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训（20）

Redoor🍃²⁰¹⁹

板蓝

小草出山，可成远志。

你可能不知道，有一种植物的名字叫“小草”，有一种植物的名字叫“远志”，而且“小草”与“远志”实是同一植物。在山中，不为人识，叫“小草”；离开大山，可入色入药，人们叫它为“远志”。宋祖英在深山苗寨，最多是一个会唱歌的村姑，一到北京亮开嗓子，便成了歌唱家，道理相通。

远志，又名葽绕、蕀蒬等，多年生草本。后人对此有所引申：“人无远志，必有近忧”。

青出于蓝胜于蓝，原文出自荀子的《劝学》：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文中的青，意思是色系中的靛色，而蓝，应该指几种本草：板蓝、马蓝、菘蓝等，在乐清人的语系里，还叫做大青。后来与“远志”的引申一样，大家叫顺口了，将靛青、板蓝根、大青等名称视为同一种东东。

板蓝之靛，取材方便，而且粗糙。以前无合成染料，人们采用天然植物、中药材、花卉、蔬菜、茶叶制成染料，为织物染色。能出蓝色的，还有蓼科的蓼蓝、杠板归;爵床科的板蓝;马鞭草科的路边青;远志科的远志;兰科的鹤顶兰和虾脊兰等。靛青用来染布颜色经久不退，在草木染中，算是优等生。草木染取法自然，那些颜色轻落织物，有温度，有色泽，有呼吸，取之自然，最后归还自然。靛青染布，乐清叫“夹缬”，用两块木板雕成同样花纹或鸟兽，夹住白布，用铁环箍紧，夹处不漏水保持原色，最后出来蓝白相映的花纹。用于服装叫“粗布”，用于被单叫“夹花被”。

在所有的纯色中，靛色被色彩学者视为色环中最暗者，而黄色则最亮。靛色让人安定，而黄色容易让人紧张。中国人以此用服色划分社会阶层。春秋时期，紫色是诸侯衣服的正色，仆人浑良夫因“紫衣狐裘”被杀，罪名是僭越君服。唐高祖开始将官次服色分为数等：天子用“赤、黄”，亲王及三品以上“色用紫”，四品、五品“色用朱”，六品、七品“服用绿”，八品、九品“服用青”。佛门中也有服色之分，大德出场，多穿亮色；而烧火、扫地的僧人多穿靛色。所有的江湖，内心不够，均靠外表的颜色打底壮胆。

靛色沦为布衣之色，反而成就了板蓝根。敢于用亮色的人毕竟不多，板蓝根反而成了中国用量最大的染料原材，染出满大街走的国色。诗经中有一句：终朝采蓝，不盈一襜。“襜”（chān），是系在衣前的遮巾。文中有人解释为：蓝草难采，一个早晨也采不到一兜。有人认为板蓝采摘不易，其实不然，此文应该指采蓝草的心不在焉，心思不在采蓝上，分心去想人了，因此半天也采不满巾。对农民而言，靛青的生产几乎无技术门槛，易种易采，而且不愁销路。改革开放之前，上溯到抗日时期，物资匮乏，有衣裹身的大多自制，全民皆蓝。靛青曾是乐清收益最大的经济作物。解放前后，曾保持年产5000吨的量，每百斤25银元，种植户收入可观。种植板蓝发家的布衣，敢于穿上亮色服饰的，“僭越君服”，许多最后被评为“地主”而成为“阶级敌人”。

靛青生产旺盛的同时，乐清的罂粟生产也不少。在乐清经济发展史中，那时虽然正值社会大动乱，但农民的收入反而不低，没有像我们想象中那样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解放之后，手上有布票的人不多。靛色，还是中国布衣的标准色。直至改革开放之后，乐清人有了一点钱，外包装便开始五颜六色起来。我们再也无法凭服色判断一个人的社会阶层。

“板蓝根”一名首次记载于《本草纲目》。多本药典称：可治天行热毒。天行指瘟疫大流行。在刚刚过去的几年中，每当有大的传染病流行期间，如非典、埃博拉、禽流感等，板蓝根都被哄抢一通，一包难求。板蓝根属大寒之品，体质虚寒者、过敏体质者、年老体弱者要避免使用，那种没病想着喝点板蓝根来防病的做法大可不必，结果反而是没病喝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