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小时候我是个特胆小的人,只要是漆黑的夜晚,会生出莫名的恐惧。</h3><h3>怕,缘起如居住的小镇,濒临沅水,春夏之交,每有从洪江顺流而下的木排呼啸着,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h3><h3>水势浩大,常有木排上的人落水,或被救起,或被卷入江底。于是江边便有种种鬼神传说,大人们又常拿这些故事唬人,幼小的心灵被洗礼,成了胆小的人。</h3><h3>后长大,乃至下乡,为生计所迫,常行走山路夜路,汗毛倒竖,汗湿蓝衫。</h3><h3><br></h3> <h3>后来招工进铁路,分配在京广线上的一个四等小站,冷清得很,尤其是雷雨交加的晚上,一个人独自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扳道房,也是考验胆量的活汁。无奈成了工人阶级一份子,还是领导别个阶级的,似不好再说怕字。</h3> <h3>借着汽笛的鸣叫与闪烁的信号灯,自个给自己壮胆,且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我是工人阶级”“我是领导阶级”…也怪,胆儿居然似钢轨硬起来。</h3> <h3>再后来,一纸调令进怀化,当时还是个鸟不拉屎的贼小城市,抽支烟的功夫,所谓“城里的街道”便逛到了头,倒回来走,仅此一条街,还得走原路。</h3> <h3>当时干的是运转车长的活,一列长长的火车,有敞篷车也有闷罐车,组合起来,火车司机在前头,而且还是蒸汽机车,烟尘滚滚滚,独在最尾的守车值乘的我,被浓烟呛得流眼泪。</h3> <h3>火车在偏僻且丛山峻岭般的地方奔跑,线路两侧墨黑幽深,松林野草如浪,大半晚的蹲守在守车内,只能和群山对话,和内心对话。</h3><h3><br></h3> <h3>依然是甩不掉那份恐惧。尤其是坏透了天气的夜,或心情糟糕的夜。</h3><h3>还有一个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h3> <h3>那时常想,什么时候能摆脱黑暗就好。</h3> <h3>我对大城市的向往,其实缘如逃避恐惧,甩掉恐惧。</h3><h3><br></h3> <h3>在灯光如昼的城里,在密密麻麻紧挨的楼房里,光明多起来,会治愈根深蒂固的怕。真的。</h3><h3><br></h3> <h3>常看枪战片,爱听滴滴答答的枪战声和轰鸣的大炮声,即使抗日神剧也看得津津有味。</h3> <h3>后来的后来,跑到热闹的广州谋生,无论白天与黑夜,到处是人挤人,人声鼎沸,别人闲噪音大,惟独我内心欢喜,在这滚滚红尘中,黑夜的恐惧离我远去,我被这无边的喧嚣包围着,玩弄着,亢奋着。</h3> <h3>日子愈拉愈长,愈过愈紧,渐渐地,曾经的对夜的恐惧又被更深的恐惧所替代。</h3> <h3>那是对城里的套路越发感到不自在,对无处不在的生存压力感到莫名焦灼,对日渐污染的环境心生惊恐。</h3> <h3>于是,每天的游走便成了功课,在珠江边走,在二沙岛走,在琶洲的对岸上走,在海印桥上走…</h3> <h3>好像走得越多越快,就会甩掉焦虑,甩脱与人类如影随形的恐惧!</h3> <h3>所以,虽然一千次在梦里呼唤故乡,亲近故乡的山水,但我从心里已依恋上城市的灯光。</h3> <h3>我依靠这不夜的灯火,点燃一只火把,在心里燃烧且奔腾。</h3> <h3>当然,若说还有什么说不明白的恐惧,就是老在国门外若隐若现的战争硝烟,好像从没有远遁和远离。</h3> <h3>如果这一天真的来临,天生胆小的我,会挎马上阵,投入金戈铁马的冰河吗?会面对金毛绿眼的洋鬼子,扣动扳机吗?</h3> <h3>我想我会,因为别无选择!</h3> <h3>我想我会真正战胜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我的国站在一起。</h3><h3>一切的害怕将会被勇敢替代!</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