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活》短篇故事集

万能胶

序

转眼间我下乡插队的知青岁月已过去四十五个年头。虽然那段知青生活在我的一生中，也就仅仅占据了两年零八个月时间（1975年4月—1977年12月）。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当年的经历却是愈发的难以忘怀。

回想那段岁月，几乎占据了我个人青春时期的最为重要的阶段。它对我后期人生观与世界观的成长与树立，乃至对我的整个人生。都产生了无法估量的影响。

作为74届高中毕业生的我。没有太多经历过“老三届”知青们那般的痛苦与艰辛。但是，在当时同样的历史环境与近似的生活境遇之下，却也有着几乎相同的压力与绝望、当然还有无助与悲伤……。肌肤之苦尚可忍受，而心灵之痛却足以让人刻骨铭心。

为了无愧于知青们当年所逝去的青春。根据当时我个人所记录的多首小文，回忆整理了个人插队时期的多个真实劳动生活片段，特将其整理成册。权且算作是对自己逝去的青春有个交代吧！

作者：随心

2019年11月10日

插队那一天

　　1975年4月3日，刚入春。清晨的气温还十分的清冷。一阵阵冷风吹过,扬起了阵阵的尘土在空气中弥漫。

那天是我离家下乡插队的日子。平日里上学，必须得由母亲喊才能起床的我，早早就起来了。

忽然间闻到家中飘荡着饭菜的香味。平时啃个干馒头就算吃早餐的我，好奇得四处张望。只见饭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一碗小米粥、两个馒头在冒着热气、一小盘葱油炝过的大头咸菜和一个油煎荷包蛋，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这时就听到耳边响起了母亲的声音：

快吃吧，一会凉了。

嗯！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迅速抓起馒头，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兴奋中的我竟然一时间忘了那天是什么日子。

忽然间发现母亲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我，我连忙抬头问道：

妈，你怎么不吃啊？

母亲回答道：噢，我吃过了。

那声音中微微带着颤抖。这时我才发现母亲的眼圈是红的，而且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兴奋中的我猛然间回到了现实。这原来是母亲为我准备的送行早餐啊！看着母亲忧伤的面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要集合了。连忙穿好了衣服。下身：蓝华达尼裤子，蓝网球鞋、上身：灰涤卡军便装，草绿军帽。这套我平常最喜欢的着装，被母亲洗的干干净净。穿好后，我不无炫耀的又一次扭头看看母亲，却发现一直注视着我的母亲，早已珠泪成行。心头再次泛起了酸楚。刚过十六周岁的我，头一次主动张开双臂，将瘦弱的母亲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我是兰州市头一批“厂社挂钩” 下乡插队的知青。由于父亲在外地工作，我是随着母亲单位分配下乡的。

上午10点在母亲单位有个欢送会，行李早已拉过去了。由于母亲单位离家不太远。出门后便与母亲一道向她们单位走去。

路上，母亲忽然要牵我的手，印象中已经很久再没让母亲牵过手的我，这一次，却是十分的主动迅速，并紧紧地拉住了母亲的手。就感觉到，平日里母亲那双柔软又温暖的手，那天竟然是那样的僵硬，那样的冰冷，并将我的手抓的很紧很紧。

想想父亲常年在外，两个哥哥又在山东老家爷爷奶奶那里。今天和她相依为命的我又要走了，家中就留下她一人 …… 想着想着，不由得悲从心来。努力的仰起头，克制着难过的泪水。

欢送会后在母亲单位食堂吃了午饭。在锣鼓声中我与同知青点的其他伙伴及送行家属一同上车。于下午3点多钟，到达了我插队的公社——甘肃省定西县巉口公社。距兰州约110公里。

公社里组织了短暂的欢迎仪式后，母亲她们就乘车返兰了。看着越走越远的车辆中亲人们模糊的身影，又是一阵难过。个别女生已失声哭了起来。但这一切却立刻被欢迎的锣鼓声冲淡。集结于公社的来自各地的50余位知青。分别被前来迎接的各队社员带领着，徒步向我们各自的小队走去。

