， 克服了各种困难，17 日 18 时前攻占东溪，然后主力向高平攻击，对敌达成战役合围。 但由于穿插迂回部队对敌情判断不准，情况处置不当，都没有按时到达指定位，42 军 主力到达高平时，正准备发起攻击，接到友邻指挥部通报，说敌除原有部队外 852 团也 退守高平，有几十辆坦克。前线指挥员判断敌有两个团兵力，仅以 42 军主力攻击没有 取胜把握，因而推迟了攻击时间。导致在战役合围圈内，战术上没有达成合围分割，延 误了歼敌时机。2 月 19 日 14 时 47 分，第 54 军 162 师超越 125 师战斗队形，加入战斗 .20 日 42 军主力向高平外围守敌发起攻击，歼敌一部。24 日占领高平尔后转入清剿残敌和 寻歼敌 346 师师部，边清剿，边组织。25 日后即划片包干，分区清剿，41 军穿插部队 在沿途遭到敌多次伏击，边打边前进。24 日进至扣屯，一部在朔江地区战斗，至 23 日， 歼敌后转入就地清剩和担任护路任务，55 军在同登方向于 17 日 6 时 25 分开始炮火准备， 6 时 40 分各部发起攻击，突破上敌人前沿阵地，当日歼灭了敌第一线连、营要点之敌， 进逼同登，残敌退守“鬼屯炮台”、探某、339 高地等。核心阵地，军主力对敌形成包围。 19 时 50 分，发现谅山方向有敌汽车数十辆，运兵向同登增援，即令主力转入抗击敌人反击。18 日击退敌多次反击，19 日向纵深攻击与敌反复争夺。战至 23 日，基本歼灭同 登地区守敌。全军转入休整，以部分兵力肃清残敌，准备再战，43 军以 127 师部分兵 力在支马，龙头方向正面攻击，主力从右翼迂回敌侧后，对敌形成包围，当日歼灭了第 一线营、连守敌。18 日向敌纵深攻击，并歼灭了纵深敌人，完成了占领龙头、支马，保 障主力翼侧安全的任务。至 2 月 25 日完成了第一阶段作战任务。

  鉴证历史

                在战场上渡过了21 岁生日

               时任一营营部卫生员一罗金

       自那年农历正月 21 日从娘胎呱呱坠地，在我的记忆中，以前 就没有过过生日，但 1979 年的 21 岁生日，虽然没有生日蛋糕、 蜡烛，没有亲人的祝福，却使我终身难忘。现在每年女儿给我过生 日，看着生日蛋糕，都会触景生情，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年 21 岁的 生日。事情还得从 1978 年 12 月 8 日说起:

一、厉兵秣马

       1978 年 12 月 8 日，我所在的陆军 43 军坦克团接到一级战备命令，中午十点钟，团 里吹起了紧急集合号，我们不约而同的打起背包，向营部紧急集合，营长于心胜宣布: 部队进入一级战备，任何人不得请假、外出、擅自离开营区;已经请假、外出的，火速 通知返回部队。我随即结束配合武汉军区军医学校的坦克兵高血压调查，回营卫生所作 战前准备。组织我们全营官兵查验血型，打各种预防针(流脑、疟疾、伤寒等疫苗)，给 全营官兵上战场救护知识课;给各连坦克补充三角巾急救包和止血带，营卫生所药材准 备了两个月基数。

       准备期间，团里于 23 日在团部大礼堂召开了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动员大会， 团长王修伦在会上做了动员报告。他说: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党和人民考验 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一定要狠狠打击越南侵略者，支援柬埔寨，坚决完成上级交给我 们的战斗任务，保卫边疆，保卫国家领土完整，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政委吴步 坤做了强调讲话，有关营、连和干部、战士代表做了表态发言。我们每一个官兵心里都 清楚:要到广西是去打仗了。离开河南宝丰大营时，营房的所有门窗都用砖块封闭了， 食堂养的猪和种的蔬菜也全部处理了。我也趁新兵去湖北孝感坦克训练团培训，给家里 写了一封信，带到湖北去发，告诉家里部队要去拉练，可能很长时间不能给家里写信。

      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时的我营、连首长，分别是:营长于心胜、教导员陈悦喜，1 连长王庆雪、指导员林梦珠，2 连长姜其建、指导员刘进业，3 连长李振国、指导员李 敬民。带领我们的是团长王修伦、政委吴步坤。

        经过 20 天的充分准备，28 日下午，我们在宝丰火车站上火车，离开了驻地河南省 宝丰县大营公社开赴广西前线。我们乘坐的是闷罐代客车，坦克是在商酒务车站上车 的，全营 26 辆坦克，一辆装甲输送车，一辆北京吉普，一辆三轮摩托车，四辆解放牌汽 车，在同一列火车上。我们营部除看坦克、汽车的人外，全部在一个闷罐车箱。在火车 上，我领略了沿途祖国的大好河山，不禁思绪万千。心想: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饱览这 美好的胜景，我还有机会再看这美好的风景吗?我们途经湖北、湖南，进入广西，经过 4 天的日夜行军，分别在武汉市江岸、湖北省赤壁市、湖南省冷水滩、广西柳州市、广 西南宁市等军供站用餐，于 1979 年 1 月 1 日下午到达广西南宁市火车站。当时南宁市 的气温很高，而我们则还穿着棉衣棉裤，戴着棉帽。当晚 9 时 40 分，乘汽车到达扶绥 县渠黎公社东斗大队 ( 部队代号从 33596 部队改为 53303 部队，1 营部为 40 分队)。

        踏入广西，部队进入了紧张的战前训练，人人都感到很紧张，而我们卫生兵则更紧 张。一是要查看和化验驻地 3 个连和营部的用水质量，二是继续给官兵讲战场救护常 识，三是继续打各种预防针，四是观察各连官兵的健康状况，五是参加各种动员会、被 越南驱赶的华侨诉苦会，六是做好入越作战最后的物资药材准备。当时，营部住在东斗 大队部，我们卫生所住在东斗小学的教室(住在一起的有军医王须欣、卫生员白洲喜、 小车司机宋文山、越南驱赶回国华侨越语翻译钟有强)，炊事班也住在学校;3 个连住 得比较分散，离营部都有一定的路程。我们营部的通信员、卫生员等，晚上还要随同营 首长去各连查岗。那时，查岗也很危险，除我们自己的枪是子弹上膛外，连队的岗哨都 双岗 ( 一明一暗 )，他们也是子弹上膛。稍不注意或口令不对，战士们就会开枪。好在 那段时间，我们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1 月 20 日左右(具体时间记不清楚了)，我们 1 营在一山地(地形与布局关类似)进 行坦克连进攻演习和实弹射击，我随同前去搞卫勤保障。有一天上午，1 连的 108 坦克 爬上半山腰时，因杂草丛生，山高林密，观察不便，坦克压断了高压电线杆拉条，拉条 反弹使高压电正负线连线，造成一巨大火球。当时，我们在山下，看到坦克不动了，都 以为坦克乘员出事了。过了一会，坦克又发动起来冒烟了。这时，我们的心才放下。但 是，我们不知道这条线路所供电的东罗矿务局的煤矿，因高压线被压断，全部停电，造成井下冒水，损失巨大。1 月 27 日是春节，为活跃春节气氛，我们一营各连以及营部和 东斗大队，在春节前各派出一支队伍，举行了篮球比赛。篮球场，就是东斗小学门口的 球场。这年的春节，人人过的都不舒服，特别想念家人。春节期间，当地人民公社和村 民送来了慰问物资，如猪肉、鱼、鸡、香蕉、粽粑、甘蔗、木瓜等等。另外，营部还买了 很多海产品过年。

       2 月 7 日，我们营从东斗大队往边界方向的龙州县响水公社开进。行进途中，我们 营部的一辆坦克压到了一辆工兵的北京吉普车。撞车那个地方刚好是拐弯处，北京吉普 车速快，撞到坦克的左边下面去了，司机严重受伤。好在坦克停住了，否则车上的所有 人，都会被压死。我跑步过去抢救，还没赶到，那个司机就被他们自己的车送走了。8 日，我随同 3 连开赴龙州县北跃农场，配合 42 军 126 师步兵 376 团搞步坦协同训练。 训练的主要内容是:步兵如何上、下坦克，如何在坦克上战斗，如何使用坦克车外通信 器材，如何搭载坦克。在北跃农场驻地，我们经常看到各种军车及各种武器装备，在傍 晚向边界开进，战争的气息非常浓厚。

      13 日晚 10 时，我们全体官兵倾听了中央军委的作战命令，我们都很清楚战争一触 即发，心里更紧张了。这时，大家都横下了一条心，听从命令、往前走，也都做了牺牲 的准备。官兵基本上都剃了光头，大部分人都给家里写了遗书，放在自己的背包里。14 日，前线所有的参战部队都召开了誓师大会， 并宣誓:坚决完成战斗任务，宁可前进一 步死，决不后退半步生......，宁死不做俘虏兵......。很多同志写了请战书、决心书。作 为卫生员，我们不存在写什么请战书、决心书，只要部队上，就要到战场上救护伤员， 搞好战地卫生保障。这天，我给家里写好了遗书，放在我的被包里。16 日下午，我们营 开到了离边境只有 5 里路左右的龙州县下冻公社棒扬、掬隆聚集。到达聚集地后，坦克 乘员对坦克进行了防装，大概下午 4 点钟左右，军医王须新对我说:明天你跟随部队去 抢救伤员。我二话没说答应到:好。下午，我就把所有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随时随刻 准备出发。

17 日凌晨约 4 时许，营首长叫醒了我们营部的所有官兵，炊事班为我们作战人员 做了可口的鸡蛋面，可我们都吃不下。大约 5 时许，我们坦克 1 营在捧扬、掬隆编队待 命。军医王须欣和卫生员白洲喜，帮我把东西送上了牵引车，放上了牵引车的工具箱。 我随 2 连副连长李会仕、1 连技术员周爱平、3 连技术员丁再亮，修理连牵引车驾驶员 郭国强、军械修理工苏国录，乘上了修理连派来的牵引车 (003 号 )。牵引车由赵和生(湖北省新洲县人)开，排在 1、2、3 连后，随队抢救伤员。我们 7 人为团技术保障组， 我所带的物资为:装满药品的大卫生包 2 个，小卫生包 2 个(1 个装药品，1 个装三角巾 急救包)，担架 1 付，饮水化验盒 1 个，射线检验笔 1 支，挎包 1 个，军用水壶 1 个， 坦克钥匙 1 把，冲锋枪 1 支，弹夹 4 个，子弹 400 发。在我们这台牵引车的后面是团长 和政委的坦克，再后面是 42 军 126 师和我们团的联合指挥所、我团的坦克 2、3 营、42 军坦克团和坦克 1 师自行火箭炮营。在编队期间，126 师 376 团一个战士搭载我们三连 的坦克不小心，枪走火，当即就牺牲了(我们团卫生队田开荣副队长等还过来了抢救， 检查已经没有了呼吸;田开荣副队长还和我打了招呼)。

      我们团的任务是，在 3 个小时内必须到达越南东溪，占领东溪县城和 661、615 高 地，切断 4 号公路，阻击高平和谅山援敌，为 42 军主力进攻高平开辟通路。

       东溪是越南高平省石安县县城，是连接高平和谅山的交通重镇。4 号公路经东溪向 北 40 公里可达高平，向南 80 公里可到谅山，向东北行 19 公里直通复和县城。东溪地 区属热带岩溶山岳丛林地，四面环山，气候多变、晴雨无常，昼夜温差大。晨雾浓厚， 虽然观察不便、机动不利，但有利隐蔽，乃兵家必争之地。越南东溪和广西龙州县水 口、下冻等地的十万大山山水相连。我们团穿插的路线是:从广西龙州县布局关 20 号 界碑出境，经班徒、班波、那冈、靠松山到东溪。这是一条只能走牛车的崎岖山路，路 窄坡陡、急转弯达 40 多处，道路两侧石山林立，多悬崖峭壁(战前地图为 16 公里，实 际为 32 公里)。尤其是靠松山，海拔 701 米，山高林密、荆棘丛生、坡陡草深，易守难 攻，是穿插路线上最复杂的地形。路上共有 6 座桥梁，其中 5 座木桥坦克无法通行。

二、铁流滚滚

      2 月 17 日(农历正月 21 日，是我 21 周岁生日)早晨 6.40 时 ，三颗红色信号弹升空 而起。接着，整个边界火炮齐鸣，地动山摇，边界线的天际一片通红，对越自卫还击战 打响了(这算是给我 21 岁生日放鞭炮贺岁)。

当时，我们编队正好在 42 军前线指挥所驻地(后来才知道广州军区吴忠副司令在 指挥所)，指挥所领导还批评了我们营不应该停在指挥所山下。因为，一旦被敌方发现 我们的指挥所，就有可能被对方打掉，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这里离国境线只有 200 多 米。公路两边，都是 150 毫米口径大炮，打炮时我们的耳朵都震的嗡嗡响，炮弹从我们 头顶上呼啸而过，射向越南阵地，15 分钟炮击后，我们营开始进攻。当时，我们坐在牵引车外，在电台里听到营长于心胜命令:全线出击。一瞬间，一辆辆坦克像脱了缰绳的 野马，咆哮着、风驰雷鸣般地冲破国境线向越南发起攻击。

      我们还没有过国境线，就发现营长于心胜的指挥车陷在泥潭里，我们快速拖起了 这辆坦克，紧跟坦克洪流向越南进发。很快，我们就到了国境线龙州县布局关 20 号 界碑。20 号界碑其实就是一块碑石，我们这边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反面写“VIET NAM( 越南 )”。界碑边有一个我们的哨所，中间有一条人工做的土埂，算是两国的分界 线。我们到达 20 号界碑时，天已大亮。此时，我们看到团特务连工兵排一辆装满 TNT 炸药的装甲输送车，侧翻在 2 米多深的深沟里。大概前进了一公里多，看到第一批伤员 已由民工担架队抬下来(我看到第一个伤员是我们的坦克兵)。我看到许多步兵战友， 呈一字型排在山脚下，脸则用军帽遮盖着。我问李会仕副连长:他们怎么这样?他告诉 我，这些人都牺牲了。我们车上的人听到，都感到非常惋惜。

       我们牵引车的两边，是向越南纵身前行的工兵和步兵，前方已传来激烈的枪炮声。 进入越南约 1.5 公里左右，发现 1 连尖刀排的 105 坦克，被大石头托底了，停在路边 动弹不得。李副连长请示团长:001、001，我是技术组李会仕，在 1.5 公里左右，1 连 105 坦克被大石头托底，我们是拖救坦克，还是继续前进?团长指示我们说:技术组， 你们不要管，继续前进，让后面的修理连去拖救，你们的任务是保障前面的坦克能够胜 利到达目的地。我们乘座的车，进入越南约 3 公里左右，停了下来。不一会，离我们大 约 10 米远的地方，不知从哪个方向打来一枪，一个士兵上肢负了伤。此时，我们从车 外进入了车内，坦克继续向前开。

       前行到 5 公里左右的班翁，河上的一座木桥被我们的坦克压塌，为了保障大部队按 时到达指定地点，我们营有 3 辆坦克陷入河中，其他坦克从这些坦克上开过去。李副连 长请示团指挥所:我们是继续前进还是先抢救坦克?团指挥所答复:继续前进，等后面 的救护队救护他们。继续往前走，一路都能听到嗒嗒作响的机枪声和炮声，还看到了有 的坦克放烟幕弹。前行约 8 公里，我们乘坐的牵引车安全门进水了，我们大家的屁股上 都是湿的。通过电台，我们才得知是越南人炸了班翁河上的水库，企图阻止我们进攻。 我们营走的这条路线，在地图上是一条羊肠小道，越南人根本没有想到我们的坦克会从 这里进来，他们也没有重兵把守。但班波以西山垭囗地形复杂，道路很小，路宽不足 3 米，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在 1 连指导员林梦珠的指挥下， 我们 1 连的 101 号坦克 驾驶员张东法，用坦克撞开路边的崖石(因为这，我们营的坦克右翼子板全部都受损)。我们坐在车里，经常在电台中听到 1 连长王庆雪和指导员林梦珠的指挥声音:炮长前面 有敌人火力点，瞄准开炮。而且，一路上在电台上都不停地听得到枪炮声。

         大约中午十二点左右，我们到了海拨 701 米的靠松山。听到我们坦克 1 连提前五 分钟，2、3 连也已经到达了东溪，占领了 661、615 高地，切断了四号公路，受到广州 军区的通令嘉奖。当 1 连到达东溪时，有的越南人还在吃早饭，有的人以为是他们的坦 克，还向坦克挥手致意，省城高平至东溪的公共汽车也照运行，当我们开枪开炮后，他 们才急匆匆的往山里逃串，公共汽车上的几个越军成了我们的俘虏。我们上了 4 号公路 后，发现 2 营军医董金言、卫生员黄洪生乘坐的牵引车，掉到了 20 多米深的山沟里，好 在他们只是受到轻微的脑震荡。李副连长请示团长:我们是救车还是前进?团长命令: 继续前进。我们继续前行，大约下午 3 时左右，发现我们营的 1 号指挥车，侧翻在靠松 山往东溪方向的下坡拐弯公路深沟边。找排长刘三黑问明情况后，我们继续前行。这 时，有 3 个 376 团掉队的步兵战士搭乘上了我们的牵引车，他们坐在车顶的工具箱里， 用电台与他们部队联系。

        在我们同一个方向的广西龙州县水口，42 军 125 师和广州军区独立坦克团，在同 一时间，向越南复和地区发起攻击。广州军区独立坦克团(水陆两用轻型坦克)的装甲 很薄，抗击打能力很差，进攻战斗进展缓慢，坦克损失比较严重。我们团坦克 3 营(团 预备队)行进至布局以东两庄地域时，突然接到广州军区首长命令:令坦克 3 营迅速通 过水口关，配属陆军 42 军 125 师 374 团进攻越南复和哥勘高地，打击哥勘高地及复和 县城之敌。这样一来，我们团由一个战场，变成了两个战场。三、战地施救

         经过一天的行进，18 日早上约 7 时许，我们到达了进攻目的地:越南高平省石安 县县城东溪。

       由于我们在坦克牵引车里人挨着人，坐了一天一晚，我的腿已经变的僵硬了。到 达东溪后，军医王须欣和卫生员白洲喜未跟上来，一个营的救护和保障就我一个人承担 着。我给3连查看和化验水源(1、2连17日晚上奉命配合42军坦克团，去攻打高平了)， 通过电台了解负伤的情况，给几个轻伤的战友作了简单包扎处理。听到了团政治处陈佃 合主任、二连排长陈志权、三连排长高端林、车长卢宗贵、二炮手焦玉玺 17 日已经牺牲 的消息。随后，我和赵和生拿出提水桶准备取水做饭(因我们全车人一天未吃东西。

        刚走了 5 米左右，侧面山上打来两枪，子弹落在我们取水前方约 3 米左右处。此时，我 一个地滚，藏到了一个田坎下。听到山上老战士骂开枪的新兵，才知道是新兵紧张乱开 枪。取回水后，我们做了一锅粥，大家吃得很香。

18 日中午 10 时许，我们在一辆坦克的随同下，到靠松山抢救掉队的营部 1 号指挥 车，经 5、6 个小时的拖救，没能拖起;他们抢救坦克时，我在离坦克大概有 20 米左右 的公路边一个土包后做警戒。高炮连老乡战友刘梅生等人，则在山上担任警戒。下午四 点钟左右，我们回到东溪。回来后，我们又到高平方向 661 高地转弯处 ( 离东溪约 2 公 里左右)，拖救 2 连掉沟里的 203 坦克和 42 军坦克团的 62 式坦克。这两辆坦克，是在 17 日晚上翻的。这个地方是个拐弯处，下面是一丘水稻田，水稻田离公路有两米多高， 水稻田旁边是一口小型水库，两辆坦克是一辆压在另外一辆的上面。拖救前，203 号坦 克的二炮手黄传清对我说:卫生员，我给几颗手榴弹给你。我说，不要，我有一支冲锋 枪，有几百发子弹。我隐蔽在离坦克(往高平方向)约有 30 米左右的山坳里做警戒，山 上则有我们团步兵连的战友做警戒。因抢救困难，当天我们没有救起两辆坦克。无奈， 只好在傍晚返回东溪县城。

      19 日上午，我们再次到靠松山拖救营部指挥车，经过 6、7 个小时的拖救，终于把 这台坦克救起来了;救起后，一同回到东溪。回来后，我就到 3 连查看有没有病人。晚 上，我和营部二炮手周青松，护送教导员陈悦喜到团部开会。回来后，我们七人在牵引 车上睡，并轮流从安全门下来站岗。越南的二月，白天很热，晚上很冷，我们只穿了两 件衣服。站岗时，整个晚上都听到步兵向高平急行军的声音。当天晚上，战场换了 3 次 口令。

        20 日，我们到靠松山拖救 2 营军医董金言乘座的牵引车。这台车掉在一棵大枫树 下，离公路有 20 多米，经过 7、8 个小时的拖救，也没把这辆车拖上来。这个地方，离 往越南复和的 4 号公路岔路口大约只有 200 米左右。下午，我们返回东溪县城，在靠松 山上看到陆军 42 军坦克团的一辆坦克被打坏，炮塔翻在公路下十几米处，而车体却还 在公路上，坦克上的人全部牺牲了。回到东溪后听说了二连 203 坦克和 42 军坦克团的 几名战士早上七点钟左右遭遇伏击，其中 2 连的黄传清牺牲了。黄传清是抱着坦克机枪 与越军激战时，不幸头部中弹牺牲的。

      21 日，我们在副营长徐发友带领下，两辆坦克和一个加强班的支援下，再度到 661 高地转弯处，抢救掉进水稻田里的 203 坦克和 42 军坦克团的坦克。抢救中，我在牵引车上发现对岸树枝摇摆。对岸是越军的阵地，当时没有起风，树枝咋会摇摆呢?我立即 向李副连长报告，迅即向对岸开枪射击。当时，营部坦克驾驶员马文涛用我的冲锋枪射 击，我则用二炮手的冲锋枪射击。马文涛的枪口，离我的左耳只有 50 公分左右，震得 耳膜几天都听不见。到现在，听力都不太好。当时，炮塔门没有固定，炮塔门下压时， 还砸了我的头部，压伤了左手的中、无名指和食指。如果不是头部顶了一下，我这 3 个 手指都将会压断。现在，这三个手指还留有伤疤。打了一阵之后，对岸没有了动静，随 行掩护我们的营部指挥车炮长邬和忠，还向 661 高地对面 1000 米外的山洞打了一炮。 我们用了几个小时，才把这两辆坦克救上来了。加强班的战士，也把烈士的遗体搬上了 随队的解放车。

        22至24日，我们组在东溪县城维修坦克，我则处理伤病员的伤口。记得21号晚， 我想去 3 连的 305 号坦克上去住。这辆坦克上的排长高端林和炮手焦玉玺都牺牲了。 爬上坦克，我看到炮塔周围、外组油箱、工具箱、发动机甲板上，到处都是血浆。这些 血浆，是 126 师 376 团 1 营 1 连步兵战士，搭乘我们的坦克受伤时留下的。进入车内， 蚊蝇乱飞，高排长他们的肉浆还贴在坦克上，非常的腥。尽管如此，我当晚还是住在那 辆牵引车上。有时候会和战友们睡在去高平公路左边一个木屋内(这种房子框架是木结 构，屋顶盖瓦，墙壁围竹片，然后用泥巴粉)。期间，我去过公路边的一个越南医疗所 (像我们国内的村卫生所)。发现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们中国制造的。如注射器、 听诊器、血压表、注射盒，以及一些常规药品。在这个医疗所，还发现了中国援助的大 米、永久牌自行车等。可见，越南人是多么的忘恩负义。在东溪，我见到了特务连老乡 战友朱水生，他问我:你的手怎么负的伤，要不要紧?我告诉他受伤的经过，并说不要 紧。同时，还见到了卫生队的卫生员雷木平。在东溪这几天，天天都听到高平没有合围 的消息。高平合围，原计划是 2 月 19 日。但直到 21 日，从靖西县进攻的 41 军，还没 有到达高平的外围。42 军从东溪方向进攻高平，打得非常艰苦。一直到 23 日，合围高 平的战斗才发起总攻。在这几天中，我还看到一名越南妇女(大概 40 岁左右)因臀部负 伤从山里下来求医。24 日听到了三连副连长孙月森等战友在越南复和遭到越军伏击， 而孙副连长在伏击中牺牲的消息。

      25 日下午，我们在副营长徐发友带领下，到靠松山抢救我们 1 连坏在离 4 号公路大约 300 米左右的 104 坦克。我们潜心修履带时，因坦克挡住了前进的道路，汽车开不 过，驾驶员们就在一旁看我们修坦克。此时，不知从哪打来一梭子弹，站在离我不到 1 米的两位驾驶员中弹倒下，脸上腊黄腊黄的，痛苦地呻呤着。听到枪声，我跃身爬上坦 克，迅速取下急救包和药品。右下腹中弹的那位战士，大网膜已流出，我就叫 104 坦克 炮长戴超递给我一个茶盅，用茶盅扣住大网膜，先给他包扎，再给了二片杜冷丁片剂， 当时这位战友问我要水喝，我给他说我没有水了，慢慢的把药片吞下去。接着，我给右 下肢负伤的战士上了止血带，给了二片杜冷丁片。然后，迅即安排停在坦克后的车辆， 把这两位同志送往后方医院救治。当时，因为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问这两个战士是那 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至今，我都不清楚他们是谁。抢救他们后，我的军衣和双手都 是血。修好坦克后，经过 2 个多小时的拖救，我们终于把 2 营董金言、黄洪生他们乘坐 的这辆牵引车拖救上来了。此时，已是傍晚，我们接到营里的命令:当晚撤退回国。我 们一行先回到东溪县城编队，当晚零时开始撤退。我们的撤退路线是:东溪—靠松山— 美兴—复和—龙州县水口。

     经过一晚的行进，26 日上午约 10 时多，回到广西龙州县水口公社。进入水口后， 团政委吴步坤命令所有车辆的枪炮弹退膛，我们 1 营撤到了龙州县下冻公社叫堪休整。 能回到祖国，我们是多么高兴啊。当晚，我们住在一个生产队的谷仓里，睡在稻谷上， 大家都睡的很熟很香，高度的紧张感瞬间好像都没有了。接着，大家连续几天检修坦 克，我则在各连治疗轻伤员，处理轻病员，补充药械，做好卫生防疫工作。谷仓前是一 块晒场，晒场上放着许多 42 军 124 师从越南高平拉回来的电话机等物品。

      在越南的 10 天 9 夜，我没有吃过一餐饭(吃过几次稀饭)，没有吃过蔬菜，没有换 洗过衣服，没有洗澡、刷牙，没有直躺着睡觉。每天吃的是压缩饼干和罐头，我虽带了 军用水壶，但没有时间烧水，渴了喝口冷水，饿了吃块压缩饼干。在异国他乡作战，人 生地疏，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特别是我们去抢救坦克，更是危险。每次出去虽然都有 1-2 辆坦克和一个步兵班做掩护，但是我们在一个地方抢救坦克，少则两三个小时，多 则 7、8 个小时，甚至一天。虽然有坦克、步兵警戒和掩护，但拖救地的有些地方，并没 有掌握在我们手中，随时随地都会遭到敌人的袭击和炮击。到了拖救地，我一般都会带 上冲锋枪，找离拖救点约30米左右的山坳隐敝起来。一方面，我担任警戒，观察敌情，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一旦遭到袭击，可以迅速去抢救伤员。 在东溪的每天早晨和傍晚，我们营都有一辆坦克会向没有占领的对面扫射一阵。

        另外，在我们牵引车工具箱上装有 2 万多发机枪子弹和一些手雷，如果遇到外力引爆， 也是非常危险的，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悬在我们头上。因此，人人都感到非常的紧张。在 越南期间，我枪不离身，子弹始终上膛。我的卫生包、子弹袋、急救包、防毒面具、饮 水化验盒及射线检验笔、水壶，一直到 26 日回到国内才放下来。

      3 月 3 日，我们营接到命令:赴宁明县配合张万年的 127 师攻打凉山。3 月 4 日， 我们从龙州县叫堪到达宁明县寨安公社。到后才知道，广州军区独立坦克团正在配合张 万年的 127 师攻打凉山。在宁明县寨安公社休整时，我和营部炊事班的上士谢修来到凭 祥市(那时凭祥市很小，没有一个县城大)采购物资，还到了友谊关。住了几天后，我们 于 3 月 8 日，撤到南宁市郊区那洪公社古思大队驻防。在古思，地方许多单位到我们团 慰问，有时一个晚上要放 5-6 部电影。3 月 14 日，我和小车司机宋文山出差南宁市，还 照了相。回来的路上，还遇见了许世友将军。许将军的警卫员枪法真是准:在公路上打 鸟，鸟落树枝上，开枪鸟即被打中。3 月 15 日，团里在南宁市沙井火车站一个铁路仓库 内，召开了全团的追悼会，追悼为国捐躯的 19 位牺牲战友。会场上，悬挂着牺牲战友 的遗像。当政委吴步坤在追悼会上痛哭时，全团官兵都放声大哭。朝夕相处的战友牺牲 了，我们内心感到非常难过。3 月 20 日，团里在同一个地方召开了庆功大会。3 月 24 日， 广州军区歌舞团前来慰问演出。3 月 29 日，广西杂技团前来慰问演出。4 月 1 日，中央 慰问团来慰问，中国评剧院还到我们 1 营慰问演出。

       1979 年 4 月 9 日 19 时，我们结束了在广西的驻防，在南宁市沙井火车站上火车。 当时，地方组织了盛大的欢送仪式，地方群众载歌载舞的欢送我们，让我们非常感动。 4 月 12 日 8 时左右，我们胜利的回到了河南省宝丰县大营人民公社驻地。从广西回来 途经湖北时，看到有的战友的父母，自己带着被席，从 3 月 5 日宣布撤军开始，一直在 军供站等待自己的儿子经过。每过一辆军列，都打听一次，看到这些，想起自己的父母 也可能是这样的在家等待消息，让我们非常难过。自从离开河南，就没有给家里写过 信。回河南后，我立刻就给家里写了信，报平安。5 月 6 日，河南省豫剧团来团慰问演 出。5 月 9 日，武汉军区王必成司令员来营视察。5 月 13 日，武汉军区歌舞团来团慰 问演出。之后，总政歌舞团也到团里进行了慰问演出，歌唱家李双江等演唱了《再见吧妈妈》等脍炙人口的歌曲。在这次作战中，我们坦克 1 营被中央军委命名为“英雄坦克 营”(全营牺牲战友 6 人)，1 连被中央军委命名为“英雄坦克连”(无一人牺牲)，我被 立三等功一次。后来，我们团越南东溪穿插战，成了坦克作战史上的经典战例。电影 《铁甲 008》，就是反映我们团和 42 军坦克团进攻越南高平的经过。电影《蛇谷奇兵》 里面的很多镜头，也是取自我们团和 42 军坦克团。

       对越自卫还击的硝烟已经散去，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年我 们部队的装备是多么的落后，说是去抢救伤员，但我们没有专用的装甲救护车。即便是 有，在那样只可以过牛车的羊肠小道上，也没有办法通过。这样的道路，过一辆坦克都 困难。既是现在部队装备好了，有专门的装甲救护车，由于战场环境瞬息万变，由于作 战范围的扩大，完全依靠卫生人员抢救也是不可能的。坦克兵的战场救护，只能以自救 和互救为主，以医务人员抢救为辅，才能减少不必要的非战斗减员。如果以医务人员抢 救为主，只有增加我们指战员的非正常减员。

                        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七日

           闯险夺隘飞插东溪的坦克一连

          时任连长:王庆雪 指导员 :林梦珠

       我坦克一连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东溪穿插战斗中担任尖刀连。在穿插过程中，全 连无伤亡，提前 5 分钟完成了上 级交给的穿插战斗任务，在越军 防御体系中打开了一个缺口，为 我军主力部队攻取高平占据了一 个关键要点。我连被广州军区前 指荣记集体一等功，被中央军委

授予“英雄坦克连”称号。林梦珠被武汉军区授予战斗模范称号。 战前，除了在思想上树立打大仗、打恶仗、长期打仗，随时为祖国献身的思想外，我连重点做好了如下准备:一是物资准备。二是利用沙盘和地图反复研究和熟悉穿插 路线的敌情、地形、地貌和路线，确保全连所有参战人员都能熟悉和明确本连的战斗任 务、穿插路线等，每辆车都要绘制穿插路线图，并清楚标记各种关键点。三是对战场 上可能发生情况的应对预案。全连总结归纳了 33 条，对其中的前车堵路、本车故障中 弹、人员伤亡、给养不足、油弹不足等重点情况，制定了具体的应对办法。四是临战训 练。训练是艰苦的，艰苦训练出了成果。实地训练中的一项主要任务是攻占一个地形非 常复杂的山头。坦克在山岳丛林中行驶，驾驶员的外围观察受到很大影响，依靠平时训 练积累的经验，我连车长利用指北针和地图准确判断方向和前进路线，用最短的时间冲 上了山顶。导演组首长对此感到惊讶，马上要求我们认真总结，迅速在全团推广。

临战前，我们接到了战斗任务:从中越边界布局村的 20 号界碑附近按一路纵队发起冲击，迅速穿插到越南的东溪县城西北侧 661 高地。实际穿插距离 32 公里。穿插路 线是一条只能通过牛车的山路，路窄坡陡，崎岖多弯。道路两侧悬崖峭壁，山高林密。 路上有 6 座桥梁，其中 5 座木桥坦克无法正常通过。越南 的东溪地区属热带岩溶山岳 丛林地带，气候多变，晴雨无常，晨雾浓厚，观察不便，机动不利，但有利隐蔽。东溪 东南侧的靠松山，海拔 701 米，是穿插路线上最复杂的地形，也是越军防御最强的军事 要点。上级要求我连必须在 3 个小时内，突破敌人防御，打乱敌人部署，为后续部队打 开通路，占领军事要点，掩护主力部队向越南省会高平进攻。

       1979 年 2 月 17 日 6 时 40 分，我军炮火正式打响。所有的炮火，按照各自预定目 标，向越军的主要设施及防御阵地猛烈射击。6 时 50 分，全连按时到达国界线 20 号界 碑。随着炮火延伸，两颗红色信号弹升起，我连按预定方案向敌防御阵地发起冲击。

        发起攻击时，天刚朦朦亮，密集的炮火攻击，使整个战场都笼罩在浓浓的烟雾中， 攻击中的我连看不清参照物。尖兵排长向王庆雪报告，因道路和方向观察不清，坦克被 几块大石头卡住不能前进;106 号车也向王庆雪报告，他的车滑进一个乱石沟内，不能 自救;103 号车也报告了类似情况。王庆雪命令他们，原地火力掩护，视其情况自救， 其它车继续攻击前进。面对此况，林梦珠通知王庆雪，用自乘的 108 号坦克担当尖兵， 全连跟进。王庆雪当即调整了战斗队形。

       当冲击到班波村时，一幅真正的战争场面展现在我连面前。这里驻有越军一个连 的兵力，是我军炮火集中袭击区。班波村几乎被炸平，到处是烟火。我连利用行进间射 击，对该村的残敌进行射击，掩护我步兵后续冲击。

部队很快冲出了班波村。前行道路路面狭窄，一面是陡壁，一面是乱石沟，坦克无 法通行。当时我连已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控下。林梦珠所乘 108 号坦克在强行通过时 侧翻在石坑内，我们当即决定以侧翻坦克填坑，为部队快速攻击垫出通路。林梦珠换乘 了一排长的 101 号车继续担当尖兵，其它坦克轧着垫路的 108 号车继续攻击前进。因 障碍不能前进的 105、103、104 号车，经过努力自救和互救，终于克服了障碍，跟上了 连的战斗队形。当部队继续向前冲击时，发现前面的小路被两侧垂直的山体夹着。小路 长约 50 余米，宽不到 4 米，道路中间有一个石坎，高度 0.5 米，右侧还有一块较大的凸 石，挡住了车辆。因为距离太近，加之我方步兵正在通过，我们无法用炮火轰开道路， 也来不及请求工兵排除。林梦珠决定，用坦克车体撞击凸石，用履带碾轧石坎。101 号 车驾驶员张东法熟练驾驶坦克，进行反复撞击和碾轧。石坎很快降低了高度，凸石被部分撞掉，101 号车硬是挤了过去，后续车也跟进通过。事后，我全连所有坦克的右翼子 板全被挂掉，工具箱也翻在了炮塔周围，幸好没有影响到射击。

       撞出山垭口后道路仍然狭窄，左侧是深山沟，右侧是垂直山体，前面是班翁河。坦 克出山垭口必须立即向右转向，否则就会掉进深山沟。而向右转向的同时，还要下岸渡 过班翁河。河岸极陡，坦克下岸时炮口可触及河水。此时，坦克的观察和射击受到了很 大影响，我连冒着敌人炮火，强渡了班翁河。

      越军依托河流和山垭口等天然屏障，顽强抵抗，阻滞我军进攻。越军的防御工事非 常隐蔽，我连只能通过观察越军武器发射时的硝烟，查敌所在，进行炮击。我炮火炸点 上，敌尸和武器齐飞。越军攻击的一个重点是指挥员车。因王庆雪车上有两根天线，被 敌集中攻击。王庆雪 107 号车的两根天线被打掉，坦克的后侧减速器被击中，车体多处 中弹，外工具箱被打了几个洞。

       强渡班翁河后是一片开阔地，越军依托右侧山坡组织了较强火力，居高临下，进行 火力拦截。为充分发挥装甲优势，尽快消灭敌火力点，掩护我军大部队的进攻。王庆雪 命令全连，重点加强右侧山坡观察，发现目标即行消灭。当时，整个战场一片浓烟，全 连坦克在敌炮火的烟尘中时隐时现，我们在车内不断听到自己坦克中弹的声音，看到我 前方坦克中弹时的闪光。在攻击前进中，为便于对外观察指挥，王庆雪车不慎冲进深泥 坑里。前进不行就倒车。车辆刚刚倒出泥坑，一发反坦克弹就落在了坦克原来的位置， 几乎击中坦克前炮弹仓。这个炮弹仓内，装有 20 多发炮弹。出坑的坦克，几乎成了一 个大泥团，所有的对外观察仪器无法使用。驾驶员当机立断，冒险开窗露头驾驶，迅速 冲过敌火控区，快速冲向靠松山。

      海拔 701 米的靠松山，是越南东溪城的天然屏障和军事要点。靠松山，弯连弯，悬 崖峭壁，利于敌防御固守，而我坦克行进和观察射击不便。越军以主要兵力据险顽抗。 山上，布满了敌人的明碉暗堡;山脚丛林中，埋伏着大批越军反坦克手和特工队。由于 山高路窄坡陡敌火猛，我连各车冲击速度较快，104 号车侧翻在路旁，无法自救，王庆 雪令其原地待援。

       攻击途中，道路纵横交错，很难辨清正确方向。连队携带的地图记载不详，有些地 方明显与地图不符，全连只能按照大体方向攻击前进。为避免跑错方向带错路，王庆雪 通过电台向营长请示。营长马上联系前方尖刀车，询问车上的向导。此时，尖刀车坦克 炮急速射击时炮尾将向导的眼睛撞伤了。过了一小会儿，尖兵车通知，道路正确，大家的心情突然莫名激动起来。 靠松山地势险要，盘山路急转弯一个接一个。山上两侧守敌居高临下，对我坦克猛烈射击。在坦克内可以看到各种炮弹在坦克前后爆炸，并能感觉到坦克中弹的震动。 王庆雪令全连单号坦克火力向左，双号坦克火力向右，后车掩护前车，跟紧队形，相互 支援，猛打猛冲。两侧山上，不时腾起坦克炮弹爆炸的闪光和烟尘。几个越军火力点， 很快被我军坦克击中摧毁。我军坦克防护力好、火力猛、射程远的优点，得到了充分发 挥。我连连续击毁越军火炮 4 门，57 高炮 2 门，高射机枪、重机枪多挺和数具导弹发 射架，并消灭了多个越军火箭筒小组。越军被打得晕头转向，没等他们再次组织火力反 抗，我连就迅速占领了靠松山顶，这时是 8 点 30 分。王庆雪车打出两颗红色信号弹， 向后方汇报，同时用电台向前指报告。

我连的初战，得到了上级领导的充分肯定。广州军区主要首长及前指在表扬我们 的同时，决定越级指挥这支关系全局的坦克部队。

     我连在连续攻击中迅速翻越了靠松山，东溪很快进入视线。攻击进程中，一座小河 挡住了部队前进的道路。几名越军带着炸药，正在试图炸毁河上小桥。他们发现我先头 坦克后，慌忙扔下炸药，骑上单车就跑，但被我坦克机枪击中。这条河有 10 几米宽，河 上小桥只是几根铁轨铺上木板的生产桥，不能通过重型车辆。为了按时完成任务，我连 只能强行通过。如若失败，只好再用坦克垫路。坦克尖兵车低速稳油门缓缓上桥，桥面 在重压之下，深深凹下，但还是通过了。全连安全通过小桥，直扑东溪。

     当我连的坦克冲入东溪时，越南的公共汽车还在正常行驶，越南人还以为是他们的 坦克，频频招手致意。很快，回过神来的越军快速部署兵力，用反坦克炮和火箭筒向我 密集射击。我们一边在行进中还击，一边根据要求，对东溪县城的电力、通信及其它重 要设施进行了破坏。由于不允许恋战，我们迅速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占领了上级要求固 守的 661 高地。

661 高地位于东溪城通往越南高平省会的四号公路旁，战略位置非常重要。高地易 守难攻，视野开阔，占领这个高地，能有效遏制东溪，拦腰切断四号公路，打乱越军军 事部署，有效支持我军主力部队行动。因此，广州军区前指对这一行动非常重视。

       占领 661 高地后，我们根据地形迅速调整各坦克位置，组成火力交叉防御体系。越 军并未在 661 高地上建立专门的防御工事，我们只能利用地形地物组织防御。

战场重归寂静，同志们的心情却越来越紧张，毕竟我们已经脱离了步兵配合和友邻支援，必须时刻准备独立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激战。战场上最难熬的还不是激战，而是 你根本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林梦珠用电台作了政治动员:发扬英勇顽强、不怕牺牲的 战斗精神，坚决守住 661 高地。

       部队已有 10 个小时没有喝水吃饭了，王庆雪通过电台通知全连:在战斗岗位上轮 流吃点东西。加强配合，百倍警惕，注意隐蔽和伪装，不要随意射击和暴露自己。

        下午四时许，我们独自坚守 661 高地 5 个多小时了。此时，我们接到了营长命令: 迅速撤离 661 高地，转移进东溪城，组成新的防御。刚进东溪城，团指挥所命令:立即 组成对谅山方向的防御。天渐渐黑了下来，此时的战场，没有了白天的激战。王庆雪和 林梦珠刚安排了警戒工作，又接到通知，继续配合 126 师向高平方向进攻。

                                二零一八年五月一日

            三十九年前的难忘之夜

          时任一连二炮手—彭荣德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三十九年转眼已过。我们已经从当年的热血 青年，步入了垂暮的老年的行列。

     今年的 2 月 16 日是我国农历新年的春节，是举国欢庆喜迎新春的 大喜的日子。但是紧挨着的 2 月 17 日却是我刻骨铭心终生牢记的更大 的纪念日子!

