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奔玉树祭战友

王厨子

<p style="text-align: left;">  很<span style="font-size: 17px;">早</span><span style="font-size: 17px;">的</span><span style="font-size: 17px;">时</span><span style="font-size: 17px;">候,我许下了一个心愿。 </span></h3><h3> 那还是1970年10月,我们部队完成测绘任务离开玉树的时候,队列中少了几位战友,他们因公殉职永远留在了那片荒芜的地方。当时我就想,以后有条件的时候,一定要回来看看这些战友,看看他们是否安好。</h3><h3> 转眼49载,心愿未了人老迈,了却心愿的难度增大,还愿的心情更加迫切。为此,我在去年去了趟青海,名为游览,实则检验身体的适应状况,结果一切尚好。于是,经过一番筹备,我于5月18日启程,只身奔赴玉树祭拜昔日的战友。</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行程曲折难处多</b></h1><h3></h3><h3> 当年,我们从西宁到玉树测区,坐汽车就跑了5天,现在的长途大巴只需要20个小时,而我从西安乘飞机到玉树,飞行时间仅为2小时20分钟,交通的快速发展令人感叹。</h3> <h3>  按照计划的行程,我将在玉树乘长途大巴去杂多县,先祭拜本中队的王烈国和王永瑞两位战友。而后再去治多县,祭拜与周志毅组长同时遭遇雷电袭击牺牲的藏族民工,也就是郭泓勃同志回忆中的那位名叫“来哇”的藏族青年。他虽然不是军人,但在配属我们执行任务中,与大地队的战友同时牺牲,当属我们生死与共的战友,理应前去祭拜。</h3><h3> 然而,到达玉树后才发现,原来计划的行程根本行不通,祭拜的行程曲折艰难。</h3><h3> 当我赶到玉树长途汽车站才得悉,玉树的长途大巴只在州际间直达,县际之间只有小巴车运营,汽车站既不售票,也不定时发车,全部承包给司机灵活掌控,去各县的车辆都在不同地点形成了若干习惯发车点,外地人找起来非常困难。</h3><h3> 经过四处打探,我拉着行李箱在背街小巷穿梭寻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发车点,终于等来了即将返回杂多的小巴车,结果却不让我上车,原因是我没有去杂多的通行证。反复询问后才知道,现在正值挖虫草季节,为了防止外地人涌入烂挖乱采,甚至冲击当地人利益引发治安冲突,当地公安机关都要在这个季节实行封锁,除当地人外,外来长居从业者以及办理公务者,都签发了临时通行证,其他人员不论何种理由,均不准予进入。驾驶员私带无证人员进入,将被多重检查哨卡拦截,并对驾驶员予以处罚。</h3><h3> 看来,要去杂多就必须解决通行证问题。电话与西安警方联系,他们只为去港澳台地区办理通行证,根本没有办过、也不知道怎么办去其他地方的通行证,我只好去找玉树军分区和公安局寻求帮助。接待人员非常和蔼热情,也理解我的处境,但又不能为没有隶属关系和非辖区的人员出据证明或者办理通行证,这毕竟超出了正常许可的范围,我只能无奈地取消了去杂多的行程。</h3><h3> 在与民警的交谈中得知,杂多县是在几天前才实行封锁,治多县还没有开始封锁。于是,我急忙打的去找治多县的发车点,总不能白来一趟呀。</h3><h3> 下午4点多,当我赶到治多县发车点的时候,已经没有去治多县的小巴车了,我心有不甘地继续在周围打问。最终,在出租车司机的热情帮助下,联系了一辆个人运营的私家车,我与6位放假返回治多的高中生一道,总算启程赶往治多。</h3> <h3>  汽车越过海拨4800多米的哈秀山垭口不久,突然下起了雨夹雪。转瞬之间,白了山、湿了路,车内温度骤降,私家车只好停在避风处,众人加穿御寒衣裤后,汽车继续前行。三个小时后,终于在傍晚7点多抵达了治多县城。</h3><h3> 到达县城之后,我先找到一家宾馆,安顿好住处放下行李,即刻出门直奔烈士陵园,目的是为第二天祭拜战友探探路。当我赶到烈士陵园才看清,陵园围墙高耸坚固、大门庄严肃穆,三座结实的铁门都上了锁,根本无法随意进入。看来,要想祭拜战友,还必须先找人开启园门,也就是必须寻求民政局的帮助。</h3> <h3>  夜里,雨夹雪不停的下着,我心情焦虑难以入眠,迷迷糊糊熬到了天亮。