我们队是三十里铺小队。距公社10华里路。走到队里已是下午5点多了。由于我们青年点的住房还没有盖。我就与其他四位伙伴被分配到了社员严晟家。我们的行李都早已被安顿在他家了。

房东严晟，约30来岁，无儿女，是个驼背。人却十分的厚道。那张比岁数略显苍老的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笑容。

他家坐落在村子最西头的土坡上。是一座典型的西北式农村四合院。整个院落坐北朝南。院门开在西南角上。院内上房是北房，住着他们两口子。东房是灶房。西房是杂物间兼客房。我们5个人被安排在南房。

严晟两口子热情的洋芋汤面，为我们洗去了旅程中的嘈杂。吃完饭，累了一天的我们早早的就准备收拾睡了。

那是一张很大的土炕。近三米的长度刚好够我们5人一字排开。炕对面摆放着我们的行李木箱。炕旁边对着屋门处，还放有一张条桌及长凳。伙伴们躺下经一阵嬉闹之后都渐渐入睡了。

这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睡炕。听着伙伴们你打鼾我呢喃，都在尽情的释放着疲倦。的确是十分羡慕他们。而我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离开了嘈杂的城市，这农村的夜晚真是寂静啊！除了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一两声狗叫，就剩下院内很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猪哼了。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到炕洞内玉米杆，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的噼啪声。还有就是那股炕烟味，竟然那么的难闻。

这热炕，又是祖先们创造的多么实用而温馨的发明。与被子一上一下将人体夹在其中，又何惧寒冷。想着想着不觉中夜已很深。忽然间夜空中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吼声，是风。在这春寒料峭的夜晚又刮起了风。刹那间一股寒气由门窗缝隙处袭来，身下的热炕也渐渐的凉了下来。加上离家的失落，顿时感到十分寒冷。

这时，又忽然听到上房屋门的响动声。透过窗户上那一小块唯独没有被报纸糊住的玻璃，努力向外望去，是房东严晟。只见他驼着背来到了我们窗前，努力抬起身向屋内看了看。然后向院内走去。一阵响动后，抱着玉米杆又走回到我们屋前，之后便奔向炕洞。随着炕洞里传来轻微的噼啪声，我们身下的炕又慢慢热了起来。

我的心刹那间被这位朴实的农村人烧的滚烫。就连那呛人的炕烟味，一瞬间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闻。黑暗中看着房东严晟为我们填完炕回屋的背影，想起了在家中时的夜晚，母亲为我掖完被子回屋的背影。眼眶不由得就又潮湿了起来。

春寒中少小远行

慈母泪滴滴刺心

懵懂儿无知无惧

他乡情感人至深

水土不服

　　定西地区属于我省中部干旱地区。十分缺水。我们村位于川区。打深眼机井，尚还能打出点地下水。但是水质含碱度高。喝起来十分苦涩。我们刚下乡时，对吃这种苦涩的咸水十分不习惯。吃完饭后总会感到腹胀难耐，却又解不出大便来。只是一个劲的放屁。

这天晚饭后队里开会布置春耕工作。地点是场院旁的库房。首次参加生产队会议的我们，进去后因为没有凳子，便沿墙根蹲了一溜。蹲着蹲着我这肚子就来劲了。碍于与社员们不熟不太好意思。就一直忍着。忍着忍着就忍不住了。我心想：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了。于是放松收紧的丹田，只听嘭的一声，一个爽爽的屁就排了出去。声音之大竟盖过了队长的讲话与社员们的窃窃私语声。会场顿时变得十分安静。这使我顿感十分尴尬。就在社员们反应过来准备在黑暗中寻找“罪魁”时。队友们的声援声到了。就听得我们这一溜嘭、嘭、嘭连续发出了好几声响动。就连那矜持的，站在我们旁边的女队友，也在扭扭捏捏地向我们靠拢。社员们不再找了。纷纷摇着头，并微微地在向离我们远点的地方移动。