决战前誓师大会

     2 月 17 日啊，可能有许多人已经把它逐渐淡望，也许有更多的人根本无从知晓它 的意义。但是这个日子在我的心中如同一把钢刀刻过一样，留下了深深的伤痕!三十九 年前的 2 月 17 日，是发生震惊世界的中国对越边境自卫反击战的日子!

    2 月 17 日这一天，对于从那个战火纷飞年代走过来的人来说，是一个悲壮的日子， 也是一个伤心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我们有许多朝夕相处的好战友，许多情同手足的 好兄弟，从此离我们而去。大批青春芳华的热血青年，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尊严，为了国 家和人民的利益，而慨然赴死地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用鲜血再一次染红了我们共和 国的伟大旗帜。

     这一天也给我国许许多多家庭造成了无比的伤悲和痛苦。这个悲伤和痛苦的日 子，只有我们这些参战幸存的老兵，和成千上万的烈士亲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的!

      记得 1979 年 2 月 16 号之夜，那是一个多么短暂的夜晚。因为那天晚上我们总觉 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我们当时是唯一参战的中型坦克部队，而且我们又是尖刀连，又是 尖刀车，心里感到特别的紧张和复杂。

      我们在龙州的布局关前的小山包里，我坐在那山岗上，遥望着满天的繁星，闻着木 棉花的芳香，心中思绪万干，久久不能平静。我们好像在用最后的时光来回忆我们短暂的人生，想起了勤劳和年迈的父亲母亲，想起了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想起了儿时的朋 友们和友好的同学们 ....

     看看身边的战友兄弟们，心里总是有一种永别的感觉。我想起了唐代诗人王翰的 一首著名的诗《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瑟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 征战几人回?

我慢慢的在朦胧中，仿佛又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可爱的家乡，仿佛又回到了父母的身 旁。我拼命地回忆着短暂而美好的人生片段，我拼命的呼吸着木棉花的芬香 ...

      啊，祖国!母亲!远方的亲人和朋友!明天我将奔向战场，也许我再也回不来了， 共和国的旗帜上将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突然我在朦胧中，被团政治处主任陈佃和叫醒。这已是 2 月 17 日的凌晨三点钟， 在灰暗的马灯下，陈主任给我们坦克车的全体指战员，作最后一次战前的政治和动员工 作。

从我们接到尖刀车任务之后，陈主任就到我们坦克车上作战前的政治和动员工 作。他说:“弟兄们，不要怕，祖国人民考验我们的时侯到了，我们要不怕牺牲，勇敢的 去战斗!我们要坚决完成这次艰巨的战斗任务。" 他接着又说道:“你们要在三个小时 之内，坚决突破越军的三道防线，攻破靠松山天险，直接夺取越军黄石县城所在地东溪 镇，你们尖刀连要强占县城城北的 661 号高地，切断越军高平之敌和凉山的联系通道， 为后续部队歼灭高平之敌创造有利的条件。

       他看到我们士气还没有完全鼓起来，就接着说道:“弟兄们 ] 不要怕。越军士气低 落，越军的武器也差，特别是反坦克武器更差。你们坦克装甲比较厚，你们坦克车冲锋 在前，可能被敌人的反坦克地雷炸毁履带，但对人员伤害较小，你们的生存安全性还是 很大的。”

       他一直说了很多让人宽心的话，还从口袋里掏出军功章让我们几个人看，并说道: “你们今天冲到 661 号高地，我给你们记功，亲自给你们发军功章!”

      而我做为一名幸存着归来了。但我的许多好兄弟、好战友却永远躺在那红红的土 地上，再也回不来了 ....

只有他们的父母亲人，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遥望着西南方向，默默含泪祭奠他们的英灵，呼唤着他们的名字，祈盼他们安息!

      让我们记住这个日子吧，1979 年的 2 月 17 日，它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也希望更

多的人们不要忘记这个日子啊!

            谨以此文缅怀我亲爱的战友兄弟 

                         二零一八年二月十六日

                           向高平进军

                时任一连二炮手一彭荣德

    对越自卫反击战，我们 43 军坦克团坦克一营为整个高平 战役龙州作战区的先锋营，我们一连又为尖刀连。

    1979 年 2 月 17 日，我们按作战计划提前攻占了东溪县 城。大概在夜里 12 点左右，我们又接到指挥部的命令，坦克 一连和二连搭载 124 师的步兵配合 42 军坦克团向高平方向攻 击。4 号公路这一段的弯道很多，加上又是深夜，夜视仪也不 好用，冲在前边的二连在 661 高地的山脚下一个急转弯处，一 下子连翻了两辆坦克，前进遇阻。当天晚上我们就宿营在离东 溪 2 公里左右的地方。

       至于二连翻在这里的坦克车，后来我知道的消息是，看守坦克的我坦克兵，在第三 天时遭到越军偷袭。新兵黄传清为掩护战友，抱着坦克上的机枪与敌人对打，消灭敌人 10 余名后壮烈牺牲。

        天刚蒙蒙亮，我们坦克一、二连又配合 42 军坦克团继续前进，42 军坦克团是轻型 坦克。在经过嫩金山口时，我们看到路旁有被敌人击毁的我友军坦克，有牺牲的烈士遗 体。看来，昨天晚上这里经过了一场激战，战场上仍然浓烟滚滚。当时我想，如果我们 昨天晚上进攻顺利的话，也许是我们的坦克在这里被击毁，那烈士也可能有我了。这里 山高路险，我们的坦克只有一字型摆开，沿 4 号公路向高平进攻。我们前进到果岗山口 时，遭到了越军的伏击。

高平的越军 346 师在丢失了东溪和弄梅隧道等天然屏障后，惊恐万分。为了掩护省 城官员和其大部队逃窜，在果岗的山崖口，敌军配备了一个苏制冰雹式反坦克火箭连， 还装备有萨 5 型反坦克有线制导导弹，在一个加强营兵力的配合下，依靠有利地形和山 险，阻止我军向高平推进。42 军坦克团的尖刀 6 连进入山崖口时，立即遭到敌人的袭击，有两辆坦克中弹起火，还有一辆坦克被击伤。我军坦克炮火在这样的地形中无法发 挥，我们需要冲过山崖口。这时我在耳机里听到一个声音:“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冲 过山崖口，完成战斗任务。驾驶员发动，前进!”这声音在我脑海里浮现了几十年，我 永远不会忘记。当时随着一声巨响，坦克被敌导弹击中，这是 42 军坦克团 6 连指导员 孟恩柱烈士最后的声音。

      进攻受挫，我们就地防御。夜幕降临，我步兵在夜色的掩护下，从两边山头迂回， 攻占了敌人的阵地，缴获了 18 套反坦克火箭发射器，以及部分导弹。当夜我们继续向 高平穿插前进，在一个山边，我所在的 105 号坦克车突然不能前进了，原来是发动机和 传动部分出了故障，当时我们很着急。在黑暗中，排长让我掩护，他们检修坦克，但无 法修好。指导员林梦珠当机立断，让我们换乘坦克，继续跟大部队一道前进。在没有 肃清当地敌人的情况下，如果要是看守坦克，是很危险的。我换乘到 106 号车上，排长 是张广田，山东人，1968 年入伍的兵，炮长是王金安，还有驾驶员李民强，二炮手赖美 相，我们几个都是 1977 年入伍的兵。

19 日清晨，我们到了博山。越军不甘心失败，在这里使用了更多的兵力和反坦克 武器来阻击我们，并埋设了反坦克地雷。42 军坦克团尖刀连和步兵与阻击的敌人进 行了殊死搏斗。我军在这里伤亡较大。我们用坦克炮火支援步兵对敌人盘踞的山头猛 轰。在博山口的一个桥边，42 军坦克团被击毁的坦克车在燃烧，车内炮弹有随时爆炸 的危险。驾驶员李民强在往桥上冲击时，方向略有些偏离，结果我们的坦克翻到桥下 30 多米深的山沟里。当时我们还以为是被敌人的火箭弹击中。我们都是头朝下脚在上， 在车内被撞得头晕眼花，迷迷糊糊。过了一阵子，我们才清醒过来。我们在车内找到了 安全门，用锤子把安全门撬开，从坦克的肚子底下爬了出来。我第一个爬出来，一看旁 边还有一辆坦克在燃烧，驾驶员受了伤。我隐蔽在坦克旁，用冲锋枪对着山上的敌人射 击。张排长带着我们顺着山沟往公路上跑去，敌人的子弹就在我们头顶上乱飞。

        当我们冲到公路上，就看到我们连指导员林梦珠的坦克单车留在那里，用高射机 枪掩护我们。我们爬上坦克，坐在坦克外边的炮塔上，心情都特别激动:在敌人的疯狂 阻击下，如果得不到掩护带离，我们今天不牺牲也要掉队，后果是不可想象的。有几个 抬担架的民兵在敌火阻击下掉队了，也搭乘上我们的坦克。我坐在坦克外头，遇到拐弯 时，就先用冲锋枪猛扫一阵，以防敌埋伏。公路两边时有我们被击中的坦克，还有牺牲 的烈士和伤员。我看到伤亡的兄弟们，怒火万丈，见不到敌人，就用冲锋枪对着路边的水牛狂扫，这样才感觉好受点儿。经过了 30 多分钟，我们在一个山包边终于赶上了大 部队，心里松了一口气。

      几个搭乘的民兵也跟上了他们的队伍。他们大都是边民，和我们一样承担着责任 和牺牲。我们追上大部队后，营长于心胜把我们几个安排在二连的坦克车上。当夜我们 宿营在公路两旁。指挥所半夜里传来消息，说高平之敌今晚有可能突围，命令我们立即 构筑阵地，准备迎击敌人。由于坦克上没有射击夜视仪，晚上看不见敌军，我们就准备 必要时在前方路口燃烧一堆火，以看清射击目标。我们还砍来树枝伪装坦克。当我抱树 枝时，觉得一个东西软绵绵的，用手电一照，是一具越南人的尸体。一夜无事。

      由于我的坦克已经损坏，战前准备的食品随之丢失。我不好意思向其他战友索要 食品，只好到老百姓家捡拾点花生充饥。口渴了，就用河里的水解渴。小河里的水是很 脏的，有人尸和死牛、死羊等。我们的后勤还没有上来，我们坦克车上的油料只剩下不 到三分之一，这很危险。第四天，我们继续向高平方向冲击。在高平郊区的铁路桥上， 我们又遇到越军拼死抵抗。我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经过激烈战斗，消灭了 100 多名阻 击的敌人，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42 军坦克团的弟兄们是好样的，他们在往高平冲击的 路上，经过几次血战，消灭了阻击的敌人，终于来到高平城下，将高平包围起来，等待 总攻的命令。我们的坦克就停在一所学校旁边，这里离城内不到 3 公里。学校原来有个 越军的救护所，许多救护的用品被遗弃。我们坦克车后面就是北京军区陆军第 38 军装 甲火箭炮营，他们奉命向城内射击，只见火箭弹一串串飞向城内。敌人发炮还击，一发 炮弹落在我们坦克车后边不远，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毒气弹，大伙都慌忙带防毒面具。 我的防毒面具已丢失，只好用上衣捂住嘴。过了一会儿，什么味道也没有，大家虚惊一 场。大伙儿没食品了，就到处寻找。我和于营长在一个车上，天快黑时他说:能不能找 点儿甘蔗解解渴?我自告奋勇说我去。离公路 500 米左右有一甘蔗地，我跑到甘蔗林里 砍了几根，拉着就回。回来碰见几个步兵同志，问我在哪里砍的，我给他们一指方向， 他们一行几人也去砍。没想到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踩到地雷，一个步兵同志的腿被炸伤。 我回来给于营长讲了，他说:早知这么危险，就不去了。由于坦克车油料都不多了，我 们这两天只好就地防御，等待后勤补充油料和弹药。

       2 月 22 日的晚上，我们的后勤终于上来了，用大塑料桶给每台车一桶油，有 100 斤 左右，这是杯水车薪。42 军坦克团的后勤还没上来，他们的坦克车辆更多。

有后勤车来到，指导员让我和张排长一同随车回东溪，联系抢救修理我们的坦克。

      我们连夜赶回东溪，一路上车辆来来往往，把公路给挤满了，如果敌人发动袭击，损失 可小不了。天快亮了，我们终于回到东溪。现在的东溪可热闹了，这里有吴忠副司令亲 自坐镇的广州军区前线指挥部，有野战医院，有来来往往的民工们，有开门营业的几家 华侨商店。现在，这里是我们的大后方。我们找到了团修理连，用牵引车把坦克拖回来 修理。白天我擦洗坦克上的武器，晚上在坦克下休息。我在坦克底下挖了一个坑，铺了 几床被子，满舒服的。坦克旁有一小高地，高地上有我们 42 军 126 师 376 团的步兵日 夜站岗守卫。

我回东溪的第三天，我军攻克高平。

                         二零一七年三月五日

                          协同战高平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二月二十五）

                       任二连连长—姜其健

一、地形和敌情:

       高平为越南高平省省会，四面环山，并 有平江、献河环抱，地形复杂险要，易守难攻。东溪至高平为 越北 4 号公路，路面宽 3.5 米左右，各种桥梁 22 座，桥宽一般 只能通过一辆坦克。道路两侧，群山连绵，多峭壁、峡谷和天 然洞穴，很便于敌人分散隐蔽、配置兵力兵器阻击，坦克观察 射击受限。嫩金山口为一长 2 公里左右的峡谷，弄梅遂道在 峡谷顶部，地形险要，是通往高平的咽喉。高平地区的防御之 敌是越军 346 师、地方部队和民团。其具体兵力布署:嫩金山口、弄梅遂道约一个加强排;那外地区约一个加强连;博山地区约两个加强连;魁但地 区约一个加强连，各要点均构筑了野战工事，配备各种火器。

二、战斗经过：

1．直插弄梅遂道。

        1979 年 2 月 17 日 21 时左右，营长于心胜传达 前指关于加强 42 军坦克团的命令(42 军坦克团在弄梅遂道受阻):按二连、营长车、一 连的战斗序列，沿四号公路到弄梅遂道赶上 42 军坦克团。连指挥员迅速召开会议，简 要传达上级命令，明确任务、提出要求。按三排(因营长车在出国前掉沟，206 车被调 为营长车)、连长车、二排、指导员车、一排的战斗序列，闭灯直奔弄梅遂道。离开东 溪约 2 公里，由于路窄、弯急，205、203 车先后掉沟(42 军坦克团也有几辆坦克在此处 掉沟)。见此情景，考虑到前方友军急需增援，后面东溪被我团控制已无后顾之忧，指 挥员急令驾驶员打开大灯，向预定地域高速前进。17 日 22 时左右，尖刀车发现上红下 黄友军联络信号旗，便闭灯减速，不久到达嫩金山口与 42 军坦克团会合。按照其团指 挥员命令，我连坦克靠路边占领有利地形对嫩金山口地域进行警戒掩护，支援友军弄梅 遂道战斗。在 42 军坦克团的帮助下，每辆坦克补充 30 公升油料。同时，针对下一步战斗行动特点，作了必要调整布署，为下一步行动做好了充分准备。 

2、突破那外、博山守敌阻击，积极组织防御，强力支援友军。

        2 月 18 日拂晓，收复弄梅遂道。十一时三十分，按 202、207、204、208、201 车的序列(206 营长车、一 连三台车随后)，随 42 军坦克团跟进。19 日 9 时左右进入那外地区 15 号桥时，遭到 守敌猛烈阻击，桥梁被毁，友邻损伤较重。见此情景，尖刀车长胡德仁一边令炮长刘有 道、二炮手付金童协同消灭残敌，一边令驾驶员陈安平修正方向，避开路边伤员，后面 车辆按照后车掩护前车、边走边打的战法，先后全部安全通过了被敌破坏严重的 15 号、 14号、13号、12号桥，于19日11时到达博山南侧9号桥附近。由于桥梁造敌破坏严重， 友军损失较大、进展缓慢。二十日十六时左右，我们奉命就地组织防御，为保证安全， 车辆组成环形防御，并对周围地形进行仔细的搜索，204 车长盛其国发现约 100 米山腰 处一敌军火力点，果断令炮长乔保灿将其摧毁。

       21 日 10 时左右，北京军区侦查大队两名同志从附近山上下来，找到营长于心胜 说:在山上执行任务已几天没吃喝的了，要我们搞点食品给他们送上去。见此情景，营 长让我连办理此事，一听到这个消息，各车把自己所有的饼干、罐头、大米、水等拿了 出来，装了两大袋子，然后派胆大心细的付金童、高士玉、乔保灿、胡春平等同志携带 冲锋枪，与该同志一起将食品送上了山。友军战友见此情景，激动的流着眼泪紧紧地拥 抱着我们，久久不松开手。

        二十一日晚，王顺付团长、二连付指导员肖树章、一连司务长刘印功等带着几辆装 满物资的汽车，来到阵地进行了油料、弹药、食品补充。

三、受领攻打高平任务:

        二月二十三日，营长于心胜召开会议，传达四十二军坦克 团领导命令:因该团损失较大，让我们做好攻打高平并担任尖刀的准备。我们将命令 一传达，连队上下群情振奋，觉着打了一路的仗，没遇到一辆敌装甲目标和其它像样的 军事目标，坦克炮弹没消耗几发，这次让我们当尖刀攻打高平，终于可以显现身手啦! 202 车长胡德仁、204 车长盛其国积极请战，争当尖刀车。经综合考虑，决定让 202 车 继续担任尖刀，其后按 207、204、208、201 车的序列，并提出一是严格遵守通信纪律。 二是两车间距 50 米左右，采取后车支援前车，前车遇到道路转弯处要占领有利地形， 以便掩护后车前进战斗，依次掩护跟进，协同战斗。三是与友军搞好协同。2 月 25 日， 高平攻克后，上级命令我们撤回东溪、就地待命。当天下午，我们在东溪小休后，于 2 月 26 日奉命撤回国内。

(付金童、高士玉、胡春平、盛其国、陈安平、姜其建回忆编辑) 

                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记事

               时任三连二炮手一马大庆

       坦克三连全装满员，奉命于 1978 年 12 月 28 日早上 6 点从 河南宝丰县大营公社驻地出发，履带行军、铁路输送于 1979 年 1 月 1 日凌晨 2 点到达广西自治区扶绥县渠力公社东斗大队集结驻 训共 37 天，在驻地进行了战前训练和各种战前准备工作，并与 当地村民度过了 1979 年春节，由驻地至宝丰车站期间，305 车、 302 车水管破裂，修复后赶上队伍;1979 年 2 月 7 日凌晨 4 点， 由渠力公社东斗大队驻地出发，于当日下午 2 点到达广西龙州县响水公社峒隆村住宿一晚上，2 月 8 日下午 1 点从此地出发，下午 4 点到达龙北农场九 队驻训七天，主要进行了坦克搭乘步兵训练，到龙州县城安装坦克火炮激光测距仪，排 级以上干部到前沿阵地查勘地形，组织沙盘作业，研究战术及打法，召开战前动员誓师 大会，表决心，写请战书，检查保养车辆及枪支弹药、油料，全团进入一级战斗准备。 (在向响水公社履带行军中，302 车因故障在广西崇左县境内抢修);1979 年 2 月 15 日晚上 9 点，从驻地谓谱村出发，晚上 12 点到达棒场集结待命，主要进行战前准备工 作，拆卸坦克车体外副油箱及管路，卸下盖车篷布，伪装网等物品;1979 年 2 月 17 日 凌晨 4 点起床，炊事班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早上 6 点 10 分出发，履带行军至前 沿阵地，6 点 40 分，炮兵开始炮火袭击，6 点 55 分坦克三连八台坦克搭载 42 军 126 师 386 团某连步兵，分别以 301 车、302 车、307 连长指挥车、303 车、304 车、308 指导 员指挥车、305 车、306 车一字排开从布局关 20 号界碑突破敌防御阵地，7 点 55 分占 领越南那岗，9 点 40 分占领靠松山，10 点 30 分占领越南东溪镇，全连主力在东溪南侧 组成环形防御，守护 661 高地和四号公路，三排执行守桥任务，战斗中，305 车在靠松 山一带车体中弹战伤，排长高瑞林、炮长焦玉玺壮烈牺牲，306 车在执行守桥任务中， 车体中弹战伤，车长卢宗贵壮烈牺牲，炮长张来富身负重伤。     下午 2 点，连队召开车长以上干部会，5 点左右，全连组织火力 661 高地实施射击支援步兵。2 月 18 日上午 9 点 30 分，305 车、306 车、308 车完成守桥任务，归返三连配置地域，上午 10 点 30 分， 三位烈士被后勤保障部队抬走，下午召开全连党员会，傍晚 6 点 30 分，全连集中火力 向敌防御阵地射击，晚上，各车开会;2 月 19 日早上 6 点 40 分，对面山垭口之敌用机 枪、火箭筒向 307 车射击，301 车、307 车向敌阵地各发射两发炮弹，同时，全连各车 高射机枪、并列机枪一同向山垭口之敌进行射击。晚上 7 点，全连配置车辆，守卫 42 军前指和后指指挥机关;2 月 20 日至 22 日，防御伪装车辆，构筑防御工事，20 日晚上， 团后勤送食品到东溪，21 日下午，连司务长宋树松、炊事班班长王录宝乘车送食物到 连队。22 日凌晨 5 点，实施防空，下午，303 车、304 车奉命到靠松山中部掩护营部拉 水车。团后勤保障车到东溪进行补充油料、弹药;2 月 23 日至 26 日，各车检查保养车 辆，连队召开骨干会，24 日，301 车到高平方向执行掩护拖车任务，炊事班送食物(主 要是罐头)到东溪。25 日团宣传股干事到东溪给各个车辆乘员照合影留念;2 月 27 日 下午召开骨干会，布置回国事宜，晚上 11 点 30 分，三连全体车辆从东溪出发，28 日凌 晨跨过国境线进入祖国，上午 11 点到达广西叫堪农场，休整待命。回国途中，306 车 发生故障掉沟，停留原地，等待救援，29 日回国;3 月 4 日上午 8 点，3 月 4 日上午 8 点， 三连从叫堪农场出发，履带行军于当日下午 4 点 30 分到达广西宁明县寨安公社雷逢大 队休整，主要任务是检查保养、恢复车辆;3 月 8 日上午 10 点 30 分，从寨安出发，履 带行军和铁路输送于当晚 8 点到达南宁郊区沙井车站，晚上在一处学校住宿，9 日上午 8 点出发，10 点到达南宁郊区那洪公社古思大队，休整期间，对车辆进行检修保养，召 开战斗总结会，战后整顿，帮助当地群众插秧，送肥等农活，当地政府进行多项慰问活动;4 月 9 日，经过铁路输送和履带行军，12 日 早上返回河南宝丰大营驻地。 战斗人员、装备 消耗统计战伤坦克:2 台(305 车、306 车)手枪: 1 支(中弹损坏，高瑞林)弹药:8500 多发炮弹: 14 发柴油:23805 升。牺牲人员:4 人(孙月森、 高瑞林、卢宗贵、焦玉玺)重伤人员:1 人(张来富）排除故障107次。

                                                   2018年4月5日

         护卫团基本指挥所安全的坦克四连

                   时任四连连长～王学银

      我坦克团二营四连，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东溪穿插战的战斗 中，党支部领导坚强有力，人与装备高度融合，战技术水平充分发 挥，干部战士英勇善战，圆满完成了护卫团基本指挥所、向东溪穿 插，阻击七溪之敌向高平方向增援的任务，确保了团基本指挥所 的上通下联，为我团东溪穿插战斗任务的完成，保证大部队向高 平迂回围歼高平之敌作出了应有贡献。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凌晨，中越自卫还击战打响，我连按一排、连长车、指导员 车、二排、三排的序列，在营的编成内，搭载步兵，护卫团基本指挥所向敌冲击。我连 冒着敌人的密集炮火，连续攻击，摧毁越军前沿阵地一个，迫击炮发射点四个，重机枪 火力点五个，有效保障了基本指挥所的安全，减少了步兵的损失。

       坦克一排在即将冲出山垭口时，四〇一号坦克中弹，传动部分起火，二炮手姚建华 冒着弹雨，跳出坦克扑灭了烈火。坦克故障后，为保证后续部队继续高速穿插，一排长 赵学章果断指挥，命令驾驶员张天喜将车开进山垭口出口处的山沟。赵学章虽面部被 撞伤，鲜血直流，但他不顾伤痛，毅然跳出车辆，指挥和示意后续坦克通过。四〇六号 车在通过山垭口时，被敌从山上推下来的巨石挡住，车长李留长根据三排长王新芳的命 令，连续对巨石进行撞击，并冒着枪弹，跳到车下指挥驾驶员张广发成功通过了拦阻地 段。二炮手张平探出身体，用高射机枪消灭敌火箭筒发射点一个。炮长罗志元，沉着冷 静，连续发射四发炮弹，摧毁敌火力点三个。全连掩护基本指挥所冲出山垭口，涉水通 过班翁河。过河时四〇六号坦克淤陷，发动机进水，不能前进。从班翁河上岸后，我乘 坐的四〇七号坦克左侧主动轮损坏不能前进，敌密集火力立即袭来。我车炮长和二炮 手立即用并列机枪和高射机枪对敌进行火力压制。我当即跳出车外，换乘四〇三号坦 克，继续指挥战斗。由于敌火密集，攻入东溪后，我才发现工作服的左下侧被枪弹打了两个洞。当时四〇八号车和四〇二号车紧跟指挥所冲上靠松山，按照协同的动作左右掩 护，确保了指挥所的安全和指挥通信顺畅。但由于道路险峻，敌火阻击，车辆换乘，我 与指挥所车辆相距较远，我立即命令我前方车四〇四、四〇五号猛打急进，相互掩护， 迅速追上前方指挥所的我护卫车辆。四〇四、四〇五号车途中连续摧毁敌火力点六个， 完成了任务。四〇四号车在攻击靠松山时，右边履带销几乎全部脱落，肖云东车长立即 组织全车掩护抢修，保证了战斗任务的遂行。进攻至东溪外围，桥梁被前行坦克压断， 四〇四号坦克从水稻田中迂回，被於陷，自救未果。二炮手卸下并列机枪掩护，被敌 机枪射中，负重伤，昏迷不醒，其他乘员立即急救。次日凌晨，伤员被送到东溪野战医 院。随后，牵引车将四〇四号坦克拖出。该车遂入东溪同连队会合，进入了防御阵地。

      我连进入东溪后，立即按预定方案，组织勘察地形，向七溪方向构成防御。由于东 溪外围从靠松山下来的第一道小桥被前行坦克压垮，我营除四连和五连五〇五号车到达 指定地域外，后续部队被阻在了东溪外围。面对防御兵力不足的情况，我们深知责任重 大，连党支部立即召开了支委扩大会议总结了当天的战斗情况，我和董春田指导员下达 了“人在阵地在，坚决完成上级赋予我们的战斗任务”的命令。基本指挥所李自新股长 前来查看我们防御阵地的情况时，称赞了我们穿插途中护卫基本指挥所的工作，并说战 后要给四连请功。当天晚上，我们按照任务分工，严守阵地，一夜不眠，防敌偷袭和进 攻。第二天八点多钟，营主力到达。

        十八日下午三时，根据团基本指挥所的命令，我连出动一辆坦克，向七溪方向前出 三公里外的敌占区，解救迷失方向、被敌火力围攻的一个炮兵指挥所。接到命令后，我 连用两部坦克电台和一部炮兵步话台组成通信网络，由指导员董春田用四〇八号车电台 原地指挥，我带领四〇三号车前出解救。进至一公里地段时，发现右前方敌火力点正在 向我救援的步兵射击，我立即用高射机枪向敌火力点开火，炮长同时开炮将其歼灭。又 前行一段距离，对面山坡上的敌炮兵向我坦克开炮，炮弹落在坦克后约五十米的地方。 我命令驾驶员吴怀成加速前进，全车观察敌炮兵位置。敌第二发炮弹发射后，我们发现 了敌炮兵位置。炮长陈三果毫不犹豫向敌连续发射三发炮弹，将敌阵地全部摧毁，解除 了炮兵指挥所的围困。这次战斗共发射炮弹四发，高射机枪子弹百余发。

       在我连主力战斗的同时，向东溪穿插途中战伤或淤陷的四〇一、四〇六、四〇七号 车自卫和抢救工作也在顺利进行。一排长赵学章沟通联络，按照营长陈忠军的命令，把 四 0 一、四 0 六坦克乘员召集在一起，成立了由赵学章、张平、范祖远三人组成的党小组。他们卸下车上的并列机枪，把乘员和向导共九人，隐蔽到离坦克不远山崖下的一个 山洞内，轮流值班，防敌偷袭和破坏坦克。他们和团技术保障所取得联系，经过几天的 积极自救和配合拖救，抢修和更换零部件，使坦克很快恢复了战斗力。

坦克四连，在全体指战员的努力下，荣立集体二等功，且人员无伤亡，坦克无报 废。

                                 二零一八年六月二日

                             第二尖刀排

                 时任五连三排长一刘振修

      一九七九年二月七日，我们在广西崇左东罗矿务局集结地域 完成了临战训练后，奉命进入龙洲县响水公社待击地域，并迅速 完成了战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二月十三日晚上，我们聆听了中央 军委和广州军区前指的作战命令。我们团的作战任务是，以坦克 一、二营配属陆军第四十二军 126 师搭载步兵沿布局、二十号界 碑、靠松山，向东溪穿插。要求务必在三个小时之内，攻取越南东溪，占领六六一高地，切断四号公路，向七溪方向构成对外防御，防止七溪之敌向东 溪和高平方向增援，确保四十二军坦克团搭载步兵向高平迂回，并与四十一军合围并歼 灭高平之敌。我排的战斗任务是，在连的编成内，沿班徒、那冈、靠松山向东溪方向穿 插。当穿插任务不能实现时，遂行团第二套作战方案，我排为尖刀排，在靠松山上向左 迂回，穿插至七溪与东溪之间，向东溪方向攻击前进，占领东溪，夺占六六一高地，确 保后续部队向高平迂回。受领任务后，我立即与五 0 六号车车长王应红及全排人员结合 地图进行了研究，就有关情况详细询问了跟随我五〇五号车行动的向导，让驾驶员张相 生在开进中紧盯进攻路线中的岔路口，随时准备在接到命令后，执行尖刀排任务，向左 穿插，确保战斗任务的完成。

        响水镇位于龙洲县东北面，大部分属石山区，部分属丘陵区。那里气候宜人，雨量 充沛，一直是该县的产蔗大镇。镇区紧邻西侧的黑水河，镇区内有一条厚厚石板铺装的 道路，两侧是商铺及居民住的瓦房，非常古朴。我们连就住在村东的一间大仓库内。在 这里，我们前往中越边界 20 号界碑勘察了地形，修理连给排以上指挥车安装了激光测 距仪，对火炮进行了矫正，车内装满油料、弹药和给养，使车辆具备了临战状态。二月 十一日，我车炮长黄茂丹突然得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他悲痛万分，蒙着头嗷嗷大哭。 我和几位战友都去安慰他，指导员武长东也与他谈心。他对我说:“咱是军人，为国打仗是最大的大事。我会完成任务的。”二月十四日，全团召开了誓师大会，我们高举拳 头面向军旗宣誓。晚上，指导员武长东宣布了战场纪律，军人有畏战不前者、临战怯逃 者、贻误战机者、投敌叛国者、泄露军情者、违反军纪者都要执行战场纪律。这时，我 心里想，战争即将开始，无论如何，都要带领全排坚决完成战斗任务。

       二月十五日下午，我们进入了距边界约五公里左右的龙洲县下冻公庄的掬隆地 区，对车辆进行了伪装。二月十六日，进一步对车辆进行检查，卸下了外组油箱，补充 了油料和给养。因为我排是执行第二套作战方案的尖刀排，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如何完成 好穿插任务，就把全排人员召集起来，再次结合地图慎重研究，并询问向导关于这条穿 插路线的细节。向导说，他只是在前几年走过这条路，现在有什么变化他也不清楚。我 把他叫到车前，让他说这条道路有多宽，他说大约有车体的三分之二宽，路途上植被较 密，弯道多，有两条小河，是人们砍柴走的一条山间小路。我一听这种情况，不由得心 里咯噔一下。在这样的地形上完成穿插任务真不容易，但任务是务必要完成的。我立即 把这一情况向连长汇报。为了把困难估计足，以加强应对，下午，在团参谋长田淮仁检 查时，我又向他报告了这一情况。他严肃地说:“一旦执行这一穿插方案，不管地形多 么复杂，敌情多么严重，你都必须克服各种困难，完成好这次战斗任务。”我立即回答: “是，坚决完成战斗任务!”

       是夜，传达了进攻穿插命令，我军将向越军发起进攻。十七日四点多钟，步兵搭载 完毕，我同步兵排长就有关车内外协同事宜进行了沟通。上车前，我与我排其他七名乘 员一一握手，相互鼓励，预祝圆满完成战斗任务。

      六时五十分，随着我军炮火向敌纵深延伸，两颗红色信号弹升起，电台里传来了连 长冲击的命令，我排五〇五、五〇六号车紧随坦克四连冲过边界线，进入越南境内。由 于炮火密集，路途中的山谷都笼罩在烟雾之中。前卫营坦克一营攻入敌境已半个小时， 因敌人猛烈反扑，搭载步兵下车战斗，徒步进攻的步兵出现伤员。从坦克内可感觉到反 步兵地雷被压爆的震动。当坦克在那兰山口受阻时，搭载的步兵已全部下车投入战斗。 我命令全排用并列机轮向山坡上的可疑地段猛烈扫射。在这里，我看到了敌人的凶悍， 看到了敌火箭筒或无后坐力炮击中我坦克前车时跳弹划过的电焊一样的道道弧光，看到 了敌人子弹击中地面时爆起的片片扬尘，听到了机枪打在坦克上炒豆般的阵阵爆响。 后来攻入东溪后，我检查车辆，发现我车炮塔后面捆绑的三个野炊铝盘，已经被打成了 马蜂窝，由此可见敌人的弹药量。当时，电台里传来了我连一排长李继生的五 0 一号车传动部分中弹起火、驾驶员尤清华不幸牺牲的消息，这是我团在东溪穿插战斗中最早为 国捐躯的烈士。我们紧随坦克四连攻击前进。攻击出山垭口后，坦克四连赵学章的四 0 一号车开下了山沟。赵学章面部被伤，鲜血直流，但不管不顾，站在路边紧急示意后续 坦克通过。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车传动部分被打坏，为让后续部队不误时间，他才指挥 驾驶员让出通道。前行不远，上去一道高坡，就到了班波河边。河上有竹桥但无法承载 坦克，前卫营开涉的河中徒涉场有两辆车淤陷，前面的坦克正在施救。这时，我乘坐的 五 0 五号车正好处在河岸高坡的最顶端，二炮手房付恩立即用高射机枪对河对岸的敌人 火力点进行压制射击，掩护河道内的车辆施救。当我排通过徒涉场上岸后，紧接着就是 二千米长的水网稻田开阔地，越军利用靠松山的有利地形，对这片稻田地进行了火力封 锁，不少步兵战友倒在了这里。驾驶员用低档在泥沼地里开车前行，炮长黄茂丹用枪对 前方密林中有枪炮发射烟雾的地方连续扫射。因要应对执行第二套方案的穿插任务，我 事先明确，打击敌人火力点时能不用炮弹的尽量不用炮弹。我命令五 0 六车迅速跟上， 向靠松山发起了进攻。此时，搭乘坦克的步兵在山垭口前下车后，再未跟上。

      靠松山，海拔七百零一米，山险坡陡弯多，植被茂盛。“靠松山，靠松山，一条蛇 路往上盘，崎岖山路弯连弯，悬崖峭壁两边悬。”这是真实写照，也是越南东溪县城在 东北方向的天然屏障和军事要点。因道路奇险，驾驶员转弯，有时需要炮长同时转动炮 塔方可。敌人在靠松山布置下层层拦阻火力，妄想阻击我军夺取东溪。在攻击前进中， 坦克一营有几辆坦克侧翻或掉沟。在即将攻击到靠松山顶时，一辆装甲输送车侧翻在左 侧的山崖旁，我判断是我团指挥所车辆。转过一个急弯后，我发现前方土坎下，有五六 个我方人员被敌机枪压制，抬不起头来。我车果断用机枪向山上的敌火力点猛射，掩护 我方人员撤离。又是一个转弯，车速减慢，有几个人突然跳上了我车，是敌是友，分辨 不清。我正要采取措施时，潜望镜被人敲打，我一看，是我们的副团长孙辉，我立即命 令停车。打开车门，孙副团长等三人进入车内，另外几人坐在了车外。孙辉副团长受了 伤，绷带包扎着头部。他向我说:“这是步兵孙副师长。你车现在是前指指挥车，立即 询问前卫营的情况，命令他们立即攻占东溪，占领六六一高地。”我立即用变换频率的 方式向坦克一营传达了命令，并向基本指挥所和陈忠军营长通报了前进指挥所在我车上 的联络用语，同时命令五 0 六号车紧紧跟随，掩护我车前进。这时，执行第二套穿插方 案的交叉口已经过去。按照原来的设想，如再有敌人的火力点出现，就可以发挥火炮的 威力了。现在情况有了变化，车内已经有了八个人，占用了有限空间，在转急弯时火炮不能及时配合坦克转向，炮口一下子戳进了山体，炮膛里的炮弹因后座力退了出来，土 石也从炮管掉入车内。我车只能用机枪继续射击。接连攻击前进中道路开始呈下坡状 态，我明白已经攻过山顶，东溪不远了。果不其然，下山途中不断发现有零星房屋在树 丛中出现。攻至东溪外围，前方出现一座约五米长的小桥，不过已被前面通过的坦克压 垮。我车任务已经转换，更要及时到达东溪，而要通过小桥，需要充分利用坦克性能， 高速冲前，飞跃过桥，就像一个跳远的运动员。我急令驾驶员倒挡后退五十米，然后前 冲，我车一下子跳了过去。倒挡时，因为紧急，我车还撞到了紧跟我车的五 0 六号车。 这时，五 0 六车驾驶员白进章看到一个人从我坦克上跳到了桥的右侧水沟里。五 0 六号 车在加速越桥时担在了路肩上无法前进。我连五 0 八、五 0 三号车在寻找迂回道路时分 别陷入河中和稻田地里，其它坦克采用炮击等方式开辟通路均不能通过河流，我连主力 和坦克六连被挡在了东溪外围。我车拐过一个弯后，发现二百米外有一排房屋和一条小 河，有三台坦克停放且有我方十多个军人在活动。我们立即把车辆开下公路，停在稻田 里。孙副师长命令我派人前去询问有关情况，二炮手房付恩接受任务。利用这有限时 间，我们把钢钎、大锤、炮刷拿出，掏出了炮管里进入的土石，擦拭好炮膛炮管，恢复 了火炮的战斗力。房付恩回来后，孙辉副团长又让我前去询问开辟通路需要的时间。这 些军人是我团运动保障队及护卫人员，运动保障队长、特务连副指挥员吴本政正在指挥 人员埋设炸药，准备炸堤放水，让坦克通过这条小河。在这里，我见到了坦克三连车长 卢宗贵，他身负重伤，断腿已经包扎。我问他的伤情，他说:“老疼。”我说:“你要坚持 住，后续部队上来你会好的。”谁知，这竟然是我与老战友的永诀。原来，坦克二连三排 是守卫这座桥梁的部队，和夺桥越军进行了激烈战斗。返回车辆后，我向两位首长进行 了汇报，说前方就是东溪，通路开辟需半小时左右。首长们步行前往东溪。

    

       通路开辟后，我车迅速进入东溪县城，正好与团政委吴步坤的车并排停放。我从车 内刚露出身体，吴政委就对我说:“这台车中弹了，火炮不能摇动，你给看一下是咋回 事?”我立即跨上他的坦克，取下天线从弹孔插入，抽出一量，五十多公分深!我认为 问题在防盾和炮塔间隙处因敌弹爆炸形成的毛刺。我让该车人员使用钢锯条锯掉了毛 刺，火炮随即恢复了战斗力。随后，我车立即掉头前往东溪三岔路的七溪方向，停放在 公路上，同坦克四连一起构成了向七溪方向的防御。当时我的想法是，把坦克停在公路 上，即便敌人来了援兵，用坦克也能把他们的重装备挡在东溪外围。我车明确标定了射 击方位和重点射击正面，完成了防御的各项准备工作。我用电台向连长汇报了情况，又联络了王应红车长。我告诉王应红要注意观察，防止敌人接近，要保护好坦克，避免 不必要的损失。下午三点多钟，我们配属的步兵陆续到达，并在我坦克右侧的一小土包 上开设了指挥所。随着夜幕降临，经过了一天紧张激烈的战斗，我们感到又困又累。因 主力还没有上来，我们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去公路左边的小沟里取了点水，吃了些压缩 饼干和一点蔬菜罐头，就赶紧做好夜晚防御准备。把并列机枪取下，架在车底;轮流值 哨，其余人员在车上歇息不准睡觉。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我们连和六连被阻挡在东溪 外围的坦克上来了，团、营立即对防御部署做了调整，加大了防御纵深。我车从攻占东 溪到撤出战斗，始终在公路上向七溪进行防御。

       在占领阵地的第三天，我接到团指挥所的命令，让我打掉盘踞在山洞里的敌人坚固 火力点，因我车的位置观察不便，我随即登上六连的坦克，用激光测距仪测定距离，瞄 准目标，向敌山洞连开三炮，将其摧毁，解除了几天来不断被袭扰的威胁。

       随着步兵的到来和战事向高平的推进，东溪地区的防御逐步稳定下来，我们也有闲 暇到处看看。商店里多数是中国货，老百姓家里的缝纫机是上海的，自行车是永久或凤 凰牌的，还有收音机和暖瓶都是中国货。打开越南公安屯的弹药库，整箱整箱崭新的枪 支弹药也都是中国的。所有的中国货，都是中国无偿援助的。老百姓的家里还挂有毛主 席像，说明越南老百姓对中国始终都是有感情的。很多年来，越南进行抗法抗美战争， 中国人民节衣缩食，倾力支持。造成今天局面的是忘恩负义、以中国为敌的越南地区霸 权主义小集团。我曾和张相生到商店抬了一筐饼干，送到为安全而被临时截停的越南公 交车上，供越南男女充饥。我还将我的钢笔，送给了车上的一名妇女，记者当时还拍了 照。我还到过野战医院，有位军医对我说，有你们坦克兵老大哥在这里，我们感到挺安 全的。在安放战友遗体的地方，我向卢宗贵、程志权等牺牲战友致哀。二十日，一队民 工、二十多副担架抬着烈士遗体，从我车前经过，进入了公路左侧约三百米远的一个山 凹里。顷刻，山凹里冒出了缕缕青烟......

