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轻烟

孔秋莉

静静地，又一年接近尾声。轻轻地，又一岁远离人生。在寂静与轻悄中，时光一点一滴地流走着，不带走一丝呼吸，不留下一片云影。连回忆，也愈来愈模糊，愈来愈清浅，要在夜深人静或独处光阴中，才会蓦然想起。 

在悠悠岁月里，我们咀嚼着成长的点点滴滴。其间的些许温馨，些许甜蜜，些许苦涩，些许无奈，如一缕缕轻烟，在心头堆积、萦绕、盘旋，让人陷入白茫茫的突兀中，忽而又了无踪迹。生命中的所有情感，所有体会，所有领悟，大抵都如轻烟，无论当初有多浓烈，有多深刻，最终都会悄悄消失。如一场突如其来让人生不如死的疾病，在光阴中慢慢愈合一般。病来的时候，连呼吸都疼痛，连活着都觉得是煎熬。当病魔远走之后，身体恢复正常，那疾病的折磨滋味瞬间被忘却。直到下一次生病，才会忆起。甜蜜温馨亦如此，总在失去时才能真切地领悟其美妙。因而，我时常觉得人是非常矛盾的生物，永远不懂得知足，永远在羡慕着远方。 

游荡在岁月的长河中，逐渐熟悉了两岸的花草姿色，逐渐知道了河流前行的方向，逐渐看透了河底形形色色的物体，然后徒增一地的烦恼与迷茫。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要知道得太多，不要了解得太透彻。就像很多美景，只适合远观，不适合近看。就像很多人，只可浅交，不可掏心。人生一世，极为短暂，也极为孤独。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终日在空虚与迷茫中，如行尸走肉，仓皇度日。当然，没有人愿意这样，没有人不渴望自己的人生有价值。然而，隐形的命运安排，有时着实让人无力扭转。 

尤其是为人师表后，我相信命运存在。因为我看到不同的小孩，出生在不同的家庭，被不同的父母用不同的方式灌输着不同的思想，他们从小就已产生了巨大的差别，这些差别，将会影响他们的一生。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父母决定了孩子一半的命运。所以，人性本善本恶之说，与父母也有直接的关系。我很欣赏那些教子有方的家长，他们的孩子在他们的教育下，不仅健康快乐地成长着，还慢慢滋养了一颗充满阳光与正能量的心神。这些孩子无疑是幸福的，在同样的光阴里，他们的生命中多了一些纯真的爱。我也见过一些忽略孩子成长的家长，尽管很为他们的孩子担忧，可也无能为力，因为自身的某些局限性，并无说话的权利。也因为自己并未领悟透彻其间的深意，不便多说。 

记得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自信满满以为所有孩子都是可以教好的。可一段时间后，就慢慢领悟了人与人之间为何有差异，也懂得了人与人之间必然会有不同。福兮祸兮，此消彼长。有人笑，就有人哭。有人享受，就必然有人要付出。我们会成为哪种人，我们能成为哪种人，一半是与生俱来的命运安排，一半是自身的觉悟所致。 

终日待在校园里，终日和一群青春洋溢的孩子打交道，自己会被他们渲染，会变得越来越年轻。翻着以前自己读过的那些课本，一字一句地品着那些曾让我着迷激励过我的话语，竟有一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错觉。那些华丽的辞藻，那些振奋人心的言辞，依然能打动我的心。我摸着那些我曾挚爱过的文字，他们在纸张上依旧那么绚丽夺目，依然能在我的脑海里卷起美丽的浪花。 

冬天依然很冷，我依然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静悄悄地，无声无息地，胡思乱想着，胡乱翻着书。看多了，手依然很冷，有时候完全没有温度，终于懂得了歇息一下，懂得自己搓搓手，给自己哈哈气。以前看书手冷的时候，我是不会这样做的。那时候总觉得，这行为不雅，总认为看书能给自己带来热度，觉得冷是因为没有进入书中的世界。现在虽然也这样认为，可是也懂得很多东西都是强求不来的，虽谈不上要求自己逆来顺受，却也不得不警示自己要认清现实，安稳踏实生活。 

这些细微的心理活动，都是成长的过程，也是自己在慢慢变老的印证。当然，我希望自己能够不断地成长，却不想要自己过快地老去。我总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潜意识里，我从未觉得自己老，也从未担心自己的生活会失去光芒与色彩。 

然而，这一学期开学后，学校来了许多朝气蓬勃的新老师，比我小四五岁。看他们的容颜，看他们的笑脸，看他们的走路姿势，看他们说话的气势，我顿时觉得自己是有些老了。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特征，每个人每一年都会产生各样的心理变化。我看着比我小四五岁的年轻的他们，感觉自己的青春确实不在了。因为，我身上已无法散发出那种青春洋溢的气息，喜怒哀乐的表现形式都已与他们迥异。这就是成长。有时候，觉得成长是件美妙的事情，可以让自己少走很多弯路。可有时候，觉得成长是件不幸的事，懂得过多反而会失去追寻的喜悦。 

岁月忽而即逝，辗转流连，人生不过几十年。这几十年，我们度过了多少时光，见过了多少人，做过了多少事？我们又记得多少时光，多少人，多少事呢？忙碌的人没有时间去思考生命的意义，闲散的人没有心情去理会生命的价值。生命的意义与价值也是无法探寻清楚的深奥问题，只经得起偶尔的思索与审视。 

时光不住地流淌着，如袅袅炊烟，慢慢升起，又慢慢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