就这样，队长就在我们不时的嘭嘭声中，安排完了那一年的春耕工作。

会议结束时，队长操着那纯纯的定西话冲着我们说道：啊呦！这知识青年屁原来多的很呀！哈哈哈哈！顿时全场爆发出一片大笑声。

　　矜持少年顾虑多

　 　水土不服莫奈何

　 　一朝舒畅排出去

　 　声响引得众乐呵

参加婚礼

　　一晃已下乡半个多月。每日与队上社员们同出工同劳动的，渐渐地与社员们的关系也就由熟悉到亲密了起来。相互之间的玩笑与打闹也由开始时的拘束到了后来十分放肆的程度。

队上的会计文国才，经常是被大家捉弄的对象之一。文国才比我们略大两岁。人很聪明但为人却十分的厚道。

由于左臂先天性残疾，每当遇到一些需要双臂发力的活时总是十分困难。而其他社员们则总会在此时调侃并戏弄他，有时玩笑甚至开的很过分。这让我们这些个刚离开校门的稚嫩小青年很难适应。而此时的文国才本人，却总是无奈地摇着头，回以腼腆的一笑了事，从不发火。时间久了我们也就都习惯了。

　　这一天上工时，文国才忽然眉开眼笑的走过来对我们说：他明天要结婚了。请我们全体知青去参加他的婚礼。大伙连忙向他恭喜。待他离开后伙伴们却都感到有点错愕。

　　中午收工吃饭时伙伴们就聚到一块嘀咕了起来。看样子大伙都没有单独面对过此种事请。于是七嘴八舌就商量开了。

有的说：

结婚请的不都是亲戚与好朋友吗？

也有的说：

咱们刚来几天又不太熟悉怎么好去呢？

有的猜测道：

是不是天天在一起干活，不想请咱们但又不好意思呢？

又有人说道：

咱们去是不是还得送点礼呢？······。

最终在下午上工前总算是统一了思想达成了共识。大家幼稚的认为：肯定是队上人太少（只有28户人家）不够热闹。所以我们一定要去，并且还应该共同买一份贺礼相送。贺礼定为被面或其他床上用品。于是两位女同伴就肩负着重任急匆匆的去了。

当日无话。次日正午我等全体各个着装整齐，如约来到了文国才家。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院内不知道是谁，操着纯纯的定西话大喊了一声：

知识青年们来了，招呼！。

这让原本还十分轻松自如的我们顿时紧张拘束了起来。走在前面的几位伙伴扭捏地停了下来。有点胆大不害羞的我带头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被队里的严玉、严华等几个年轻人将我们几个男知青强拉进了北屋上房。

黑洞洞的堂屋内。旱烟味缭绕酒气熏天，猜拳行令吆喝声震天。给我的第一印象竟然是如同进入了座山雕的威虎厅。

我忙调整视线仔细环视。只见不大的堂屋内，正中一张方桌的四周坐着队长、文国才父亲等七八位长者。左手边的炕上，围着一张小炕桌坐着七八个队上的年轻人。再加上被拉进来的我们七八个人，如果不上炕就连转个身都难。

再看那一大一小两张桌子上。各放有一个酒壶及一个盘子，盘子内放有六个小酒盅。再就是各自的茶杯茶碗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菜肴或食品了。

我们几个分别被塞进了两边。拘束点的几个忙脱鞋挤上了炕。而我与高军、张小京三人则挤在了方桌旁。又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给知识青年上饭。

之后便有人端着长木盘送上来了八碗臊子面。

这臊子面原本是一种西北特色面食。虽各处做法稍有差异，但大体上做法差不多。其臊子汤由炒熟的肥瘦相间的肉臊子丁为主，加胡萝卜、洋芋、豆腐丁及黄花菜、木耳、菠菜等为辅。经少许熬制，汤菜入肉味后勾芡而成，再佐以蒜苗花、香菜等。将其浇入煮熟盛入碗中的手工面条内。视个人喜好再加点醋与油泼辣子。吃起来面爽滑劲道，汤肉、菜味十足香醇可口。再佐以一两口腌韭菜或凉拌小菜。那可真是既美味又好消化，真是好吃极了。

而我们所吃的这碗臊子面可就差远了。那碗臊子面基本上是以洋芋与萝卜碎片为主，还有点莲花菜。很偶尔能见到点肉渣。再就没什么了。好在当时的我们都很缺油水。哪怕是就那点肉渣也很稀罕啊！尽管是再无任何菜肴，并伴随着满屋呛人的烟酒及脚臭味。但我们各自碗中的面仍然很快就下肚了。而且大多都要来了第二碗。