        二月十九日和二十一日，我随同副营长王守义，前去东溪外围靠松山方向和六六一 高地前往高平方向的拐弯处，掩护技术抢救组拖救坦克。二月十九日是个特殊的日子， 我遇到了五 0 六、五 0 三、五 0 八号车上的战友。上战场后三天才见面，那个兴奋劲就 别提了。五 0 六号车长王应红还向我报告说他们缴获了一挺机枪，我更高兴了。不好 的消息是，驾驶员白进章说发现了一位步兵干部遗体。这句话让我一激灵:步兵一二六 师指挥所正在寻找林副政委，是他吗?我们几个立即赶过去，翻看领章和帽子，发现姓名是林风云，其实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林副政委的名字。完成任务返回后，我把帽子交给 一二六师孙权佳副师长，他原以为是他丢在我车上的帽子，随手就戴在头上。我说:“这 不是你的，帽子是林风云的。”他立即取下帽子看了看，惊讶地说:“在哪里?”二十日 下午，四 0 三号车杜海鹰等几个战友，看到两个干部带了七八个民工和一副担架，把林 副政委的遗体抬向了回国的方向。现在有的资料说林风云副政委牺牲在靠松山上，这个 说法应该是不准确的。为了落实这个事情，我又专门询问了战时在前进指挥所的作战参 谋袁现治，他说林副政委牺牲在东溪外围是正确的。因为装甲输送车侧翻后，他看到几 个人向前方跑出，当时并未看到林副政委受伤或牺牲。加上我和几位战友的亲见，林副 政委在东溪外围牺牲应该是确凿无疑的。在东溪外围，他就搭载在我的坦克上面。

       在东溪防御的同时，传来了高平被我方攻取的捷报。我们在东溪防御了九天九 夜，于二月二十六日撤回国内休整，为准备攻打谅山作战斗准备。

                                       二零一八年六月五日

      穿插似尖刀战必胜攻必克的铁甲奇兵

                       刘振修搜集整理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我坦克团(欠三营)奉命沿布局关、 那兰、靠松山向越南东溪穿插。务必在三个小时之内攻占东溪县 城，夺取六六一高地，切断四号公路，向七溪方向构成防御，确保 四十二军坦克团和大部队向高平穿插迂回，与四十一军部队合围 高平，歼灭高平之敌。坦克第三营，配属陆军第一二九师，奉命 向七溪攻击，消灭七溪之敌，占领七溪地区，保障四十二军翼侧安 全。

       东溪为越南高平省石安县城，是连接高平和谅山的交通重镇。四号公路经东溪向 西北 38 公里可达高平，向东南八十八公里可达谅山，向东北行十九公里直通复合县 城。东溪以东面对的是广西龙州县布局关，两地距离三十二公里，无路可通，只有一条 宽约三米的牛车小路在悬崖峡谷中穿行，路窄坡陡，急转弯达四十多处，道路两侧石山 林立，植被茂密，多悬崖峭壁，并有海拔七百零一米的靠松山险隘扼路。沿途有七条河 流，其上有六座桥梁。坦克均不能通过。另外，越军在这个方向布置了石安县的独立营 (4 个步兵连)，一个公安连，及部分武装民兵共一千余人依靠险要地势防守。

        越南共设置了四道防线，边境方向的班徒至无各村的第一线阵地，由那兰公安连和 民兵驻守。向西三至五公里的那满至东马为第二阵地。有石安县一个独立连防守。靠 松山至班崩为第三线阵地，放了石安县营部和二个连，营部位于靠松山。东溪地区为第 四阵地，驻有石安县独立营 1 个连。越军依托那兰附近的环山地形，修筑有明碉暗堡， A 字型工事，并以埑壕、交通壕相连接，构造马蹄形防御阵地。在边境前沿，越军还设 有防步兵地雷场，竹签、陷阱、树木拦障、大石块等障碍物。

        在总攻发起前，广州军区司令员、广西前线总指挥许世友特别向南集团总指挥，广 州军区副司令员吴忠强调:“战役发起之后三个小时之内，你必须把坦克给我开进东溪”。

         战役发起后，坦克第一连率先冲出布局关，碾压地雷阵，荡平那娘村、撞开山垭 口、强渡班翁河、越二千米稻田地、攻占靠松山、克东溪脆桥，孤军奋战夺取东溪县 城，固守六六一高地，参加战斗的指导员们英勇奋战，冒着弹雨，硝烟，不怕牺牲。九 时五十五分，我尖刀连率先攻入东溪，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五分钟，林梦珠指导员率队冲 在第一个，而东溪之敌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中国的坦克从天而降，尖刀连接近东溪时， 越民还以为是越军的坦克，向我军坦克招手示意，省城之东溪的公共汽车还在照常运 行，直到坦克冲进镇里，东溪守敌才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坦克二、三、四连也接着杀 到。在攻打靠松山的过程中，前指装甲输送车 被击伤侧翻，前指指挥员孙权佳副师长头部负伤，孙辉副团长和部分人员登上了五 0 五号坦 克，进至东溪。政委车被导弹击中，头部受震 荡后仍坚持指挥战斗。团长车被击中后，炮长 牺牲，电台受损，跳车后搭乘友邻部队坦克赶 上了已经到达东溪外围的坦克六连。整个东线作战打响以来，只有我团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穿插任务。当时，位于南宁广州军区基 本指挥所的许世友司令员非常高兴，当即对坦克一连进行通令嘉奖。我团配属的步兵在 坦克一连占领东溪后近五个小时才到达东溪。据传，当时在军委作战室的军委主席邓小 平亲手把一面小红旗插上了六六一高地，战后，中央军委授予我坦克团一营“英雄坦克 营”和坦克一连“英雄坦克连”荣誉称号。武汉军区授予坦克一连指导员林梦珠“战斗模 范”荣誉称号。

        当晚，坦克第一、二连奉命向高平方向进攻。坦克四连的三辆坦克和坦克五连的一 辆坦克，在步兵的配合下，防守在七溪方向，直到第二天早上营主力到达东溪。

        东溪穿插战斗，是典型的坦克部队成建制穿插，成功完成战斗任务的战例，我参战 指战员象尖刀一样牢牢地插入敌人的心脏，提前完成了战斗任务，为后续部队迂回围歼 高平之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此预定时间提前五分钟打开了通向高平的大门。东溪穿插 战斗，也是一次非常经典得多兵种合成进攻战例，堪称现代技术装备条件下解放军传统 穿插战术的崭新运用，尤其是在崇山峻岭，道路崎岖的山丘丛林地带，坦克部队克服艰 险，出其不意，孤军奋战，达成理想的突击效果，创造了坦克兵穿插作战的神话。战后 受到军内外，军事学者和部队指战员的广泛关注，是当年装甲兵学院必研的一号战例， 对中国军队多兵种合成进攻的理论发展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吴忠副司令员沿着这条 穿插路线步行到了东溪，他曾感慨地说:“这哪是路呀!这是你们坦克兵硬撞出来的， 是用你们钢铁般的意志和血肉之躯拼出来的胜利之路”。

         在我坦克第一、二营向东溪穿插战斗的同时，陆军第一二五师受命在总攻发起后 5-6 个小时歼灭复合县城地区之敌，然后以一部兵力沿公路向东溪发起进攻，打通复合 至东溪的公路，而主力继续北上直取复和县城并歼灭广渊之敌，再向东攻打下王良，威 胁重庆，横扫高平东北地区之敌。

         越南复合县与我国广西龙州县水口公社接壤，地形属岩溶山地，山势陡峭，岩洞众 多，越军以一个团和一个独立营的兵力防守，利 用这些山洞，以大量反坦克火器和轻重机枪构成 了上中下多层火力点，居高临下，瞰制着我必经 之路。在道路两侧的工厂，村落，隘口，构筑了 许多明碉暗堡，以紧密火力封锁着我冲击道路。越军扼险固守，这个仗确实很难打。

        二月十七日总攻开始后，一二五师三七三团在三七五团二营配合下，经过一上午战 斗，突破弄温越军防线，进至谷芳地区，遭到越军顽强抵抗，反复攻击不能通过，伤亡 很大，打到黄昏只好后撤。因为三七三团当时弄不清当面敌情，对形势估计过于严重， 于当晚将全团撤回了国境线以内的原进攻出发阵地。部队回撤时组织不好，弄的士气低 落，很被动。

        一二五师担任正面进攻的 374 团也与越军反复争夺，进攻缓慢，并未攻破复合县 城，而被水口关以西的哥堪高地阻止在了进攻出发阵地，后又因东溪方向的班翁水库越 军炸坝放水，进攻高平的四十二军大批轮式车辆因水障受阻，由四号公路改走三号公路 奔向复合方向，复合打不下来，广西“前指”南北钳击高平的战役的目标难以实现。

        二月十七日六时四十分，坦克第三营奉命尾随一二四师前进，原计划准备从布局经 东溪以南地域配属我军一二九师加入战斗，攻占七溪以北之弄派山，靠茅山地域，构成 对内对外防御正面，阻敌增援，保障四十二军主力歼灭高平之敌。十九时三十分在棒扬 地域编队完毕，按九、七、八连顺序前进，十八日约四时三十分进至布局以东两庄一线 时，四十二军前指令其停止前进，原地待命，准备接受新的战斗任务。四时五十分，坦 克团指挥员向坦克三营传达了前指首长的指示，坦克三营转隶配属一二五师，从水口方 向进入战斗，协同步兵攻占哥堪高地，并务于七时三十分进到水口，到一二五师基指接 受任务。

        面对突然改变的任务，坦克三营立即后队变前队，边动员边准备，边组织开进，立 即向水口方向机动，于七时二十五分进至罗回以西三一四高地左侧，沿公路原地停止前 进，进一步做好了战斗准备。八时四十分，坦克团指挥员从一二五师基指返回，向全营 排以上指挥员传达了战斗任务，坦克三营配合步兵先打大弄，如大弄被我步兵攻取则集 中全营兵力夺取哥堪高地。

       十一时坦克三营奉命出发，十二时十五分，全营进至 203 高地东侧进攻冲击阵地， 十二时三十分坦克三营按七、八、九连的顺序在炮火掩护下成纵队沿公路向前运动，通 过大弄村后，坦克七连向左，坦克八连沿公路两侧成后三角队形引导步兵冲击。当坦克 通过大弄糖厂三至四百米处时，坦克九连和其它坦克首先集火歼灭了糖厂之敌，然后引 导步兵攻击前进，并以猛烈的火力对荫蔽 于甘蔗地内的敌步兵射击，采取交替掩护，逐 段跃进的方式，并迅速接近哥堪高地，此时步兵被敌火所阻未能跟上坦克，坦克七、八 连奉命原地占领有利地形，压制敌火力点。三十分后步兵进至坦克附近，坦克七连搭载步兵从左，坦克八连从右向高地发起攻击，坦克九连在后以火力支援。经激烈战斗，我 坦克一举攻占哥堪高地，步兵在我坦克掩护下迅速肃清了残敌。三十分钟后，第二梯队 步兵进入哥堪高地，进一步巩固了阵地。十六时四十分，坦克团指挥员命令坦克三营撤 出战斗。

         哥堪高地进攻战斗，是二月十七日步兵一二五师在水陆坦克配合久攻未果的情况 下，坦克三营突然被紧急调往水口方向投入战斗的，尽管时间紧，任务急，地形不熟 悉，敌情不明了，但他们不负众望，敢打必胜，迅速攻占了哥堪高地，打开了进攻复合 县城的卡口，为向复合地区与高平方向发展进攻，创造了有利条件。

       许 世 友 在 南 宁 指 挥 所 得 知 1 2 5 师 的 情 况 后 大 发 雷 霆 ， 最 后 军 区 前 指 根 据 许 世 友 :“ 让 师长带一个团，亲自打到复合去，不准回来”的指示。十九日一时五十五分，一二五师 师长李庭阁和师前指带领预备队三七五团从大弄糖厂北侧出发，沿公路向复合县城秘密 穿插前进，四时五十五分，三七五团进到复合城下，部队立即猛攻，城内守敌并不多， 经过十分钟战斗，三七五团攻占了复合县城。

      

       随后师前指带三七五团继续向复合西北的哥新高地方向攻击前进，企图夺占要 点，从侧后与正面部队协同围歼复合地区守敌。但因哥新一带地形复杂，公路狭窄，两 侧都是岩洞众多的石山，向公路延伸的山脚下有越军的埑壕和火力点。在一个转弯处， 三七五团的先头部队被三面石山上的越军轻重机枪火力和密集的炮火所阻，一时无法前 进，因地形不利，三七五团伤亡很大，师前指和三七五团顽强战斗，于七时二十八分攻 占了哥新北侧无名高地，与越军形成对峙。 九时左右，三七五团团指被越军发射的一发 炮弹击中，团长、政委负伤，三名警卫员当场牺牲。 后方的师基指得到了消息，与十九日十时零五分命令我坦克三营，立即前出向复合 县城方向发展进攻，协同步兵击破敌对师前 指和三七五团的压制。该营将十二台坦克编为以九连为主的攻击纵队，在一二五师基指 代表的带领下，于十一时出发，并在哥堪高地北侧搭载一个步兵连向复合县城前进，接 近复合以东吧脱时，该营与提前到达该地区并于敌火所阻不能前进的水陆坦克团四辆坦 克和装甲输送车相遇，经双方协同后，与水陆坦克团四辆坦克合编为一个纵队，坦克九连刘士武连长任队长，由水陆坦克团团长统一指挥，继续向复合县城方向攻击前进。当 坦克纵队通过吧脱高地时，敌侧射火力猛击后尾，我两台坦克和四台水陆坦克装甲输送 车被敌火击中，水陆坦克立即停止前进，原地组织防御。十二时三十分我先头坦克进至 复合县城附近时，先头坦克被敌火击中滑向江边，其它坦克以猛烈地火力对敌火进行压 制，并快速通过敌人的火力封锁区。此时，因坦克纵队与在一二五师前指的代表联络从 出发时已中断，同时也未发现一二五前进指挥所地点的明显标志，继续向前冲击。当九 连长刘士武发现已攻击过复合县城时，但处在敌火猛烈，道路狭窄，后退不得情况下， 他们边走边打，指挥坦克以最大的速度向复合以西攻击前进，此时沿公路之敌两侧被我 坦克强大的火力打得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给敌人以很大的杀伤。攻击中，我搭载的 步兵伤亡较大，九台坦克中弹，但仍坚持战斗，边走边打，他们看到，大批敌人丢下阵 地和武器，狼狈的向后逃去。当进至弄伦时，地形较为开阔。他们占领有利地形以原地 火力对敌进行射击，待营长到达后决定原地返回。往返途中，共毙敌约 300 余名，摧毁 敌火力点多处，击毁敌汽车和火炮各三门。这次复合地区进攻战斗，虽出现了联络中 断，未发现我军标识，但我三营坦克编队敢打敢拼，不怕牺牲，攻必克，迅速攻入了敌 人后方，打乱了越军部署，致使敌人的防御体系动摇，粉碎了敌人围攻我一二五师前指 和三七五团的企图，为步兵攻占复合全境和广渊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零一八年七月十七日

             后卫连指战员们的记忆一一史瑞武

                           时任六连连长

      对越自卫反击战东溪穿插战，我们六连是后卫连。

        我们在战前做了大量准备工作。首先是动员，树立敢打必胜 的信心。第二是抓住可能影响完成战斗任务的主要问题加以解 决。第三是连队领导明确分工各负其责。连长负责射击，指导员 负责通信，副连长负责驾驶，副指导员负责后勤保障。射击，重 点解决新装备激光测距仪的使用和故障排除;通信，重点解决山 地通信的难点及通信纪律的执行;驾驶，重点解决山地驾驶和坦克自救互救。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七时十分，我连随穿插部队冲出国门。行至五公里处，遭敌密集火力阻击。606 号车陷进河里，我当即命令 605 号车施救。此时，敌枪炮弹密如骤 雨。606 号车车长晏汉毛等 605 车靠近时，急速翻出坦克，接过同时跃入水中的 605 号 车吴建刚递给的牵引绳，挂上拖钩。606 号被顺利拖出。施救中，605 车被敌火箭弹击 中，履带板被打掉一半，但行动无碍。

         行进中，我连随时支援步兵战斗。在班波山垭口，步兵被敌机枪火力压制，我 601 号车果断射击，一炮打掉敌火力点，接着用炮火支援步兵占领制高点。

       我连在穿插部队的最后，也就成了敌火力袭击的目标。我连密切步坦协同，打击敌 人。在那悦山口，我前方部队坦克五连通过后，敌利用队形间隙推下石头和木头堵塞道 路，用机枪、火箭筒向我猛袭，同时派出一个排的兵力下山欲与我近战。我连坦克上搭 乘的步兵当即下车展开作战，我坦克用炮火支援步兵冲击，控制了制高点，保证了部队 通过。

      步兵同志主动与我连配合。步兵三七六团二营用曳光弹为我连指示目标，我连根据步兵指示的目标，用激光测距仪测距，两车一组同时打击一个目标，将所有观测到的 敌火力点全部打掉。

         步坦协同，保障了穿插部队的后卫安全。

穿插中，我连既作战勇猛又谨慎细心。行进中，由于前面坦克碾压，部分道路被轧 坏。每到这些路段，各车车长即下车用手势指挥通过;新驾驶员开不过去的，用技术干 部代替。由于应对得当，我连坦克全部按时到达东溪指定位置。

                 607 号车车长 方柏青

      对越开战的前一天，部队给每人留有几个小时的自我心态调理 和个人事务处置时间。我邀请营部汽车司机彭文艺和五连文书彭全 胜两个老乡战友“聊天”，其实是互相“交代后事”。他俩都是搞后勤 保障的，生命安全系数相对大，而我是直接参加战斗的。找他们是 我早就想好的。

       部队从河南宝丰大营向广西崇左龙州等地转场集结待令，部队 番号变更，住址随时改动，家信不能发出，只能放在背包行李中。我向两位战友嘱托 “光荣”后的事是:请他们将我的衣物和未发出的信件送到我家，安慰好我父母。我大 提包中有写给女友的多封书信，叙述了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之情，讲述了这场战争的正 义性和服从命令的天职，希望她自己珍重并当好我父母的精神支柱。恋爱多年的女友 与我同村，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大人之间关系也非常好，她又是我高中的下届学妹，想 到我带给她、带给亲人们的伤悲，我心中很纠结很痛苦。同时，我向彭文艺和彭全胜交 待，借给战友们的钱就不要了，这些战友家里生活都很困难。我们互相“交待”了一番 后，说到明天的实战怕不怕时，都沉默了。我们又想到那么多首长和老兵上有祖父母和 父母亲，中有妻子和兄弟姐妹，膝下有儿有女都要参战，我们年级轻轻无牵无挂还怕什 么，什么都不怕了。

        其实到了战场上，还真不怕。部队到达越南一个山垭口，前面河上石桥被炸坏，车 辆前进受阻，营长在河边土坑里通过电台指令各车将随车自救木送到填垫。我和郭玉芳 驾驶员迅速跳出车外，带头扛着自救木，冒着枪林弹雨，在泥田里奔跑数百米到达指定 位置。

          

              602 号车驾驶员 宴由波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五日夜，我连住在东罗矿务局煤矿的一个仓房里打地铺休息，我突发急病肚痛难忍，战友们连夜把我送到崇左一个野战医院。经 过一夜治疗，疼痛基本控制了。十六日早上，我想到开战在即， 作为一名军人和共产党员，养兵千日用我一时，我不能离开部 队。没等医生查铺，我就偷偷从医院跑出来，拦搭一辆便车朝我 部队待集地域行进。战争打响的十七日，我恰巧碰到本团后勤保 障车队，找到了本连队闫洪民副指导员，随车投入了战斗。

                  604 车驾驶员 闫新思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四日夜，中越边境我方一侧，我 604 号车 乘员和兄弟连队共八个人接到临时看守弹药库的任务。这是一个 临时战地弹药库，三面环山，山体是直立的绝壁，场地仅有足球 场大小，弹药箱一排排整齐码放在空地上，没有伪装网。我们两 人一组，分守四个方位。

        广西边境，夜风凛冽，绝壁上的树叶沙沙作响，不时有猿猴 啼叫，偶尔有动物踩落碎石从绝壁上落下。我们紧握枪支，瞪大双眼，右手食指扣住扳机，左手拿着手电筒，随时准备开火。

        越南特工，早就并且一直在袭扰我边境地带。 已经是半夜了，朦胧的星光照映着阴沉沉的大地，突然一位战友惊叫:有情况!大家立刻紧急搜索可疑目标。没发现异动情况后，车长李宏洲说，这是没打过仗，紧张过 度。这时我才觉得，我两只手全是汗。

        当金色的朝阳透过山间的薄雾把领章和帽子上的五星照得通红的时候，担任守卫 弹药库的警卫连的战士来接替了我们。

                      604 号车车长 李宏洲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凌晨，我坦克一营二营搭载一个加强 步兵营向越南四号公路上的东溪打穿插，打到靠松山的一个山垭 口时，车辆因道路狭窄受阻。此处四面环山，森林茂密，暗处的敌 军向我们编队疯狂射击。我露头车外欲观察路况，一个点射就打 来了，子弹擦耳而过。正在发愁无法前进时，坦克一营一连的王 新甫车长飞身车外，在枪林弹雨中灵活指挥全营车辆一一通过。 这位一九七三年入伍的老兵勇敢机智，是真正的英雄!

         当天我们团打到越南靠松山附近遭到越军反坦克阵地激烈阻击，从 A—220 电台网 络中我听到说团长车被越军反坦克导弹击中了。当时我还没有想到彭红安战友壮烈牺 牲。当天下午我连打到越南四号公路上东溪重镇时，我遇到我团尖刀火力组方柏勋老乡 战友告诉我彭红安战友牺牲了，我当时懵了，想起昨天晚上还互相叮咛的战友今天就生 死离别了，心中涌出悲伤地义愤，这个仇要找越军报!想起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说过的 话:“明天我们团打东溪穿插这场仗是很危险的，我已作好光荣的准备，战后哪个老乡 活着回家乡就给家中带个信”。几个老乡沉默不语，我对彭红安讲:“我们在前面危险系 数大，你们团长车在中间指挥相对安全些，如果我光荣了请你捎个信对我父亲说，他的 儿子是好样的，保家卫国牺牲是光荣的”。彭红安笑着说:“我也不会很安全，战友都要 有所思想准备”。在这以后的十几天里我和全车战友在连首长的指挥下英勇作战，积极 完成各级指挥员布置的作战任务。

         在穿插战途中，五连的 504 号车深陷水稻田中，车长王应红直呼 507 号车(五连连 长车)求救。当时我车离 504 号车较近，从同频率的电台听到求救信息后，我立即命令 全车靠近营救。二炮手孙东法打开炮塔门，跳出车外，将钢丝牵引绳套在 504 号车的拖 勾上。504 号车被迅速拖出。王应红后来说，是我和 604 号车救了他全车战友的命，因 为掉队车辆容易遭敌攻击。其实战友之间这样做是应该的。

         激战了一天的我 604 号车，下午五时半到达越南东溪，全车乘员粒米未进，滴水没 喝，我开了一瓶桔子罐头递给驾驶员闫新思，闫新思送给了炮长董培新，董又转给了二 炮手孙东法，孙又递给了我。就这样，你给我，我让你，转了三圈，没人舍得先吃。后 来，我想到闫新思驾驶车辆体力消耗大，就命令他先吃。

战后，我荣立个人三等功。

       这战时的情景一直铭刻在我心中，并时时怀念我的战友和同学彭红安，并用来教育 儿孙们。

                   606 号车车长 晏汉毛

       在对越作战中，我 606 号车是全团垫后车。

进入越南境内后，越军利用山高树密的有利条件猛烈射击， 我车炮塔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弹痕，我给潜望镜加装的一块十五 公分的白铁皮上，就有五个弹孔。有一发子弹从并列机枪上下缝 隙处射了进来，打到炮弹挡板又回弹到仓里地板上，恰在此瞬间我推了观望的二炮手张义广一把，避免了中弹险情。 我车行进到依山小道时，被越军肩扛式火箭筒击中右车体，负重轮外圈胶皮被高温烧穿，车体溶了一个小洞，幸好没钻穿，否则弹仓 30 多发炮弹引燃，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是步坦协同作战，快速穿插行进，每辆坦克搭载一个步兵班。由于平时协同训 练少，经验不足，搭载的步兵担心坦克颠簸，用大背包带将自己系栓在炮塔爬栏上，遭 敌火力射击后，难以迅速解开迎敌。炮塔周围伤亡的步兵兄弟很多。我在车体上捡到一顶带血的军帽，军帽上竟有七个弹孔。 车行至一开阔地时，有六名受伤的步兵兄弟要求我车搭载，好快速前进。到了安全地带，我们跳出车外，发现这批步兵伤员中五人没有了生命迹象，另一人伤势也比较严 重。

      到达东溪的当晚，连长指示各车疏散警戒，各车长轮流查岗。当我查看时，发现 了很多站着都在打盹的战友，他们太疲劳了。坚守东溪数天后，连长史瑞武指示:你们 606 号车战损较重，命令你车第一批撤回国内，送厂大修。

至此，我车圆满完成了穿插战斗任务，我也尽到了一名党员应尽的责任。 

                                   二零一八年六月十七日

                     我们七连在战斗

               时任七连连长—陆幼军

     1979 年的对越自卫还击战，硝烟早已散去，不管是否被人淡 忘，但作为亲历者，那血与火的战斗永远都在心中。

战前述记

      1978 年，注定是个很特别的年份。为提高军队战斗力，年初 军委要求全军开展训练大比武活动，被遗忘十四年的“郭兴福训练 法”被重新提出。而我被安排到武汉军区参谋集训队学习。6 月某日，二连姜连长来信 说:老三(三排长)，你已经调到七连(当连长)。虽然是个好消息，但更多的是担心，担心自己能力和资历不够。

     参谋集训队毕业后，我回乡探视双亲。在家未敢多呆，8 月初赶回老连队。8 月3 日上午匆匆收拾行装，俨然是个新兵，水壶、挂包全幅披挂，腰带扎得紧绷绷的，尽 量显得精神、干练。没有迎、送，心情有些紧张，毕竟要去一个陌生连队，担起更大责 任。跨过小河，穿过一片玉米地，十五分钟行程就到了连队。因离中午开饭还有些时 间，冉教导员把七连干部逐个介绍给我:指导员左怀军、副连长张宝贵、副指导员杜庆 和、技术员刘孝才、司务长张敬新、一排长李政选、二排长魏国亭(战时李金友)、三排 长胡冠禄。连队干部大多是 1968、1969 年(入伍)的老兵。左指导员任汽训队和七连 指导员多年，是一位很有经验的政工干部;张副连长军事素质高，坦克驾驶技术掌握一 流;杜副指导员则是文宣老手。排长们也都是强将，资历颇深。这些人是七连的栋梁。 我感觉来到了一个素质颇高的连队。

      即将进行的“战斗射击”在九月中旬进行，那可是坦克部队顶重要的训练科目，它 不仅是单车进攻战术综合检验，也是一个连队训练成果的重要评判。恰逢大比武年头， 不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头把火总是要的，同时比武也是比脸面的事儿。我搬出过去成功的训练套路:搞沙盘模拟推演，乘员练基本功，单车搞“彩排”，练协同，练配合，以求 达到每个环节、步骤滚瓜烂熟。实弹射击如期进行，比预期好，过程顺利，结果理想， 教练射击一个良好一个优秀，战斗射击优秀，总评为优等。我没有喜形于色，因为后面 的任务还很艰巨。

       比武、后续训练如火如荼，我连为年终评比进入前两名卯足了劲。12 月 7 日下午 4 时，当我连在山里进行坦克连进攻演练徒步作业时，一辆吉普车急驰而来，来人传达上 级指示:要求停止训练，紧急收拢部队。是夜，全团连以上主官干部会上传达了“各部 队紧急收拢进入战备”的命令，要求作好保密和部队思想政治工作。

12 月 8 日，奔赴广西的命令明确了。部队稳定平静，连队对坦克各系统进行启封、 检修，按上级要求进入战前准备。12 月 28 日，部队以铁路输送方式向广西集结，全团 组成六个专列，我们三营编为第三梯队。梯队由三十个平板、五个棚车(俗称闷罐)组 成，末尾挂个守车，坦克乘员除每车留一个值班外，其余全进入闷罐。营长、教导员称 谓也变了，改称梯队长、政委。梯队该是我当值，来到守车试过电话再往开水炉里加点 煤块就开始当小学生了，铁路人员很认真地教我一些有关铁路方面的常识。当余辉到达 天际时，前方“咣当”一声，列车终于出发。我挥了挥手，心中默默喊着:再见，宝丰。令人难以置信，29 日下午 4 时，当列车在汉西车站编组场刚停下，就被黑压压的 人群围住，有人开始呼喊着名字，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道铁路运输动向的。两位白发老 人挤过人墙向这边挪动时，我连 704 号车车长王志辉特别兴奋，他站在车门高处，扯着 大嗓门边招手边喊叫——他是发现了老父老母。经打听，原来这些人是武汉市周边乡 亲，有的从凌晨 4 点就来此候着，就为见一见亲人，为他们的亲人鼓劲加油。

      哨声、吆喝声响成一片:“到了，下车”!外面有人敲着铁皮车帮大声喊着。一觉 醒来已是新的年头第一天，推开闷罐车沉重的铁门，我们走进一个新的世界，这里是广 西扶绥。清晨刚下过小雨，从渠黎车站站台上放眼望去，那山挺拔碧翠，山下小河蜿蜒 流淌，淡淡的雾飘渺朦胧，一条虽不宽但平坦的沙石公路向西南转向群山山后。太阳刚 摆脱云雾的纠缠，在我左后上方露出半张脸，光芒四射。此情此景，是诗，诗难穷尽; 是画，画难达意。只有大自然才能有这般神奇，天工巧夺。

      “出发!”营长站在指挥塔门中向后挥着手发出命令。 沿着伸向山里的公路快速前进，约个把小时向右进入乡间路。坦克车的越障性能在乡间路上达到了极致，大队过后，原本起伏弯曲的小路突兀宽敞了许多，俨然一条未及碾压的新开马路。转过山坳没多久，前队就停了下来，电台中传来“部队原地待令， 连长到前方受领任务”的声音。司令部打前站人员带我们看配置地域，安排任务。各连 按战术要求坦克间不低于一百米疏散配置。这是一个倒U字地型，U字口朝向东北我们 来的方向，坦克就配置在U字口左前方小山下的台地沿线。

       这里是扶绥县渠黎公社东斗大队。连部驻扎在离村口百步之遥的黄姓老乡家，主 人四十来岁，小学校长。连里文书林孝德把我和张副连长安排在一间屋里。次日早晨我 还未从被窝爬起来就听副连长嚷开了:“哎呀，可了不得啦，一宿没睡着!”原来是埋怨 我打呼噜声音大。 “要不换换，你搬到指导员那里去?”我故意逗他，他把手摆出花来 了。其实指导员呼噜更大，只不过副连长未领教过罢了。

       就像坚守堑壕的土兵无事就擦枪一样，无需上级强调，部队自然安排对坦克进行全 面检查保养，补充油料。大概是大部队已就位，新的训练内容亦随之下达:搞伪装，构 筑坦克掩体。对多数人来说挖掩体是全新的课题，没有干过，我当兵六年也只见过一次 示范。虽然有教材可参照，但不能保证有葫芦就能画出瓢。每车一把镐头一把锹，工具 不足，黄土地夹杂石块显得地面也特“坚强”，没有专用机械别想在短期内搞个标准掩 体。其实我们更缺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此时的坦克乘员不是挖工事的那块儿料。

        山村很宁静，一派祥和，没有刚来时的喧嚣，部队有些松弛。在宝丰时有“人闲生 是非，驴闲啃树皮”的说法。为防部队松垮，必须恢复正常生活秩序，维持适度紧张。 连队明确一日生活制度，内务整理，检查评比，早操，作息，值班等，只要是本级能确 定的一律回到常态。对我来说这段时光尤为宝贵，连长当了有些时日，由于前几个月工 作繁重，战士思想工作全依赖指导员。我对很多人不了解，甚至有个别人还未有接触， 现在该是补课的时机。如何走近战士?存在记忆中的样板马上被挖掘了出来:我的启蒙 老师于广新连长在我还是新兵那会儿就有一次深谈，没有大话，说些家常，带些鼓励和 希望，让你亲切。战士队伍很年轻，几位 1973 年的兵稍大点也只二十四、五岁，小点儿 的兵才十七、八岁。我发现身世苦点儿的兵干什么事都很努力，是承载了太多希望让他 们更加发奋吧。城市兵、内招兵和独生子兵占比很大，可贵的是他们并没有任何显摆， 士气很高。你在了解对方时也是介绍自己，彼此了解的过程就是彼此靠近的过程，谁能 说这仅仅是工作而不是享受呢?我消费由此带来的快乐，我越发骄傲我的连队我的兵。

      心境好时会有很多新发现，高兴的不只我一个。这几天的后勤保障得到营里表 扬，杜副指导员心情特别好，经常唱着小曲儿。小曲儿没有歌词，只是“哆咪嗦，哆咪嗦”哼着，循环反复，到曲终也只有三个音符，更怪的是三个音阶一样高，真是“绝 唱”!在特定条件下我也有小曲，是用鼻子哼出来的。每遇深夜查岗，为防岗哨误判开 枪误伤，总在距哨位百十米远就哼出声来，意思是告诉站哨者不要紧张，没有敌情。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从团到连层层召开战前动员大会，甚至在团动员会上还挂着 一幅《战役拟定设想态势图》，连以上军事指挥员也得到一份二十万分之一比例的地形 图，这些都是征兆。我部加紧战前准备，应急训练也更有针对性，1 月 25 日，部队在弄 勤(东斗村以北约十公里左右)进行了一次近似于实战的坦克连进攻演习，演习后对火 炮进行实弹校准;1 月 30 日，我连又参加了 160 师在平羌组织的步兵团攻击实弹演习。 种种迹象表明，战事已在眉睫。

     开进命令下达了。2 月 7 日(正月初九)凌晨，没有惊扰百姓，没有与东斗乡亲说一 声再见，部队向下一地域——龙州县响水公社进发。连绵二十多公里行军大队，宛如钢 铁洪流滚滚向前。崇左大桥略显单薄，行军速度受了些限制，坦克不得不逐个放行，款 步通过，足足耗去 2 个多小时。我营到达龙州县响水公社平南大队时已是归鸟投林。

     平南是个好地方。村中部西北方山丘脚下，有一棵巨大榕树，树冠遮天蔽日，树干 粗壮高大，枝杈放肆拓展。每间隔七、八丈，树杈必垂下巨大根须，根茎已然成树。你 可以说是一棵树，更应定义是一片林，在这儿，“独木不成林”的说法就是谬误，全营约 三十台坦克装甲车辆就全配置在一棵树下。还有那如五十三码鞋底般大小、状似野扁 豆的果实，一平方米大小的阔叶。老百姓的歌很动听，似两声部的和声合唱。新发现很 多，比如只要到这里就会自然认同“十里不同天”的说法。这不，刚和聂营长一起爬上 村口孤峰时还能看到远处炊烟，顷刻间我俩便埋没在云雾之中不知置身何处;一会儿又 雨大如倾盆，雷声价天响，东边日头西边雨。

大战在即， 9 日那天，光学技师来给坦克安装激光测距机。

      2 月 10 日，各坦克营、连长乘汽车前往布局关勘察地形。两国边境中间为翻耕过 的开阔地，约七百米宽，地中留有一片未收割的甘庶，还有一位耕者鞭挞着水牛十分专 注地犁着地。边防战士轻声向我们指点越军防守紧要。

        2 月 11 日，战斗任务下达了。具体任务是:我们 43 军坦克团配属 42 军，第一阶 段以坦克一营和二营从布局向越南东溪穿插，占领东溪后就地转入防御，掩护 126 师及 其所属部队向高平进攻。坦克三营为 42 军预备队随 126 师后跟进，到东溪后沿 4 号公 路向南前出至七溪方向在公路两侧组织防御，协同 129 师一部抗击来自七溪北上增援高平之敌，并与一、二营配合，确保 126 师翼侧安全。第二阶段任务:完成第一阶段任务 后，坦克团转为军预备队，并作好向高平机动准备。

       2 月 12 日，我们参加了坦克一营的誓师大会(坦克一营为前卫营，一营一连为尖刀 连)。总参谋部郭处长讲述高平战役态势设定图解。

     

    

     2 月 13 日，启封，装填弹药。时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据军事气象预报:未来有十 余个好天气。14 日还是雨。

     按照前指命令，2 月 15 日 8 时，部队在细雨中上路，前往龙州县布局关边界。

战斗经历一路前行，道路拥堵不堪，坦克在车水马龙中爬行。终于到了，有人作出手势把队 伍导引到路左侧一片树林中，这里应是待机地域，在棒杨村西南一溜山冲。三营东边距 下冻公社棒杨村庄约五百米，坦克一营二营与三营前后紧挨着。值此，部队已完成自兵 发广西以来最后一次战前机动，时针指向 2 月 15 日 21 时。

    2 月 16 日，天气晴朗。一早，几位战士不能忍受满脸污垢，在南侧山脚下的一条小 河中尽兴洗了一把。给坦克加油，添水，卸下外组油箱，解下伪装网，补充即食食品， 准备工作要尽善尽美。左指导员等几个人理了光头。有几位在帽子里、领章反面、上衣 反面左侧口袋处等只要是能标明身份的地方，再次标示出姓名和所在部队代号。这就是 战争!该做的都做了，确认没有遗漏后便拿着乡亲塞给的甘蔗啃吮着。

      l1 时左右，朱世涛副团长来了。一起来的是特务连公务班的小白，背一部能与坦 克电台联通的“714”电台。朱副团长应该有五十岁了，我入伍时他是团参谋长，当副团 长没几天。见他来三营，营、连主官便围了上去。朱副团长说:“从现在起，三营由 42 军前进指挥所直接指挥，派我来是为了与 42 军前指联系，将命令及时传达到咱们营。 此外，攻击时间定在明天 (2 月 17 日 )，营长和各连留一部电台值班，其他电台保持静 默收听状态”。不用通知，车、排长们已在连长车旁集聚，他们最想知道的开战时间终于有了答 案。

         身后的响动很大，300 米远有一大片开阔地，听动静就知道是“红岩”大卡拉着 130 毫米加农炮就位。天很黑，只有烟头忽明忽暗，还有炮兵阵地几盏马灯透出的微光。夜很静，偶尔听到修整火炮掩体的镐头与石头碰撞声，卸、堆炮弹箱的啪啪声。人很疲惫，或钻进坦克 里，或躺在伪装网上睡觉。我信步走到王志辉前，打招呼当儿他欠身递来一支烟，我习 惯性地嗅了嗅，便与他一起半倚半躺在伪装网上闲聊。他人高马大，是营篮球队中峰， 肚子里也有点“墨水”。“连长，战后我要写本书，战争题材的。”“书名想好了吗?”“我 想取《大战前夜》，你看如何?”“我认为题儿有点窄，有局限”......说话间，小白来了， 说副团长通知，让营、连指挥员去他那里开会。副团长通报了上级决定:“总攻时间定 在 2 月 1 7 日 6 点 4 0 分 整 。 对 一 下 表 ， 现 在 时 间 是 2 月 1 7 日 凌 晨 4 点 ”。

行动开始了。

      4 点刚过，一、二营那边人声嘈杂，坦克已发动，履带转动嘎嘎声渐 渐远去。6 点 40 分，前方一个山头上升起了三颗红色信号弹，突然边境线中国一侧数 十公里内电闪雷呜，天崩地裂，千万颗炮弹、火箭弹拖着火焰向国境那边飞去;约一、 二秒后，身后的大炮也发出怒吼，气浪掀动半掩着的坦克指挥塔门一闭一合，哐当作 响。6 点 50 分，大地归于沉寂，留下的是震撼和小声议论。6 点 55 分第二次炮击开始。 7 时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发出严重声明: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被迫对越 南进行自卫还击!一句话的重要新闻，简单明了。

      天将放亮，硝烟仍然在向四周扩散弥漫，灰蒙蒙的山谷在急切等待着清晨，远处不 时传来零星爆炸声和嗒嗒嗒的机枪点射声。

战斗进展如何，一、二营现在到了哪里?我悄悄转动旋扭把电台调到一营频道，时 断时续的声音表明战斗进程顺利。

     一阵骚动，人们纷纷向路边跑去。是担架，几副担架由布局关方向走来。看到垫被 上大片的湿痕，担架后端从棉被中露出的防刺胶鞋，人群已然明白。一阵微风吹过，低 垂的树冠洒下叶子，似花瓣飘落在担架上。我泪眼模糊，目送担架离去，我心中呼唤: 战友，你一路走好，我们为您报仇!