当我走出宾馆的楼门,既无心观赏远方白雪覆盖的群山,也无意顾忌脚下湿滑难行的路面,急匆匆地四处打探民政局的位置。结果没有人知道民政局现在何处,只知道县政府搬到了聂恰曲(河)的南岸。</h3><h3> 我心想,也许民政局就在县政府大院里,最起码政府值班人员知道民政局的地点。于是,我从聂恰曲的北岸赶到了南岸,先后去了县政府以及附近的行政中心、财政局、社保局、新华书店、影剧院、体育馆等单位,不巧的是,那天恰逢周日,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询问情况的人。</h3><h3> 思量了一阵,觉得还是去公安局询问比较靠谱,无论何时,公安局肯定有人值班。于是,我又从聂恰曲的南岸返回了北岸,在老城区找到了公安局。一位曾经在西安警校就读的年轻民警,又是在笔记本上绘制示意图,又是在三楼窗口指点方位,详尽告知了民政局的具体位置,这个位置仍就在聂恰曲的南岸。</h3><h3> 当我来到民政局大院的时候,已近中午11点,看了看手腕上的运动手环,我已经来来回回跑了13公里,这可是海拔4100多米的高原呀,我真的感到了什么是心力交疲。</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家人相助喜事多</b></h1><h3></h3><h3> 进入民政局的大院,几位同志正在忙着清理夜间冲入院里的泥水,一位名叫才仁巴德的值班员热情的接待了我。我表明身份、说明情况后,他立即打电话向局长汇报。局长又与我通话了解情况,然后告诉我说,“现在烈士陵园交由退役军人事务局管理,该局长正在扎河乡检查调研”,“我马上与他联系,请他为你安排祭拜烈士的事宜”。我听后连连致谢。仅仅过了几分钟,这位民政局长就打回电话告诉我,“已经与该局长联系上了,他已经安排专人带你去祭拜烈士”。而且还告诉我说,“你来一次很不容易,人生地不熟就不要跑冤枉路了,就在院里等着,一会儿有人带领你去烈士陵园”。听了这位局长暖人的话语,我的心里热乎乎地,却忘了询问这位待人热忱、处事周到的局长的姓名,也忘了询问退役军人事务局局长的姓名。</h3><h3> 不大功夫,一辆白色越野车驶入了院里,车上走下一位笑容满面的帅气青年,他自我介绍是退役军人事务局的多杰才仁,奉命陪同去祭拜烈士。我连连道谢并出示证件表明身份。当他看到我的“军官转业证书”时,亲切的说,“您还是退役军人呀,那咱们可是一家人了”。这个时候,我真的如同遇到娘家人那般激动和喜悦。</h3> <h3>  多杰开车带我先去宾馆,取出我携带祭品的背包直奔烈士陵园。此时,烈士陵园的大门已经开启。原来,烈士陵园住有专职守护人员,只因这几天大雨淋漏了住房,守护人员只好临时搬到其他地方居住,联系后已经提前赶来开启了陵园的大门。</h3><h3> 进入烈士陵园那一刻,我的心情激动不已,直奔烈士墓地寻找战友,很快就在第三排找到了来哇的墓地,见到墓石刻字方知,这位藏族民工战友的全名叫做“查久来哇”。</h3> <h3>  更令我吃惊的是,紧邻来哇东边的墓地,墓石上居然刻着周志毅烈士的名讳。凝望着两座墓地,我陷入沉思之中。没错,1970年5月26日那天,周志毅组长率组在业修窝玛山峰修复损坏觇标的时候,突遇雷电袭击,周志毅组长和来哇同志当场牺牲,他两人的遗体就是相邻安葬在烈士陵园之中。虽然在当年的7月,周志毅组长的夫人来到治多,接回了周志毅组长的骨灰,然而,棺木和遗物并没有从墓地迁出,仍然保存在墓穴之中。那么,这座衣冠冢表明,治多县的党政与群众没有忘记烈士,他们为烈士建了又一个家,将烈士的英魂“留”在了治多!多谢了,多谢治多县的党政和父老乡亲,感谢你们厚待我们的战友。</h3><h3> 斟满西风酒,点燃好猫烟,摆放家乡果,凝视着烈士的墓碑,回想着战友的音容,祝愿着战友的安好。</h3> <h3>  随后,我怀着崇敬的心情,游历了治多县烈士陵园,这里早已今非昔比,宽绰整洁的院落、庄严肃穆的纪念碑、整齐排列的墓地,战友们的这个“家”,真的很美!<br></h3> <h3>  更令振奋的是,多杰告诉我说,县里已经批了专项经费,准备再次修缮烈士陵园,要让烈士的“家”更好、更美!<br></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治多巨变慰英灵</b></h1><h3></h3><h3> 祭拜战友后,我才静下心来,用半天时间游历了阔别49年的治多县城,这里的变化实在是翻天覆地。