之后，碗筷被撤走。酒壶酒盅摆了上来。伴随着我们疑惑的目光传来了队长那纯纯的定西口音：

咋来，喝酒。我这达吃罢了才喝酒呢。

如此情形完全颠覆了我等对于喜宴的概念。虽然是这样，但是我们仍然想着：这喝酒总得有两个凉菜吧？最终，直到我们被酒灌得头晕脑胀。也再未见到半盘子菜端上来。喝到天快黑时随着一声饭来了，第二轮臊子面又被端了上来。而此时的我们除了个别一两个没太喝酒的外，谁还能再吃得下去。

饭后，各个急于逃离现场的我们。总算是盼来了年轻社员中有人提议闹新房的机会。于是一哄而起各自夺路而逃。而我与高军等几人却被几个年轻社员紧紧拉住了。无奈之下只好一同来到了院内西屋的新房。

新房早已被众多男女社员塞得水泄不通了。吵闹欢笑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在几个醉汉连喊带叫连推带搡的裹胁之下，我们来到了新房门前。却立刻被里面闹新房的场景给惊呆了。只见文国才那一对新人，赤身裸体的面对面被用红布条紧紧地绑在了一起。由几个男女社员推搡着在炕上滚来滚去。酒顿时醒了。我奋力挣脱了社员们的束缚，转身向大门外逃去。

几个队友也都先后逃了出来。黑暗中酒微醺的我们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寄宿的宿舍走着。身后闹新房那放荡的笑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入乡尚未脱纯真

随俗更是多惶恐

一朝斗胆任他去

恶俗之下自惊心

建知青点

　　1975年夏，接到定西县知青办通知，要给我们建知青点了。消息很快在伙伴们中间传开。数月的寄居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因为要赶在秋收前完工。建点资金很快就陆续落实了下来。经队委会研究决定：知青点，由我们男知青为主，村里再派几位技术指导人员指导，协助我们进行建设。会后次日就正式开工了。对土木建筑几乎是零常识的我们，均以十分的热情，在技术人员的指导下投入到了建点工作中。

　　当年在定西当地盖房，土坯是主要建材。所以首要任务便是打土坯了。打土坯是个技术活。取当地松软潮土，在砖模中经土夯夯实后脱模而成。砖模由四条约六公分见方的木方组成。内边尺寸：宽20X长30公分左右。制作过程是：先将砖模放置在一张平石板上，给砖模四周及模内底部撒上灰以便于脱模，铲入潮土。人赤脚上到砖模上将土顺长边踩实，中间要隆起。再用夯先中间后两边来回夯实，再用脚清理干净土坯边缘余土，以防脱模时掉渣块。然后人下砖模，同时用右脚后跟向后磕开砖模右后方横挡上的木栓及膜后挡，再按左右前顺序推开砖模，脱模后横向将土坯立起后，搬走即算完成。

　　社员严华是个能人。精瘦高挑显得十分干练。看着他在说笑中完成上述动作，仅需不到半分钟，不由得十分钦佩。而我开始时却需要约两分钟，而且脱模后还常有因为未夯均匀而掉边掉角现象。脚后跟及脚踝处也常被砖模边划破。在严华的详尽指导下，渐渐的也就熟练了。任务按照计划顺利完成。看着那一排排晾晒中的土坯，出自于我们自己的双手，真的感到很开心。

　　房屋很快就建成了。就剩下院墙了。当年当地农村的院墙都是用土夯筑而成的。这打土墙又是一项技术活。工具为：四根长约二米三的粗木椽子、十六根长约一米八的细木椽子和堵头木板、土夯等。夯筑过程为：先将墙体地基找水平并夯实。将墙两头挡板与地面垂直立好相距1.5米左右并固定。再将四根粗木椽子，分别沿挡板外斜边各留有细木椽子粗细的缝隙，立好并固定。两边沿缝隙各穿入两根细木椽子，待铲入潮土后均匀夯实。待两边的各八根细木椽子穿完并夯实后，再将两边最下面的左右各两根抽出并倒上来，继续铲入潮土并夯实。一直筑到土墙所需要的高度。土墙下宽上窄。夯筑过程中夯力要均匀，墙下段夯力稍重，整体忌重夯。接第二段墙时，除少一面挡板外，其余相同。就这样数日之后。知青点就按期整体完工了。