下午 3 时，三营出动了。

     18 日凌晨 5 点许(不确定)，部队行至两庄，电台传来聂营长“原地调头，后队变前 队，迅速赶到水口”的命令。约 9 点左右，三营在龙州县水口公社附近集齐，停在离水 口三、四公里处山后公路等待命令。

      战斗任务终于下达了:配合 125 师 375(或是 374)团向越南复和方向攻击，主要 任务是在独立山 (203 高地 ) 北侧展开，引导步兵向哥勘(205)高地进攻，夺占哥勘高 地;当前步兵正在攻击糖厂，如坦克营发起攻击时糖厂未攻克则先配合步兵攻占糖厂，尔后遂行攻击哥勘高地。

  12 时许，一辆吉普车把营、连长拉到水口镇，在建筑物和蒿草的掩护下观察了水口河徒涉场浮桥位置(水口大桥下游 500 米)和进出道路。从地图上看，一条公路过水 口大桥从独立山左侧 ( 西南侧，现地是东北侧 ) 绕过，穿过几个小村落，经哥勘高地东 北通向复和。哥勘高地为西北、东南走向的长形高地，南北长不到一公里。从防御角度 看，该高地战术意义十分突出，控制该高地等于关死通往复和的大门。高地南端距独立 山约四公里，二者间是一片开阔地，宽处约三公里，至窄处不足二公里。以公路为界， 路东北群山陡峭连绵，另一侧由近及远是 XX 村、公安屯(越边防部队营房)、班脱、那 弄、哥勘等村庄。最靠近哥勘高地的哥勘村距高地一公里有余。

   从水口返回后，营长迅速给各连明确任务:按九、八、七连顺序接敌运动，九连上 岗地后先攻击糖厂，尔后转为预备队;八连沿公路继续前出，在公路左侧 ( 西南侧 )XX 村前沿公路一线展开，向哥勘高地北进攻;七连在八连左侧展开，对哥勘高地正面实施 主要攻击;七、八连必须按时占领哥勘高地。受领任务后我连即刻召集车、排长传达任 务，决定采用前三角战斗队形，从右至左按一、二、三排之顺序行进间展开队形发起攻 击。为确保战斗顺利完成，就地对照地图用小石块在路面上作了一次战斗模拟推演。

     下午 1 时 30 分部队出发，通过浮桥，跨过界河，迈进了越南复和战场的大门。刚 过浮桥就得到糖厂已被我步兵攻占稍息，九连就地转为预备队。翻过桥头北村西北高 岗，我已经能观察到三四公里外的哥勘高地及其周围地形地物。正当我连展开攻击队形 之际，约有二十多个步兵猫着腰，由 XX 村向西南运动，似要占领出发阵地。该到我连 展开队形了，我即刻发出了指令。此时，左指导员也在二排队形中发出了政治动员:“同 志们，发扬顽强战斗精神，坚决完成战斗任务

    “向哥勘高地攻击”!朱副团长发出了攻击命令。只见哥勘高地上腾起七、八处夹 带黄色尘土的黑色烟雾，这是我地面炮兵作炮火准备，掩护我坦克展开攻击。我连前方 开阔地远看较平坦，近前发现沟壑纵横，一人多高的蒿草遍地，哥勘高地前还有大片甘 蔗地，右侧村庄皆落在台地上，掩入树(竹)林中，我连三排进攻方向左翼一长溜乱石 岗。

    越过步兵线，我连以最大速度向哥勘冲击，约攻击前进 500 百米之远时从电台传来 “糖厂，大批敌人躲在糖厂，向糖厂开炮，左后方烟囱就是糖厂”!这是朱副团长的命 令声。紧接着营长命令全营调转炮口摧毁糖厂。调转炮口时我从潜望镜发现一股越军利用地边蒿草和土坎掩护，由三排左前乱石岗向糖厂涌去。炮声机枪声大作，顷刻间糖 厂烟囱和主要建筑物倒下了。烟尘中，无法看清糖厂是否还有建筑存在。

“继续向哥勘高地进攻”!朱副团长又发令了。 我连迅速攻击到班脱西南，前方六七百米就是大片甘蔗地。这里已能看出哥勘高地构筑有三道环形堑壕。“报告连长，我车中弹，郭宝勋车长受伤，火炮损坏，不能复 进归位!”是 706 号车二炮手王杰的报告。王杰也受伤，但伤势不重。“郭宝勋伤重不重 哦?啊，后背伤，不是特别重就好;你车退出战斗，回到独立山那儿去。”“铛”的一声 炸响!我车指挥塔后右侧像电焊弧光飞溅，车(707 车)中弹了。向右转动潜望镜那一 刻，看见班脱村边小树林下的崖头敌工事内火器向我瞄准，我迅速用目标指示器把炮指 向目标，大喊一声“开炮!”炮长陈天勇当即按下火炮按钮，一声巨响，火炮炸膛损坏。 702 号车从右后赶到，“段兴元，炮向右打掉村边火力点!”702 车反应神速!炮声响起， 敌火力点飞了起来。

“加快攻击速度!”朱副团长和营长催促。

      已过了哥勘村西南端，离高地山脚不足 500 米了。敌第一道堑壕下几十米处零零散

散插了不少假人。就在此时，左前方约二百米处，两个越军拿着冲锋枪和火箭筒闪过， 向高地西南端渡槽下跑去。“左前渡槽下，打!”陈天勇迅速转过炮塔，机枪一阵狂扫， 渡槽水泥块四散飞舞。王干敏几乎同时按动了航向机枪，边冲边扫射。

      坏消息又来了，“报告连长，702 号车中弹，郭建新负伤。”我立即下令:“段兴元， 把郭建新救出车外，放在车后包扎，担架马上就到。”此时我心中火起，从发动攻击后一 直未见步兵配合，我连接二连三遇敌近距离袭击，于是我呼叫营长:“031，这仗怎么打 的，到底有没有步兵?”未等营长回答，就听到朱副团长的声音:“步兵马上就到。你们 速度太快，步兵跟不上，就地停下等一下步兵”。我指示我车驾驶员王干敏倒档后退， 至 702 号车百米处。“停，不要熄火，各位警惕。我要去看郭建新，石振武你把冲锋枪 递给我。”“连长，我跟你一道去。”“不用”!我跳出坦克，几个“驮子打滚”，低头弯腰、 连滚带爬跑了过去。郭建新伤口已经包扎。车长段兴元介绍了情况:随连长前冲时防盾 处中弹，铁水喷到车内，地板上的擦车布引发大火，郭建新将火扑灭后发现防盾缝隙仍 向车内喷火，于是出车扑火，刚露出大半个身子遭敌狙击手射中掉落车内。我估计郭建 新是肝脏中弹，伤口处虽没流多少血，但腹腔内似有很多液体。郭建新人已昏迷，脸色 惨白。我握住他的手，已经发凉的手。段兴元附在郭建新耳边说:“连长来了，连长看你来了。”郭建新突然睁开眼，摇了摇头:“连长，好痛......我不行了......”我的心刺痛 着，我用最大的力气拉着他的手，但拉不住战友年轻的生命......

    不远处，八连长袁道兄和 701 号车排长李政选半掩着指挥塔门注视着我。我知道， 他们担心郭建新，也担心我。

回到我的 707 号车时，有两个步兵拿着半自动步枪蹲在车后等我。“你是连长吧? 这是我们三营副教导员。”我的悲愤和怨气一下涌了出来，大声吼道:“怎么搞的，仗快 打完了还没见你们的人......”副教导员赶紧赔小心作解释。

      我们商定:以坦克搭载步兵冲锋，一鼓作气攻下高地。

    有步兵在车上我胆更大了，索性站在指挥塔内，边向上冲边用冲锋枪向堑壕射击。 原来哥勘高地不仅有环形堑壕，还有一条三、四米宽的水渠，这条渠同样有防坦克、防 步兵功用，渠边还插了些假人，用以吸引火力，转移视线。全营完全攻占高地已是下午 4 点多了。032 号和 705 号车还在山下游走，试着找缓坡处上山。已上山的各车或寻找 有利地形，或对西北方约两公里处山腰可疑目标用高射机枪射击。步兵则搜索哥勘高地 反斜面几处掩敝部和防弹沟壕。王干敏跑到战壕里，捡拾越军丢下的火箭弹装具、锅碗 和盛饭铁桶。他倒掉桶中的新鲜大米饭，笑着说“带点儿战利品回去。”我找了根小树条 试探我车指挥塔后的弹孔，发现孔深足有六寸，炮塔内壁鼓起三、四寸长的“鼓包”。因 是斜着打进，所以未打穿。如果角度正一丁点儿，我命休矣。“段兴元，你我换车，你把 我车沿进攻路线带回去，石振武你随我到 702 号车去。”我刚布置完，就接到指示:部队 顺公路撤到独立山北待命。营长立即布置按八连七连顺序沿公路撤退。

   

   从哥勘高地东北下来已快 5 点了，沿复和至水口公路行至哥勘村北公路缓上坡斜面 时，八连停下了。我问八连袁连长为何不走，袁连长说前方山垭口有好几辆坏坦克挡了 道。我思忖，天将黑，情况不明，如不迅速撤离战场很可能遭敌炮火袭击或遭敌夜黑偷 袭，后果不堪设想。当即令我连超越八连，随我前行。绕过八连见前方是个缓下坡，坡 尽头三、四百米外山垭口处(班脱村北面)一片混乱。山口象个胡同，宽不过四十米，纵 深三百多米，路北为长条形翻耕空地，长条形空地北边山陡壁绝(后来也有称独石山)。 班脱这边山崖不高，崖长一二百米。山垭口出口处 ( 东南口)路中及其两侧有几辆损毁 坦克，爆炸不断，浓烟滚滚，其中有三、四台坦克为水陆坦克，八连两辆坦克负重轮冒 着火苗，肯定是在进攻战斗中遭敌摧毁。我连 705 号车居然也横在入口(西北口)处左 边空地内，经询问是在随 032 车撤退中道路被堵绕道前行时触雷。为按时到达待命地点，我决定在条形地内绕行，没走多远就听到咚咚爆炸声，坦克一抖一抖地，定是压上 了防步兵地雷。走到几辆“五九”式坦克近前，我被眼前一幕惊骇了，我连 707 号车在 我右前方公路上爆炸燃烧，曳光弹在炮塔内乱窜，炮口像烟囱吐着火。在它前方四、 五米处，032 号车已歪在路边沟里。我自问:707 号怎么到这里了，我的三个弟兄出来 没?我立即指示张建民驾驶员快速驶出条形地上公路，在损毁的坦克空隙中绕行。刚驶 上公路，032 号车右前方蒿草中，正在隐蔽的何胜华炮长和二炮手跃出!“停车，带上 他俩”!炮长上来蹲在右前翼子板上，二炮手小周已搭上了二炮手门下的登车握把。

“起车，走!”就在这时，一发炮弹落下，只见小周右手搭在左手腕上，鲜血从指缝中冒 了出来，接着小周掉下坦克。凭着生存欲望和高大身材，小周急跑几步，奋力抓住自救 木，扣着坦克发动机防护网爬上坦克。就在我关指挥塔门一瞬间，一梭子子弹从身后打 在门上，蓝光四射。小周急需救治，我也急于想知道我那三个弟兄是否活着，我车一路 狂奔。 终于见到 707 号车上的王干敏了，他全身缠满白布只露两眼，从担架上抬起头哭着 说:“陈天勇重度烧伤，段兴元也烧伤了，已经送后方医院了。”“不要难过，活着就好， 好好养伤。赶紧送走。”

       707 号车经过是这样的:下山后，他们跟随 032 号车顺公路前行，至山口处与兄弟 部队一起遭敌突袭。032 车侧歪至沟里，董爱国(排长驾驶员)下车并示意 707 号车拖 救。董拿起牵引绳时中弹，王干敏车继续施救时中弹起火。陈天勇因位置靠下加上身材 高大，迟了 2 秒出车因严重烧伤休克，王干敏将陈天勇身上火扑灭后拽入草从隐蔽。

       到达独立山后集结地时天全黑了。705 号车还是联系不上，直到晚 11 时 705 号车 乘员才辗转绕行平安归来。

       总结战斗经验教训，我们营、连长持有相同看法:步坦协同一直不理想。右翼步兵 仅打到公路山垭口前，道路还未打通。我坦克部队撤退道路不在我军掌控之下，因而受 到损失。营长询问了各连损失情况后介绍:教导员心脏病发作送医;已命令抢修组连夜 拖救 705 和 032 号车。

凌晨 4 时多，战斗任务来了:到复和接应 125 师前进指挥所。原来我军攻占哥勘 高地打开了通往复和大门，125 师师长带前指随先头部队趁夜色掩护攻进复和县城，越 军凭借县城周围制高点进行火力压制，双方处在对峙状态。营里决定:营长率领九连和 七、八连各一个建制排行动。我连派出二排，排长李金友。按战前预案，左指导员履行代理教导员职务。一大早 705 号车履带接好后归队。 直到天黑，营长才带接应队伍返回，但没见我连 703 号车。704 号车王志辉被抬了下来，他嘴里嘟嘟哝哝，不知说些什么。连袁珍玉车长跟他症状差不多，应是脑震 伤。十九号的战斗一定很激烈，坦克两侧翼子板全是枪眼，像铁筛子，发动机盖板上全 是鲜血!可见战况之惨烈。704 号车驾驶员董丛喜介绍了 19 号战况大体经过:他们在 哥勘高地下公路边搭载步兵，随行的还有水陆坦克团团长带的部队。已打过复和县城很 远，沿途遭敌疯狂阻击;敌人往公路扔地雷企图迟滞他们的行动，但无济于事。他们边 冲边向两侧射击，正在修工事的越军四处逃窜，敌军一头目的轿车也被撞出公路。他们 一直打到广渊境内。二排长坦克(703 号)在进攻时动作太猛，冲出公路掉下陡坡，李金 友排长换乘后遇袭牺牲，其他乘员下落不明。又失去一位战友，全连为之痛心。

       2 月 20 日，部队休整。702 号车因要更换炮管送修，我只好换乘 704 号车。听说我 军有弹药运输车在山垭口遭袭，又见独立山上我军战士带着越南人向山洞里喊话，说明 在这种复杂地形下作战仅占领表面阵地是不够的，必须挖尽地下残敌，对可疑地区逐一 排查。受此启发，我让 701 号车炮长王裕权带人对北边村庄至 23 号界碑范围内进行了 搜索。搜索中虽未见敌情，但证明了一个事实:越南的战争准备很充分，备战有经验， 战争体制是全民皆兵。他们家家有防炮壕，壕挖成之字状。越南人家中存有很多八寸以 上照片，男女老幼只要能拿动枪的都留有持枪戴花照。而我们中国，没有战争准备，至 少 1978 年前是这样。我面前这条路是越南十年前修的，离边境不到二百米，可在我们 的作战地图上，这条路仍是更早年前样子(有说地图是抗法战争时期的)。再看山洞前 的厚大水泥防弹墙(也是射击掩体墙)，应有多年历史，但我们的地图上也没有标明。 可见，中国对越南的态度是只有朋友没有战防。此外，越南居民很多方面生活水平比 我国绝大多数地区高，他们有女式永久自行车，蜜蜂牌缝纫机，菲利浦五波段台式收音 机，大摩托车，香烟盒状的磁带(当时不认识录音机磁带)等。中国人有什么?富户人 家倾全家之力难买得“三转一响”;河南农村家常饭是红薯干煮玉米芯，广西的木杵捣 木薯，湖北的人拉犁......。越比较越让我愤怒，越让我憎恨。二十多年十亿中国人的血 汗，几百亿人民币的援助啊，成千上万援助者的生命!

地很湿，从坦克车下土坑中爬出来，地上显现出很标准的人体印子。为防敌夜袭， 暗哨躲在车底下不失为好办法。夜很冷，躺在泥地上盖上发动机小蓬布还不错。伙食 好，司务长张敬兴和炊事班长李先绍总有办法搞些热食，甚至每次给我搞到两包山茶花牌香烟。有个步兵战士吃苦了，他十六、七岁，体重不到九十斤，像个女孩子，抱着不 太匹配的大枪。他入伍七天到前线，一次战斗他们一行仅有七个活着，他是唯一毫发 无损的。找不到连队，他只剩一杆枪，已三天没吃东西。这时，我想到了郭建新、李金 友，三天来毫无音讯的寇万清、肖成喜、宋元俭战友，他们和这步兵战士一样，都 是风华正茂啊。我说:“王裕权，这孩子交给你，把车内罐头多拿几个给他，开饭时叫 上，好好保护他。”

      这两天，战事不见紧而气氛似乎更紧了。从前方返回的汽车速度比往前快多了。 司机们神情紧张，只要从复和方向来的都戴着防毒面具，更有甚者还用背包把车门窗遮 住，试图挡挡子弹。他们几乎是扒在方向盘上站着开车，并且不回答任何人的问话，有 的还伸出一个手指向复和县方向指一下。一会儿就是一个“防空警报”，后来才见是我 方直升机来接伤员。天空偶尔传来轰鸣声，那是国界线我方天空上的“强五”战机在警 戒。21 日下午 1 时许，坦克二连技术员邬爱学从复和方向飞跑而来，满头大汗上气不 接下气地说:“不得了，我们团后勤和技术保障车队去东溪送物资器材，在复和木桥处 遭敌炮火袭击，造成后勤和技术人员伤亡”。

      2 时刚过，162 师一队崭新的东风牌卡车满载着“说打就打”的军歌声开到独立山公 路上坡处，车上军人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俨然是赶赴阅兵场。突然远处传来几声 枪响，行进在队列前的五、六台车上的士兵瞬间跳下，各自寻找有利地形，以标准姿势 向远处石山射击。石山顶上的红旗在微风中飘动着，山腰处一片弹雨溅起一层薄雾。有 人制止道:“那是我军阵地，别打了”!后队十几台车上的人挺镇定，甚至架在驾驶室 上的轻机枪都不曾挪动一下，军歌还是唱着。有人从独立山上拿来红旗，大幅度摇着， 意思是比赛结束。

         几天战斗下来，坦克三营真正能投入战斗的坦克也就 10 多辆。我也接受了新任 务:营长命令我以七连为基础整合全营力量组成加强

坦克连，于 2 月 22 日下午 1 时到复和县城南接收 162 师指定的任务。我不敢大意， 仔细研究了一下沿途地形、地貌，对可能发生的不测作了预案，各种预案任务明确到单 车。营长和八连长也跟随我连去了，为防止跑错路、跑过头，准确无误进至指定地域， 即时受领 162 师所赋任务，我决定自己担当尖刀车，带领部队前往受领新的任务。

      在 复 和 县 城 西 南 的 台 地 上 ， 1 6 2 师 一 位 副 师 长 交 代 了 任 务 :“ 现 在 是 掏 ‘ 地 老 鼠 ’( 钻 入洞穴的越军)的时候，你们就把这周围的山洞和可疑目标看住，把复和浮桥守住”。受领任务后我们采取“看管”战术，分车分目标包干，炮弹上膛，火炮瞄准、严密监控，确 保步兵定点清除，肃清残敌。

       23 日早 7 时，一位身材高大略显疲态年约五旬的首长迎着晨曦从复和县城向台地 走来，不知谁说了句“这是 125 师的师长。”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首长警卫员也不 带一个?一个复和县城不会放两个没有隶属关系的整编师吧?最有可能的是 125 师已 完成阶段性任务后转为预备队。多天不见的跟着朱副团长的小白也露面了，不过此时他 的“714”电台不见了。难怪好几天没听到朱副团长声音，最大的可能是他 18 日晚随 125 师前指进入了复和县城。这鬼地方四周是山，县城落在低洼处，即便是有命令电台信号 也不易传出来。

      下段就看 162 师了。不过听说 162 师很善于总结经验教训，他们的办法是因地制 宜:占领一地，清剿一处，逐个掏洞，巩固一片。这就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从近两晚 看这种办法效果明显，除了偶尔一二颗曳光弹划过外，未听到说这里那里遭偷袭和夺 占。

         26 日上午，圆满完成配合 162 师作战任务后返回国内，驻在离水口镇约七、八公里 的水口河边。好事连连，706 号车修复归队; 703 号车炮长寇万青、二炮手宋元俭归队。 寇、宋两位战友历七天七夜，靠吃牙膏野草度日，终于摆脱困境，回到他们战斗集体。

      2 月底，坦克三营归建——43 军坦克团。

     3 月 16 日，中国政府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完成对越南自卫还击任务，主动撤离， 全部回国。

  

     4 月 9 日，我们 43 坦克团开始返回原驻地——河南省宝丰县。

感谢亲人

       即将踏上返回的火车。

      车站弥漫着眷恋，站台上告别依依，握着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突然有人一声喊:“等 一等!”没等回过神来，站台那头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两位大嫂抬着一物件晃晃悠悠 赶了过来。俩人满头大汗，裤腿挽老高，走在前面的那位还赤着脚，一手提着双断了扣 带的凉鞋。仔细一看，是房东何大嫂和她的邻居。她们抬来的是一块坦克旧电瓶，是我 们有意留下，作为当地群众停电时急用的。是我的兵没交代清楚，人家当成是我们的失 物了。两位大嫂抬着这六十公斤重的东西，赶了三公里路，送来了。这情况很是让人难过又感动。除了感谢，我只能将错就错。 驻地的老百姓对出国参战的子弟兵的爱是发自内心的。 春节未至，年货先到，一筐筐粽粑给部队增添不少年味。其实乡亲们并不富裕，他们宁可自己清贫，也要让部队吃上他们最美味的食物。从扶绥县渠黎公社东斗大队出发 的前两天，村民们就捕捉到了部队要开拔的迹象。他们把自己最重要的经济作物——甘 蔗，选取中间最甜的一段，削去表皮，一卷一卷，捆扎起来，一样粗细，一样长短。不 由你分说，不容你拒绝，你没得选择，你只能接收。

       在响水公社平南的日子里，平南村姑娘们的天籁之音，为部队献上元宵夜的盛宴。 虽无丝竹伴奏，亦无伴舞，但两个声部的和声合唱余音袅袅，飞出室外，直达天际。一 曲歌罢，随着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个个状似玫瑰花蕾的红布包，带着祝福，带着南 疆女儿的真情，从窗格间飞进灯光摇曳的会场，飞进战士的怀抱 东斗村，大年三十，黄校长请我们吃年饭。我们同黄校长席地而坐，大块儿吃肉， 大碗喝酒，谈天说地。而黄校长的妻子黄大嫂，数次被我们相邀而不入座，她只把自己 当成厨师兼服务员，站在一旁微笑着，脸上流淌着温馨和幸福。

     在送旧电池的房东何大嫂家里，我们每天早晨开门，总能看到门外边放着两瓶开 水。无论她有多忙，她总能把我和张副连长换下的脏衣服找了去洗净。我们拗不过她， 只好由了她去。同送旧电瓶的那位大嫂，在我们讨论自卫反击战战例时，听到了部队的 流血与牺牲，悲恸不已。她没有亲人上战场，而我们都是她的亲人。

     自卫反击战，作出奉献的岂止是人民解放军，更有南疆亲人和祖国人民。

     不知不觉中，自卫反击战已过去四十年了，当年的情形犹如昨天发生。战争是残酷 的，战争是可怕的，而中国人的战争是无奈的。回忆战争是痛苦悲伤的，因为和我朝夕 相处的战友一瞬间就离我而去。同时，我更为他们骄傲，他们是为了祖国和人民。

     几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我的连队和共渡生死的弟兄。 

           二零一八年二月十七日。

       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追忆一一王干敏

                  时任七连驾驶员

一、哥勘高地进攻战斗

      1979 年 2 月 18 日凌晨四时五十分，坦克三营奉命从中越边 境线的布局关，转向水口关增援步兵 125 师，攻打越南边境的哥 勘高地。

水口关是我国通往越南复和县和高平省的口岸。平江贯穿 边境线东西，宽二十余米，水流湍急，两边江岸离江面约六七米 高，江岸横架一座桥，江的对岸就是越南国境，桥面不宽，载重量 有限，三十六吨重的五九式坦克难以通过。为保证坦克过江，舟

        桥部队在离桥的下游约三十米处的江岸两边各修了一个宽约五米的斜坡，江面上由舟船 连接形成舟桥。

       江的对岸不远处就是越南的 203 高地和大弄村，它和糖厂互为支撑，防御严密，是 我军前进的第一道障碍。2 月 17 日，步兵 125 师配合水陆两栖坦克营夺取 203 高地和 大弄村后，即向哥勘高地发起攻击。哥勘高地工事坚固防御严密，与公路对面的独立石 山形成交叉火力，封锁着通往复和县城的道路，它是我军通往越南复和县城的第二道屏 障，是咽喉要道。125 师当天没能攻克哥勘高地和独立石山堡垒，晚间撤回到 203 高地 进行防御。由于和敌人反复进行拉锯战，125 师伤亡惨重，据说 2 月 17 日一天就从火 线上撤下四百多名伤亡官兵。

       十二时四十分，我坦克营按序过江后前进至大弄村，展开后三角队形。远处糖厂二 层高的砖混办公楼楼道上，小股敌人在快速窜动。这时电台里传来朱副团长的命令:“消 灭糖厂之敌，把糖厂的标志物烟囱给我打掉!”我驾驶 707 号七连连长指挥车冲在最前 边。连长指挥炮长陈天勇瞄准烟囱，二炮手石振武快速装弹，迅速发射两发榴弹，随即 几十米高的烟囱轰然倒塌。在强大火力的压制下糖厂之敌抱头鼠窜，暂时失去反抗力。

        十二时四十五分，坦克突破步兵线。随后电台里传来营长聂玉江的命令:“七连在左翼， 八连在右翼，在公路左侧展开一字队形，按后三角战斗队形向哥勘高地推进。”就在一 字队形展开之时，糖厂残敌从侧后向坦克和紧跟坦克的步兵射击，营长命令已转为预备 队的九连消灭该敌，同时又命令七连八连坦克调转炮口齐向糖厂之敌射击。在坦克火力 的压制下，步兵很快占领了糖厂，为进攻哥勘高地解除了后顾之忧。

       大约在下午一点左右，我们向哥勘高地发起总攻。哥勘高地为土石山，东南西北 向，长约两千米，宽约六百米，标高二百一十五米，四面开阔独立突出，距 203 高地有 五公里左右，中间是已收割了的稻田地、鹅卵石草地和一人多高的甘蔗地，接近高地的 地方是高低不等的阶梯式甘蔗地。甘蔗地的梯田内筑有多个敌人暗堡，三道战壕与工事 相连。山脚下是敌人的防坦克壕沟，山脊背后有敌人一米多深的交通沟和与之相连的三 米见方的隐蔽部。由于雨水的常年冲刷，高地的东南侧自然形成一个宽约二十米，深约 三米的干河沟。伸向哥勘高地背后的干河沟里，布满了大小不等的石头，长着一米多深 的野草。敌人借助石头和野草做好了隐蔽性防御。越军一个加强连盘踞该地。高地对 面公路旁的独立石山溶洞内，隐藏有越军一个步兵连。它们之间可相互支援，用交叉火 力控制公路和开阔地。

        进攻开始后，坦克在前，步兵在后。根据敌情和地形的变化，连长命令坦克由后三 角队形转成前三角战斗队形。由于步坦协同作战少，经验不足，坦克跑得快，步兵跟不 上，山脚下的坦克是在缺少步兵配合的前提下与敌人展开激战的。

       我驾驶 707 号车冲在最前面，左后边有 702 号车掩护，右后边是八连连长袁道兄的 车。我连连长陆幼军指挥炮长陈天勇，瞄准山上敌人火力点，连发数发炮弹，击中多个目 标。山脚下的敌暗堡向 707 号车不间断射击。八连连长袁道兄发现后，指挥炮手迅速开 炮，瞬间将敌人的暗堡炸毁。702 号车在 707 号车左后方掩护，连续炮击敌人多个火力点， 以保障 707 车左侧的安全。尽管有左右两侧车辆的掩护，但隐藏在甘蔗地里的敌人和暗 堡里的敌人火力点众多且火力交叉连续，我们难以兼顾。两军交战正酣时，突然一声巨 响，车体震动，我的第一感觉是车体已经中弹，急忙挂前进挡移动车辆。行动部分没有问 题，但从潜望镜中向前上方一看，炮管前半截炸没了，后半截炮管开裂，有五六十公分长 的一段向外翻卷着。我还没从吃惊中缓过来神，就听连长陆幼军大喊:“左侧山沟发现敌 人!”炮长陈天勇迅速将火炮摇向左侧。由于炮管前半截被炸断失去平衡，炮长摇动高低 机和方向机多次，难以瞄准目标。我急中生智，迅速拉紧左侧操纵杆，将坦克来了个原地九十度转向，车头对准了山沟方向。敌人在草丛中和卵石滩上来回窜动。炮长迅速摇 低炮管，但炮管还是落不下来。炮长立即用火炮旁的并列机枪射击，并列机枪也不管用 了。敌人对我车的进攻更加疯狂。两军相逢勇者胜，不能让步步紧逼的敌人阴谋得逞， 我们还可以用航向机枪和车体撞击来消灭敌人。我请示连长后，挂上前进挡，按下航向 机枪按钮，拉动左右操纵杆向左右两侧扫射。前进中的坦克在乱石中跳跃，敌人一个个 倒下。追击二三十米后，没有再发现活着的敌人，连长指挥车辆倒回原地。

       707 号车复位后，步兵还没有跟上。营长命令坦克停止前进，原地射击，等待步兵。 突然，702 号车车长段新元向连长陆幼军报告，二炮手郭建新中弹。连长急忙从安全窗跳 出，冒着敌人炮火匍匐前进，来到 702 号车旁。段新元就地抱着郭建新，鲜血染红了两人 的工作服。抢救和呼唤没有挽回战友的生命，不满十九岁的郭建新永远闭上了眼睛。事 后，连长从询问中得知，郭建新从二炮手的位置上发现，炮管与炮塔结合部的防尘套被敌 人炮弹击中起火，火苗正从炮塔与车体的缝隙处向车体内窜动。为防止火焰从车外窜向 车内，郭建新打开炮塔门，跃上座椅，准备出车扑火时，被子弹射中胸部和腹部。

        十四时许，步兵跟了上来，我连坦克搭载步兵上山。我瞄准高地主峰方向驾车前 进。主峰下，二米高的甘蔗林遮挡住了视线，驾驶员在驾驶位置根本看不到前进方向上 的敌人和障碍物。为了扫清甘蔗地里的敌人，我按动航向机枪按钮，前进中扭动车体， 向敌人来袭方向扫射。甘蔗地的尽头，是一道高约二米的土埂。怎么办?向山上进攻没 有其它道路可选，只有自己开辟通路了。我挂上一档对准土埂冲了过去，待坦克的动力 快要憋灭时，向右拉操向，将土埂刮塌。我经过反复四次碾压，终于开通出一条上山的 路。我将七年来操练的驾驶技术发挥到了极限。

       哥勘高地的东南端是我七连攻击的方向，707 号车前边，山体陡峭险峻，其坡度大 于坦克爬坡性能的三十度，怎么办?我从潜望镜中仔细观察，发现山体的雨裂沟处坡度 较缓，于是我挂上一档，加大油门从雨裂沟向山顶发起冲击。雨裂沟的最陡处仍然大于 坦克机动性能的最大极限，几乎要把坦克憋灭熄火。我稍微拉动操纵杆改变了一下方 向，改善了运动阻力，终于冲上了山顶。七连和八连共有十六台车，由于各种原因，冲 上山顶的只有五六台车。面对勇猛攻击，山顶上的残敌只有逃之夭夭。

坦克在山顶上停稳后，我出车查看车体受损情况，除炮管被炸断半截外，两根高射 机枪复进簧被打断，炮塔后部高射机枪架上的擦车布还在冒烟。我拉下擦车布，发现布 下有一个反坦克枪射中的弹孔。弹孔有小拇指大小，二十五公分深度。枪弹是从坦克的右侧斜钻炮塔后部钻进去的，假如稍微偏点角度，就会击穿炮塔，引燃车内炮弹。

       2 月 18 日下午大约四点半左右，我们接到营长命令，将山顶交给步兵把守，撤下哥 勘高地。按营长车、教导员车、七连、八连的顺序在通往复和县城的公路上编队后撤 ，

回 203 待机地域。

二、独立石山遇袭

        我驾驶的 707 车失去主要战斗力后，连长陆幼军换乘 702 号车。707 号车二炮手石振 武接替在进攻中牺牲的二炮手郭建新，702 号车车长段新元到 707 号车接任车长。七连撤 下哥勘高地后，707 号车在公路上编队，跟随营长和教导员的车成为编队中的第三辆车。

公路上独立石山段是一个由东南到西北，由我国水口关口岸通往越南复和县城和高 平市的咽喉要地。独立石山借助陡峭的崖壁和自然溶洞内修筑的二层暗堡封锁着公路。

      当坦克撤回编队途经独立石山段时，公路西侧停放着 2 月 17 日被敌火击毁的 125 师的两辆汽车和两辆水陆坦克残骸， 在公路上之字形的缓坡中间，停放着此前哥勘高 地进攻战斗中被击中且仍有余火在燃烧的我营 802 号坦克。在通道受阻的情况下，教导 员车的驾驶员董爱国向右拉转向，准备绕过 802 号车，却侧倒在公路旁的壕沟内。

        我的 707 号车在教导员车后方约五米， 我当即准备出车拖救。从驾驶椅上起立未 稳，一梭子弹突然从我车左后独立石山方向袭来，子弹斜插我车左前端，弹丸落在教导 员车后面，冒出火花。我迅速落入驾驶室，关上驾驶窗， 心想要是动作慢了一点儿，那 上半身就变成筛子眼了。看来，独立石山残敌仍在。

      我正在平稳情绪时，突然从潜望镜中看到前车炮塔车门正在缓缓打开，随即教导员 的脸庞露出。这可真急坏了我。我迅速打开驾驶窗，伸出左手向左后方指了指，又向下 指了指，示意他左后方有敌情，不能出车。当时心想用左手还是右手示意，如果用右手 伸出来让子弹打烂了就开不了坦克完不成任务了，左手打烂了没关系，只要能救教导员 就行。教导员看到我的手势，迅速关闭了炮塔门。想不到的是，教导员车驾驶员董爱国 又出现在其坦克右后方主动轮的位置，斜着身体向下查看车辆托底情况，准备拖车。我 心急如焚，准备再开窗示意时，只见董爱国双手紧捂腹部，栽倒在我的车前面。我很愧 疚没能及时发现挽回战友的生命，我也很理解董爱国迅速打开我编队通路的心情。

      情况紧急，我当即将车向后倒，准备向左侧原地转向，再前进到董爱国左侧，用车 体挡住敌人的子弹，从车底安全门将董爱国救入车内，然后迅速绕过教导员车返回待击地域。但是事与愿违，就在我向后倒车约两米左右，估计能避开车前躺着的董爱国时， 突然一声巨响，车体左侧被穿甲弹击穿，中组油箱爆燃，火焰充满了整个战斗室，三个 人被包裹在火球内。

战前为了防止战斗最困难的时候缺粮少弹，驾驶室凡是有空隙的地方都塞满了子 弹、罐头和手榴弹，就连驾驶室椅子下面还放着三颗手榴弹，手枪放在我右侧的航向机 枪上。战前 707 号车做过教练车，驾驶窗的立轴内充满了灰尘，为防止在关键时刻升不 起驾驶窗，战前我就将立轴进行了拆洗，加油后活动自如。

       当爆炸的火焰从头部、背部和座椅下面一起袭来时，我迅速向左侧身，用左手旋转 驾驶窗锁把，向下拉解锁，驾驶窗弹起，向左推转把，驾驶窗向左打开，我即刻从座椅 上跃起，双手撑在驾驶窗边沿，跳上了车前部倾斜的装甲板，迅速翻滚后落在了车前。 落地后面前就是躺着的董爱国，我拉着他的衣服叫他，他没有任何反应，估计已经牺牲 了。我立马顺势翻进公路旁的壕沟内。由于逃生比较迅速，我单薄的帆布工作服还没燃 着，但暴露在工作服外的双手以及坦克工作帽没遮蔽的面部严重烧伤。

车长段新元打开了炮塔门，从喷发出一米多高的火焰中跳出，隐蔽在一个田坎下。 炮长陈天勇有着近一米八的身高和强壮的身躯，他坐在坦克战斗室位置最低的炮位上。 要想出车，他必须让车长先出后让出位置。他的工作帽着火了，他的工作服着火了，他 烧伤的皮肤正在往下脱落，但是他凭着毅力，一步步从炮长位置挪到了车长位，然后跳 出坦克和我会合。陈天勇喘着粗气，闭着眼睛躺在公路壕沟内，躺在我的身边。我立即 去撕扯陈天勇身上正在燃烧着的工作服和工作帽。他叫我不用管他，要我赶快脱离危险 区域。我说要死我们一块儿死，要活我们一块儿活。这不是豪言壮语，这是战场上战友 间发自内心的感情。天勇的呼吸道被严重灼伤，他用手紧紧抓揑肿胀的喉咙。我很着 急又没有办法，就随手掏摸口袋。口袋里只有半截铅笔头和半包仁丹。铅笔头是在关 键时候写条子用的，仁丹是口渴无水时用的。病急乱投医，我急忙将半包仁丹一下子倒 进了天勇嘴里。奇迹出现了，天勇不再抓喉咙了，不再推我走了。天勇的情绪稳定后， 我招呼田坎下的段新元过来会合，我把天勇带出来的一把五四式手枪握在受伤较轻的 右手里，随时准备战斗。我在公路壕沟内观察地形后，以一个老兵的经验告诉段新元和 陈天勇:一不能乱跑，二不能沿坦克撤回方向撤退，三不能向公路左侧独立石山方向迈 半步，四要一切行动听指挥。我在前边爬，你们俩在后边跟。于是我将手枪子弹上膛， 准备着一旦与敌人相遇可以反击或自尽，绝不当俘虏。在我的带领下，我们沿着哥勘高地的反向路线匍匐前进，遇见低点儿的田坎就爬，遇到高点儿的田坎就猫着腰走。 路上稻田里有个一米见方的小水坑，我们用受伤的双手捧着污浊的水往嘴里送，但仍然 压不住喉咙里的灼痛。前行中，我们听到有说话声，但是听不清。我立即让二人卧倒在 田坎下边，我提枪匍匐前进。声音是从一个豁口传出来的，再仔细观察，我看到了绿军 装、红五星、红领章。在指挥部里，我们见到了营长。独立石山残敌大部被歼，我营返 回 203 高地。三、养伤

2 月 18 日下午六时左右，营长车停在独立石山东南约一公里处，这里集结着后勤 保障人员。我和段新元、陈天勇到达后，一边给营长报告独立石山遇袭的情况，一边由 营卫生员魏长路给我们包扎伤口。我们三人除了眼睛、鼻子、嘴巴暴露在外头，头和手 都被纱布缠了个严严实实。卫生员填写的伤票每人一张，都装在了我们的上衣口袋内。 支前民工背着长枪，扶我们躺在担架上。虽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踏实多了。也 不知走了多远，民工兄弟的呼哧声越来越急，我知道他们累了，便让他们休息。民工兄 弟仍然坚持继续前行。很快，我们的担架就上了汽车。

      汽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停在了国境线内的一所学校门口。担架从汽车上卸下 后，放在学校外边的地上，医务人员开始验伤票。车多人多，我听到有一个维持秩序的人 大喊:“死的抬到左边，活的抬到右边。”因为头部裹满绷带，我怕被人看不出死活，赶紧 举起右手，大声回应:“活的!”在卫生员的搀扶下，我来到一间教室门口。卫生员说:“越 南伤兵暂放门外，让我们的伤员先进去。”教室内四张课桌并成一张床，一个不大的教室 挤满了伤员、医生、卫生员。医生和卫生员解开我头部和手部的纱布，边处理伤口，边询 问战场负伤情况。他们告诉我说，你们三个都没有生命危险，庆幸的是你们那个大个(陈 天勇)，呼吸道已经切开，再晚来二十分钟，烧伤的呼吸道水肿就能把人憋死。

大约晚上八九点钟，轻伤员要向后方转移，我在医务人员的搀扶下走出教室，上了 汽车。发车前，战友孙丙欣赶来探望，闯过鬼门关的我突然看到老乡来访，心情无比激 动，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汽车拉着轻伤员在崇左火车站停了下来，伤员们依次上了卫生列车。列车广播 中，我们被称作新一代最可爱的人，我顿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紧接着，一群大妈来到 车厢内，边拿着鸡蛋、端着面条往伤员手里塞，边连声说:“你们辛苦了，辛苦了!”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军民鱼水情的场面在这里重现了，车厢内到处充满了温暖。

         2 月 19 日，卫生列车到达桂林车站，千余名伤员在欢呼声中，在鲜花献英雄的大氛 围下，被安排在象鼻山后边的 181 医院。我住进了烧伤科，由小黄和小刘两位护士负责 护理，有六十多岁的老教授查房。伤口处理很简单，去掉腐肉的伤口清洗后用一块纱布 敷在上面，然后浇上庆大霉素药水。伤口内渗出的黄水和纱布融为一体，一星期后便结 成硬壳。不结壳的地方剪掉纱布再次清洗处理，青霉素和链霉素每天必肌肉注射，小黄和小刘护士细心认真、技术精湛高超。由此我联想到治 病靠医术战斗靠战术，在战场上坦克驾驶员的技术必须 过硬，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精益求精。

          伤口稳定后，我向护士要来了信封、信纸和笔，想 给家里人报个平安，有点想家了。已经结痂的右手握不 住笔，就用食指和拇指夹住笔，歪歪扭扭地写道:我现

在还活着，在桂林 181 医院养伤。就这么几个字，我费 了好大劲才写成。父亲收到信后看看笔迹不对，就有了担心，晚上总是睡不着。之前村 里曾谣言四起，有的说我让越军俘虏了，有的说胳膊打掉了，说啥的都有。我没把这件 事情做好，愧对家人。

       住院十天后，脸上和手上的痂已经脱落，脱痂后的嫩肉芽见到阳光就变成黑褐色， 两手下垂就憋得发紫，脸就像个大花脸。护士小刘带我们十个伤员游览芦笛崖和七星崖 公园时，我的两只手只能半举着，惹来很多关切的目光。

住院十五天后，我们离开了 181 医院，回到在南宁郊外休整的连队。一切又恢复了 正常。

哥勒高地进攻战斗

       二月十八日晨五时，我坦克三营奉广州军 区前指命令，迅速由一二九师转隶给一二五师 指挥，并于七时三十分前到达水口地区受领任 务。三管在任务突变，时间仓促的情况下，采取 边动员、边组织、边开进的方法。八时四十分， 一二五师指示该营原地待命，准备从水口沿公路向两侧攻击，协同步兵夺占哥勘高地， 打通水复公路。

        十时许，步兵第三七四团向敌发起进攻，迅速夺占大弄，当进至哥勘高地东侧时遭 敌顽抗，进攻受阻。十二时三十分，坦克三管在炮火掩护下迅速前出，通过大弄和糖厂 后，七，八连分别沿公路两侧成后三角队形展开，引导步兵向敌发起猛攻，九连占领糖 厂东北侧有利地形，以火力支援七、八连战斗。当我冲击时，蔽在糖厂之故突然向我侧 后射击，全营立即集火炮击，消灭了敌人，随后，坦克七连搭载步兵一个排同八连一起 采取交替掩护，逐段跃进的方法，于五时五十分夺占高地，歼灭和击溃守敌。

      十六时二十分，步兵第三七四团三营进入高地，组织防御，坦克三营奉命回 203 高 地待命。

                                                     2018年5月17日

      哥勘高地进攻战斗记一一袁道兄

                       时任八连连长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八日，也就是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开战的第 二天，我们连在营的编成内，配属步兵 125 师 374 团，协同步兵进 攻哥勘高地。这次战斗是我们连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最激烈、 最艰苦的一次战斗。在战斗中我们根据敌情，灵活运用战术，勇敢 作战，密切配合，经过三个小时的激战，夺占了该高地。在战斗中 歼敌五十多人，摧毁敌地堡三个，建筑物一座，消灭敌机枪火力点 五个，火箭筒六具，园满地完成了战斗任务，荣立集体三等功。我们连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被敌击毁坦克一辆，击伤两辆，牺牲战士二人，伤六人。

