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那一年开学好几天后,我被调到区中心校,教校长儿子所在的那个班。大约校长对我这个新来的老师有些担心,第一天上课,他就带着副校长、教导主任和其他几个老师来听课。我记得那天我讲四年级上册的第一篇课文《绿色的办公室》。</h3><h3> 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只记得课堂上孩子们很活跃,坐在后面的校长满脸笑容。课后,他高兴地对我说:“X老师字写得好,课也上得好,孩子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没来之前,就知道前任语文教师名气很大,我心里忐忑不安,担心孩子们排斥我,校长的肯定,让我稍微有点底气了。</h3><h3> 过了一段时间,学校迎接“双基”(“基本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基本扫除青壮年文盲”的简称)检查,要求高年级每个班要准备节目。这对于没有舞蹈细胞的我来说,真是个苦差事。我只得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每天下午的课,我就带着一群孩子在操场上排练,其他的孩子,就安排班干部带着在教室里自习。</h3><h3> 一天下午,我正汗流浃背的带着那十几个孩子在操场上操练,班长急匆匆跑来告状:“X老师,NL在教室里带头捣乱,不听我的。其他同学都学他,扒在窗户上看你们跳舞。”本来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一听,火冒三丈。你是班委,居然还带头捣乱,真是气死我了!NL可是班上的纪律委员,是校长的儿子。</h3><h3>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教室,看见那群像猴子一样四散逃回座位的学生,愤怒到了极点。“NL,你给我上来。”他战战兢兢走上讲台。“我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你在干什么?”我抓起讲台上的教鞭,呼呼抽到他腿上。他顾不上说话,痛得往地上蹲。我见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往上提,又一脚扫去,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就在我抓住他往上提的时候,嗤的一声,衣领豁开了好长一截。这下他生气了,哭着爬起来,指着我说:“你等着,我要告诉我爸爸!”说着就冲出了教室。“我就等着,看你爸爸是不是就把我开除了。”我朝着他的背影气愤的说。</h3><h3> 下面的学生满脸惊恐,看着我大气都不敢出。“学校有学校的规矩,要遵守纪律,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作为班委,老师不在的时候应该做好榜样,管好班上的同学不是吗?况且他还是班上的纪律委员,带头捣乱对不对?”“不对。”孩子们小声说。孩子们担忧的眼神让我渐渐冷静下来,是啊,校长会怎么处理我呢?我打的可是他的儿子啊!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h3><h3> 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但心高气傲的我是绝对不会去找校长解释认错的。晚上,我正在灯下备课,校长夫人带着NL敲响了房门。</h3><h3> “给X老师跪下!”校长夫人一进屋就朝着儿子吼。我吓得赶紧一把拉起他。“X老师,我和他爸爸已经教育过他了:老师叫你当班委是信任你,那老师不在的时候你就有责任管好班上的同学,怎么还带头捣乱呢?这孩子就是太调皮了,你教育得对,我们绝对不会护短的。”听着校长夫人真诚的话语,我也检讨自己,说当时过于冲动了。</h3><h3> 第二天,并没有什么公开的道歉仪式,只是平静的上课。孩子们大概已经从NL温和的表现中猜到了他当校长的爸爸的态度,班上纪律越来越好了。</h3><h3> 十多年后的一天,我去修自行车,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子走过来,对我说:“徐老师,我是NL,你能认出我吗?上次我们同学聚会,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号码,你又没来。”我赶紧表示歉意,解释原因。我们就站在那个自行车修理铺前,聊了几个小时。我知道他现在在一所名校,是一名体育老师,很得学校领导的器重,平时训练任务挺重。也知道了不少当年那群孩子的近况。</h3><h3> NL也走上了为人师的道路,相信他早已能理解我当初的行为,但我一直有愧于他的爸爸妈妈。天下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但不是所有父母都能理智对待自己的孩子被老师责罚。我常常想,当初他妈妈让他给我跪下,是不是就对我有些不满呢?俗话说得好,“打狗还看主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是我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公然打了校长的儿子,这不是挑衅他的权威吗?然而,自始至终校长却从未说过我一句不是,一如既往让我四处培训学习,上公开课,给我锻炼的机会,努力培养我。甚至在多年以后,他的职位已升迁,偶尔碰到,对我仍是那么亲切随和,这是怎样的一种胸襟和气度啊!我心里常常感恩他,是他的宽厚和包容,让简单而不谙世事的我,在教育战线上一路前行至今。而今天的我,是否辜负了他的期许呢?</h3><h3> 愿我能找回初心,不付余生!</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