</h3><h3> 当年的治多县城位于聂恰曲北岸,仅仅是沿着简易公路的两侧,稀疏地散落着一些院落,东西长约600米、南北宽约100米、面积不足0.1平方千米,既不通电、也没有餐馆,过河还要靠摆渡,繁华程度赶不上内地公路边上较大的村庄。</h3><h3> 如今的治多县城跨越聂恰曲,在环城快速道路的围绕中,5横5纵主道与背街小巷交织成网,楼宇商铺、庭院住宅毗连成片,县城东西长约5000米、南北宽约3000米、面积超过了当年县城的百倍,不仅有了水电站供给充足的电力,而且宾馆酒店、餐馆饭铺林立,5座大桥连接聂恰曲南北两岸,将北岸的经济、生活老城区,与南岸的行政、文化新城区有机的连为一体,形成了风格独特的高原现代小城市。</h3> <h3>  与内地城市不同的是,治多县地广人稀,面积接近江苏省,人均拥有2.35平方千米,没有内地的用地压力,既不需要高架和地下通道疏导分流,也不需要超高和密集建筑承载负荷。老城区的主街治曲街、新城区的主街珠姆路和连接两城区的嘎嘉洛路等5横5纵主道,多为双向4车道水泥路面,附之宽敞的人行道、信号灯、警示标牌和华丽的路灯,虽然数百辆车在其间穿行停靠,却不会出现人车拥堵的现象。</h3> <h3>  治多县城的建筑各具特色,老城区多为传统的藏式结构,新城区突出了现代的简约风格;政府机构多是庄严肃穆的楼宇,居民住宅多为小楼别墅式的庭院;城市里藏传文化设施大气磅礴,广场中健身娱乐项目丰富多彩,生活在这里的各族群众,眉眼中映射出的是愉悦与祥和。</h3> <h3>  上图是治多县气象局现在的门楼、办公楼、会议厅、餐厅和现代化的气象观测场。1970年,我所在的五中队(后改为九中队)九组,就住在这所院里(当年是气象站),并依托此处,对治多县城及周边6400平方千米的区域,实施野外调绘测量。</h3><h3> 如今,当年院里的建筑物荡然无存,只有这个用蓝色铁皮盖子锁着的老井得以保留,而且仍在使用。</h3> <h3>  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如今的治多县也大放异彩,109国道和青藏铁路穿境而过,成为西藏连接青海、沟通内地的重要陆路通道。县境内建设的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极大的改善了脆弱的自然生态环境,凸显了长江之源、动物王国、中华水塔的地位,在全球生态环境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同时也带动了旅游业的健康发展,去年接待游客超过7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近5000万元。</h3><h3> 如今的治多县,虽然自然灾害频发,仍被称为“人类生命的禁区”和“地球第三极”。然而,在县委县政府的带领下,各族群众奋勇拼搏,去年实现生产总值5.9亿元,固定资产投资4.6亿元;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0676元,增长7.6%,牧民人均可支配收入8520元,增长12%。全县社会和谐、民族团结、百姓安居乐业,获得了“全国民族团结进步创建示范县”称号。</h3> <h3>  遥想当年,我们去治多等地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祖国的繁荣昌盛、人民的幸福安康!为了这个目标,我们曾经爬冰卧雪、风餐露宿、顽强拼搏;为了这个目标,我们曾经的战友不畏艰险、不怕牺牲、奉献出生命,91位忠魂长眠治多陵园,其中既有军人民警,也有干部群众,包括32位没有留下姓名的无名烈士!</h3><h3> 安息吧,我的那些熟悉的战友和未曾谋面的战友们,如果你们感知到了祖国如今的发展变化,一定会觉得血没有白流、命没有白丢,为了理想与信念,即使献出了一切,值!</h3><h3> 欣慰吧,我的那些虽巳老迈却仍然健在的战友们,当你看到、听到国泰民安的时候,一定会觉得苦没有白吃、罪没有白受,为了理想与信念,我们做出过奉献,至今无怨无悔,即便再艰辛,一切都值!</h3><h3><br></h3><h3> 衷心感谢治多县民政局和退役军人事务局的两位局长,衷心感谢退役军人事务局的多杰才仁同志,是你们以娘家人般的热忱帮助,让我在祭拜的行程得以慰藉。</h3><h3> 既然心愿未终了,他日再西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