一、地形和敌情： 哥勘高地位于水口至复和公路的左侧，距复和县城五公里，是复和的东南屏障，是 控制水口至复和公路的要点，是越军在该地区的防御重点。该高地为土山，西北东南走 向，长约一千五百米，宽约六百至七百米，高二百一十五米，由四个小高地连接而成， 高地坡度较缓，约三十度至四十度，右边高左边低，四面开阔，孤立突出，从大弄村至 该高地之间，地形较为平坦，右侧为公路并有独立山和稠密的竹林，左侧为平江，中间 多为卵石草地和甘蔗地，不利于坦克观察，利于敌人反坦克手荫蔽活动。

防守该高地之敌为越军一个加强连约一百七十多人，该连依托高地组成支持点式的 环形防御阵地，高地上构成了三道堑壕，间隔八十米至百米不等，山下利用原水渠构筑成 防坦克壕，并有前后交通壕相连，高地反斜面构筑有荫蔽部和猫耳洞，前沿有防坦克障碍 物，高地上配置有机枪、火箭筒和步兵火力，在公路两侧有固定和游动火力点，封锁高地和 公路，防坦克的要点在公路及两侧，布有防坦克和防步兵地雷，在竹林里配有假反坦克手。

 二月十八日四时五十分，我连在营的编成内沿布局至东溪方向前进途中，接到营长聂玉江的命令，迅速转向布局——水口——复和方向，转隶配属 125 师 374 团进攻哥勘 高地之敌，于七时三十分到水口。我连在两庄停止前进，立即召集排长、车长传达营长 命令，尔后全连各车原地转向，尾车变前车，急速向水口方向开进，提前五分钟到达水 口以东 314 高地。八时四十分，营长在图上给各连排干部传达战斗任务时指出，十七日 我步兵及广州军区独立坦克团(水陆两用坦克)对复和以东地域之敌进行了数次攻击， 伤亡较大，哥勘高地仍在敌手中，师首长命令我营支援步兵三营攻占哥勘高地。具体方 案为坦克七连在左，沿糖厂、博贝村以南向高地左侧冲击;坦克八连在右，向高地右侧 冲击;坦克九连为营预备队。营长根据当时我步兵正在围攻大弄之敌的情况确定两个战 斗方案。若大弄尚未夺取，则先以坦克九连支援步兵打下大弄，尔后该连再以火力掩护 七、八连展开向高地冲击;若大弄已被我占领，七、八连则直接在大弄以西展开冲击， 坦克九连即占领大弄地域以火力掩护步兵和坦克冲击。

我在营里受领任务后，在 314 高地立即召开有排长、车长参加的作战会议，传达了 营的任务和作战方案，并在图上给各排各车明确了任务:全连到达大弄村丁字路口时向 左侧沿公路展开成后三角战斗队形，一排在中间向高地右侧主峰冲击，二排在左向高地 中间冲击，三排在右沿水口至复和公路向高地右侧攻击，并保证我连的右翼安全，配合 左侧的坦克七连对敌形成包围态势。我车在一排后，指导员车在三排后，向高地冲击时 各排各车要保持适当间隔(五十米至一百米)，应互相以火力掩护，交替前进，采用集中 和分散射击，消灭冲击方向上的敌人火力点，并注意与步兵的协同。

二、战斗经过：二月十八日十一时三十分，营按坦克九连、七连、八连顺序成纵队从 314 高地向前 运动，我连按一排、连长车、二排、三排、指导员车开进。通过水口浮桥后，坦克团首 长在电台中进一步给全营明确任务，大弄已被我占领，按第二战斗方案执行，并指明了 哥勘高地为冲击方向，我炮火弹着点为哥勘高地。

 十二时十五分，营先头分队进至 203 高地东侧，根据营长命令就地调整了序列，坦 克七连超越坦克九连，我连随坦克七连跟进。

 十二时三十分，我连先头车 802 号车接近大弄村，一排长崔在伟询问:“大弄村我 们占领了没有?”我回答“已经占领”。我随即向各排下达展开疏散队形，占领冲击出发 阵地的命令:“一排迅速向左下公路出村庄成中间排，二排超越一排成左翼排，三排沿公路成后三角战斗队形展开。”说时迟那时快，一排两台车 802、801 就过了丁字路口沿水 口至复和方向公路冲出村庄，这时我又下达命令:“二排、三排跟随我车前进。”我冲出 大弄村后，立即指挥二排、三排疏散，迅速占领冲击出发阵地，二排成左翼排，三排成中 间排，一排成右翼排。

十二时四十分，我连占领了冲击出发阵地，步兵以班为单位在我连坦克后出现。我 从指挥潜望镜看到，步兵连指挥所在我坦克后，用 714 电台呼叫。十二时四十五分，我从 电台中听到冲击的命令:“武汉，我是 031，101 执行。”武汉是营的通播呼号，031 是营长 车，101 就是冲击，这是按要求用密码指挥。我立即指挥全连成后三角队形冲击，步兵也随 坦克车冲击。我连与敌接火，遭到敌顽强阻击。我在炮塔指挥潜望镜观察到，敌防御前沿 开阔，反坦克小分队活动频繁。山顶上我炮火延伸后，敌人立即调整部署兵力。在坦克轰 鸣声、炮声、枪声响成一片的情况下，跟随在各车后的步兵不见了。独立山半山腰的敌火 力点，居高临下，覆盖着我连整个进攻正面。糖厂方向也出现敌人，火力压得步兵无法抬 头，原跟随我车的步兵连指挥所，在经稻田地时伤亡几个，指挥所迅速撤至甘蔗林田沟里。

 我连一排 801 号车、802 号车冲到独立山左侧，距公路小桥 100 米处，遭到路两边 早已埋伏火箭筒的射击，802 车发现左前方一独石处有敌人火箭筒，便立即瞄准射击， 当即将其消灭，当接近小桥处时，右边敌火箭筒发射，火箭弹从坦克第一至第二负重轮 中间击中前组油箱，坦克即刻着火。炮长徐新阳、二炮手裴丰玉牺牲。车长曹跃进烧 伤，从指挥塔门跳下车;驾驶员周其林全身严重烧伤，三分多钟后才艰难跳出。他们俩 下车后遭到独立山敌机枪射击，曹跃进和周其林再次中弹负伤，他们利用地形草丛向后 转移，被战场民兵担架队抬至前方救护所。 801 号车(排长车)看到 802 号车右侧一具火箭筒发射，802 号车中弹，801 号车迅 速射出仇恨的子弹，将敌消灭，同时掩护两名伤员撤退。801 号车绕过 802 号车继续向 高地右侧冲击，在距哥勘高地五百米时，发现敌地堡机枪射击。801 号车发射炮弹，将 地堡摧毁。此时，左侧十多米处敌发射火箭筒弹，击中炮长瞄准镜，炮长眼睛受伤，车 长头部负伤，二炮手手负伤。他们相互包扎伤口，忍着痛，不怕牺牲，不下火线，迅速 占领有利地形，以火力支援二、三排战斗，保障连队右翼安全(战后修理坦克发现，802 号车中弹 5 发，801 号车中弹 12 发。 十二时四十分冲击后，二排、三排同时向敌发起了勇猛攻击。当通过糖厂约四百米 处时，荫蔽在糖厂内的敌人用猛烈的机枪火力向我射击。团指挥所命令全营向糖厂进行集火射击，坦克二排各车立即掉转炮口，瞄准糖厂，803 号车用激光测距仪测距，第一炮 打中了糖厂的烟囱，第二炮摧毁了烟囱左侧正向我步兵射击的机枪火力点。804 号车一发 炮弹击中了烟囱右侧一所楼房。十三时许，消灭敌人火力点后，坦克二排继续前进。由 于前进方向一水塘所阻，803 号车和 804 号车从坦克七连右翼迂回绕过继续向高地进攻。

 水塘至博贝之间地形较开阔，但杂草乱石较多，坦克行动困难。二排边搜索边前 进，右邻三排 805 号车被乱石托住车底，履带悬空，不能前进，二排各车用火力掩护三 排抢救。此时，步兵已荫蔽在附近。坦克二排接近博贝村时，发现村左侧竹林内有敌机 枪向我射击，但看不清敌人具体位置，804 号车车长即令一炮手用机枪向竹林扫射，三 排也发现了这个目标并配合二排以交叉火力消灭了这个机枪火力点，然后二排便从竹林 与其左侧甘庶地狭小的间隙里穿过去。此时，因地形所限我车 807 号车在二排左后，冲 至竹林左侧空地指挥，这里视野较为开阔，敌反坦克手不易接近。这时我们离哥勘高地 只有五、六百米，我和炮长发现敌地堡的火力点向前沿扫射，我当即命令炮长用炮弹将 地堡摧毁。与此同时，坦克七连 702 号车在我左前方被敌火箭筒击中，我当即命令炮长 用机枪射击，将敌反坦克手消灭，掩护 702 号车乘员从车内撤出。该车二炮手从车内撤 出时，被敌子弹击中，其他乘员将二炮手抬至荫蔽地包扎伤口。坦克七连连长陆幼军来 到该车旁，指挥施救，并与步兵进行协同。

 右邻坦克三排也通过了竹林，占领了有利地形，对哥勘高地形成了包围态势。据守 在哥勘高地之敌以密集的火力压制我友邻步兵，敌反坦克手利用高苗地作掩护向我坦克 逼近。三排全体同志沉着冷静，仔细观察战场，搜索目标，以原地火力压制敌火力点。在 805 号车右前方三百米处山脚下的甘庶地里，有两个敌人钻出地堡，分别持机枪和火箭筒 向我逼近。805 号车炮长发现后，立即报告排长，并用机枪射击，毙敌一名，另一名转身 向地堡里钻，一炮手马上用榴弹射击摧毁了地堡。又有两名敌人各持一具火箭筒，利用 甘蔗地作掩护接近 806 号车，806 号车发现时，敌人已接近坦克，火炮已进入射击死角， 该车一面向上级报告，请求支援，一面加大油门向敌人冲击，进行碾压。805、804 号车 听到 806 号车求援的呼叫，立即掉转炮口，用机枪向敌猛扫。敌人见已暴露，慌忙向 806 号车发射了两发火箭弹，掉头就跑，但很快就被二、三排以交叉火力将其歼灭。808 号车 继续向高地右侧猛打猛冲，当冲至高地二百米时，发现有敌人持火箭筒向该车射击，该车 炮长迅速将炮口指向敌人，用机枪将其消灭。与此同时，敌另一具火箭筒射中二炮手潜 望镜，二炮手右手腕打断，指导员右脚负伤。他们迅速包扎伤口，忍着剧痛继续战斗，二

炮手用一只手连续更换三个弹箱，指导员给大家做思想工作，“坚持就是胜利!” 十四时十分，我连以左梯形接近哥勘高地，对哥勘高地形成合围的态势，但后面的 步兵还未跟上。敌火箭筒射手活动频繁，不断向坦克靠近。在开阔地上敌机枪对我步兵 威胁较大，对坦克的威胁只有火箭筒(在水口方向没有发现敌反坦克导弹及加农炮)。 各排、车全靠交叉火力互相掩护。无线电台里传来了团指挥所“占领哥勘高地”的命

令，我连各排、各车相互掩护交替前进，用机枪火力扫射向高地冲击。 当接近高地山脚横向水渠时，804 号车沿着水渠一个被雨水冲塌的缺口冲了上去， 803 号车从水渠左侧迂回通过，此时高地右侧地堡内的敌人，从左侧向 804 号车射击， 803 号车立即以短停射击将地堡摧毁。807 号车边向高地冲击，边用航向机枪横扫冲击 方向上的敌人，他们连续更换两个弹箱，枪管都打红了。随后，我连各车相继冲到山 顶，于十五时五十分冲上高地顶部。此时，山后有十几个敌人正向山脚下逃窜，我立即 命令各车占领有利地形，以火力追击残敌。约十五分钟后，步兵冲到了山顶，向地堡里 扔手榴弹清剿残敌，并就地转入防御。同时，坦克七连及协同步兵从高地左侧冲上了高地。至此，哥勘高地进攻战斗结束。

十六时四十分，我连奉命撤出战斗，撤回 203 高地东侧集结。全连沿公路按 807 号车、803 号车、804 号车、805 号车、806 号车、808 号车顺序撤回(801 号车重伤，802 号车烧毁)。

      撤回途中，当我车接近独立山时，遭到敌火箭筒的射击，电台天线被打断，通信信 号减弱。教导员车(032 号车)履带被炸断，驾驶员(排长)下车准备挂牵引钩时中弹牺 牲。我一边指挥我车炮长以火力掩护教导员车施救，一边指挥我连各车消灭独立山火力 点及山脚处的敌人。808 号车在接近公路时触雷、行动部分炸坏。708 号车(七连指导员车)施救未成， 806 号车主动停车以火力掩护 808 车就地抢修。战 斗三十分钟，敌大部被歼。十九时，除 808、806 号 车外，我连其它车辆都撤到203高地东侧。808号车、 806 号车在团修理连的施救下，第二天早晨二时撤 至 203 高地东侧。全连为第二天即将进行的战斗做 准备工作。

      按照前指命令，2 月 15 日 8 时，部队在细雨中上路，前往龙州县布局关边界。

战斗经历

        一路前行，道路拥堵不堪，坦克在车水马龙中爬行。终于到了，有人作出手势把队 伍导引到路左侧一片树林中，这里应是待机地域，在棒杨村西南一溜山冲。三营东边距 下冻公社棒杨村庄约五百米，坦克一营二营与三营前后紧挨着。值此，部队已完成自兵 发广西以来最后一次战前机动，时针指向 2 月 15 日 21 时。

       2 月 16 日，天气晴朗。一早，几位战士不能忍受满脸污垢，在南侧山脚下的一条小 河中尽兴洗了一把。给坦克加油，添水，卸下外组油箱，解下伪装网，补充即食食品， 准备工作要尽善尽美。左指导员等几个人理了光头。有几位在帽子里、领章反面、上衣 反面左侧口袋处等只要是能标明身份的地方，再次标示出姓名和所在部队代号。这就是 战争!该做的都做了，确认没有遗漏后便拿着乡亲塞给的甘蔗啃吮着。

         11 时左右，朱世涛副团长来了。一起来的是特务连公务班的小白，背一部能与坦 克电台联通的“714”电台。朱副团长应该有五十岁了，我入伍时他是团参谋长，当副团 长没几天。见他来三营，营、连主官便围了上去。朱副团长说:“从现在起，三营由 42 军前进指挥所直接指挥，派我来是为了与 42 军前指联系，将命令及时传达到咱们营。 此外，攻击时间定在明天 (2 月 17 日 )，营长和各连留一部电台值班，其他电台保持静 默收听状态”。

       不用通知，车、排长们已在连长车旁集聚，他们最想知道的开战时间终于有了答 案。

身后的响动很大，300 米远有一大片开阔地，听动静就知道是“红岩”大卡拉着 130 毫米加农炮就位。

         天很黑，只有烟头忽明忽暗，还有炮兵阵地几盏马灯透出的微光。夜很静，偶尔听到修整火炮掩体的镐头与石头碰撞声，卸、堆炮弹箱的啪啪声。人很疲惫，或钻进坦克 里，或躺在伪装网上睡觉。我信步走到王志辉前，打招呼当儿他欠身递来一支烟，我习 惯性地嗅了嗅，便与他一起半倚半躺在伪装网上闲聊。他人高马大，是营篮球队中峰， 肚子里也有点“墨水”。“连长，战后我要写本书，战争题材的。”“书名想好了吗?”“我 想取《大战前夜》，你看如何?”“我认为题儿有点窄，有局限”......说话间，小白来了， 说副团长通知，让营、连指挥员去他那里开会。副团长通报了上级决定:“总攻时间定 在 2 月 1 7 日 6 点 4 0 分 整 。 对 一 下 表 ， 现 在 时 间 是 2 月 1 7 日 凌 晨 4 点 ”。

        行动开始了。4 点刚过，一、二营那边人声嘈杂，坦克已发动，履带转动嘎嘎声渐 渐远去。6 点 40 分，前方一个山头上升起了三颗红色信号弹，突然边境线中国一侧数 十公里内电闪雷呜，天崩地裂，千万颗炮弹、火箭弹拖着火焰向国境那边飞去;约一、 二秒后，身后的大炮也发出怒吼，气浪掀动半掩着的坦克指挥塔门一闭一合，哐当作 响。6 点 50 分，大地归于沉寂，留下的是震撼和小声议论。6 点 55 分第二次炮击开始。 7 时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发出严重声明: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被迫对越 南进行自卫还击!一句话的重要新闻，简单明了。

        天将放亮，硝烟仍然在向四周扩散弥漫，灰蒙蒙的山谷在急切等待着清晨，远处不 时传来零星爆炸声和嗒嗒嗒的机枪点射声。

战斗进展如何，一、二营现在到了哪里?我悄悄转动旋扭把电台调到一营频道，时 断时续的声音表明战斗进程顺利。

       一阵骚动，人们纷纷向路边跑去。是担架，几副担架由布局关方向走来。看到垫被 上大片的湿痕，担架后端从棉被中露出的防刺胶鞋，人群已然明白。一阵微风吹过，低 垂的树冠洒下叶子，似花瓣飘落在担架上。我泪眼模糊，目送担架离去，我心中呼唤: 战友，你一路走好，我们为您报仇!

下午 3 时，三营出动了。

       18 日凌晨 5 点许(不确定)，部队行至两庄，电台传来聂营长“原地调头，后队变前 队，迅速赶到水口”的命令。约 9 点左右，三营在龙州县水口公社附近集齐，停在离水 口三、四公里处山后公路等待命令。

      战斗任务终于下达了:配合 125 师 375(或是 374)团向越南复和方向攻击，主要 任务是在独立山 (203 高地 ) 北侧展开，引导步兵向哥勘(205)高地进攻，夺占哥勘高 地;当前步兵正在攻击糖厂，如坦克营发起攻击时糖厂未攻克则先配合步兵攻占糖厂，尔后遂行攻击哥勘高地。

         4 月 9 日，我们 43 坦克团开始返回原驻地——河南省宝丰县。感谢亲人

即将踏上返回的火车。

        车站弥漫着眷恋，站台上告别依依，握着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突然有人一声喊:“等 一等!”没等回过神来，站台那头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两位大嫂抬着一物件晃晃悠悠 赶了过来。俩人满头大汗，裤腿挽老高，走在前面的那位还赤着脚，一手提着双断了扣 带的凉鞋。仔细一看，是房东何大嫂和她的邻居。她们抬来的是一块坦克旧电瓶，是我 们有意留下，作为当地群众停电时急用的。是我的兵没交代清楚，人家当成是我们的失 物了。两位大嫂抬着这六十公斤重的东西，赶了三公里路，送来了。这情况很是让人难过又感动。除了感谢，我只能将错就错。 驻地的老百姓对出国参战的子弟兵的爱是发自内心的。 春节未至，年货先到，一筐筐粽粑给部队增添不少年味。其实乡亲们并不富裕，他们宁可自己清贫，也要让部队吃上他们最美味的食物。从扶绥县渠黎公社东斗大队出发 的前两天，村民们就捕捉到了部队要开拔的迹象。他们把自己最重要的经济作物——甘 蔗，选取中间最甜的一段，削去表皮，一卷一卷，捆扎起来，一样粗细，一样长短。不 由你分说，不容你拒绝，你没得选择，你只能接收。

       在响水公社平南的日子里，平南村姑娘们的天籁之音，为部队献上元宵夜的盛宴。 虽无丝竹伴奏，亦无伴舞，但两个声部的和声合唱余音袅袅，飞出室外，直达天际。一 曲歌罢，随着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个个状似玫瑰花蕾的红布包，带着祝福，带着南 疆女儿的真情，从窗格间飞进灯光摇曳的会场，飞进战士的怀抱。

       东斗村，大年三十，黄校长请我们吃年饭。我们同黄校长席地而坐，大块儿吃肉， 大碗喝酒，谈天说地。而黄校长的妻子黄大嫂，数次被我们相邀而不入座，她只把自己 当成厨师兼服务员，站在一旁微笑着，脸上流淌着温馨和幸福。

      在送旧电池的房东何大嫂家里，我们每天早晨开门，总能看到门外边放着两瓶开 水。无论她有多忙，她总能把我和张副连长换下的脏衣服找了去洗净。我们拗不过她， 只好由了她去。同送旧电瓶的那位大嫂，在我们讨论自卫反击战战例时，听到了部队的 流血与牺牲，悲恸不已。她没有亲人上战场，而我们都是她的亲人。

       自卫反击战，作出奉献的岂止是人民解放军，更有南疆亲人和祖国人民。

         不知不觉中，自卫反击战已过去四十年了，当年的情形犹如昨天发生。战争是残酷 的，战争是可怕的，而中国人的战争是无奈的。回忆战争是痛苦悲伤的，因为和我朝夕 相处的战友一瞬间就离我而去。同时，我更为他们骄傲，他们是为了祖国和人民。

        几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我的连队和共渡生死的弟兄。

                                      2018.年2.月17日

              解救 125 师前进指挥所的战斗

                    时任九连连长一刘士武

        2 月 18 日 20 时，125 师指示我坦克三营利用夜间迅速做好向 复和县城发展进攻的一切准备。

       2 月 19 日，天刚蒙蒙亮，坦克三营又接到了新的战斗任务:攻 打复和县城，解救 125 师前进指挥所。

       原来，我军于 2 月 18 日相继攻克了大弄糖厂、哥堪高地等敌军 阵地后，125 师前指率步兵 375 团趁夜插至复和县城及其西侧地区， 全歼守敌。正准备扩大战果时，越军从广渊县等地调集炮兵和步兵，将 125 师前指包 围，其中一发炮弹落在了指挥所附近，致 6 人负伤。情况十分紧急，上级命令坦克三营 搭载 125 师的一个步兵连火速增援，解救 125 师前进指挥所。上级指定，我解救部队与被围部队的联络信号为红黄旗。

一、战斗准备

       10 时 50 分，三营营长聂玉江根据全营的坦克状态决定:以坦克九连为主力，坦克 七连、八连各派两辆坦克参战。同时参战的有兄弟部队的水陆坦克和一辆装甲指挥车。 参战的 16 辆坦克装甲车组成一个大队，由我任队长，水陆坦克团朱团长和我营营长聂 玉江亲自指挥并率领坦克战斗群进攻复和县城。

        根据营长聂玉江的战斗命令，我进一步明确了任务:我九连二排为尖刀排，903 号车为尖刀车(903 车是二排长丁元生的车，驾驶员谷传兴是九连技术员，驾驶技术过 硬，故担任尖刀车)，随后序列是 904 号车，连指挥 2 车 908 号车，一排 901、902 号车， 907 号连长指挥车，三排 905、906 号车，七连 703、704 号车、营长指挥车和坦克八连 两台车，最后是水陆坦克和装甲指挥车。步兵一个连分别搭乘到 15 辆坦克上，友军张 参谋搭乘尖刀车，负责步坦协同和与复和县我前沿步兵的联系。我还明确了以下各点:

        近距离的敌火力点由步兵歼灭，远距离的敌人由坦克歼灭;与搭载步兵的联系方法;开 进时各车警戒的范围;见到路边有复和县城我前沿步兵联系旗时，即停止前进。

二、通过敌防御工事封锁区

       战斗准备的所有工作，在很短时间内完成。营长聂玉江发出前进命令后，整个坦克 大队像利箭一般向复和县城冲去。

        坦克大队在相互掩护下，快速挺进。约前行 5 公里时，尖刀车 903 号突然中弹， 失去控制，向江边滑去。幸好江边有一道土坎，挡住了坦克，不然坦克滑进江里后果难 料。紧跟的 904 号车车长赵天晴发现 903 车已滑向江边，便代替尖刀车带领坦克战斗群 向敌纵深攻击前进。坦克前进到约 6 公里的地方时，在山谷的防御工事里，越军以密集 炮火向我坦克猛烈射击。越军的炮弹在公路上到处爆炸，有一炮弹竟落在 907 号指挥一 车坦克车顶上，虽然坦克无恙，但是搭载坦克的步兵兄弟却当场牺牲了几人。我当即呼 叫:长江长江，我是 907，坦克在行进中对敌军阵地猛烈射击。前几辆坦克几乎同时开 火，炮弹机枪弹一齐砸向敌人，只见敌阵地上爆炸四起，尘土飞扬，多数敌人被一片火 海吞没，少数敌军纷纷溃逃。

三、通过敌火炮交叉封锁区

      敌军第一道防御阵地被我快速突破，前进道路上，隐藏在公路两边的敌炮兵又接 着发起攻击，构成了火炮交叉封锁区。聂玉江营长向我坦克团朱副团长报告情况，联系 不上。我营后卫坦克发现，友军水陆两用坦克和装甲车被越军炮火击中燃烧，火焰从 坦克炮塔门蹿出两米多高，车里面的炮弹不断爆炸。后来得知，友军朱团长牺牲了。困 难吓不倒英雄汉，艰险挡不住坦克兵，我们沿着公路继续向敌纵深攻击。冲过敌火炮封 锁区，右侧其实就是复和县城了，但是我们没有发现。越南复和县城较小，隐没在丛林 中，我们又没看到我前沿步兵设置的红旗标志，只有继续攻击前进。第一辆 904 号车冲 过去了，指挥二车 908 号也冲过去了，随后的坦克一辆一辆都冲过去了，就这样我们的 坦克大队与复和县城擦边而过。

四、挺进广渊县

      我们三营坦克大队，沿着公路向敌纵深冲击。越军一看我军坦克搭载着步兵冲到了后方，以为他们自己又被中国军队包围了，就丢盔弃甲，仓皇溃逃。公路两旁稻田 里，附近的山坡上，丢弃了多门迫击炮、无后坐力炮以及各种枪支。看到远处的山岗上 有敌人逃窜，我们就连打了几发榴炮弹，炸的敌军尸体乱飞。坦克大队咆哮着，疾驶 着，敌人的炮弹不停地在公路两旁爆炸着。排长吕金洲乘坐 901 号车，他感觉坦克一加 速就震动，估计坦克已经中弹。随手摸摸坦克座舱后背，并没有被穿透。因为近距离上 的敌人已被坦克上的步兵兄弟消灭，远处敌人的火箭弹穿甲能力很低。战后查明，901 号车的炮塔、负重轮上有 3 个一元硬币大小的白点子，那是越军远距离发射火箭弹击中 坦克后留下的痕迹。901 号车一路上轧坏了敌人的两门火炮，撞毁了敌人的一辆苏制汽 车。

      随着复和县城越来越远，山也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陡，s 型弯道一个接一个，凶 险的山路一边是山坡，一边是深沟，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深沟，车毁人亡。各车驾驶员谨 慎驾驶，各车车长、排长与连长保持联络通畅。各车炮长对公路两边的可疑草丛树林不 停点射，压制敌人。公路两边的越军只有抱头鼠窜，没有还手之力。当坦克在山中攻击 前进了几十公里时，突然眼前一亮，前方出现了一大片开阔地。这是广渊县一个群山环 绕的地方叫弄伦。这里地势平坦，公路从山谷中间穿过，公路右前方有一个很大的村 镇，在村镇东头有一片越军营房，村头公路两边各有一个敌炮兵阵地。敌炮兵阵地上许 多越军正在忙乱中逃窜。坦克大队迅速展开，向敌炮阵地和越军营房集火射击。营长 聂玉江见残敌已经窜远，就召开了大队排长以上的干部会。他告诉大家:我营与上级失 去联系，现在按原路返回。在返回的一个急转弯处，我发现了七连的 703 号车。703 号 车在先前的攻击中动作过猛，冲进了路边水沟，卡在岩石中。翻过山梁又一个拐弯处， 被越军击毁的我友军装甲指挥车，头西尾东停在公路右侧。三营由 13 辆坦克组成的编队，除一辆滑落江边，一辆冲进水沟外，顺利返 回复和县的进攻出发地域。

        这次解救 125 师指挥所的复和进攻战斗，虽 然出现了联络中断等意外情况，但我营编队敢打 敢拼，迅速攻入敌人后方，打乱了越军部署，致使敌人的防御体系动摇，为我步兵迅速攻占复和全境奠定了基础。

                                      二零一八年七月十九日

        坦克三营复和地区进攻战斗纪实

             时任九连三排长—朱国清

       1979 年 2 月 16 日下午，我所在的 43 军坦克团三营进入龙州 县下冻公社的待机地域，集结在我炮兵左前方 100 米的一个小树 林下。接到命令的战士们将坦克的外组油箱全部拆掉，以防作战 时敌人击中外组油箱坦克车体起火燃烧。广西的二月天，温度有 点高，坦克皮靴用不上，战士们换上了防刺鞋，将坦克皮靴从车内 拿出集中交给后勤人员保管，正好可以给本来就狭窄的坦克车内 多留出点空间。晚饭是在树林里吃的，晚饭后战士们就一直在车上，一边休息一边等待发起攻击的命令。

        我们坦克团的任务是:配合陆军 42 军 126 师穿插至越南东溪，占领东溪县城和

661 高地，切断四号公路，为兄弟部队攻克高平开辟通路。坦克一营为尖刀营，坦克二 营为助攻营，坦克三营配属 129 师向七溪进攻，保障 42 军 126 师翼侧安全。

        2 月 17 日早上 6 时 40 分，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我军炮火齐鸣，震耳欲聋。 从坦克潜望镜里，我看到一条条火舌在夜色中飞向越方阵地。场面壮观，人心振奋。15 分钟后炮火骤停，我坦克一营搭载步兵从布局向越南发起攻击，沿山路直插东溪并截断 越方 4 号公路，二营三营紧随其后。那时我的手上戴有新买的上海牌手表，初戴手表可 就是不习惯去看，所以有些时间说不很准。一路上大军行动缓慢，路上车多人多，道路 两旁民兵扛着担架随部队向前行进，约一小时后前线不断有伤员抬下来。坦克车走走停 停，一天一夜走了不到八公里，还没有到达边界线布局关。我想这时要是敌人有飞机大 炮来袭，那就遭殃了。

       18 日上午，我们行进至布局以东两庄地域时，营长聂玉江突然接到广州军区首长 命令:坦克三营迅速通过水口关，配属陆军 42 军 125 师 374 团进攻越南复和哥勘高地 之敌，三营突然间从 129 师转隶到 125 师前往水口关方向作战。

       营长聂玉江命令:“坦克三营前队变后队，原地转向一百八十度，迅速向水口关开 进。”坦克九连是三营的尖刀连，向布局开进时走在三营的最前面。此时，九连所处路 面狭窄，路高沟深，转向极难。在转向时，903、905、906、908 号坦克掉沟。903 号 坦克是二排长丁元生的车，他们自救出沟后拖出了指导员的 908 号坦克车，然后又来拖 我的 905 号坦克车，但是 905 号车的一条履带只顺沟前行就是上不了路。903 车是我连 尖刀车，为了不影响大局，我对二排长丁元生讲，你赶部队去吧!这车一时半会上不来 的，我们来想办法，不能影响大部队行动。905、906 两车人员团结一致，在道路两旁 找石头垫到 905 号车履带的下方，硬是把沟填平了上十米长才得以自救出沟。905 号坦 克出沟后开始拖 906 号坦克车，可 906 号坦克一动不动，经查看原来是履带脱离了主动 轮，被主动轮齿顶住了，除了焊割没办法自救。我用电台与修理连取得联系，同时要求 906 号车车长童庆章主动与修理连联系，争取早点投入战斗。905 号师飞一样沿着我前 方坦克部队的痕迹，向水口方向追去。水口方向的路上，人、车很少，单车飞驰自然很 快，别看驾驶员黄超新是刚从教导队分到连队的新兵，可这个时候他精力高度集中，很 快就闯过了水口关追上了大部队。我车到达时，恰好赶上营长聂玉江口述战斗命令。战 斗命令是对照着地图上下达的。由于配合 125 师的任务是临时下达的，我们没时间仔细 研究敌情，来不及能搞沙盘作业和地形勘查，步坦协同就更是谈不上了。

       我们坦克三营的任务是:协同步兵 125 师 374 团三营攻占哥勘高地，尔后视情况以 火力支援步兵夺占 325 高地。若大弄尚未夺取时，则首先以一个坦克连支援步兵连进攻 大弄;如大弄被我步兵夺取时，则集中主要兵力攻占哥勘高地。我营受领任务后，立即 在图上研究了情况，并根据步兵夺占大弄的情况，制定了战斗方案，并给各连明确了如 下事项:坦克九连首先支援步兵攻占大弄，尔后转为营预备队，配置在 203 高地西侧地 域待命行动。以坦克七、八连攻占哥勘高地，并以坦克七、八连作为第一梯队，七连在 左翼，八连在右翼，分别从左右两侧向哥勘高地进攻，八连以一个排沿公路冲击，保障 营的右翼安全。坦克九连为第二梯队，战斗发起后，占领大弄地域，以火力支援步兵和 坦克冲击。展开地区在东连、糖厂一线。

       受领战斗任务后，906 号车赶到，这时我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多踏实了。我九连 三排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能在战斗开始前会合在一起，真是不容易。这是第一次作战， 三排三台坦克全是教练车，车况较差又遇掉沟，担心车辆掉队，完不成任务，现在好了 不用担心了。我边开进边给 906 号车传达了战斗命令。

         九连在向大弄开进时，营长通报大弄已被我步兵占领，残敌已退至糖厂。糖厂在 哥勘高地前沿约 3000 米处，建在一个小高地上，越军有约一个连的兵力依托厂房和坚 固工事进行驻守，敌前沿指挥所就在糖厂，大弄距糖厂只有 1000 多米，此时糖厂之敌 正在向我进攻大弄之步兵发起攻击，三营来不及调整战术队形，营长就直接命令九连主 攻糖厂。九连在距糖厂 1000 米处展开成后三角队形，对糖厂成包围之势进攻。连长刘 士武命令打掉糖厂大烟筒，话声未落，九连全连集火射击，只见几十米高的烟筒轰然倒 下，尘土四起。敌人被我坦克炮的威力吓倒了，丢下阵地四处逃窜。我坦克九连哪里还 顾得上我步兵是否跟得上哟，九连各车互相照应开足马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糖 厂，瞬间占领糖厂阵地，捣毁敌人防御，扫除残敌。战斗结束九连无一伤亡。

         完成任务后九连转为预备队，在糖厂与哥勘高地之间展开，以火力支援七连和八连 进攻哥勘高地，同时以火力压制独立山山洞之敌，以防敌交叉火力伤我右翼进攻部队。

         哥勘高地位于越南复和县东南 5 公里处，是复和的东南屏障，是控制水口至复和 公路的要点。该高地为土山，西北东南走向，长约 2000 余米，宽约 600--700 米，标高 215 米，由 4 个小高地连接而成，四面开阔，孤立突出。从糖厂至该高地之间，地形较 为平坦，地里全是甘蔗，高度约 2 米。瞥敦右侧为公路并有独立石山和稠密的竹林，左 侧为平江，中间多为卵石草地和甘蔗地，坦克观察不便，利于敌人反坦克手荫蔽活动。

       盘踞该地域之敌为越军 567 团一个加强连。该敌依托高地构筑的坚固工事，还有 3 道堑壕与工事相连。在高地反斜面构筑有两条 8--10 米长的坑道。前沿前设有地雷场。 敌在西侧的独立石山自然洞穴内配置了约一个连的兵力与哥勘高地之敌互相策应，以密 集火力控制高地的接近地。在公路两侧敌利用有利地形设有固定和游动的火力点，以各 种交叉火力控制谷地和公路，企图消耗我有生力量，阻止我突破其防御。

       九连攻下糖厂后转为预备队。七、八连是协同步兵进攻哥勘高地的主力，两个连队从九连侧翼超出，在东林至糖厂一线各成后三角队形在九连前方展开。大 约下午一时左右，我军炮火向哥勘高地延伸，坦克九连对准独立山山洞不时开炮压制， 十分钟后我炮火停射，三营长向七、八连发出进攻命令，七、八连分别从左右两侧向哥 勘高地发展起进攻。营长命令全营勇猛冲击，进攻中七连进入甘蔗地，坦克成员视线受 阻，同时我步兵受阻不能跟上坦克前行，敌人利用有利条件向我坦克进攻，七连有两台 坦克击中，并有几名战友受伤。八连进攻途中受到独立山方向之敌猛烈阻击，同样与步 兵脱节，受到敌军阻击，经过约一个小时的战斗，我坦克七、八连和伴随坦克的部分步兵歼灭了潜伏在甘蔗地内的敌人，并于十三时四十分接近哥勘高地。十五时四十分，坦 克七连和步兵在炮火支援下从高地东南侧，坦克八连从高地东北侧向敌人发起冲击，仅 十余分钟就攻占了该高地，并歼敌一部。因未构成包围，残敌从高地背后逃窜。经过激 战，大约下午四点钟左右，哥勘高地上飘扬着红旗，我们的坦克和 125 师的步兵占领了 哥勘高地。

      在我七、八连进入甘蔗地作战受阻，从电台里听到两个连队战况艰难时，我心里非 常激奋，狠不得冲进甘蔗地帮他们一把。我不由自主令三排向前机动了 200 米，当到达 甘蔗地前 100 米处时被连长刘士武制止。反正甘蔗地没有我步兵不怕误伤，我令炮手对 着甘蔗地不断地用机枪进行猛烈射击，直到步兵跟上才停止。不一会儿，我右侧的七连 车长郭保勋(车坏了)从电台中向我呼叫:“905 注意，你车后糖厂方向有一小股敌人，” 我用车长指挥门按钮调转炮口 180 度对准糖厂方向，敌人迅速掩藏，炮长杨建林用机枪 向可疑的地点猛烈扫射了一番。只要敌人还藏在这些地方，肯定是要送上性命的了。

     哥勘高地战斗结束后，一个步兵战士跳上我的坦克车，我打开炮塔门问怎么回事? 他自我介绍说:我是 125 师副政委的警卫员，我们首长有任务要交待。我向他所指的方 向一看有好几个首长站在那里，还有几个年轻大个子军人拿着长枪站在一旁。我毫不犹 豫跳下坦克车，跑到首长身边，敬了一个礼。一个中等个子，年龄大约在 50 岁左右的 是副政委，他用带广西口音的普通话说:“敌人有一个坦克旅要来进攻，命令你们作好 战斗准备!”回车后我向营长通报了此命令，营长随即命令各连做好战斗准备。各坦克 车都占领了有利地形，做好迎敌准备，但后来没见到敌人。

      下午五点左右，营长下令全营撤回 203 高地待命，在战斗中有三台坦克受伤，一台 起火燃烧，七连郭建新牺牲，八连鲍楚斌，徐新阳，裴凤玉牺牲。在撤离战场的路上我 营一台坦克受到敌反坦克地雷炸毁，同时独立山方向窜出一股敌人利用反坦克武器和枪 炮对撤离部队发起了攻击，教导员冉玲银等战友受伤，驾驶员董爱国(营部管理员)牺 牲，七，八连边撤边打，到达 203 高地集结点后天很快暗下来了。夜间我们大多数人睡 在车内，而我和二炮手肖新洲睡在坦克的后方发动机盖板上。

       2 月 19 日上午，我们检查修理车辆。大约在快要吃午饭的时间，突然听到一步兵 首 长 ( 张 参 谋 ) 大 喊 大 叫 :“ 赶 快 出 发 ， 搭 载 步 兵 打 穿 插 ， 到 复 和 县 城 救 1 2 5 师 指 挥 部 ! ” 在不知所去前方敌我态势和行动路线的情况下，营长带上以九连为主体，七、八连 各两台车的坦克加强连，并在哥勘高地搭载一个步兵加强连前行，张参谋跟随 903 车在前方引路。没走多远，我们就进入敌人火力封锁区，我立即向车上的步兵班长通报。可 能是步兵班长听错了，他命令全班人员下车作战。班长不会脱坦克工作帽，我在车上看 到班长下车后还戴着坦克工作帽作战术动作呢。我车的步兵下了车，其他坦克车的步兵 都没有下，我们一起向复和县城开进。哥勘高地距复和县约到五公里，进城方向的道路 比较开阔，道路两侧有不高的小山丘。敌各种火器配备齐全，路上布有反坦克地雷。进 入火力封锁区后，道路两侧小山头上，敌机枪、山炮、火箭筒，雨点一样向我们射来。 碾上地雷有剧烈震动，幸好我们的坦克防护能力较强。搭载的步兵兄弟没我们幸运， 有的就负伤或者牺牲了。我们冲过了敌封锁区，又前进了四公里，仍然没有看到复和县 城的影子。可就在这个四公里处，我连尖刀车 903 号被敌反坦克地雷炸落河滩履带被卡 (全车人员跳车掩蔽，数日后返回部队)。车队向前又跑了一公里，还是没有看到复和 县城，复和县城还在前面吗?谁也不知道。再向前走了两公里，发现公路一侧是高山， 另一侧是深谷，营长看地形知道我们跑过了。走在崎岖狭窄的山道上坦克无法调头转 向，只有继续往前冲。在一转角处，连长车发动机中弹，七连、八连各有一台车中弹， 我连指导员许怀旭车车体左侧中弹但不影响行动。这时连长上了我的车，用我的车载电 台继续指挥战斗。这时步兵连长黄爱才也上了我的车，他要求将他的通讯员装进坦克 车里，黄连长说，我连就这一个没受伤的兵了，请你把他带回去，我叫黄连长也进车里 来，黄连长说:我还有很多伤兵在外坚持战斗呢，我怎么能在车里?!自连长刘士武进 车后，我立马“官降一级”，由排长变成炮长。炮手可是我的老本行，一路上我用机枪向 敌狂射，过了一会机枪不响了，火炮不响了，一看是保险丝烧了，我换上保险丝马上又 烧了。怎么回事?问题出在二炮手那边。二炮手是个新兵，找不出保险丝被烧的原因。 我一看机枪把手部的插销打掉了，机枪把手吊着摆，碰到炮身就短路。故障排除后，机 枪火炮又开叫了。坦克向前开进了 20 多公里，发现前方有一块开阔地，旁边还有几门 小钢炮。这是一个小炮阵地，由于我们坦克来得太突然，敌人慌忙逃窜了。我们用坦克 碾轧敌炮阵地后，发现一股敌人正在向前方村庄逃窜。我们所有坦克不约而同向敌人进 行集火射击，只见炮火到达之处硝烟四起，逃窜之敌只有被炸倒的，没有站着的。

        敌人被全部消灭后，营长召集九连长、指导员和步兵连长一起研究下一步行动。查 看地图后，我们发现已经冲过了复和县城 15 公里到达了广渊县的弄伦。在与 125 师指 挥部失去联系的情况下，营长决定原地返回。

