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从诗歌中走来的精灵

宋轩

        平生最喜欢唐朝诗人刘禹锡描写油菜花的古诗《再游玄都观》之句了，“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而我，每年都到扁都口，每年都看油菜花。刘郎过境，几度回眸，只为这一份美艳和真淳。

        我的家乡在祁连山下，这里遍野生长着油菜花。古诗中说“根含地气三冬旺，枝纳天香四月稠。朵朵金花娇艳艳，层层碧叶嫩柔柔。”我的家乡因在大西北的河西走廊，春风来的总是迟，所以花开的也格外晚，四月时才点种耕作。油菜花是世上最泼辣最粗放最随意也最不娇气的花。就像祁连山下啃草的牦牛，像牧场经受风霜雨雪的汉子，一任风吹雨打，却从来没有过幽怨。

        我家乡的油菜花在每年的六月盛开。娇娇羞羞的打苞，但一旦开放，就像这里的姑娘，淡施粉脂，毫不遮掩，一任群芳妒，我自独开放。受海拔高低的影响，祁连山下的油菜花追着太阳开，低海拔地区已经开放，高海拔地区却正在酝酿。这也使我家乡的油菜花漫漫洒洒，拉长了开放的季节。

        我是在油菜花丛中长大的。儿时家乡家家户户种油菜。母亲在油菜地里整天忙碌，油菜籽种的稠密了，要删除一部分，让留种的油菜籽茁壮成长。那时的油菜，在记忆中生长的很繁盛。我们把多余删除的油菜带回家，用绿油油的叶子做饭，母亲把多余的菜叶收集蒸包子吃，剩余苔老叶黄的部分去喂家里的大黑猪。多好的生活啊，油菜花的茎、叶、籽养育着我们，也养育了我的童年。

        记忆中油菜花盛开时一片金黄，我成天在油菜花地里奔忙，不是在劳作，而是追着纷飞的蜜蜂跑，只为抓住小蜜蜂撷取它双腿缠附的蜂蜜，满足干枯的口食。现在想来我们残害了不少小生命，而我们也没少受蜜蜂利箭的报复。有次曾为挖蜂蜜，惹怒了蜜蜂，成群成群扑向我们，追逐着我们落荒而逃。

        那时在我们朴素的生活中，油菜花只是为我们的生活而服务，却从来没有和观赏花相联系，因而多年了竟没发现她的美。

        不知何时，油菜花成了人们观赏的名花。最早发现商机的是农民。当国道227线出现一批一批的自驾车，当一波一波的游客涌向油菜花地去拍照时，辛辛苦苦种油菜的农民大为光火。那些爱美的女士高兴地在油菜地里乱跑乱跳，甚而还有人将油菜花摘下拿在手中玩赏拍照，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扰得蜜蜂徘徊乱飞，严重影响了花期传蜂。于是愤怒的农人和游客的矛盾摩擦在所难免，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以钱了事。在祁连山下生活了上千年的农民猛然发现，油菜花拍照还可赚钱啊，原来油菜花的观赏价值这么大。于是一个以油菜花为主的旅游产业迅速兴起，农人们大片大片种植油菜花，县上因势利导召开油菜花艺术节，让民乐县的油菜花一夜之间，由养在深闺人未识，到红遍大江南北。

        我曾经在旅游工作岗位极力倡导我们的油菜花。云南罗城在做油菜花，江西婺源在做油菜花，青海门源也在做油菜花，甚而一度争抢谁是最好油菜花的名份。其实这有什么冲突呢？云南罗城的油菜花开得最早，每年春节前后盛开。江西婺源的油菜花开放时间稍迟点，但他们的油菜花生长在梯田上，一圈一圈围裹着山头走，在潮湿氤氲的空气映衬下，云遮雾罩，宛若仙境。青海门源的油菜花和甘肃民乐的油菜花开放时间相同，每年六月开放。但门源的油菜花一片金黄，中间没有套种其它作物，地势平坦，就像一幅巨大的金色地毯，铺在了青海大草原，壮观霸气。而我的家乡民乐县扁都口的油菜花，受地势起伏高低的影响，从祁连山北麓一直蔓延到千里平川，中间有序套种着小麦、中药材等作物，使我家乡的油菜花形成了一缕一缕黄绿相间的彩带，加之海拔高低起伏，宛若一幅挂毯在游客眼际展现，内敛，含蓄，灵秀而不张扬，就像一幅飘落天际的水彩画。

        

        随着以油菜花观赏为主的旅游产业的兴起，人们围绕油菜花，开发了以油菜花根、茎、叶、花为主的各类美食，注册了千年扁都口为商标的蜂蜜，设立了写生创作的摄影文化基地。农民把早已退出耕作舞台的蒙古马牵出庭院，在金黄碧野的油菜花丛中供游客骑马玩赏拍照，感受着有别内地的异域风光。

参差相间的花海和麦田，高头大马驮着游客在田间徘徊，几个忘情的少女举着纱巾在跑，清风，蓝天，碧水，在祁连山的白雪映衬下，美不胜收。

        大清诗人王文治在《安宁道中即事》写油菜花，“日暮平原风过处，菜花香杂豆花香。”徜徉在民乐大地，菜花的芬芳，和着麦粒的清香，还有飘香的奶茶，恍然让我怀疑，诗人可在大清时节就到了民乐扁都口，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还是他从大清帝国款款走来，穿越到我们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