　　我们的知青点，被选址在村子中间的打麦场东侧。占地面积大约50平方米。近方形的院內：由西面一排5间宿舍、东面一排伙房库房、北面一小间门房等组成。沿各房屋山墙，建有院墙，院门面北。出大门右手，是进村的道路。向北约20米，便是当时横贯祖国东西的，重要公路交通大动脉312国道。

　　记得完工那天。我们站在刚建成的院落里，伴着泥土的芳香，欣赏着那出自于我们自己辛勤劳作的成果，莫名的派生出一种亲切感。觉得它，就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建筑了。自我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由衷地为我们自己感到自豪。　　

同时，看着满身泥土的严华等人纯朴的笑容。发自内心的为他们感叹。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相对贫困的地方。却通过他们的勤劳与智慧，快乐的去面对着这相对艰苦的生活。一种对他们的敬意，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入村寄宿连数月

　 　终闻定居建点声

　 　土坯土墙承祖艺

　 　纯朴民风撼人心

入住知青点

 随着我们知青点房屋的建成，在社员严晟家近一年的寄居生活终于结束了。

我们对于搬入新居的渴望与开心，却并不是意味着对在社员严晟家寄居的厌恶。相反在这一年多来，承蒙他们两口子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使我们由骤然离家独自生活的不适应，能够逐渐过度到适应农村生活，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对于刚开始独立生活的我们，除了每日按时出工外却不用去操心一日三餐。想想那是一桩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在此，要对严晟夫妇——我们当年的房东致以深深地谢意！

我们的宿舍，是由南北向的一排房屋组成。每间宿舍长约4米宽约3米，共五间。十位男队友分住三间，四位女队友分住中间两间。我与张小京、徐刚三人住在最南头的一间宿舍里。

生产队里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了支床用的凳子和床板。兴致勃勃的我们，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已各自安顿妥当了。不过说实话，我们也没有什么可安顿的家当。各自除了铺盖卷就是一个木箱了。但是，之后大家搞了点酒菜开心庆祝却用去了整整一天。伙伴们猜拳行令、你吹口琴我唱歌的闹到了很晚。毕竟我们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了。

几天后，刚搬入时的新鲜劲就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每当晚饭后夜晚来临时，伴着昏暗的油灯，就感到农村的夜晚好静，好漫长啊！正处在好动年龄的我实在是难耐这份寂寞。一本由家中带来的《水浒传》已被我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了。于是我心想：一定要想办法借书看。一时找人借书，便成了我当时的最大愿望。

在我们村的最南边有一条河叫关川河。离村子有约一华里远近。虽然叫关川河但平时却几乎没有水。只有在下大雨发洪水时才会有洪水流过。而且，那条河的河水的流向，在我们那里是由东向西流的。所以当地人也叫它倒淌河。

在正对着我们村的河边建有一个水文站。只有站长一个人驻守，姓林40岁左右，大家都叫他林站长。说话东北口音，人很亲和。我在田间休息时，离得近了就常喜欢去他那里坐坐。

那天去他那里时，忽然发现在他的床头放有一本书《薛仁贵征东》。一时间两眼放光，于是我张口便借。但平时非常爽快的林站长却躲躲闪闪的似乎不太想借。想必是因为他爱惜书籍吧？我便软磨硬泡。因见那本书不厚，便向他保证次日一定归还。无奈之下只见林站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这类书籍的内容属于“四害”范畴。你们小年轻容易受毒害啊！

我顿时恍然大悟。便笑嘻嘻的答道：

我一个资本家家庭出生的“狗崽子”，早已“受害”很深了。您放心！绝不传阅、明早必还。

借回去后挑灯夜读了一宿。次日清晨，油灯熏的黑鼻子黑脸的我早早的就将书还了回去。不知是因为我的守信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刚起床正站在门口刷牙的林站长，笑着将我迎了进去之后，放下牙缸说道：