步兵战友令人敬佩，返回途中，我看到，906 号车发动机盖板上，有一位步兵战友一只手被打掉了，他就用另一只手配合受伤臂膀向两旁的敌人射击。 返回路上，我看到复和县城被我们的步兵占领了，说明我步兵已经解救出了 125 师 指挥部。我们超距离的穿插让敌人手忙脚乱，打乱了他们的部署;我又看到，一路上硝 烟未尽，尸横遍野。几辆广州军区水陆坦克团的轻型坦克车，在我营编队后跟进到达敌 人火力封锁区时，全部被越军打毁，坦克车还在燃烧，团长朱富均牺牲。我九连两台坦 克被击毁，重伤一人，轻伤三人。七八连各一台坦克被击毁，七连排长李金友，战士肖成喜牺牲，多人受伤。八连排长肖成芳，战士李顺强牺牲，多人受伤。 我们撤到一片树林后，营长和步坦两个连长为伤亡战友抱头痛哭。营长令我迅速 组织后送伤员，检修车辆，准备再战。我先去探望了 906 号车上的那位一只手英勇的步 兵战友，他还活着!我们将他抬到 901 车，连长安排 901 号车将九连指导员许怀旭(胸 部中弹)、连长车炮长祝满清(两只胳膊中弹骨折)和十几个步兵伤员一起送往了后方 战地医院。我们将牺牲的二十多个步兵战友抬下车，排成一排，用手轻轻合上他们的双眼，向他们行军礼...... 我组织驾驶员李善清和车长童庆章，分别逐车检查驾驶部分、射击系统和电台情况。通过检查，所有返回车辆基本情况良好，只有 905 号坦克车传动轴卡板断了。由于 战前准备充足，在卡板两边帮衬的白铁皮还起着作用，不然，905 号车就会丢在敌方阵 地上。

       “排长，让我上!”20 日上午连长接到任务，由我连派一台车前越南去复和守桥， 保障桥梁安全，防范敌人破坏，保证我军通行。连长命 902 车前出，可 902 车二炮手受 伤不能参战。此时 906 车二炮手张立民在我面前高 声喊道:“报告排长，让我上!”张立民同样参加过

18 日，19 日的作战，作战勇敢。他知道我营两天来 死伤二十多人，搭载的步兵，以及广州军区水陆坦克 团伤亡惨重，更知道再次出征任务的重大和危险，他义无反顾，坚决要求参战，跳上 902 车挥手而去。我为有这样的兵感到骄傲，我感动地 直直地站在那里久久地看着远去的身影慢慢地将右手抬起到帽沿，不禁泪水两眼盈。

        壮士出征闯敌阵，金戈铁马飞烟尘，枪林弹雨无所惧， 狂惩越寇凯歌旋，坦克三营战旗红，九连战时出英雄。

                                       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七日

                    超越复和的攻击

         时任九连驾驶员—李善清

     1979 年 2 月 18 日，我们攻占了哥勘高地。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我们坦克三营又接到了新的战斗任务。 原来，我 125 师一部夜袭越南复和县城并全歼守敌，正准备扩大战 果的时候，越军从广渊县等地调集重兵将复和县城包围。上级命令 我营组织十二辆坦克并搭载一个步兵连火速增援，在可能的情况下 消灭包围县城的敌人。营长聂玉江根据当时的情况决定，以我九连为主力，七连八连各派两辆坦克编成一个加强连，由营长亲自率领出发。 复和县城离我们集结的地方约有五公里，一条公路直达该城。据友军提供的情 报，越军在城外路上筑有防御工事并配备了重型反坦克武器，我军要到达该城必须冲破 敌人的封锁线。因此，营长要求部队在经过封锁线的时候，要高速通过，以减少伤亡。 坦克在行进中，要尽可能多的向越军阵地进行攻击，第一辆车负责左边的警戒，第二辆 车负责右边的警戒，第三辆又是左边，如此类推。我连二排长丁元生车担任尖刀车，车 上搭载友军某部负责联络的张参谋。当时，我车是第三辆坦克，只听到营长呼叫:“长 江、长江，我是 031，前进!”坦克如出弦之箭向敌人县城冲去。这是一条越南国道，宽 约八米，水泥路面，建在蜿蜒起伏的山边，右边的山谷中是一片庄稼地，向外延伸出一 条很长并且长满树木的山岗。坦克前进途中，企图阻止我军的敌人在山谷防御工事里， 以密集的炮火向我坦克进行猛烈攻击，只见越军的炮弹在公路上到处爆炸，有一发竟然 落在我的坦克顶上，坦克虽然无恙，但是搭载坦克的步兵兄弟却当场牺牲了几名。这时 连长刘士武当即呼叫:“长江，长江，我是 907，坦克在行进中对敌军阵地进行轰击。” 只见敌军阵地上爆炸四起，尘土飞扬，敌人的尸体飞了起来。不过我军有一辆坦克在敌 人炮火中掉进了沟里，有一名战士不幸中弹身亡。敌军见抵挡不住，纷纷溃逃。我营坦 克编队很快冲过了敌人的封锁线。冲破敌封锁线后就已经到达县城地域了，按照预定计划，我们到达后应该停下来接受 125 师的指挥命令，但是因为地形不熟，没有见到明确 标识物，与 125 师又联系不上，我们不知道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坦克编队擦城而过，沿 着公路继续前冲。随着离复和县城越来越远，山也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陡。距公路不 到 800 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山岗。当坦克编队行进在山坡上的时候，一发炮弹在我车左边 爆炸，我向右一看，只见对面山岗上有大量敌人，他们正在用反坦克火器向我军射击。 突然，我的头像被榔头打了一下，当即就晕了过去。当我瞬间醒来的时候，发现坦克在 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行进着，正对着看不见底的深渊。我立即使出浑身解数，将坦克开到 了公路上。这时我才知道我的车被敌人击中了，炮弹穿过装甲板，在车内爆炸，弹片竟 然打在我身上，所幸未击中要害，也没有影响坦克的攻击力。原来越军在封锁线被我军 攻破后，孤注一掷，迅速调集重兵设伏，并配备了大量的反坦克武器，企图阻止我坦克 部队继续进攻。然而敌人的反坦克武器口径较小，对我主战坦克威胁不大。狡猾的敌 人迅速调整战术，竟然派攻击小组手持反坦克火箭筒，跑到公路边对我坦克抵近射击。 指导员许怀旭发现这一敌情后，立即呼叫:“长江、长江，我是 908，前面各车用机枪扫 射，相互掩护，后面坦克用炮火攻击越军阵地。”越军当中也真有不怕死的，我看到一名 敌人，在公路边手持火箭筒向我前面的坦克射击，幸好没有打中。我立即用机关枪打了 一梭子，没有命中。敌人翻身向我车左边的山上逃窜，又被我后面的坦克打了一梭子。 也许他该死，他在我火力攻击中竟然摔落在我车履带前面，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当即就 从他身上轧了过去。在我坦克炮火猛烈攻击下，敌军丢下许多尸体，纷纷逃进深山老林 里。之后，越军再也没有组织起阵地防御，他们只能将部队化整为零，利用有利地形， 对我军进行骚扰。

        在向敌人纵深攻击的路途中，我们还不知道这条公路竟是通往敌人另一个县城广 渊 的 。 公 路 修 建 在 崇 山 峻 岭 中 ， 上 不 见 天 ， 下 不 见 底 ，S 形 弯 随 处 可 见 ， 奇 木 怪 石 林 立 。 在高速行进中，我坦克编队又有两辆坦克掉翻，幸亏坦克体积大，卡在岩石间，没有滑 到岩底，否则将给以后的拖救工作增加更大的麻烦。坦克在山中继续行驶，突然眼前一 亮，我们看见一个群山环绕的谷地。谷地地势平坦，公路从谷中通过，公路左边有一个 很大的村镇。在村头公路两边各有一个炮兵阵地，有许多越南士兵。当他们发现我军坦 克突然出现的时候，竟仓惶逃窜。我车不等命令即向敌射击，只见枪炮声四起，溃逃之 敌死伤无数。有几发炮弹在敌炮兵阵地上爆炸，将敌人的炮管炸得飞了起来。营长聂 玉江见敌人被全部消灭，立即跳下坦克和连长刘士武一边勘察地形，一边和上级联系，并商量下一步的作战方案。我也跳下了坦克，只见敌军炮兵阵地上的火炮东倒西歪， 被炸死的敌人随处可见。越南村镇也没有动静。这时营长招呼我迅速上车，部队沿原路 返回。原来我们与上级在早已失去联系的情况下，攻击前进了十几公里。我们在返回的 路上一帆风顺，再也没有遇到越军的阻击。当坦克编队回到我们攻破敌人封锁线地域的 时候，营长命令部队原地待命。与上级取得联系之后我们才发现，原来这个地方就是复 和县城，我们竟然多跑了十几公里。也正是这次纵深攻击，打乱了敌人的部署，击退了 敌人对复和的包围。营长找到了当时负责水口关方向的指挥员李九龙师长，汇报了我营 的情况，并请示新的战斗任务。李九龙师长说:坦克部队在如此复杂的地形上作战不能 充分发挥特长，你们留三辆坦克值班，其余坦克明天返回国内边境线附近警戒待命。至 此，水口关到复和县城一带全部掌握在我军手中。我营坦克攻击编队中有八辆坦克回到 了复和集结地域，其余四辆坦克中，有两辆坦克经过连夜抢修第二天归队，两辆坦克在 三天后被我营拖救小组用牵引车拖回国内。在这次战斗中，我营牺牲了 9 名战友，搭载 的步兵兄弟，牺牲和失踪的人数超过了三分之一。当我们擦干了车上的血迹后，天色已 晚。我连事务长，带着我们急需补充的弹药油料以及可口的饭菜来了，这是近两天来我 们第一次吃上热饭。在凌晨 4 点钟左右的时候，突然听到我连战士杨建林的吼声:“不 准动，举起手来!”我们迅速赶到，只见一名越军军官从山林中颤抖着走了出来。原来 昨天我们攻破敌人封锁线后，大部分敌人被打死，仍有少数敌人化整为零躲藏在丛林 中。那名军官指望等到清晨趁着我军松懈之际逃走，不想还是做了俘虏。这是我营在自 卫反击战中抓获的唯一俘虏。我和杨建林将俘虏押送到步兵某部。三天后，传来了我军 占领越南省会高平市的消息。上级命令我营回到国内边境线附近，掩护我军从高平方向 撤回的兄弟部队，并做好进攻越南门户谅山市的准备。但是，我团始终没有接到新的战 斗任务，直到战争结束。

                                    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七日

                         英雄坦克营

         时任政治处干事—胡照奎

       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期间，我在四十三军坦克团政治处任组织 干事。战斗打响的当天，团后方指挥部杨宜海副政委命令我和政 治处宣传干事程功文，前往战场调查了解了坦克一营、坦克一连 和一连指导员林梦珠的作战情况和英雄事迹。

      中越边境自卫反击作战中，四十三军坦克团配属给四十二 军作战。战斗打响后，坦克一营担任攻克越南东溪，控制四号公路，为友军主力穿插高平打开通路和支持该部坦克团向高平推进的战斗任务。 二月十七日凌晨，坦克一营从边镇布局出发，直插敌重镇东溪。从布局到东溪 三十二公里，多是路窄坡陡的山路，山路两侧是深渊峡谷和悬崖峭壁。越军在沿途的班 波、靠松山和东溪公路桥头布置三道防线，部署了约有一个营的兵力和十股公安屯兵， 准备了充足的给养、弹药，企图据险固守，阻止我军前进。坦克一营能否按时插至东 溪，直接关系着合围高平之敌的整体计划。为了克服障碍，加速进攻，一营指挥员和驾驶员不顾敌人机枪扫射，不时打开车窗，露头探路。 按战斗序列，坦克一连是尖刀连。坦克一连尖刀车一〇八号车通过一个山口时，为了绕过山崖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头，陷进路边的坑里，全营车辆被阻无法前进。敌人炮火 不断袭来，处境非常危险。乘坐一 0 一号车的一连指导员林梦珠当机立断，指挥一〇八 号车来回移动，向右侧斜坡下滑，然后指挥一 0 一号车轧着一〇八号车左边履带冲了 过去。他通过电台指挥全连说:“我是林梦珠，我现在一 0 一号车上，大家注意观察， 沉稳驾驶，跟上我的车前进。”一连通过后，二连三连的坦克跟着冲出了险地。这时一 0 一号车接替了一〇八号车担任尖刀车，冲在全营最前方。当尖刀车进攻到班波时，前方 一个山垭口突出的大石头又挡住了道路。尖刀车上的林指导员当即指挥驾驶员张东法 加大油门，向右侧山石连撞四次，撞碎了山石，扩宽了道路，为进攻赢得了时间。当一0 一号车冲过了山垭口后不到三百米处，又遇到一条宽约二十米的河流。林梦珠仔细观 察，沉着指挥，张东法谨慎驾驶，绕过淤泥河坡，顺利登岸越过了第一道河流。在林梦 珠指导员一 0 一号车的带领下，全连战胜艰难险阻，冲过敌人三道火力封锁区，跨过三 座仅三米宽的木桥，越过了二条河流和二公里长的水田，穿过火力密布的靠松山，提前 五分钟攻克了东溪，圆满完成了穿插任务。

      攻占东溪后，林指导员及时进行战斗讲评，表扬英勇杀敌、勇敢作战的好同志， 并利用战斗间隙召开支委会，分析战况和敌情，及时开展向纵深高平穿插战斗的战前动 员，在思想政治上保证后续作战任务完成。战斗中，一连长王庆雪所乘的一〇七号车遇 到敌人阻击，他沉着机智，指挥全连消灭敌人三个火力点。

        坦克一营进攻到靠松山时，敌人利用险要地形，疯狂阻击。一营指战员在营长于心 胜、教导员陈悦喜的指挥下，不怕牺牲，奋勇战斗，组织火力反击。当尖刀连一连受阻 时，二连长姜其建、三连长李振国不顾自身安危，指挥坦克火炮机枪猛力向敌人开火， 压制了敌人火力，摧毁了敌人火力点，掩护了一连坦克通过靠松山。过山后，一连又勇 猛突破了东溪，夺取了六六一高地，控制了四号公路，为全营按时穿插到位和保障友军 向高平穿插合围作出了突出贡献。

        坦克一营攻克东溪和夺取六六一高地后，步兵还没上来。营长于心胜根据上级命 令，迅速组织巩固已得阵地，保证主力顺利穿插。他命令一连在六六一高地防守，二 连、三连的一、二排在东溪防御，三连三排守护东溪东侧约二百米远的一座公路桥。敌 人遭到痛击后，以公路桥为主要目标发动一次又一次反扑，妄图炸毁桥梁，切断我后续 部队前进的道路。三连指导员李敬民带领三 0 八、三 0 六、三 0 五号车在桥头占领有利 地形，还击敌人。激战中，三 0 六号车被敌炮击中，车长卢宗贵不幸牺牲，炮长张来富 左肋骨骨折，脸部烧伤。张来富重伤不下火线，继续战斗六个小时，最后是指导员硬把 他抬上担架送下战场的。三 0 五号车进攻至靠松山时车体中弹，排长和炮长壮烈牺牲， 火炮、电台被打坏，与上级和友车失去联系。共产党员、驾驶员冯贤林轻伤不下火线， 以顽强的毅力驾驶坦克前进十公里，按时赶到守桥阵地，投入了护桥战斗。三连三排守 护大桥的三辆坦克两辆中弹，指战员三人牺牲，一人重伤，一人轻伤。李敬民指导员发 扬我军思想政治工作优势，号召三排“人在桥在，誓死守住公路大桥”，鼓舞了士气。三 排同志不顾艰险，不怕牺牲，忍饥耐劳，战斗一昼夜，打退敌人三次反扑，摧毁敌人六 个火力点，一个“A”型工事，圆满完成了守桥任务。

       战斗中，坦克一营全体指战员团结一致，英勇作战，共消灭敌人火力点三十七个， 摧毁敌工事十一个，击毁敌汽车三辆，完成了战斗任务。战斗结束后，坦克一营被中央 军委授予“英雄坦克营”荣誉称号，坦克一连被中央军委授予“英雄坦克连”荣誉称号， 一连指导员林梦珠被武汉军区授予“模范指导员”荣誉称号，坦克团被广州军区记“集体 二等功”。

     一九七九年四月部队从广西调回河南驻地后，我被上级任命为坦克一连指导员。 

                                      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七日

   搞好后勤保障 争取对越自卫还击战的胜利

              时任后勤处长—刘洪常

       物转星移，日月如梭。从 1978 年 12 月下旬算起，至今已 有 40 年的时间了 . 那时我任 43 军坦克团后勤处处长。从接到中 央军委下达的向广西边境实施战略机动的号令，到部队进行紧急 动员;从组织车辆输送，至临战训练;从战斗期间的后勤保障， 至战斗结束打扫战场，那一幕幕场景，现在回忆起来仍然历历在 目，犹在眼前。

     那是 1978 年 12 月中旬，坦克团根据中央军委下达的向广西 边境实施战略机动的号令，按照一级战备的标准确定后勤所带物资，即:弹药、油料各备两个基数，军需物资给养自带。根据军委号令的要求，部队进行了紧急动员。

43 军向部队下达了准备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一号动员令，强调了参战的重要意 义，准备向广西进行铁路输送。我团在上级的输送编程内共编为 6 个专列，其中各营 1个、司政 1 个、后勤 2 个。

      1978 年 12 月 28 日至 1979 年 1 月 1 日，我团组织了车辆输送，从部队营区出发，

        分别在河南省宝丰县火车站和商酒务火车站装载坦克、汽车、弹药、油料、军需等物 资，经三天三夜通过武汉─长沙─柳州，到达广西渠梨火车站卸载，安全顺利开赴扶绥 县东罗矿务局区域集结待命。在此次铁路输送中，后勤处所属人员及物资装备未发生任 何事故，充分体现了部队高度的组织纪律性，同时也检验了各级指挥员的组织指挥能力。

       部队集结待命后，根据当时的任务，一场轰轰烈烈、紧张有序的临战训练开始了。 后勤组织汽车司机熟悉地形，并进行夜间驾驶训练;各营连组织后勤人员进行野炊演 练;卫生队组织卫生人员进行战地伤员的救护训练。这场从难从严、从实战要求出发的 临战训练，为争取这次战斗的胜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争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我团后勤处所有参战人员个个磨拳擦掌，随时准备参加战斗。在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刻，时间定格在 1979 年 2 月 17 日 晨时 6 时 40 分，对越发动总攻击的战斗打响了。

       总攻开始后，我 43 军坦克团一营、二营，配属 126 师从布局西 20 号界牌穿插，要 求务必 3 小时内攻克越南东溪，夺取 661 高地，控制 4 号公路，防止七溪之敌增援，保 证我 42 军主力攻占高平，歼灭敌军 346 师。后勤在王顺副团长的带领下，由运输股长 时国荣、弹药助理员吕益昌、油料助理员李建林、汽车连长龙建水等同志组成后勤保障 组，配弹药车 14 辆、油料车 9 辆、军需物资车 1 辆，由朱怡和副处长、张殿忠助理员、 修理连长丁万福带领数名修理工及技师贺中秋等同志组成技术保障组，主要实施对一、 二营的技术保障。

       战斗打响后仅 10 分钟，我后方指挥所就看见步兵抬担架向后方运送伤员，半小时 内我在后指还能听到团长、政委、参谋长和各营营长的电话联系，之后便听不到前指 的声音了。这时我后勤人员焦急万分，部队打的怎么样?打到哪里了?遇到了什么困 难?后方指挥所一无所知，在这危机时刻，根据后勤主动保障的原则，我们组织民工和 后勤人员运送炮弹、油料(两个人抬一发炮弹，两个人抬 50 斤柴油)，正要向前线运送 时，前线传来消息，敌军将水库炸毁、道路被淹、敌军企图封锁我后勤补给线。10 时 20 分，42 军军后指杨副军长通知我到后指接受命令。到达后指后，副军长问我:“你 是 43 军坦克团的后勤处长吗?”我说:“是。”他接着说:“你团打的弹药油料耗尽，请 你赶紧想办法补充!”我说王副团长已带弹药油料车在路上，这时越军把水库炸了，道 路被淹上不去，副军长便给我写了手令，内容是:给 43 军坦克团让路，并配给工兵连 一个，上山伐树搭浮桥。根据命令，我带领助理员及通信员等同志准备赶赴前线，让战 勤参谋孙文海留在后指做好上传下达的工作。我们到达后，在敌人不断偷袭的情况下， 王顺副团长已带领我团工兵排及民工在山上伐树，并利用老百姓的板房在 200 米长、 水深近 2 米的地段上用木棒、木板来搭建起浮桥，再用铁丝连在一起，浮桥两边插上小 红旗示意为浮桥边沿。由运输股长时国荣指挥车辆逐一通过(当时 1 辆车掉落桥下)。 到达前沿阵地时天已黑，为不暴露目标于第二天上午将第一批弹药、油料及其它物资 运达前线。2 月 20 日，由我和军需股长代龙春和汽车连副连长孔德海带队，输送第二 批物资，所带弹药车 7 辆、油料车 5 辆。当日晚住宿山脚下(地方名已记不清了)，天 很黑，敌人在山上不断偷袭放冷枪，我命令部队不准说话、不准打灯光，所有人都趴 在车底，顶着虫咬蚊叮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天亮后给坦克补充弹药、油料后，又经越南复合县城返回国内，途中我的车前挡风玻璃在敌军的偷袭中被打坏。22 日，由助 理员文永福和汽车连指导员杨仲臣带 7 辆物资车准备补充，后因不需要于当日返回。 23 日，到东溪抢救车辆的技术保障组在到达复合县附近抢修坦克时，遭到敌人的炮火 袭击，副处长朱怡和和助理员张佃忠受伤，坦克器材保管员杜国范不幸牺牲。为了抢 救伤员，汽车技师贺中秋、卫生员白州喜不顾敌人的炮火，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朱怡和和 张佃忠同志。为寻找杜国范的尸体，我两次派人寻找未果，最后我派一营副教导员秦 听兴(打仗时副教导员归后勤管理)带人寻找，3 小时后在一个河边沟坎处找到。后将 尸体运送国内，由后勤副处长冷孟绪同志对我团 19 名烈士按规定先后埋葬。24 日，军 械股长张德露、助理员徐玉林带领牵引车、装甲输送车、修理工程车去找王顺副团长听 从分配，期间张德录同志两次往返前线。

       在此次战役中，后勤勤务排长赵坤生同志带领全排完成了装卸、转运、倒运弹药油 料任务，受到上级表扬。卫生队长杜发元组织军医、卫生员先后 2 次到达越南协助各 营，冒着生命危险圆满完成任务。修理连连长丁万福、指导员刘泰泉带领全连干部战 士轮流上战场，及时抢修和抢救坦克，连长丁万福两次进出前线，保障了战斗任务的完 成。汽车连在连长龙建水、指导员杨仲臣的带领下，全连干部战士一百多人上战场， 铁路输送汽车 87 台，往返越南战场 90 多台次汽车中，只有一台被越军炮火击中起火 报废，其它车辆完好无损，圆满完成任务，并受到团里嘉奖。由后勤协理员李居美、军 医董金言、军需助理员张佃恩，运输连副指导员张玉和等组成后勤保障组，配弹药车 6 辆、油料车 3 辆、器材车 2 辆，跟随三营配属 125 师执行战斗任务。28 日 7 时 30 分到 达水口，执行战斗任务。在战斗中李居美同志带后勤保障组 3 次通过敌人的火力封锁 线，及时将弹药、油料、给养等送达阵地，保障三营顺利完成任务，受到上级表扬。

       这次战斗中，后勤保障组先后抢修坦克和各种战伤车辆 90 多台次，抢救坦克 41 台 次，保障了部队连续作战，受到上级的好评。在广西前沿阵地坚守岗位的财务股长王玉 俊，装备股长赵存淑，战勤参谋孙文海，助理员张立洪、栗宜宝、黄亮东，保管员马万 明、王成山等同志，出色完成了后勤的一切保障供应任务。

在这次战斗，后勤缴获运输车一台(由龙建水开回国内)、中国产大米两车(用麻袋 装，外标中华人民共和国产)，还有白糖等物资。此次战斗，我团战亡 19 人、战伤 49 人、损坏坦克 37 辆。其中报废坦克 5 辆，装甲输送车损坏 2 辆，报废 1 辆，汽车报废 1 辆，工程车报废 1 辆。

        战斗结束后，2 月 27 日下午，我到 42 军军后指接受打扫战场的任务。杨副军长指 示:现在部队大部分归建回到国内，你的任务就是在咱们作战区域上打扫战场，总的要 求是:我们步兵的一个水壶挎包、一个铁锹洋镐、一条干粮袋，坦克兵的一个履带板、 一个履带销都不能丢在越南领土上，不能让越南兵抓住我们的任何一个把柄，并问我 能不能做到，我说坚决完成任务，请首长放心。回到部队后，我向王顺副团长汇报了首 长指示。根据我团损坏的坦克及车辆情况，决定派一个工兵排(带炸药)，修理连派吊 车，汽车连去 7 辆运输车，并由干部带队。我和副团长去打扫战场，于 2 月 28 日早上 从布局入口开始，发现什么就捡什么，像步兵水壶挎包、铁锹洋镐等都要捡回来装到车 上。到达报废坦克处，先组织防御，工兵排架设机枪并设置警戒哨，而后工兵用炸药将 坦克炸成几大块，以汽车不超载为原则，利用吊车将炸碎的坦克装到汽车上。正在这时 发现半山腰有 3 个敌人准备偷袭我们，我们立即开火，打死一人，另两人狼狈逃 窜。 一辆坦克车装了 5 车后先行运回国内，再返回行至复合县附近，继续装载 3 辆报废车、 1 辆工程车，三天的任务我们一天完成，为此还受到上级的表扬。

       回国后部队进行恢复车辆、评功授奖、开追悼会等事宜，后勤则忙于弹药、油料、 器材、给养的倒运，并到 180 公里外拉回炮弹箱。部队于 4 月 10 日从南宁沙井火车站 装车，进行铁路输送，经 4 天 3 夜到达河南宝丰营区，至此圆满完成这次作战任务。

                              二零一八年八月于山东临沂

         从前方指挥所到后勤保障车队

              时任军需股长—戴龙春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六日，我团部署于广西龙州下冻公社，处 于临战状态。

       那天晚饭后，后勤处最后一次检查弹药、油料、军需等保障 车辆。刚检查完毕，后勤处李居美协理员找到我说:126 师首长 让我团派一名营级干部前去参加 126 师前方指挥所，团首长点名 让你去(当时我任军需股长)。该指挥所位于中越边界 20 号界碑

       布局村周边位置。团司令部已派出一辆两轮摩托由你专用，请抓紧准备出发。军人执行 命令是第一位的，不能想三想四，平时是这样战时更是这样。于是我做了简单的准备， 挎包、手枪随身带，挎包内又多放了一个笔记本，另外又带了一件方块雨衣。不多时两 轮摩托开到我面前，开车的小冯早就熟悉，个子不高挺机灵的。我简单短交代所行任务 及所去位置，并要求快速到达。他能理解，说先走小路再上大路。

       夜晚漆黑，万籁俱寂。近几天，边界地域经常有敌特工队潜入骚扰。为防止意外， 我们只有闭灯低速前行。

        稻田间小路，白天单车单人行动没问题，但深夜闭灯驾驶，且我体重大他体重小， 形成跷跷板效应，几次遇到泥滑的路段导致翻车。路段太差时小冯只好推着走。后来到 了通往布局的大车道，车速快了，我们心情也好了。

大车道路两边，树林遮挡，根本看不到房屋，看不到房屋就找不到布局，找不到布 局就有跑到越南的可能。当时我越想越怕，就示意小冯停车两人交流一下，小冯也没 有什么好办法，反而也紧张起来。我想了想，告诉小冯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放慢速 度，在行进中查找明显方位物。

        摩托车在路上慢行着，我们的眼睛紧盯着四周，心脏也在剧烈跳动。行进中，几位 持枪者从路两侧的沟底突然跳出，喊叫站住。车停下后，一持枪者喊口令，我即刻对上了口令。这时我已心中有数，有惊无险，自己人。我让他们回令都准确无误，没想到他 们又来了一句“特别口令”，我说没带特别口令。他接着讲你们到了特别区不带特别口 令，请报单位和职务，我说 43 军坦克团戴股长，他说戴股长可接着你们了，我们是奉令 专门迎接你们的。我心想，步兵首长考虑问题就是周到细致。

       走不多远，我们来到了一顶很隐蔽的军用帐篷前。帐篷四周及顶部均用新鲜树枝 作了伪装，这就是 126 师前方指挥所，离中越边界线也就几十米距离，离 20 号界碑也 不过 100 米，应该说就在敌人眼皮底下。若没有人接应，在这漆黑的夜晚我们即便找到 布局也很难找到指挥所。

        他们将小冯安排在别处，我自己进了帐篷内。在微弱的蜡光下，我见到了指挥所首 长王副参谋长。王副参谋长四十多岁，很有气魄。指挥所还有一位作战科长和两位作战 参谋(其中一位是 376 团司令部的)。王副参谋长说:“根据广州军区前指命令，我军将 在明早 6:40 对越实施炮轰，炮轰将会持续 15 分钟，6:55 我 42 军主力将由 20 号界碑 处向越方进攻，突破后先头部队迅猛向东溪穿插进攻，占领东溪后我军主力将通过东溪 沿越方 4 号公路攻打高平，最后取得夺取高平的胜利。先头穿插部队是由 43 军坦克团 主力，配属 126 师 376 团组成。为确保该部队顺利突破，本指挥所在炮轰后之后移向 20 号界碑处临阵指挥。刚才我宣布的我军进攻时间，将会在几个小时后逐级传达到各参战 部队。当前各参战部队已进入待机地域，将会一声令下立即出动。请各位与我对表。现 在离炮轰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望大家稍加休息，保持精力和体力，迎接明天的战斗。”

      准备休息时，我才发现这顶帐篷是标准军用帐篷，为了隐蔽把四周支撑放低，横跨 于树林中小水沟之上，多余布面又向内折，放于小水沟的两个斜侧面。大家就斜躺在这 两个斜面上，再铺盖上自己的雨衣，小溪的水仍按原来方向从每个人的脚下通过。太巧 妙了，既隐蔽又实用，可见步兵野外生存办法多。

        睡眠中，连续不断的高喊声将我惊醒，高喊声就在身后不远处。他们喊的是同一个 口号:保卫祖国，消灭敌人，放!放!放......霎时，数以百计的大炮震耳欲聋，炮弹的 火光照亮空中与大地。满天的炮弹，通过我们的上方，不停顿射向了越南，这时我才知 道我们的炮群就在指挥部后边不远处。这么多的炮兵，夜间没有一点儿动静，炮兵老大 哥真厉害!

      现场感觉，十五分钟的炮击时间很长。炮击还未结束，王副参谋长就带领我们指 挥所全体人员走向 20 号界碑处。此处除了 20 号界碑，还有一个明显标志，就是道路的右侧山根处有一个大约一米直径的大红灯。 这时天还未全亮，大红灯特别显眼，它会告诉进攻部队，大红灯就是边界线。大红灯的斜对面路边有一棵高大的榕树，我们聚到榕树下，这就是指挥所位置了。当所有大 炮停止了炮击，我团的坦克由国内方向匀速开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坦克一营的坦克 一连，他们担任东溪穿插战斗的尖刀连任务。这时我的心在砰砰跳，没法形容是什么味 道。每辆坦克乘员都是我的亲密战友。我当兵十年从战士到干部，从连队到机关，平常 训练也好，各种演习也好，我们互相都是假设敌，现在面临真枪真炮真敌人，我的战友 们几分钟后将会迎敌而上，我从内心给他们加油鼓劲，既祝他们英勇杀敌，又愿他们安 全胜利归来。

      每辆坦克、装甲车从我们身边通过时，王副参谋长就带领我们挥手，给战友鼓劲助 威。从一营三连开始到二营，坦克均搭载着 376 团步兵匀速前进。从指挥所的位置，可 以看到出国部队先是通过一片开阔地，然后进入密林山区。当我坦克一营接近山区时， 战斗打响。

      激战开始，伤员出现。前方先头部队，特别是开辟通路的工兵及步兵，伤员开始 由前方向后方转运。有一位高个大胡子记者，几乎对每一个伤员都进行慰问。也就在 这时，王副参谋长接到一个电报，说 126 师李副师长在前方受重伤，让我们做好接应准 备，急送后方医院抢救。我们立即安排拆下电台车上的电台，准备用电台车紧急后送。 刚刚做好准备，一副担架就到了我们跟前。我看到伤者从头到脚几乎全部用白纱布缠 绕，好多部位鲜血仍在渗出。在王副参谋长的轻声呼喊下，李副师长微微睁开双眼，只 是用微弱的声音说一句“失血太多”。送走李副师长，王副参谋长告诉我们说，李副师长 是参加抗美援朝的老兵，今年 56 岁，这次他亲自带领工兵营在前方开辟通路，触雷致 伤。

        上午九时左右，126 师部队全部由 20 号界碑顺利前出，我们这个指挥所的任务已 经完成，于是我与王副参谋长和指挥所其他几位战友告别归队。从 16 日晚上的 10 时， 到 17 日的上午 9 时，在布局的 11 个小时，是不平凡的 11 个小时，每时每刻留下的印 象，将会终生难忘。

     说来也巧，归队途中，快到下冻时，碰到王顺副团长正在组织我团后勤综合保障车 队编队上路，王副团长见了我说你已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出国保障你就不要参加了。 说实话当时我总感到不出国不算打仗，于是就给王副团长说，还是让我与你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争取给你当好助手。王副团长说好，带上你的军需车辆入列。 我随着车队又一次来到了布局。从布局向前望去，几台工程机械车辆在开辟通 路。几个小时前还是高低不平弯弯曲曲的狭窄小路，现在已经变成了宽敞能会车的平整大道，直通高山脚下。

       保障车队顺利进入越南境内。 在深山密林中行走三个小时左右，过了一个大山垭口就遇到了敌情。车队右方不远处的高山密林中，有敌人向我车队开枪射击。我团随车火力保障步兵连立即下车，占 领有利地形，开枪还击。我持汽车司机的冲锋抢还击了一梭子，是否打中也不知道。这 样的敌情在随后的路途中时常见到。

      前进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当车队约行至三分之一路程时，一个大路障出现 了，估计有 200 米长、80 米宽、1.5 米深的淤泥地就在眼前。这样的路段并不能阻挡我 军一百多台坦克和装甲车的通过，但轮胎车辆是无法通过的。据说，这是敌军将上游水 库大坝炸毁，淹没我军进攻道路，阻挡我进攻部队的军事行动。有一部分主攻部队为节 省体力本应机械化乘车前进，但到此地后只好下车徒步。工程部队已经用木板木桩在泥 滩上铺设了一条通道，但承载能力很差。车辆进入后，如同在浮桥上行驶。此前有空载 轮胎车辆通过时，有几台侧翻于泥浆中，不能自救。其中有一台救护车侧翻后自燃，只 留下一个铁质车架。我车队多数为满载的油料、弹药，通过难度更大，且每台车过后还 会造成新的路基变型。见此情，王副团长召集运输股时国荣股长，军械股张德路股长， 军需股戴龙春股长及汽车连龙建水连长、步兵连郭兴汉指导员研究通过方案，并进行 了明确分工，有指挥的，有筹料的，有垫铺加固的，有防卫的。由于精心组织，精心指 挥，精心操作，虽付出了较大劳动强度和较长时间，车队 23 台车还是得以安全通过。

      最后一道难关是通过靠松山。靠松山海拔七百多米，地形险峻，一条数米宽的窄路 盘山而上，七曲八折，沿途急转弯有二、三十处之多，看上去惊心动魄。我团担任穿插 东溪的坦克一、二营早已攻打到位，他们途中消耗的油料、弹药甚多，特别是油料几乎 耗尽，前支已几次催促我后勤保障车队快上补充，真是火急火燎。王顺副团长亲自到车 队前方带路，并要求每台车通过险地时要精心指挥精心操作，确保安全不掉队。车队一 直处于走走停停的状态，速度远比不上步行。到了傍晚，车队由靠松山顶向下移动。若 下到山底，走不多远就到东溪。正高兴之时车队又一次停下来。前车传来王副团长口 令，让我快步到车队前沿。在前沿，我看到了更为复杂的路况:路的左边是近 20 米高

的硬质垂直山壁，路的右边是几十米深的陡坡峡谷。用手电筒看去，有一台坦克掉进了 右边的峡谷，滚到谷底的坦克车体与炮塔分了家。本来不宽的牛车路，又因为山陡窄了 不少。很明显，每辆坦克通过时怕掉进峡谷，均紧靠左边山壁行驶，山壁留下的坦克划 痕十分清晰。轮胎车辆远比不上履带车辆，车辆偏左即容易造成车辆下滑，侧翻于山根 处的泥坑里，而偏右就会翻进峡谷，满载的油料、弹药车若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通 过现场勘察，我有了信心，那就是悬崖边沿有不足 50 厘米的硬质路面可以利用。只要 每台车的右轮大胆紧靠悬崖边沿，就能顺利通过。就这样每台车开到我面前时，我用简 单的语言和手势与司机进行沟通。参战的司机都是老司机，平常都比较熟悉，都很理解 和支持我。这时天早就黑了下来，为了避免暴露目标汽车只能开小灯，因为车的右前轮 着地处是司机视线的死角，我就用左手持手灯照着汽车右前轮，右手高举一食指左右摆 动示意司机掌握方向并低速慢行。当第一台车安全通过后，我特别高兴:只要不失误， 后边的所有车辆都能安全通过。没想到当我指挥到第五台车的时候，山上又一次响起了 敌人的冷枪声。和白天不一样的是我处的位置，每个车的前小灯都近距离照着我，我又 需要手持手电筒不断晃来晃去，自己的身体已完全暴露。我有些紧张，又觉得不能想三 想四，于是就集中注意力指挥车辆。还好，23 台车终于全部通过。

安全抵达东溪县城，受到了我团先期到达的团首长及各级指挥机构领导的迎接。 为了随时迎接新的战斗，我们在第一时间对所有坦克及装甲车加满了油料，补足了弹 药。部队战斗情绪顿时高涨起来，由原来的死守变成了活打。在步兵的引导下，我们亲 眼看到坦克对四周高山山洞里的残敌及火力点实施了打击。

我团后勤保障车队到达后，42 军前指又直接电告王顺副团长，令他带领部分油料、 弹药车，由东溪沿4号公路前去高平方向对42军坦克团及我团坦克一、二连实施保障。

                                    二零一七年四月十七日

                     东溪穿插战点滴

               时任军需股长—戴龙春

       一九七九年二月，为反击越南侵略者的武装挑衅，保卫我国 边疆和四个现代化建设，打击黎笋集团的地区霸权主义，我军奉 命对越自卫反击作战。这次战争是我国在有限时间和有限地域进 行的一场局部战争，我坦克团有幸奉命参加了这次建国后规模最 大的、机械化程度最高的、速度最快的、兵员投入最多的异国战 争。

       当年这支坦克部队对越自卫反击作战的英雄事迹，的确是前 无古人，有识之士形容为“铁甲骑兵”。纵观战斗的全过程，我团在越方东溪、复和、高 平等几百平方公里地域中创造的胜利战绩无处不有，无处不在。尤其是战斗的激烈阶 段，广州军区前指及各级指挥机关，紧盯战局变化，把我团视作钢刀利剑，总是用在关 键时刻和要害部位。在二月十七日至二月十九日战斗的紧要关头和激烈阶段，上级对我 团及我团所属营连频频调动，近十次转隶指挥关系，不断转换战场。我团及所属各部每 次都是愉快接受任务，并快速到位，面对强敌勇敢出击，给敌人以毁灭性打击，将战局从不利转为有利。 东溪穿插攻击战，我团主力奉命在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六时五十五分配属步兵126 师 376 团，在中越边界线 20 号界碑处突破敌人前沿，沿班波、那冈、靠松山向东溪 穿插，途中克服了敌人反坦克火力的层层阻拦和山地道路狭窄、坡陡弯急、河多桥小等 诸多困难，发扬勇猛善战、机智顽强、不怕牺牲之精神，边打边进，穿插行进三十二公 里，提前五分钟夺取东溪，占领了 661 高地有利地形，并形成环型防御，控制了四号公 路，为保障四十二军主力向高平进攻打开了一扇门。据说，这一胜利消息传到北京军委 总指挥部，邓小平同志亲自将第一面小红旗插到了沙盘上越南东溪位置。在长达 1700 公 里的中越边界线上同时出击的我军部队中，我团是第一个进攻到达指定位置完成战斗穿插任务的部队。当时出国指挥的广州军区吴忠副司令员到达东溪后，高兴地接见我团部 分领导，并说你们的穿插战斗打得好，给主攻高平部队开了一个好门，战斗结束后一定 给你们请大功，并当即奖给战利品。军区首长的鼓励及亲临战场一线指挥的战斗作风， 有力鼓舞了我团指战员，极大提高了我团指战员继续勇敢战斗的勇气。战争结束后，我 团担任尖刀营的坦克一营得到“英雄坦克营”称号，东线总指挥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亲 自颁奖。担任尖刀连的坦克一连指导员林梦珠在东溪穿插激战中，身先士卒，乘坐尖刀 车，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始终位于穿插部队的最前沿，当敌情、地形对我坦克行进造成 不利影响时，他总是亲自指挥、勇敢果断智慧处置险情，创造了用坦克垫铺道路、撞开 巨石，在河滩上开辟新的通道等不误战机的诸多战例，带领全连提前穿插到位。战后， 林梦珠本人荣获“战斗模范”称号，他所在的坦克一连荣获“英雄坦克连”称号。

       战斗中的英雄实际上无处不在。我们近些年发现了并不为人广泛所知的许多英雄 人物的英雄事迹。我团政委吴步坤，既是全团向东溪穿插战斗的指挥员，又是战斗员， 他多次亲自持枪向敌人射击。革命烈士、团政治处主任陈佃合，在东溪穿插战斗中中弹 受伤后，仍坚持指挥部队，直至生命最后一刻。他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干部，在临战前的 二月十五日傍晚，陈主任特意约我回到我们共同的老连队坦克四连。到了四连，陈主任 说:“我们坦克四连是具有光荣传统的连队，在这次战斗中一定要发挥党支部的战斗堡 垒作用，共产党员要发扬不怕吃苦，不怕牺牲的精神，坚决完成战斗任务。”简短的几 句话，一直激励着坦克四连打胜仗。战友史瑞武，参战时任坦克六连连长，在东溪穿插 战斗中，坦克六连是后卫连，担负着整个穿插部队的后部安全。他做的两点值得借鉴: 一是战前大胆调整指挥及技术力量，自己亲自带领尖刀排，让副连长、技术员顶车驾驶 替换新驾驶员。二是认真进行步坦协同训练，与步兵 376 团六连认真做好协同预案， 并进行实地演练，教步兵连排长学会使用坦克电台车外通话，在穿插战斗中这两点都起 到了关键作用。坦克六连在穿插战斗中，经过了三次战斗，顺利通过险要地段五处，打 掉越军火力点六个，消灭越军一个排，八辆坦克全部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创造了全团坦 克连队坦克全部按时到达东溪的奇迹，全连荣立集体三等功。卫生队第一军医大学毕业 的苏宪祥军医在作战中一直被步兵四十二军调用，在步兵进攻一线实施战场救护。他发 挥自己的战地外科技术优势，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救治伤员无数。他是我团在战场 时间最长的一人。张殿忠助理员在组织抢救坦克的途中，遭敌迫击炮袭击，身受重伤， 至今，身体中仍有几块弹片无法取出。他为参战负伤而自豪，将生日改为负伤之日。坦克四连在进攻战斗中，有一辆坦克掉进道路右边的深沟，后勤处张殿忠发现后对其进行 施救。此辆坦克被救出后，张殿忠觉得坦克施救力量不够，同时被救坦克单车前进不安 全，提出把坦克及坦克乘员留下作为坦克救护力量。该车几位乘员当场拒绝，他们说我 们一定要归队，我们一定要上去打仗，战死也心甘情愿。至今，这几位战友的名字我们 也不知道。我团的干部、战士不管平常表现怎么样，打起仗来都是好样的!

我坦克团对越自卫还击战斗，不但在我团史上写下了光辉一页，而且广受好评。东 溪穿插战同样如此。时任步兵四十二军 126 师长宋宗汉老首长说:“开战前几天，我们 与 129 师交换了战区，我们成了四十二军撕开口子的部队。向高平快速攻击计划的实 施，其开门戏的东溪穿插攻击战，打得精彩!”战后，诸多军事理论研究专家认为:东 溪穿插攻击战是一次非常经典的多兵种合成作战的成功战例，堪称现代化技术装备条件 下的解放军传统穿插战术的崭新运用，将对中国军队多兵种合成进攻的理论发展产生一 定影响。

                                        二零一七年八月一日

                团技术指挥所战地施救追忆

                  时任技术助理员—张殿忠

一、对越自卫还击战我团技朮指挥所编成和职责 编成:

       后勤处副处长: 朱怡和

      技朮股车务助理员:张殿忠

     军区修理营坦克牵引车 1 台，牵引车驾驶员 1 人，无线电修理 工 1 人，枪炮修理工 1 人。( 注:技朮股修理助理员徐玉林和修理营 技术助理员刘声远也在技朮指挥所编成之内，后勤委员战前安排其 2 人执行其它任务)。

职责:

1、组织和指挥全团技朮保障工作。 2、组织抢救营技术保障组无能力抢救、抢修的战斗车辆。 3、组织指挥调动修理连的技朮力量，第一时间赶赴战损故障车辆现场，快速修复战斗车辆，使之及早继续投入作战。 4:利用作战间隙，及时组织技朮力量检查战斗车辆的技朮状况，并组织抢修战损车辆。 5:战后组织抢救、检查、修理战损、故障的战斗车辆。

二、技朮指挥所编队位置及指挥关系

编队位置:

      参战时团技朮指挥所在团基指挥所车后跟进。

指挥关系:

       对上直接听从团基本指挥所的指令。 对下指挥三个坦克营的技朮保障组抢救抢修战斗车辆，指挥调动团修理连的所有技朮修理力量，对战时损坏、故障车辆进行战地抢救抢修。

三、团技朮指挥所组织实施战地抢救抢修坦克和装甲输送车实例 1、第一台需要及时抢救团运动保障队的装甲输送车。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早上六时三十分左右，团技朮指挥所在朱怡和副处长的带领下出发，随着滚滚铁流，伴着万炮轰鸣向前运动。就在我们牵引车前方四、五米的距 离，看不清是那个连的一台坦克停在路上，步兵正在登车塔载，突然听到 " 砰 " 的一声， 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从炮塔左前方滚了下来，当时我们判定是后面的战士登车时，可能 因为太紧张，枪走火把己经上车的一个战士打了下来，当场牺牲。

       我们技朮指挥所编队位置是一营和二营之间，在团基指挥所后面跟进，行进过程中， 朱副处长在电台里接到指令:迅速抢救道路保障车。我们沿路边走边观察，当走到一个村 口处，看见在一个干涸的水塘里有一台 180 度翻车的装甲输送车。经过勘察和询问，确定 这就是我们团道路保障队的车，车上的指挥员是工兵连排长吴本改，车上只留了驾驶员， 吴本改已经带领其他工兵塔乘坦克上去了。由于坦克一、二营的技朮保障组都已随队跟 进，预备队三营的技朮保障组在待击地域，且离现场太远。所以，我们立即商定方案，决 定由本指挥所实施快速抢救。 首先派装甲输送车驾驶员和一名修理工进入车内，找出了 所有雷管、引火管一类的易爆物资，然后联系协调村庄住户开辟了一条为作战大部队前行 的迂回道路，在比较狭窄的村庄里，在不能影响道路交通的情况下展开了施救。大约经过 近二个小时的紧张作业，上午九时许，成功将这辆装甲输送车翻转过来。经过检查，车辆 技朮状况还可投入战斗，于是，装甲输送车驾驶员便急的向作战方向开去。

2、一台施救难度极大、准备爆破肢解回运坦克的抢救。

        二月十七日下午，我们又在第一个山崖口的开扩地上，抢救了一台掉沟、脱履带的 车，(应该是一连的一台车 )。这台车掉在了进攻路线的左侧沟里，沟不是太深，施救比 较容易，我们快速组织牵拉，完成施救。

       过了山崖口，在右侧深沟里又有一台车，我记的是二营四连的车(后来在巩义市纪 念参战三十周年战友聚会上，我与赵学章连长勾通后方知确实是四连的车)，这台车掉 落在下坡转弯处，而且车前部装甲插在巨石石缝中，施救非常困难，几次拖救由于地域 狭窄、牵引车附着力难以满足该车的牵引力，均没成功。经请示上级，得到的答复是， 任何武器装备，一件都不能丢在越南境内，拖不出来，就爆破肢解运回国内。说实话，当时我的第一感觉是很不忍心，处于对坦克的特殊感情，说什么也不能把它炸了。于 是，我们又对现场进一步的勘察，并分析了拖不动的主要原因，决定实施再一次拖救。 针对牵引车驻杵在下坡插不下去、导致附着力小的问题，我们试图挖条沟，将牵引车驻 杵插在沟里，解决牵引车附着力不足的问题，但山口路面全是石头挖不动。接着，这样 我们又采取了第二方案，将己经抢救抢修恢复战斗力的几台车临时调来，用坦克作固定 桩，因钢丝绳连接，把牵引车固定住，然后再用牵引车绞盘实施拖救。牵引车绞盘的拖 勾力是十八吨，开始我们只用了一个动滑轮，拖勾力是三十六吨，结果被拖坦克纹丝不 动，我们又加了一个定滑轮，使牵引车拖勾力增加了一倍，也就是七十二吨。经过三、 四个小时的努力，这台车终于被拖了出来。当时自己非常高兴，立即进入车内，对车辆 技朮状况进行了检查，并起动发动机在拥挤的短道上试了试车，没有发现大的损坏部件 可以继续参加作战后，便迅速交付投入战斗。

       回忆当时的情景，甚有感慨。原来都说打起仗来中国人不怕死，总认为是一种宣 传。经过这次参战，自己深有体会和感触，我们不论抢救、抢修好哪台车，只要恢复了 战斗力，该车乘员都非常坚决的要求到前线去找自己的部队。说句心里话，留下他们与 我们一起施救车辆，一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二是对我们在抢救、抢修车辆工作中也 多了一份安全保障。再者，部队己过去几天了，一台车孤伶伶在路上行驶也很不安全， 每次我们劝他们留下，都被坦克乘员们的朴实话语和迫切归队心情所感动。有的坦克乘 员甚至哭着说，上去!我们一定要上去!只有找到部队才能证明我们不是故意掉队，就 是死在归队途中，也甘心情愿!听到战士们的心声和坚定的话语，自己没有任何理由留 下他们。当时我就产生了一种骄傲和自豪感，我们当兵的，不管平时他调皮也好、捣蛋 也罢，打起仗来都是好样的。包括自己，开始有些害怕，当看到一堆堆、一片片倒下的 战士时，当我在十七日八点左右，亲眼目睹了新华社一个老记者采访 126 师受伤副师长 时的情景，亲耳听到他们的简短对话后，当看到我们的战士宁死也要往前冲的时侯，自 己也不怕死了。真的，是真的，不是吹嘘也不是高调。

3、一台履带爬齿、必须调动工程车 " 气割断带′′抢修的坦克。

        二月十九日，我们过了进攻路线上的第一条河。过河没走多远，发现一台坦克掉 在了路左侧的浅沟里，经检查是右侧履带爬齿。右侧上支履带崩的非常紧，我们采用了 拖、打、顶、调多种办法，都没有解决问题。平时，我们在坦克驾驶训练、拉练、演习 过程中，也遇到过不少爬齿故障，维一凑效的办法就是工程车到现场用气焊割断履带，然后再接上履带解决问题。这时己到下午五点多了，经与朱处长研究决定:立即由我和 两个战士回国内后勤集结地，一是汇报情况，二是调派工程车。这时太阳己经落山。大 约六点多钟，当我们三人徒步走到边境线时，天己经黑的看不清人了。走着走着，被一 根横着的杆子挡住了去路，我们正想掀起杆子过去，突然听到大喝一声:“不准动!”然 后过来三个人，一人拿手枪二人端冲锋枪并大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我急忙解释说， 我们是四十三军坦克团的，车在前面坏了回来找人去修车。拿手枪的那个人又大声喊， 口令!当时自己也慌了，问什么口令?这时三支枪的枪口逼近了我们三人，又大喊，举 起手来!吓的我们赶紧举起手。这时我突然想起来了，急忙说你们别急，边从上衣口袋 里捣出一个小本对那个拿手枪的说，这是七天的特别口令，今天是十九号，口令是 xx 记不清了。他拿过小本仔细看了看说，以后你每天都要把当天的口令记住!我说是!以 后一定记住。他向二个拿冲锋枪的示意掀起杆子将我们放行。事后，我们三个人都出了 一身冷汗，其中修理营的一个战士说，如果刚才被自己人打死，也会成为烈士吧?我说 肯定会给你个烈士，不过这个烈士当的太恶囊了。我们边说边走，大约晚上九点才找到 后勤处，我向刘洪常处长和赵存淑股长汇报情况后，他们作了具体安排。

       第二天，我们和修理连的电气焊工 ( 修理连谁带队记不清了，不是高维富就是刘正 旺 ) 乘坐工程车到了施救现场，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故障车就被抢修完毕，恢复了正 常作战状态。

4、河流两边施救坦克遇到的难题。

        由于在第一个山崖口和第一条河流两边，损坏、掉队的坦克比较多，大约有六、七 台 ( 时间太久，记不清楚了 )，我们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首先把易修易救的坦克恢复 战斗力。当我们抢救四连那台难拖的坦克时，需要把河对岸的二台坦克调过来当固定 桩，虽然有座木头桥，但坦克又不能过，河左侧地形太差也不好过，坦克只能从河的右 侧较开阔的河里通过。我们先派了二个战士下河探测了一下，水不是太深，就是河底淤 泥太深，坦克下去肯定会淤陷。我们考虑了几个方案，砍树枝子铺在河里，但放进去许 多，很快就被河水冲走。搬石头垫河，一是人手太少，二也没那么多石头可取。后来， 我们想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用自救木。当时在场的一共四台坦克 ( 包括在山沟里 待拖的车 )，一台牵引车，可以集中五根自救木，我们把自救木集中在河边，用坦克大 绳按每根自救木间隔二米左右的矩离捆绑串连起来，其自救木排的长度正好与河面宽度 差不多，两边各四、五个战士拉住绳头，将木排固定在河面上。因木排宽度与坦克一样宽，我担心驾驶员失误陷在河里，所以，我自己上车驾驶，把二台车从自救木排上开了 过来。我记的当时在场的有张仕坦副连长。我们把掉在右侧山沟的车拖救出来、检修恢 复战斗力后，他们几台坦克也是通过这个自救木排过河，赶赴前线。

5、一台坦克上装甲被炸变形必须更换，在没有器材的情况下我们采取的抢救办法。

        记不清是二月二十日还是二十一日，我们对一台上装甲严重变型，炮塔不能转动的 坦克进行了检查。根据情况分析，这台车是在通过山崖口的时侯，被山上面的越军扔下 来的炸药包或其他威力较大爆炸物炸坏的，上装甲必须更换。我们请示上级，要求调运 五九式中型坦克上装甲总成。得到的回复是，团里没有，崇佐、南宁器材仓库也没有。 怎么办?没有器材，这台车就失去了战斗力。就在这时，传来了复和方向坦克三营的 作战情况，当得知那边有五台坦克被烧己经报废的消息后，便决定带着修理人员上去看 看，看是否能从报废的车上拆下一个上装甲拉回来修复这台车。

       第二天，由我带队，配备了一台牵引车，一台吊车，一台工程车和一台器材车一大 早出发，去复和方向找报废的坦克。由于路窄车多，加上有一段路我们是逆向行驶、堵 车严重，大约上午十点才找到报废坦克现场。我与修理连带队的刘正旺商量了一下， 马上分别派修理人员到几台报废车上查看情况，结果所有报废坦克的上装甲都没办法拆 下，原因是被烧坦克的炮塔就象焊住了一样，一点都转不动，卸不下螺栓上装甲就吊不 出来。就在我们无计可施的时侯，我记不清是谁提出来用牵引车拖动炮塔试一下，我一 想，这些车都是报废的坦克了，也不用担心损坏什么部件，所以就采用了这个办法。我 们将钢丝绳固定在炮口上，使牵引车与炮管成九十度角实施拖动。开始拖的几台车， 因为坦克车体与炮管成七、八十度的角度，拉动炮管时炮塔仍不转动，整台坦克跟着移 动。于是，我们找了一台炮管与车体角度最小的坦克，拖的时候由于是向坦克侧方拖 动，用力再大坦克也不会前后移动。还不错，炮塔咯吱咯吱几声响，开始转动了。拆下 一边炮塔底下的几个螺栓，牵引车再开到坦克的另一侧，将炮塔向另一方向拖转，拆下 另一边炮塔底下的缧栓，总算吊出了上装甲。忙忙碌碌好几个小时，下午一点多才完成 作业，大家午饭没吃就开始返回，在车上吃了点饼干罐头，当天下午就把这台上装甲严 重变形的坦克恢复了战斗力。

四、二月二十三号团技朮指挥所与修理所遭袭及撤离战场情况。 

        二月二十二日，我们把进攻路线上遇到的第一条河处先后掉沟、损坏的战斗车辆全部抢救、抢修完毕后，准备继续沿去东溪的路线搜救掉队坦克时，接到前面下来的作战 人员说，前面道路被大水淹了，轮胎车辆行进困难很大 ( 后来听说是越南人为阻碍我军 进攻把上面的一个水厍大坝炸了 )，这样，我们决定改变前进路线，从水口关入境，沿 去复和的道路，搜救抢救车辆。

        晚上，我们回到后勤集结地域，重新组织了抢救抢修队伍，选配了坦克抢修器材， 然后在国内睡了一个踏实的好觉。第二天，我们和修理连连长丁万福带一台坦克牵引 车、一台吊车、二台工程车、二台器材车，沿去越南复和县的道路出发前进。因为这条 进攻路线还没有彻底打通，前进中的部队车辆不时受阻。因此，我们前行的速度很慢， 大约上午十点才到达复和县附近。当我们准备穿越复和时，路上车辆又停了下来，这 时距离我们约一百多米处，轰的一声，爆炸了一颗炮弹。由于在战场上，枪炮声不断， 谁都没有当回事。过了大约 5、6 分钟，又一发炮弹爆炸，离我们大约 30~40 米远，也 没有引起我们任何人的注意，不但没采取防预错施，并且大部分人都下了车继续搜寻。 大约离第二发炮弹爆炸有 8~10 分钟的功夫，一排排炮弹在路上人群中爆炸，( 每排大 约 5~6 发 )，有的炮弹落在拉弹药的车上，汽车便整车爆炸，弹药箱子被炸的满天飞。 当时现场乌烟障气，人们纷纷向北面山下躲避(是不是北面不一定，当时感觉是北面)。 听到满天嗖...嗖...炮弹的呼啸声，想起小时候在家看民兵迫击炮实弹射击的情景(顺着 炮口的方向能看到炮弹的轨迹)，正在抑头想看看炮弹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可什么也 看不到。突然听到刺溜一声响，我就被掀了个跟头倒在了地上。过了一会我清醒过来， 知道自己是受伤了。我四处观察奔跑的人，当看到贺仲秋正向北面跑时，便大声把他喊 了回来，他一看我的臀部血肉模糊，拿出急救包准备给我包扎，可是由于紧张，急救包 怎么也撕不开。这时，丁万福连长从南面往北跑，我们又把他喊住，丁连长把急救包撕 开，两人一起把我将伤口包扎了一下，便扶着我一起向山下撤离。我们到了山根处，看 到受伤的朱怡和副处长和修理连的部分人员也在这里。我和丁连长靠在朱副处长的身 旁一起分析战场情况时，炮弹还在一轮一轮的爆炸，山顶上还有机枪向山下扫射。我们 知道，我们打的是穿插、切割、包围战朮，假若是被包围的敌人从这个放向突围，遇上 我们这些残弱后勤兵，后果不勘设想。于是，决定派人弄车暂时回撤。开始派汽车修理 班的班长 ( 我忘记什么名字了 ) 去找车，结果等了十几分钟没有信息，大家都说不能再 等，时间就是生命。又派汽车修理技师贺仲秋去找车。大约又过了十分钟左右，贺仲秋 回来了说车在前面准备好了，但山上还有火力点不断扫射。这时有人说，火力点我们没

有能力消灭，不能犹豫抓紧时间先撤吧。随着朱副处长的一声令下，有抬着的，有扶着 的 ( 修理连也伤了好几个战士，我只记住了二个名字:一个叫贾英瑞，一个叫艾中福， 还有几个确实想不起来了 )。就这样一群伤兵残将，在贺仲秋的引导下上了一台运输汽 车，由贺仲秋驾驶，大约在下午两点把我们拉到了前方救护所。

技术指挥所与修理连组织的前出修理所遭袭，使我团后勤技朮保障机构受到了重 创。被烧毁工程车一台、器材车一台，牺牲二人 ( 孙曰森、杜国丸 )，技朮指挥所伤二 人，修理连受伤可能 3 一 4 人。技朮指挥所一时失去指挥能力，战场坦克抢救修理力量 和士气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不同程度地延误了一些作战车辆的及时恢复。

五、参战期间我团技术干部编配情况

后勤处技朮副处长 - 朱怡和

技朮股车务助理员 - 张殿忠

技朮股器材助理员 - 张立洪

指导员 - 刘太全 技术员 - 高维富 排 长 - 刘正旺

汽车修理技师 - 贺仲秋

通信修理技师 - 邓建国

一营副营长 - 徐发友

二连副连长 - 李会仕

二营副营长 - 王守义

五连副连长 - 张仕坦

三营副营长 - 刘贺明

八连副连长 - 黄占维 由于时间太久，其他参战技朮干部编配情况难以

记全。参战时我的战场日记本，也在二月二十三日团技 术指挥所遭袭时随器材车被烧，所有全部行囊也都随之 而去，战时有用的资料全部被烧毁。仅凭记忆把自己亲 身经历的、难度大的、印象牢的、感触深的保障经过整 理出来，难免有个别出入，谨请谅解。

                          东 溪 之 战

      我是原陆军43军坦克团装甲步兵连卫生员夏琛和1977年1月入伍，1979年2月17日参加了对越还击战。

       1979年2月17日，坦克团（欠三营）配合42军126师作战，同步兵376团一起由布局关以西20号界碑（现为958界碑）地段进入越南，沿那兰，班翁，靠松山插入东溪。东溪是越南高平省石安县县城，周围群山环绕，东北有靠松山，海拔701米，该山地势险要，横贯越北的四号公路向北40公里可达高平，向南80公里可达谅山，向东北19公里直通复和，是越军机动兵力的必经之地，我团穿插东溪只有一条可通牛车的崎岖山路，路窄坡陡，急转弯40多处，两侧石山林立，悬崖峭壁，地形复杂，易守难攻。

按团里命令，我连由连长李勋岩带队，方柏勋，翁排，辛光跃，徐恒国，奚超英，代先才，郭明华，职明学等组成火力支援排乘装甲车随团坦克保障作战。连政指郭兴汉带领我连随团押送弹药保障车。

       1979年2月17日早上5点钟，晴，气温20度，天蒙蒙亮，紧急集合哨响后，大家立即起床集合，与往不同，连长命令大家抓紧吃饭，6点20分，全连上车编队待命，官兵每人携带枪支子弹和4枚手榴弹，5斤大米袋，水壶，防毒面具，雨衣，急救包一个，脚穿防刺鞋。多数战士都揣着已写好的遗书和入党申请书。我同战友们一样，身揣遗书和入党申请书，准备接受党和祖国的考验，不同的是我作为卫生员多带了一个药箱和备用急救包，担负本连战地救护任务，四台解放牌卡车，第一二三辆车装坦克炮弹，搭载我连战士押送，我在第四辆车，副指导员沈功灵带车，司机刘俊伟开车，车上装载我连所需的子弹，手榴弹，以及少量干粮，米和锅具，我和文书陈令军，火箭筒班战士陈雪林同车。6点30分，我军炮兵开始对越军轰击，6点55分，总攻信号弹升空，我军全线总攻开始，我团坦克和各种车辆向敌阵进攻，我坦克一二营为开路先锋，汽车连，步兵连等车队紧跟其后，各路人马协同作战，官兵们个个斗志昂扬。

         跨过20号界碑，就意味着我们进入敌阵，战争是残酷的，当你踏入敌阵，每一步都有可能踏上地雷，遇到敌人火力点，就有可能流血牺牲。我们谁敢说自己能活着回来？会牺牲是明摆的，为了祖国和平安宁，我们只有义无反顾地前进。不一会儿，前面就有伤亡人员被抬下或被汽车拉回来，本不宽的土路更拥挤了，参战支前民兵用马车，人挑，人扛，把弹药物资运向前方，把伤亡官兵抬下火线。凡是被抬下的人，用单布或雨衣盖着露出头来的是伤员，用雨衣把头连全身一起包裹的是烈士。我们车队为一路前进，总是走走停停，每次停顿都是一场生死激战。各种枪炮弹，火箭筒弹，地雷响声不断，响彻山谷，震耳欲聋，我团和126师步兵兄弟协同作战，拼命厮杀，艰难开进到靠松山前，这时班翁河又挡住了我们的前进。军区首长命令部队迅速占领靠松山，同时前指命令坦克一营向靠松山突击，命令坦克二营跟上，一营长令坦克尖刀连在不明水深和敌人各种反坦克大力压制下开辟徒涉场，交替掩护通过班翁河。当二营通过时，敌人已在河上游水库放水，在水位不断上涨的情况下，二营长命令各连强行过河。六连有二辆坦克淤陷，我连汽车和其他车辆前进受阻。在这里，我们又经历了一场激战。越军利用有利地形构筑有野战防御工事，利用山洞布置交叉火力点，并设置地雷，竹签，陷阱等障碍，我连车停后，战士迅速下车就近依坎卧射，协同126师步兵用各种大力压制敌人火力，并消灭敌方火力点，工兵迅速排雷，河上搭设舟桥，激战稍微平静后我和陈令军，陈雪林又上车等待开进。此时，文书，陈令军突发腹痛难忍，说要拉大便，我持枪掩护他下车方便。我观察了他的大便性状。拟诊为急性菌痢。刚要返回时，敌人又突然打枪，我们立即就地卧倒，我军朝敌人火力点强力扫射后，战场才恢复稍时平静。回到车上，我立即给他服用一粒痢特灵和两粒颠茄片，效果挺好，腹痛逐渐停止，避免了非战斗减员，待工兵搭好舟桥，我连车队继续向前开进。

9点50分，我团一营一连提前5分钟到达东溪，夺取了六六一高地，控制了四号公路，10时许，我坦克二三连和团基指进至东溪。

       16时许，我连运弹车队开进东溪一个大院，该院的贸易厅区作为我团战地弹药库，邻挨着是我军战地野战医院，四周为东溪城商店，医院，银行，书店和居民房。均为一层旧的砖瓦房，这个大院内没有水泥硬化，高低不平十分杂乱，傍晚我连副指导员沈功灵，用手势招呼大家围绕一圈，轻声细语贴近耳朵加手势传达当晚口令，还有特殊标记，左手臂扎毛巾，晚上，沈副指导员亲自派岗，安排哨位，人员次序，每岗哨每班两小时双人岗，因配双人岗只差一人，沈副指导员对我说：“夏琛和卫生员，你比较机警老练，你就辛苦些，你就一个人一班岗吧，就刚好安排好了”。我坚定回答：“是！”晚上，我们身扎着子弹带抱着枪睡，在贸易厅（没墙）地上，没铺没盖，地凉蚊咬，我睡不着，同时，四周山上鞭炮一样的枪炮声阵阵的响个不停，这种情况下谁还有睡意，晚11点钟到了，是我的岗，我一个人站两小时，我抖起精神提起枪，把子弹压进枪膛关好保险，来到院门口。这不是在国内和平时轻松站在门口，战地站岗是十分危险的，不光自己有被偷袭摸哨的危险，而且，还容易危及战友们的生命安全。越军特工活动频繁，经常偷摸下山来偷袭我军。所以，我担负着院内弹药和人员的安全，责任重大，必须保持高度警惕，这个院子没院门，只是个出入口，出口临四号公路，接班后，我仔细观察周围地形，地物和动态情况，找到一处沟坎小树旁隐蔽卧倒，此处便于观察和机动。不一会儿，一辆解放牌汽车停在四号公路边距离院门口不远处，车灯开着，有两人在大声说着普通话，我判定不像敌人乔装，就大声命令：“你们把车灯关掉，不许在这大声说话”我还小声补充道：“哼，不要命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就把车灯关了，也不再说话，其实，他们听到我喊话，东瞅瞅西瞅瞅也不知道我人在哪儿，晚上11点50分许，我发现有两人从院内向外四号路走过来，距我约6米时，我大声喊：“站住——口令”！两人愣下立即站住，对方有个稍矮个子的回答：“武汉——回令”，我接着答：“南昌”，我再细看，发现他们手臂上扎有毛巾，这是我方统一识别标记信号，我起近看原是团吴步坤政委和警卫员，我立即立正行军礼：“报告二号首长，请指示！”吴政委看我一人站岗很机警说：“好！就要这样保持高度警惕”。

      第二天上午，我同四班长苏学景等5人在院内巡视，走进一间屋查看，这屋很简陋，我看到屋里有一只似拳头大小的闹钟，里面标有“中国上海制造”，我拿回交连部作交接班站岗看时间用了，来到一处空隙地，高坎上地里长有较稀的甘蔗，我们想弄一根解渴，几个人刚跨上坎，突然一梭子机关枪子弹“哒哒哒”打来，我们紧急卧倒，苏学景身体壮实，卧倒迅疾，把地砸得“砰”声响，这样的反应速度也只在战场上有，枪声停息后，甘蔗还是吃了。我们巡逻到商店门口，只见门开杂乱，里面满地商品，货架上的衣物和商品架上架下混乱不堪，还看到许多麻袋包装大米，上面写着：“中国大米”字样。人在战场上生死难料，谁还想拿什么东西，书店里同样，架上地下全是书，我没发现一本中文版，只顺手带本作方便纸用，返回街上，我看到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皮肤微黑偏瘦小，脸色苍白，眼睛昏暗，呆呆看着我们，这位小姑娘据说是华侨。我们对她很友善，送给她一些东西，我们对自称是华侨，（有翻译去问），或没有武器的越南百姓是很友好的，我们不会搞烧，杀，抢日本鬼子样的三光政策，我军严格遵守“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的规定，许多华侨和越南群众自愿为我军当向导。在东溪城和随近公路边到处可见倒在地上的低矮小的自行车，这是当地居民重要的出行工具，也说明越南人个子普遍矮小，造成这种现象主要是我军神兵天降，突如其来，越南人惊慌弃车逃窜。

       我坦克团圆满完成了东溪穿插作战任务，我连由连长李勋岩带领火力支援排，乘装甲车，在东溪穿插战中，一直紧跟我团尖刀连做火力支援，攻防保障，占领东溪城参与抢救我团战车和人员，清理战场，我连副连长崔启堂带领刘俊伟司机班几台车参加抢运被炸毁损坏的战车。部分战士补送弹药到战车，守护搬弹药，较好的完成了各项战斗任务，于2月26日随团第三批沿复和水口关道路撤回国内。

         车队跨过水口桥，踏在祖国的土地上，公路两旁站满了欢迎的人群，大叔大妈们端茶递水，学生们锣鼓声声，彩旗飞舞，热情洋溢，忽然间，像踏过两个世界，战争和和平，一颗紧张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从炮火连天的战场到热烈欢快的地方，我们该是多么激动啊！祖国和平安宁是多么幸福，多么难得，当你有过战争的经历，才能深刻的体会到和平的可贵，和平是一切幸福之母，没有祖国和平，会有幸福吗？当你在公园散步，在学校学习，在工厂上班，试问，生死安危没有了保障，你能做什么？祖国的和平不是固有的，是那些为祖国奋斗献身的军人，是我们军人用鲜血，汗水，青春，生命无私奉献换来的，捍卫着祖国的和平，这就是军人的价值！我为我自己和全体战友曾经的奋斗而自豪。

                                                   2018年7月26日

                           防卫在东溪

             时任装甲步兵连战士—奚超英

        对越自卫反击战东溪穿插战，我们 43 军装甲步兵连首批参战 人员 12 人(含驾驶员副驾驶)，其中有方柏勋排长、辛光耀班长、 徐恒国班长、代先才班长、郭明华卫生员、翁排战士、职明雪通讯 员和我。我们在连长李勋岩的带领下，组成火力支援排，伴随我团 尖刀连坦克一连作战，为一连提供火力支援，并为其它坦克分队提供支援保障任务。 东溪是我军进军高平的一个战略要点，离我边境约三十二公里，沿途丛林山地，道路狭窄崎岖，且有靠松山这道天然屏障。这样的地形道路，加上敌军层层阻拦，我们要 在三个小时内推进到位。

         兵出国门，为国而战。2 月 17 日晨 6 点 40 分，随着三发红色信号弹升空，我连火 力支援排乘坐装甲车，紧随坦克一连，迅猛出击。坦克车、装甲车发出了隆隆怒吼，越 过边界冲向敌阵，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开始了。

         随着坦克装甲车的轰鸣声，坐在装甲车里的我，心情很激动，也有些紧张，毕竟是 第一次参战，脑子里想着，现在越军在干嘛，他们的火力配置如何?我从射击孔向外张 望，看到车周边兄弟部队官兵在徒步前进。

         我军炮火不断向前延伸，硝烟越发浓厚，能见度越来越差，我不免有些担心。我连 装甲车紧跟一连坦克向前行驶，沿途不断遇到敌人的袭扰和阻击。我清楚，我们的任务 是迅速夺取东溪城，不能与越军纠缠，只能不顾一切，奋勇向前。

       穿插沿途，山虽不高，但植被稠密，路窄弯急，山路甚至还没有我们的坦克宽。坦 克一连突击前进，竟没有一台坦克两侧挡泥板是完整的。在敌人的火力阻击下，我们加 足马力，强突强攻，提前攻占东溪，控制了四号公路，实现了前指的战略意图，达到了 前指的奇袭效果。

        攻占东溪后，由于后续坦克和车辆未能及时跟进，坦克一连和步兵连、特务连装甲 车迅速在东溪城的主要方向进行战斗配置，严防越军反扑。

        大约中午时分，前来东溪的桥梁被我后续坦克压塌，后续部队无法前行。接到命 令，我和火力支援排的几位战友赶赴断桥处，掩护和保障工兵对河堤实施爆破作业。约 一小时后，河堤被炸开，后续坦克陆续进入东溪。42 军坦克及所属部队也陆续通过东 溪城，沿四号公路向高平方向挺进。

         这时的东溪城，虽被我军控制，但不时有越军对我进行冷枪袭扰。午饭后，我连火 力支援排几名同志与特务连几位同志，奉命对东溪的主要街道与重点建筑进行了清查。 由于大部分东溪居民已逃进山里，城里只剩下少数老弱及残疾人员。我们向留住在家中 的越南人发放我军的宣传单，并郑重告知，我军打击的是追随黎笋集团的反华势力。

        17 日傍晚，在东溪城北边一个越军公安屯前，停放着我一连一台坦克，执行监视和 警戒任务。当时我倚靠在坦克履带旁点烟，是该车二炮手赖梅相递给我的一支香烟。突 然，从东溪的城南方向打来四发曳光弹，从坦克旁飞过。面对越军袭扰，我坦克随即进 行了回击。晚上，不时能听到高射机枪发出的“咚咚咚”的声音，这是一连坦克的值班 枪声。

        18 日上午，我们奉命随坦克施救人员返回靠松山，施救抛锚的我团牵引车。刚出 东溪城不久，便听到向前开进的部队中有人大喊:“快卧倒，那边有火力点!”大家都 卧倒在公路及两侧的稻田里。我蹲在田埂上仔细观察越军火力点:大约离公路 50 米左 右，那边有条小溪，旁有一片小竹林，越军特工就是从那片小竹林向行进中的我军穿插 部队射击的。当时没多想，我端着冲锋枪就冲了过去。有人大喊:“危险，快趴下!”话 音未落，我已冲到竹林边，举枪连射，只见小竹子纷纷倒下。子弹打完后，我很快换上 弹匣，迅速搜索。经查看，一名越军特工人员脸朝下倒在小溪旁，脚还在水里，身旁一 支 AK47 冲锋枪。确认敌人已被击毙后，我便回头向公路方向大喊:“没事了，继续前 进!”

         到靠松山后，在公路一个转弯处发现了牵引车，幸好有几棵树挡住了，牵引车才未 滑下山去。经反复寻找，我们没有发现车上乘员。我须独自一人上山警戒，其他同志进 行车辆施救。我警戒的位置离施救人员不远，我必须保持警惕。山上茅草小树丛生，有 的比我还高。我一边用枪拨开茅草，一边往警戒位置上爬。到达位置，举目望去，靠松 山绵延的公路上，大批穿插部队正沿着山间公路艰难前行。我心想，部队前进怎么不乘车呢?后来才知道，17 日总攻开始后，越军炸毁了离边界不远的一座水库，我军乘用 车辆受阻。

         在警戒点，我反复巡看周围的情况，发现正前方有两个越南人趴在草地上，我们间 隔 80 米左右。我紧盯着他们，他们也注视着我。我以岩石和茅草为掩体，防止他们异 动。大约 10 分钟后，这两个越南人就溜走了。我没有开枪。山下部队正在开进，开枪 示警容易造成混乱;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中没有武器。

        完成施救任务后，在返回东溪的路上，我们对放置在公路旁牺牲的官兵进行了辨 认，未找到牵引车上的乘员。

         回到东溪后，我们的位置由城北转到了城西的一所学校，白天在城内巡逻，晚上在 学校校舍或防空洞里过夜，同时准备随时执行其它任务。

         18 日，42 军经过激烈战斗，攻下东溪城西不远的弄梅隧道，继续向高平挺进。这 时的东溪城，不时有大批部队经过，也有部队在东溪短暂休整后继续沿四号公路向高 平挺进。大批民工也随部队经过东溪城，他们有的挑着担，有的肩扛物资，还有拿担架 的，他们是为高平战役部队提供保障的。

        19 日，我和翁排同志乘坐牵引车，由二营长带队经弄梅隧道前往距东溪约十几里 的四号公路，施救我们三台侧翻在公路旁的坦克。到达施救位置后，我和翁排受命抢占 公路旁的山头制高点，为施救人员提供火力保护。坦克侧翻处正好是公路转弯处，左侧 靠山，右侧临水，河对岸山上有几处溶洞，是越军的火力点，随队去的一台坦克向公路 对面的火力点开了几炮。

        施救开始后，我和翁排密切注视着山下和山后的情况，一刻也未敢松懈。我和翁排 同志有个分工，他负责监视山下的公路，我则负责后山情况，尤其是后山的一条山沟。 据说越南特工人员就是从这条山沟下来，偷袭了我们的坦克乘员，造成几名同志牺牲， 所以我重点盯住这条山沟。

        整个施救过程还算顺利，当晚安全回到东溪。

      随着高平战役的进展，大批受越军蛊惑逃进山里的东溪居民陆续返回家中。我们 大部分时间就是做好安全防范和警戒工作，防止越军特工人员袭扰。

         22 日，接到命令，我随坦克一连二炮手赖梅相及其他成员乘坐牵引车前往高平， 施救一连一台掉下高平桥的坦克。因牵引车堆放了物资，我无法全身挤上车去，只得探 身车外。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我可以观察周围情况，准备随时对敌射击。约行驶了一个小时后，牵引车在公路的一个转弯处停了下来，前面不远处兄弟部队正在用双管 37 高 炮，对山上越军火力点进行平射打击。炮弹打在山石上，跳弹像冲天炮一样壮观。

        沿途到处都有我军部队的临时警戒阵地。因高平已被攻克，很多部队转而在高平 外围山上搜索，以进一步肃清残敌。牵引车快到高平时，从电台里接到命令，要我们立 即返回东溪，原来坦克已经被施救上来了。

       我们奉命于 26 日夜间撤出越南。

                     跟着老兵上战场

            时任高炮连战士—郅万召

       一九七九年，这个在宇宙年轮中再平凡不过的年份，却被全世 界所关注，被全中国人民所振奋，被一群甘洒热血、保家卫国的军 人们所难以忘却。时年，“同志加兄弟”的越南反华集团，煽动国 内民众，辱华反华、犯我边境，公然射杀、残害我国边民，不顾我 国一再警告，嚣张无度......公然疯狂挑衅，激起了全党、全军、全 国各族人民极大的愤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 犯人”，随着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凌晨的万炮轰鸣，对越自卫还击战公开打响。我作 为刚刚入伍不足二个月就同新老战友一起参加作战的一员，当年的经历、尤其是战前那 段初入军门、备战开拨的往事，几十年间挥之不去，难以忘却。

        一九七八年冬季，我同一群立志报国、从军戊边的热血青年一样，报名应征。经过 一系列初验、政审、体检，最后于十二月十五日被定兵参军(因当时刚出校门，少不懂 事，也不知道当时巩县征召了多少名新兵，要去向哪里)。换上新军装后，与同学合影 照像，走亲戚、串家族，兴奋中三天过去。十八日，村里民兵营长带领我村六名新兵， 到公社大院集合，然后到县武装部点名列队(约一百多人)，带兵领导和武装部领导讲 话，言明纪律。随后，在家人、同学的惜惜依别和“常来信”、“到部队好好干”的鼓励 声中，于傍晚登上了“闷罐火车”。上车后，大家才第一次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战友交 流，年龄大一点的才询问你是哪村的、你村来了几个......大家既轻松又蒙胧，只感觉可 能大家会分在一个部队。每个人心里根本没有马上会去打仗的意识(因当时地方上只 从新闻里知道越南有反华侵边事件)。伴着火车行进的咣铛声，约十二点，火车在洛阳 东站停车、下人(后来才知道是几名新兵分到 43 军军部)。第二天早上天不明到达火车 站，微弱的灯光中看到“宝丰站”三个字，然后下车排队，第一次登上了带绿色棚布的军 车，颠簸晃荡了约一个小时，车停在部队院内大礼堂门前。下车的刹那间，呼啸的寒风让我们感觉到这里不象自然环境很美的地方。然后排队、被领进礼堂舞台，在已经铺好 的草席上解开背包准备休息。这时部队的领导告诉我们这里是 33596 部队(坦克团)， 我们将在天明后被分配到各个连队。拂晓，按点名由各个连队领导带我们到了连队，吃 上了第一顿“军人饭”。饭后，我们被排长、班长带回各自排、班。随后，班长和老兵们 帮我们铺床、摆放物品，缀领章、戴帽微，并告诉我们现在是一级战备。看到枪架上摆 放整齐的抢支，看到老兵起床后大白天又把背包打好，听到一级战备的议论......心里顿 觉紧张。上午九点左右，听到哨声和“新兵到连部集合”的号令，在饭堂里连长、指导员 致欢迎讲话，介绍连队情况，讲解一级战备，并讲明因战备需要不再进行以往的百天新 兵集训，部队纪律......。然后，在班长的带领下，简单浏览了营区大院，回宿舍休息。 班长告知我们从现在开始，不允许给家中和地方上联系、写信，从家中带来的所有物品 凡显示有“河南”字样的要全部剪掉、涂抹，以防向前线开拨时丢失、泄露机密。下午， 我连新兵每人发放刚开箱、还涂满黄油的步枪一支，在老兵的指导下擦拭干净，连同 分给的子弹一起带回班里。随后的五天里(十二月二十日至二十四日)，上午在饭堂里 训练基本队列动作、学习条例、枪械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下午在班里同老兵们一起学 习军事、作战知识，分理个人和班用物资。早上起床后打好背包，晚上就寝时再打开睡 觉，每天如此，随时准备开赴前线。紧张的突击训练，全连战前准备的繁忙，加上为了 在打仗负伤时便于包扎的“剃光头”，看到大家都在一遍两遍地写决心书、修改遗书，兴 奋和紧张感浓结于心。当时才明白，噢!这是真的要去打仗了，我们新兵也跟上了，才 知道当兵、保家卫国几个字的真正函意。也许是十八、九岁还没有过多的思想，也许是 看到众多当兵们的随和与干练，看到老兵对我们新兵的细心关照，当时心中还真没有怕 的感觉。这可能就是我们这一代保家卫国热血青年的觉悟和情操体现吧。

        在我们基本熟悉了部队、掌握了简单的枪支弹药使用方法后，于十二月二十九日上 午接到命令，全体出发到位于团部大院不远处荒丘上的弹药库装炮弹。老兵们带着我 们，教我们怎样扛、怎么卸、怎么码放。刚开始每枚八十八斤重的炮弹扛在肩上不觉得 咋样，但由于人跟人、扛装速度极快，不到一个小时，穿着厚厚棉衣的新老战友们都汗 流浃背。尤其是我们这些刚刚十八九岁、还身板儿不硬的新兵们，更是气喘嘘嘘，显得 “歪七八扭”。但看到大家的兴奋和近乎于亢奋的快速装卸，咬着牙硬是顶了下来。回 到宿舍脱下棉衣，才看到肩头上浸出鲜血的压痕。赴广西前线前的几次弹药、物资装 卸，是我们坦克团新兵初涉军营、临战前的一次实战和体验，也是脑海中时常回忆、难以忘却的刻骨记忆(后与在 43 军坦克团服役参战的七九年巩义籍八十余名战友和其他 省籍七九年战友回忆，都参加了战前的这次“有名的”弹药装卸)。

        十二月三十日，全团整装开赴南方，在宝丰火车站全装搭乘铁路运输。一路上在几 个大兵站吃饭、洗漱、解手，乱中有序，动作之快，至今难忘。七九年元旦，全团驻扎 于广西东罗矿务局下属的几个矿区和临近村庄，各自随队开始了战前突击训练。期间， 有关越南反华侵华的广播新闻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放，战争、战斗的浓烈氛围弥漫 每个连队、每名战士。所有地方车辆也都在为部队运送物资，我们新兵在突击训练的过 程中逐渐成熟。不甘落后的意志和决心，得到了领导和老兵们的肯定。战事的需要，团 里根据七九年新兵的文化、身体、个人特长情况，在战前对个别新兵进行了单位调动、 调整，我被挑选到军后勤部司机训练队，突击学习汽车驾驶。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早上五点半许，对越自卫还击战在广西、云南边境全面打 响。我随军后勤部司训队(十五个班)赴前线进行运输保障(运送弹药给养、战利品)。 战斗结束后，我同在军后勤部司机训练队参加战时运输保障的战友，于四月十二日上午 返回洛阳龙门驻训，年底一同回坦克团下连服役。

        年久日长，记忆犹在，战前之事，亦未敢忘，体会深心，回味时常。因本人学不 精、文不畅，谨凭片断记忆，草于纸上。

                                     二零一八年元月十七日

                 作战进程中的群众干事

              时任政治处干事—魏美传

      群众干事在团政治处主任、副主任直接领导下进行工作，有 三人组成:魏美传、刘延海、张西瑞。

       对越自卫反击战群众干事的主要任务是:了解社情和当地风 俗;部队执行任务，每到一地撤离时，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进行检 查;处理路途中的交通事故;做好战前向导工作，找好向导人员; 战前革命烈士掩埋点的准备工作，战中革命烈士的下葬工作，战后革命烈士家属的接待工作。 战前战中战后，我们是这样进行工作的:

      (一)、了解驻防地社情和风俗。当时，还是讲阶级斗争的，我们通过当地政府和 组织部门，了解了当地人口数量，干部情况，党团员情况，群众情况，坏分子活动情况 以及造成的影响，还有当地风俗习惯。掌握情况后以报告的形式报政治处，后由领导传 达给部队。

     (二)、部队每次在驻防地撤离时，我们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进行例行检查。 我们部队战前移防，首先到达南宁市的宁明县铁岭矿一带进行战前训练，后来到达龙洲、向水、夏冻，最后到达布局。凡是部队驻防过的地方，群众干事都要找到当地公 社负责人、大队领导，全面争取当地对部队的意见，还要到群众中去了解情况。当时， 一切为了打仗，部队领导抓得紧，战士们都比较自觉，都主动发扬光荣革命传统，没有 发生任何问题。当地领导和群众都给予了好评。

        (三)、战前训练期间和行军中出现事故，属于正常现象。 有一次部队训练，训练地是山区，部队时间有限来不及熟悉道路地形，训练场又草多树多沟多，没有注意到高压电杆的拉线，结果导致电路断线造成南宁市停电。当时地

方领导和电业部门自行进行了处理。一切支持打仗，一切为了打仗，一切为了战备，是 军民共识。

        我们的部队从宁明向龙洲转移时，有一个连队的坦克车和地方车碰了，部队领导通 知我去处理。到了现场，看了情况，说明情况是部队执行任务，人家什么都没有说。地 方领导只是作了备录，要我填上我的名字，连部队的番号都不用讲。现在想想，那时军 民关系真好。

(四)、做好战前向导工作，找好向导人员。 向导的条件是，政治可靠，出身要好，要贫下中农、共产党员或大队干部;年龄在30-45 岁，身体健壮;对越南地形比较熟悉，放过牛，赶过越南集市，在越南有亲戚或 者是猎人;要有不怕牺牲的精神。我们与夏冻的领导取得联系后，利用夜间开车到布 局，把车隐蔽在山后，步行进村，由大队干部领着进户找到向导人员。

      我接着到崇左军后勤仓库领取向导服装。那天晚上天太晚，口令没来得及领，门口 哨兵用枪口对着我，非常严厉，我说明情况后才让进去。领上服装，我们把向导交给了 各营。第二天早上，也就是 1979 年 2 月 17 日，战斗打响。在这场战斗中，向导起了一 定作用，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牺牲。

      (五)、准备和接收下葬烈士。

      17 日早上部队向前开进时，我在基本指挥所。后勤保障人员后来集中在夏冻，有

后勤副处长冷梦旭，油料供应员李建林，弹药供应员助理(名字遗忘)，我负责接收烈士 的准备工作和烈士的下葬工作。刘延海、张西瑞到营里去了。

      我当时负责的第一项工作是准备好革命烈士掩埋点，按照间隔距离大小，一排排挖 好坑，要求整齐并统一规格。先是人工，后来改用用挖掘机了。刚开始我是和地方民兵 (有二十来人)在一起吃、住、干活，晚上统一站岗放哨，保卫安全。后来分开了，改为有事通知民兵。

第二项工作是烈士的下葬工作。 政治处陈佃合主任、孙曰森副连长没有在这里下葬。陈佃合主任遗体是经我辨认后在五一农场下葬的。孙曰森副连长在那花下葬，是别的部队整容理身后，通知我辨认 的。

     焦玉喜烈士，在四十二军掩埋点下葬，后通知我们。 我团的革命烈士，后来统一进入龙州革命烈士陵园了。

      团的总结大会后，杨副政委(杨玉海 ) 带队，于新胜、陈曰喜、魏美传回到龙州夏 冻，到各下葬点看望牺牲战友。他们都为失去亲爱的战友流下了眼泪，当时悲痛的心情 无以言表。

(六)、接待烈士家属。 我们从南宁归营后，虽然对胜利仍然非常欢欣，但对牺牲的战友，心情依旧无比沉痛。

        团领导早就开过会，对如何安抚烈士家属进行了精心细致安排。 回来不久，烈士家属相继来队。 烈士家属的觉悟是很高的，思想是过硬的，没有人提特殊要求，整个进程比较顺利。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七日

           用多放电影的方式鼓舞士气

             时任电影组组长—姚天恩

        最近联系上 43 军坦克团 QQ 群，几乎每天和战友们聊得天旋 地转，晚上一聊就转钟了，起居规律也被打破了。网上见到老战 友，结识新战友，遇到烈士亲属、子弟，回想往事，喜怒哀乐甜酸 苦辣翻江倒海，多少次泪眼婆娑。好几个战友提到在作战前后看 了好多部电影，那就让我这个放电影的来说道说道。

      部队放电影的片源，由军区政治部文化部下设的文化站管 理，有点属地管理的意思，区域内由文化站提供，不同兵种不同隶 属部队间按流程传递，我们团就和宝丰某通信团、宝丰某工兵团(1978 年转移走了)和 鲁山空军某团是传片上下家。军区安排每周放映一部电影，按排片计划执行。在宝丰，我们部队就不是每周一部，而是两部以上，多出的都是我们和地方串片、讨片得来的。

      90%以上的战友抽烟震撼了我部队到了广西，第一次放电影前，我突然发现 90%以上的战友都在抽烟，星光闪闪 啊，我好震撼。我问了好几个战友为啥要抽烟，他们都默默无语。

夜幕里整片的闪闪烁烁的烟火让我沉思，那夜，我失眠了。

       我们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突然要打仗了，全团战士没有一个有参战经历的。我 们这个年龄，读书只到高中，没有高考制度，知识没学好;城市青年上山下乡到农村锻 炼，农村青年高中毕业直接回家，工作没找好。那年头，当兵还是吃香，很多人是希望 通过当兵改变命运的，可是战争意味着从未见过的流血牺牲，十八到二十来岁的小伙 儿，必然有紧张感，要承受从未有过的压力。

        七十三天放了一百零七场电影

        第二天，我把我的感受向政治处主任陈佃合作了汇报。我想多放电影，让战友在 “夜深人静的时候”少想家。陈主任很支持我的想法。到达广西，军区文化站供片的渠道没有了，只有自己想办法。部队每到一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当地电影公司，扶绥 县、崇左县、龙州县、宁明县、邕宁县、南宁市电影公司我都跑过，就在他们那里要片 子。广西地方单位真是不错，对部队支持很大。每到一家电影公司，就凭我一身军装， 不用介绍信，就签个“53303 部队姚天恩”就能借到片子。他们都是把最新的片子借给 我，甚至打开片库让我挑，当然第二天必须归还。

       作战前后，在广西一百天，扣除部队移防、雨天和打仗占用的时间，也就七十三天 能放电影。在这七十三天里，我们放了一百零七场电影。战友们晚上看电影，第二天就 不用出操，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部队回到宝丰，武汉军区政治部文化部召开表彰大会，我团以放映场数遥遥领先 (大部分部队只放了二十来场)荣获“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文化工作先进单位”，我本人被 评为“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文化工作先进个人”，给我发了一个印有“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文 化工作先进个人”的缎面日记本(至今还保存完好)。那次领奖，我第一次坐上了军区副 司令员的红旗轿车，从武汉洪山到汉口滨江饭店，坐红旗轿车和坐成天跑片的吉普车感 觉真不一样。

             电影组的 1 个小弟兄辛苦了

      ，当时电影组就我和严楚桥两个。找片是我的事，维护放映机和电影片就靠严楚桥 了。放映都在野外，没有办法接电源，80%要靠自己发电。没有固定银幕，都是临时 拉。放映质量还很不错，基本没有出现放映事故即中途停机(跑片待片除外)。为保证 放映质量，白天倒片检查片子质量，有问题及时修补，还要制作宣传越南在边界制造流 血事件的幻灯片，小严默默无闻，勤勤恳恳。

      三把冲锋枪和一篮子手榴弹是我们的火力

战时，我们也很紧张。我当时是排职，配备的就是一把五四式手枪。我找军需多领 了一把折叠托把冲锋枪，知道手枪打起仗来是没有用的。我们俩每人一把冲锋枪。放 电影的时候，枪就在身边的一个箱子里。夜晚跑片也害怕越南特工，枪不离手。一天夜 晚，在山路上一骑自行车的朝我们的车歪倒过来，我以为是越南特工截车，“咣嗤”，冲 锋枪子弹上膛了。还好，原来是骑车的在黑暗中突遇我车灯光，视线不好而歪倒。虚惊 一场。

         2 月 22 日，接后方指挥所通知，两名越军特工抢夺我军两辆卡车，从水口进入向龙 州地盘，要求我们打伏击，消灭这两辆车上的越军特工。我们的指挥员是教导队队长侯东成，他把我们编成三组:第一组，设车辆检查站，用强灯光确认车牌号码;当第一组 发现越军特工开枪报警时，第二组用冲锋枪扫射;第三组，布置在路边的高坎上，听见 枪声就手榴弹伺候。我们被分配在第三组。我们隐蔽在坎上的农作物里，一篮子手榴弹 个个拧开，手里还抓了两个，把环套在无名指上，静静等待了十多个小时。一夜不困， 精神百倍，直到天亮，没见敌人。后指来电，解除警报，我们又到地里找了半天手榴弹 盖子。又是虚惊一场。天亮才知道，被蚊虫叮了一身包。 一百三十天没有给家里消息，父母快崩溃了在我们团，我可能是第一个知道要赴广西对越作战的。1978 年 12 月 6 日上午， 我在军部大院参加军区政治部文化部召开的文化工作会议，9 时 20 分左右，一架直升 飞机直接降落在军部大院里，我们都跑到窗口看热闹。十几分钟后接到通知，会议紧急 停止，各自以最快速度返回部队报到。这时候才知道，是武汉军区司令员王必成专程来 43 军下达对越作战准备令的。1978 年 12 月 8 日，中央军委发布对越作战命令，我团配 属 42 军，准备向七溪、东溪、高平、复和方向进攻。

      12 月 6 日 11 时 20 分，我乘坐从洛阳关林到宝丰的火车，返回部队。回到部队，投 入到紧张的开拔准备中。当时部队有规定，不准给家里写信说这事。我是 12 月 5 日给 家里发过一封说要到洛阳开会的信，直到回到宝丰第二天才给家里去信报平安。期间我 严格遵守部队纪律，也忙于奔波，一直没有给家里写信。1979 年 5 月上旬，我到武汉军 区出差，领导批准我回家一趟。

      还有一华里就到家的路上，碰到同村人，他马上大声叫喊，喊得一湾子人都知道我 回来了。老父亲从田里丢下秧苗把，跑来迎我，满眼泪珠上下左右打量满手泥水拉着我 直到家里。母亲叫着我的乳名嚎啕大哭:“毛伢啊，你一百三十天没有消息，你爷这几 个月把你一起当兵的几家都找遍了，知道你们在打仗，不知道你是死是活啊!”在这里 顺带说明一下，按我们家乡的习俗，父亲一辈人，排行老大被下辈人称呼叫伯，老二叫 二伯，老三叫爷，老四叫父。我父亲排行老三，我须把我父亲叫爷。在我们团，我们麻 城一起去当兵的十二个人，家居很分散，最近的也相隔十多里，交通不便，只有步行。 村里人还说，当时就害怕公社大队干部来湾子，送 “光荣证”。这一百三十天，我的父 母是何等的煎熬啊!

        擦干眼泪，我宽他们的心，说我是个放电影的，在后方，不会有事的，这不好好的 吗。其实，有两个电影放映人员牺牲了，一个是 162 师政治部电影队队长郭蓉蓉(女)，一个是 129 师政治部电影队放映员，可惜想不起他的名字。这位放映员高度近视，我们 还是在一个电影集训队学习结业的。我们的政治处主任陈佃合，2 月 17 日中午就牺牲 在战场上。

我所知道的团修理连在复合遭敌袭击的情况

修理连排长—刘正旺

战友们，你们好!有关我修理连前出越南复和遭故袭击的具 体时间是: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三日十一点三十分左右，那次被袭 的后果是:坦克三连副连长孙月森，后勤仓库保管员杜国凡两位同 志牺牲，后勤处朱副处长，及修理连一排战士贾英瑞，艾宗福、王 伟和充电班一战士五位同志负伤。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自卫反击战开始后，我受连队指派，带 领牵引车一台 ( 驾驶员徐水源 )，531 装甲车改装修理车一台 ( 驾驶员李佰桥 )，坦克修 理工程车一台 ( 司机朱相林 ). 坦克修理工 ( 温世洪，) 两人，电工一人，钳工 ( 沈真举 )

共八人配合三营为前线抢修组。

二月二十三日早七点，后勤处赵处长在三营聚结地 (203 高地 ) 通知我前线组，前

出越南复和县拖救三营九连堕江的 907 车，七点三十分，一切准备工作组织就绪由赵处 长任组长，三营刘副营长和我任副组长的拖救组，九连技术员及随队工兵两名共八人， 分别乘座 003 牵引车和 531 装甲车出发。在途经 314 高地时，我牵引车转向时还碾出一 枚反坦克地雷，当时由工兵引爆消毁。

因复和县已在我方控制之中，因此我们也没有多大的警惕。沿公路快速直穿复和 县城，大概是九点三十分左右，我们就到达拖救现场，907 车所陷的地方正处于刚出复 和县的一座小桥前 200 米的江底，距公路 30 米。公路沿江而建，拖救条件极差牵引车 难以展开，因地形受阻，牵引车驻锄无法下驻。经勘察计算好拖救力矩后，决定放下牵 引车自救木，加强驻锄的支撑力点，将牽引车全部横置于在公路上，造成公路交通临时 中断。

不幸的是在放自救木时，自救木一头失重从车上滑落下来，砸中了刘副营长的大 腿，至使刘营副大腿骨折。情况很危急，必须马上后送。在拖救工作全面展开后，赵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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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长命令我带李佰桥驾驶 531 装车和两名工兵后送护送刘营副回后方。 出复和县城后不久，在我方一侧遇到某炮兵部队向前开进。因道路狭窄，我们只好 驾车从稻田中行进向后返。，十五分钟后遇我连车队。丁万福连长带队在前车，刘太泉 指导员随后在第二合车上，还有我一排的坦修工。在前方见到了连队的首长和战友喜 悦之情无法言表，我立即停下车来，向车队行举手礼致意，指导员刘太泉还下车和我们 一一握手，亲切询问我们抢修组的情况，鼓励我们努力作战，注意安全。我也他汇报了

前面道路暂时中断的情况。

中午十二点左右，我们将刘副营长送到 205 高地后边的 38 医院再返回复和县时在

距复和县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只见一辆我方的汽车突然停在我所乘坐的装修甲车前，只 见丁福连长浑身是血，从驾驶室中跳下来，还有通讯员小刘，枪炮班司机胡爱民。连长 对我说，“我们遭敌袭击了，伤亡很大，连队的人都散了，艾宗福负伤了在车上，我要 回去救人。”我知道，那是丁连长不顾个人的安危抢救出来的战友。当时我力阻连长不 要再去冒险，先收扰部队是大事。可连长执意要去，当时我就请缨，说我对那里的情况 熟，我带人进去。连长对我说:“你不能去，你是独生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一家 就完了，我弟兄几个，有儿子胜利，也有女儿，再说我是连长，我不去救他们心里不好 受，如果我有个意外，以后胜利回国后，你帮我去看看你嫂子!连长的肺腑之言当时让 我落泪，尽管在战前我和连长有些误会，但在危难之中可见连长的胸怀博大，一切误会 烟消云散。这就是战友情，是和平年代不能比拟的。不要说我当时有多么伟大，我想自 己光棍一个无牵无挂，就是光荣了也无所谓。因此就更加坚定我留下来再去闯一回的决 心。直到最后牵引车从复和方向冲出来，车上的赵勇义告诉我们，连队的伤员都救出来 了，连长才随引车返回队。

二零一六年二月十七日

                            东溪战场目击记

                                 一个老兵

        终于开始了 。 大地颤动，炮声响起，自卫反击战终于打响 。

       一九七九年二月中旬，广西龙州一带连续下了三天大雨，把边界上本来就不干爽的 道路搞得一片泥泞。就在十六日的傍晚，我们接到通知:“请明天早晨六点赶到作战室。” 十七日，东方未晓，我们准时到达了辟为作战室的小土屋前。 负责作战指挥的首长们 已经到齐，用木板架成的台桌上，地图摊开了，标图铅笔摆好了。参谋们每人守着一架 电话，纷纷传达着炮团、坦克团各部队“一切准备完毕”的报告。

        我的心嘭嘭跳起来。不用问，那个震撼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

        大战之前，难说身经百战的首长们就一点不紧张。平素爱说爱笑的三号首长闭目 沉思了片刻，悄悄对我们说:“昨晚上，河内电台正广播范文同、武元甲和沅维桢在金 边访问的‘盛况’呢!这会儿他们准在沙发床上做着好梦。”

        他声音不大，但是屋里的人都听到了。一丝轻蔑的微笑，从每个人的脸上流过:让 他们等着瞧吧!

       这时候，我看见一号首长已将目光盯在手表上，我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表:秒针正 咔咔地移向六点四十分。

       “准备!”一号轻轻扬起了右手。 “准备——”“准备——”一直握着话筒的参谋们向电话里传送着命令。 “开始!”“开始——”“开始——”

        三发红色信号弹冲天而起，紧接着，大地猛地一颤，从指挥所的后面、左面、右面 同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声。

        终于开始了，向横行霸道的越南侵略者讨还血债的正义之战开始了!......这是怎 样的时刻呀!窗棂上的报纸在气浪里颤抖，我们巴不得从窗缝里飞出去的这颗心在颤抖。四号首长说:“想看看外面是不是?把报纸撕下来吧!”是的，我恨不得撒开所有的 感觉神经，去看、去听、去触摸此刻的一切，让它牢牢地留在记忆中。......要不是在这 肃穆的作战室里，我真想跳起来大呼:打呀!打得好!狠狠地打!

但是前沿传来的消息比我的欢呼更有力。

       六点四十五分，指挥所右翼水口方向首先报告:对岸公安屯被摧毁;敌人没有炸 桥!

       “好!”所有的指挥员都激动起来，“这说明敌人根本来不及炸!”“一号”立即命令: 迅速夺取桥头堡，保住大桥!

      横跨界河的水口铁桥，长五十四米，宽三点五米，高二十一米。显然，一旦我反击 战斗打响，这肯定是敌人首先破坏的目标。一月份我到水口时，已见敌人在桥基部秘 密埋设了炸药，电发导火线套在铁管里，直牵进他们的工事。一旦有事，只须按一下电 钮，大桥就将化为乌有。因此，我军对大桥并未寄予很大希望，而是准备在炮火开始后 抢架临时渡场。但我神勇的炮兵以惊人的准确和突然，一个齐射就把敌人连同房屋、工 事捂在里面，连按电钮的工夫也没给他们留下!在水口桥头，我曾亲眼见过一个流里流 气的越南公安向我哨兵挥拳挑衅，并伸出小拇指刮着脸皮，讥笑我们不在话下。——不 知那个得意忘形的混蛋如今感觉怎样!

         不容多想。振奋人心的消息正接踵而来。 六点五十五分，正面布局方向突击部队报告:坦克开始冲击! 这支以坦克为先导的快速突击部队的任务，是以突然动作撕开口子，三小时内抢

        占交通重镇东溪，截断谅山至高平的四号公路，以便让随后跟进的我军主力快速部队前 进，沿四号公路直取敌省会高平。与此同时，左翼那花方向另一支部队将与布局我军齐 头并进，以保证主力侧后安全，并准备打援;水口方向的部队则向敌之防卫要点复和县 城实施强攻。

        六点五十八分，水口方向报告:第一座人马便桥已经架好，部队开始冲击! 七点整，那花方向报告:我军开始冲击! 七点零一分，我军主力——快速穿插部队请求出发!看来，前沿的枪炮声已使他们摩拳擦掌，急不可耐。

       七点零三分，水口方向报告:桥下发现敌人装有一点五吨炸药和六个大地雷，已被我排除;坦克和步兵正从大桥通过!

        好极了!这样至少为我军争得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对此，指挥员们纷纷称之为 我军打响后的第一个胜利，也可说是个意外的收获。

        七点零八分，我突击部队发起冲击仅十三分钟，便传来捷报:先头已占班徒，在 六一高地抓到俘虏了!

      部队进展之迅速更加坚定了指挥员的信心。一号命令突击部队和穿插部队:坦克 不必等步兵，采取坚决措施，直取东溪!

       八点二十分，在我强大炮群轰击东溪的东北大门靠松山，给突击部队以火力支援之 后，上级派出到龙州方向担任最高指挥的“地球五号”首长来电:各炮群打得很好，很 准!特予通报表扬!

怪不得一直没见到“地球五号”，原来他于打响之前就深入到前沿某高地观察所， 以开阔的视野和居高临下之便，亲自掌握突击部队的行动，并直接插入坦克群的电台， 实施越级指挥。从频繁往返的电文中，我们已经听出:此时我军一切措施都着眼于一个 字:快!快，才能实现我军大纵深穿插行动的突然性，兜住敌人不使逃跑，保证全歼。 而这一切的关键又在于突击部队撕口子的速度如何。现在，我们的最高指挥员正在亲自 牵着这个“牛鼻子”。

        此刻，十万分之一的大地图上，代表突击部队的红色箭头已锲入敌人纵深，正节节 延伸。突然，一个人人盼望又不敢求之过甚的消息传来了:

       九点四十分，我先头坦克占领东溪!正在控制要点，并为主力穿插部队让开通路!

       至此，距突击部队发起冲击仅二小时四十五分，我战役第一步撕口子的任务遂告完 成。

   我军出师告捷，旗开得胜，大振军心。此时，穿插部队正以不顾一切的果敢精神快 速前进!右翼部队连克要塞，正与复和方向凭险固守之敌展开激烈争夺;左翼部队已越 过靠矛山天险，向四号公路勇猛推进......

        第一个浪头过去，战局按预定计划转入一种较为舒展的节奏。作战室里极度紧张 的气氛也稍显轻松活跃些了。我轻轻吐了口气，这才发觉已时近中午，有同志喊我们吃 饭了。

        半天来，我们简直忘记了外界的一切，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同指挥员们一样，眼 睛一直盯着地图，耳朵用力听着参谋们的报告，一颗心随着前线的战局起伏、震颤。紧 张、激动、焦急、振奋......交替地摇撼着我们的每一根神经。这使一位戒烟多时的同志也忍不住了，想要支烟平缓一下心境。但他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身旁那位同志早晨装 上的一包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抽完了。

     借轮班吃饭的空闲，指挥员们议论说:这几个小时，将是敌军统帅部最难过的时 候。从广西到云南，一千多华里长的战线同时遭受多路攻击，使它情况判断不明，摸不 清我军意图和主攻方向，撤与守决心难定......

      当日二十一点，我们收听到河内电台广播:中国军队从莱州、黄连山、高平、谅 山、广宁省发动进攻。已进入老街、同登、广河、芒街、横浦、坎沙、河广、平方、蒙 杠、蒙梭、陆平、十二号公路西部......

        奇怪，敌人对东溪的失守，为何只字未提?

突击的路

       十七日，当我们为突击部队的迅速进展惊讶感叹的时候，实不过是面对着地图“纸 上谈兵”。只是实地走了一趟之后，才真正懂得那红色箭头的每一寸进展包含着什么。

      十九日凌晨两点三十分，指挥所的车队静静地越过边墙，踏上了敌国的土地。其 实，这里的山形地貌以及房屋样式，与我广西边区并无二致，只是那漆黑沉寂的夜色和 飘散着硝烟味的空气，给人一种紧张、陌生和神秘的感觉。正如地图上用虚线而不用实 线标示那样，这是一条不成路的乡间土路。沿途时见坦克和炮车的辙印拐进甘蔗林， 或从路旁的庭院通过。我们的前车不时发出停车信号，车队只能断断续续地行进，就这 样，也要前头的车队为我们闪开才行。

       过了那兰村庄不远，但见两厢高山逐渐靠拢，只留一条狭窄的缝隙。好一个“一夫 当关，万夫莫开”之所在。当汽车从夹缝里勉强通过时，借车灯的余光，我发现尖牙利 齿的石壁上有被什么擦过的痕迹。同车的同志无不低声叹道:我们的先头坦克可是怎么 过去的呀!

     后来我有幸遇见了尖刀坦克上的向导阮汉成同志。“我穿军装已经七天了!”这位 七天的“老兵”自豪地说，“到部队第三天就参加战斗。首长叫我坐尖刀车，我可高兴 了。我在东溪有亲戚，这条路我走过。可我不懂坦克，以前从没见过。到了那兰山口 一看，一面是立陡的崖壁，一面是巨大的突出石，留下的缝隙还不到三米宽，可坦克宽 度是三米二七。过不去，怎么办?用炮轰吧，顽石在炮身下面，没法打;请求工兵支援 吧，来不及了!我们是突击部队的尖刀车呀!我们过不去，将影响到整个部队的行动。

亲自带领尖刀车的指导员一挥手:撞!于是驾驶员立即倒车，退后几米，一踩油门， 向前猛冲——咣!没撞动。再撞——咣!......一连撞了四次，到底把拦路的大石头撞 开了，把两壁的尖棱撞碎了。就这样，坦克吱吱嘎嘎地硬挤过去了。过后一看，传动 轮被划了好深一道印子，前头翼子板都别断了。——哎呦，好厉害......”阮汉成被自己 的讲述激动得连连摇头。是啊，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谁又见过如此神奇壮烈的场 面!——这是后话。

      当日我们的车队通过那兰山口不远，再也走不动了，于是所有人员肩起行装，开始 徒步行军。只见前头被堵住的炮车、弹药车已将公路摆满。战士们焦急地守侯在车厢 下，路旁架着值班机枪，警戒着两面黑黝黝的山口。临近班翁时，天色微明，前头出现 了一片烂泥塘。昨天在作战室里已经知道，这是敌人炸毁上游水库造成的泛滥区。如不 尽快抢通这段道路，不但火炮上不去，还将使插入纵深的部队面临断油、断弹、断粮的 威胁。于是指挥员立即把主要注意力转移到这条路上，调集了大批工兵分队紧急抢修， 然而修路的进展仍然令人心焦。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一两公里长的洼地已被先头坦 克和装甲车搅成一个大酱缸，要架一条能走炮车的路，谈何容易。工兵战士们正冒着敌 人冷枪的威胁，趟水踏泥，从四面扛来树干和木板，一层又一层地填在稀泥里面。当我 们从树干上勉强通过时，有人不慎失足，但见淤泥没膝，足有七十厘米。真难想象，我 们先头部队的几十吨重的坦克怎么能够过得去!

      一过班翁，地势渐高，快到靠松山了。在地图上，靠松山不过是个黑色的三角， 实际上却是群峰交叠、谷深林密的偌大山区。唯一的简易公路既不肯凿洞架桥，于是只 好逢山必盘，遇谷必绕，似九曲回肠。因此，从图上看布局至东溪只十七公里，我们加 上系数计算，也不过二十三四公里，而坦克仪表记录的实际里程是三十一。沿路陡弯、 隘口接连不断，每道陡弯，每个隘口，都可以成为敌人阻击的有利条件。当然，事实证 明，在我英雄战士面前，优越的地形也未能挽救敌人的失败。在一道陡弯处，我看见一 辆被敌人击中的坦克，事后了解到，当它中弹后，坦克手们立即跳下来，搭乘后车继续 参加战斗了。但这辆起火的坦克堵塞了道路，而且里面的几十发炮弹随时可能爆炸。 这时，后车上的连长邓积果断地命令:从车身上冲过去!抢在爆炸之前，能冲一辆是一 辆，争到一秒是一秒!就这样，轧着烈火熊熊的前车的履带和钢板，连长的 508 车冲过 去了，指导员的 502 车冲过去了......全连的坦克都冲过去了。

       在盘山路上，我们看见路旁的山沟里，树枝上，有许多战士们扔掉的衬衣、雨衣、绒衣和压缩干粮。这是我车辆受阻后，战士们跳下车来徒步奔袭留下的痕迹。谁都知 道，在艰苦的急行军中，一张纸片都会使人感到几倍的分量，何况战士是在负重几十斤 的情况下且战且走!为了保持体力投入战斗，为了加快穿插速度，他们不得不把身上的 生活保障用品减少到最低限度。看到路旁那些衣服上的汗渍、泥污和零星血迹，就象看 到了英雄们高呼着战斗口号，热汗蒸腾地向前冲击的身影，令人肃然起敬。

      事后一位首长这样评价我装甲部队的突击行动:那兰山口，他们是撞出来的!班 翁泥塘，他们是犁过来的!靠松山天险，他们是飞过来的!一路的痕迹，都是英雄的形 象!——说得好极了。

      起初我很纳闷:敌人既想阻滞我军，为什么没有一座桥梁、一段隘路被炸?后来明 白了:他们根本来不及。下了靠松山，临近东溪的开阔地带有一座水泥桥，一名越公安 带着炸药正要炸桥，我先头坦克已从山口露头了。敌人扔掉炸药，骑上单车就跑，但坦 克机枪的子弹追上了他，使他连人带车载到泥沟里，成为越南当局可耻失败的一具物证。

       在东溪，没看见一条稍为认真的战壕，倒是每家都挖了一个防炮洞。据俘虏口供和 当地群众反映，当地公安、部队和政府头头一直声称:中国人顶多往东溪摞几发炮弹， 他们的大部队根本过不来。十七日早晨，炮声从边界传来，当局虽然按上级指令胁迫群 众一律上山，但公安头头自以为心里有底，还慢腾腾地照常开饭。士兵向他报告:中国 人打过来了!他还骂人:放屁!他们是飞过来的?等他跑到院里登高一望:不得了，中 国的坦克已经开进街口了!这才屁滚尿流地向山上逃窜。这样，他当然来不及向上级报 告任何消息，难怪河内电台公布的失守地点里没有东溪。直到下午枪声已经平息，一辆 由谅山开往高平的公共汽车还晃晃荡荡地进东溪停靠呢，车上越军上尉、少尉各一名， 懵懵懂懂束手就擒。

东溪见闻

       六十华里山路，我们整整走了十个小时，于十九日下午两点三十分进入我军占领的 第一座县城(高平省石安县)——东溪镇。这是个丘陵环抱的椭圆形谷地，一条筒子街 两厢，除了政府、公安等办公机关之外，几乎全是土木结构的低矮平房，时有芭蕉树掺 杂其间。居民们走得实在太匆忙了，许多人家房门也没关，檐下晾着衣服，母鸡在窝里 孵蛋。有几户，把半袋粮食歪在防空洞的口上，大约是准备藏起来的，刚搬到洞口就撂 下走了。这不打紧。整个县城，除了那条沙石马路被我强大坦克编队碾得尘土仆仆，显 出大军经过的痕迹之外，一切都安然如故。

      忽然有人叫道:“快看!老百姓!......”哦，真的，前头有几位老人站在廊下，笑 眯眯地注视着我们，还招手呢。我们也都笑着向他们点头致意。开战以来，这还是第一 次看见敌国的居民呢。在路上，当我听见空空如也的山村传来雄鸡的啼鸣，当我看见被 战士们解开缰绳的水牛在安闲地吃草和散步，看见路边的桔子树上果实累累、挂满枝头 的时候，我就想:假如躲在山上的越南群众肯回来看上一眼，他们对我军传单上申明的 一切就容易理解了。现在，你看这几位老人的笑容象无云的天空一样晴朗，完全没有恐 惧、疑虑或是屈从、陷媚的影子，乍一看，就象我们国内的老大爷在路边迎接野营拉练 的队伍似的。他们的笑容是一面镜子，它能反射出中国军队两天来留下的印象。

        第二天一早，大家草草吃了一点干粮，就各忙各的去了。我们跟上做群众工作的一 路，回头来访问这座在地图上盯过无数次的小镇。我们了解到，这条街总共有二百多户 人家，除了少数农户和官员家属外，大部分以经营手工业和小买卖为生。其中有四十多 户华侨，凡留下的，都在近两年加入越南籍了。县医院旁边有一间“中华会馆”，墙壁 已斑驳残旧，里面堆放着一些积满灰尘的条桌和长凳，其冷落凋零的局面，正与当局迫 害、歧视侨民们的处境相似。但它与侨民们同样是无辜的，门旁那一副被青苔剥蚀的对 子:“越都过国来此地共叙乡情，隆梓兴桑登斯堂必恭敬主。”表示了我国侨民安分守法 的态度。

        在百货商店旁边的一幢房子里，我们访问了一位六十八岁的华侨老人。他祖籍广 西，过来已经五代了。早年以伐木为生，识得一些草药，略通医道，晚年便成了他糊口 的生业。老人一边整理他的药材，一边告诉我们，他老伴和三个孩子都上山了，公安逼 着走，不走不行，他自己腿脚不好，偷偷躲在防空洞里了。他说他不懂也不敢过问国家 的事，但是他说，一九七四年以前和中国友好，这里什么东西都有，每月口粮是十六公 斤。现在不和中国好了，每月口粮是十公斤，其中一半是玉米。烟、酒等日用品也没有 了，只有干部才能得到。一架单车，卖给干部是二百多元(越币)，他们一倒手，上了黑 市，卖给老百姓就得七百多元。政府总说苏联好，肯帮助我们，可是除了门口贴的苏联 纸旗和商店里的黄头发塑料娃娃，什么东西也没看见。现在家里的用具都还是七四年以 前的。他一提醒，我们才留心这小小厅堂的摆设。只见一套茶具，是景德镇的瓷器;铁 壳热水瓶是“西湖”牌的;倒扣在空酒壶上的玻璃酒杯虽然没有中国标记，但我认出， 它和我家里用的是一模一样。这些小小物件虽然微不足道，可它证明，我国政府和人民 的友好情谊，已通过无数的毛细血管渗透到越南人民的生活中，黎笋集团纵有造谣的天才，想抹掉它也是不容易的。 离开老人的家，但见街上又有一些部队和支前民工开上来了，纷纷坐在路旁喝水、休息。政治部的同志办事利落而又周到，已在街口立了两块大黑板，一边写着:“同志 们，辛苦了，保卫祖国边疆立功劳!”一边写着:“部队和民工同志们，遵守纪律，勿入 民房。”为了防止后来的部队分不清机关和民房，他们在所有民房的门上都贴了写着“禁 入民宅”字样的封条。商店和仓库都派了岗哨，等候统一清点和处理。

        政治部的管理员也展开了他的工作，正提着缴获的半口袋硬币，四处张罗着买点青 菜为大家“改善”一下。可是他困难很大:小小县城既无菜店，也无菜园。居民们门前虽 然种了一些，可是主人不在，提着钱袋寻不见卖主。最后经请示，决定用粮食换一点。 就这样，他请翻译写了张条子，压在二三十斤大米下面，然后割了十几斤青菜提走了。

       中午，我们回到驻地，看见门前有一群人围着什么吵着骂着。近前一看，原来是一 袋从敌人仓库里缴获的大米，那麻袋是翻过来用的，打开一看，里面印着四个大字:中 国大米!

        不一会儿，清查敌人军火仓库的同志也回来了，在这里共缴获重机枪四十四挺，步 枪、冲锋枪三百余支，地雷五百个，六 0 炮弹七十三箱等一大批弹药。其中不少是我国 当年援助的!

中午这顿带菜叶子的大米稀饭本来十分难得，可还是压不住大家肚子里的火气，边 吃边骂着越南当局背信弃义。和这样的敌人打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再想想我们 的战士，忍着一路战斗跋涉的劳苦，宁愿顶着太阳坐在路边，披着露水宿在草坪，也一 动不动民房，能做到这一点真不容易。

     离开东溪以后，我们又到过省会高平和几个县城，但总是忘不了东溪的一切。那里 后来成了我军的临时战勤基地，前运的大批弹药、给养和后送的俘虏、伤员，都从那里 经过。我们的工兵战士还修好了几台打米机，把从当地国库缴获的稻谷加工成米，直接 运往前线。撤退之前，有几位记者又到东溪去了一趟，他们带回的消息说:那里虽然有 大批人马经过，但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秩序。驻东溪的部队、医院和俘转站撤退之前，又 对全城进行了一次大扫除。考虑到群众回来后缺粮吃，他们在每家都留了一些大米和盐 巴，后来觉得米太少，又给每家添了一些稻谷。

                                       二零零六年九月四日

夺东溪

曲径小道兵行奇，开山劈河气作犁。

暴敌丛中夺东溪，全军论捷第一席。

攻哥堪

谁主沉浮问苍穹，热血硝烟没敌峰。

任尔碉堡堆满山，只是刺猬泥作成。

战复和

救援前军势奔雷，十二战车闯重围。

虎狼千群视若没，砸碎敌营壮士回。

守路桥

复和要道硝烟飞，裹伤拭汗再赴敌。

三营战气凌霄云，怯虏纷纷遁踪迹。

夺高平

铁甲骑兵真英雄，直插弄梅敌胆寒。

突破那外与博山，夺占高平凯歌还。

东溪防御

东溪防御固金汤，越军魂飞又魄散。

指挥若定军纪律，打出国威惩越南。

领导提词

向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英雄们学习。

学习英雄们不畏艰险不怕牺牲的高贵品质，在新长征路上奋勇前进。

1979.9.19

　　学习英雄们勇于献身的忘我精神，为祖国现代化英勇奋斗。

1979.9.17

为祖国而战的英雄们功勋永存！

徐向前

1979.9

　　无畏战士 英雄诗篇

1979.10.6

纪念烈士

       1979 年 2 月 17 日，自卫还击，保卫边疆战斗在越南打响，陈佃合 孙月森 卢宗贵 程志权 黄传清 高瑞林 焦玉玺 尤清华 李金友 董爱国 郭新建 李顺强 肖成芳 裴凤玉 鲍楚 兵 徐新阳 彭红安 杜国凡 肖成喜等 19 名同志英勇牺牲。

       3 月 15 日团在南宁沙井铁路仓 库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他们英勇顽强，不怕牺牲，为国捐躯，倒在战场上， 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用生命和鲜血换来了祖国和平稳定，让我们永远的记住他们， 人民不会忘记，共和国不会忘记，革命烈士永垂不朽。

       战友们，您们长眠的地方，就是我们思想的方向，如您所愿，山河已无恙，祖国正富强。19位战友，您安息吧！

          2017年清明节前夕，吴步坤政委带队，组成坦克团向革命先烈的扫墓团，来到广西龙州烈士陵园，祭奠牺牲的烈士和为他们扫墓。

　　2016年11月，刘振修，王干敏，徐建民来到广西龙州烈士陵园，祭奠牺牲的烈士和为他们扫墓。

上香祭奠

上香祭奠

为烈士们上香和上供品

　　毎年都有不少战友志愿来到烈士陵园祭奠和扫墓。

　　祭奠人群连绵不断。

2016年11月份，坦克团原参谋长、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坦克5连三排长刘振修、王干敏、徐建民战友来到30多年前作战冲出国境线的那一刻的地方一一布局关。此时此刻的心情与年冲出去的心情截然不同，重温当年那一时刻，再续今日情怀，是喜是悲回味无穷。咱自豪，咱骄傲。

　　与坚守祖国大门的军官合影。本来是个难事，不是谁想合就能合的，通过与此交流，讲述当年战争经历，谈到英雄的部队，军官听的入迷，主动要求与英雄一起合影并提出让英雄一起共进午餐。更值得关注的是，还让战友重走了布局关大桥，又踏进了越南的土地，这次需要说明的一点就是重走“长征路”，今续“友好情”。

“同志加兄弟”。

愿世界和平，永无战事。

　　为了让和平的种子播撒到世界，过去中越边境地区的20号界碑成为现如今的958号。照个像，留个影，让它成为历史，世界和平发展方向永远都是主流。

　　刘振修、王干敏、徐建民三位战友水口关合影  

水口关一个极不情愿的地方，当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这象洪水一样被阻止于此，特别是12X师和广州军区某部坦克团的指战员们更是一个难以忘却的地方，冲出水口关被敌军阻止在哥堪高地我方一侧，冲上去被打回，再冲再打回，反复争夺而无果，整个师已经是无能为力。哥堪高地是通往复和县城，攻打高平省会的必经之路和重要支撑点。这时，广州军区首长脑海里呈现出来了一个英雄的部队一一43军坦克团坦克3营还没有进入战斗，急调水口增援。果然一举拿下。（3营事迹多有报道，可祥看记述）。

　　三位战友来到凭祥友谊关，友谊关的象征意义深远。友谊的被后流汤着多少人的血和泪。当年解放军的将士们冲出了友谊关，之后被友谊关关闭，永远的留在了异乡国士。

　　张金旗、刘振修、王干敏、张光川、郅万召战友与时任团长杨超、副政委赵治国、参谋长何大坤等部队首长在战功车前留影。

　　2018年7月张光川 郅万召 徐建民 王干敏 刘振修 姚天恩 张金旗 张爱国战友与吴歩坤政委合影

　　巜铁甲奇兵》全体编辑合影

　　2019年4月9日，43军坦克团在巩义贝克大酒店隆重举行对越自卫还击40周年及胜利凯旋座谈会，参加人员共二百五十余人。此照片是参加会议的全体会议人员的合影。

　　本篇由张金旗战友整理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