你这么爱看书啊！来。

顺手就打开了床边立着的一个木制柜子的柜门。只见里面一层一层的放满了《儒林外史》《龙图耳录》《儿女英雄传》等等各种小说。

从此，也就如同打开了我自己的古典文学小说库。它们陪伴着我度过了插队时多少个孤苦的夜晚。

后来才知道，那林站长是因为家庭成分等问题被从省城下放到那里去的。每每想起，真是由衷的感谢并祝福他啊！

喜迁新居自欢心

孤苦长夜多熬人

幸得前辈慷慨助

华章相伴挑油灯

理发

　　一晃下乡已经三个多月了，进入到了夏天。每日繁忙的下地干活，与社员们的关系也如气温一样，渐渐地变得火热。

　　俗话说：闲长指甲忙长头发。这一忙，我们的头发就都很长了。下乡时母亲单位曾为我们买了一套理发用具，但谁也不会用啊。于是我就琢磨着要学着理发。一经我提出，队友们那是一片赞成。但是一说要理，却是谁也不愿意做这第一个倒霉蛋。可见年少时的我们，对自己的形象还都是蛮讲究的呢。我想：大不了理个光头嘛，豁出去了。我便问道：

那你们谁来给我理？

结果大家推辞了半天最终也没人给我理。真是十分郁闷。关键时刻还是在知青点上聊天的社员严华，勇敢地站了出来，承担了这当倒霉蛋的任务。充分体现出了一位农民大哥的朴实与大度。于是跃跃欲试的我便动手了。

　　平时看惯了理发店师傅那娴熟又轻松的动作。因此，我对给别人理发其实也并没有太在意。这里要说明的是，我们用的理发推子是手动的，岁数大的朋友都见过。是靠手通过一捏一松，来带动上下齿片的来回水平运动以剪下头发的。捏住后一松手时，推子把中间夹的弹簧会将两边推子把自动弹回。但对于比较硬的发质，也还需要借助把手上的挡指，助力一下协助回弹。我这一上手，问题马上就来了。那是因为咱们这位农民大哥的头发。其发质到谈不上硬，但由于缺水就不太经常洗头，再加上干农活又脏又累，汗水加泥土，使得他那头发就如同毡片一般。对于我这个理发菜鸟来说那是谈何容易。第一推子上去，只是觉着捏的时候比较费力，松开后那推子却根本就没有回弹。而我在松开的同时却有一个上推动作。于是齿子夹着头发一块向上运动，那叫一个疼。只见严华，呲着牙咧着嘴，嘴里还发出着一阵阵吸气的咝咝声。那低着的头也在随着我手里的理发推子运动。当推子离开头发的那一刹那，人几乎要跟着推子站起来了，同时还发出了哎呀！哎呀的叫声。这时我瞄了一眼四周的队友。有的在窃笑，有的受严华的感染，也是一脸的痛苦。这让我顿时感到手足无措。

洗个头吧。

站在我身旁观看的队友高军这时轻声说道。对啊，洗个头就顺滑好理了。于是就赶快招呼其他队友们拿盆舀水洗头。待洗完头后，那头发虽然还有点黏糊，但再理时，由于知道了在松推子时要用手助力弹簧彻底松开才能剪断头发，之后再向上推移。所以夹头发还是时有发生。但是，在严华呲牙咧嘴的配合下，总算是可以顺利进行了。之后问题又来了。理到头发长短接茬处，心里也知道应该由短到长过渡。但是对于推子尚抓不稳的我来说，却没有想的那么容易。不是这边高了就是那边低了，怎么看都不平整，犬牙交错的如同狗啃的一般。于是哪低了修剪哪吧。修着修着就修成锅盖头了。在那个年代，锅盖头那就是标准的阶级敌人形象啊！无奈之下只好和严华商量，推光吧。最后历时一个多小时，终于完成了一个光光头。理完之后我活动着捏酸的手指，笑着给严华表达歉意时。只见严华一边摸着头一边操着那定西话笑着说道：光头回好着呢，就是把人的头发叫你给拔林干（林干：当地土话意思是拔的疼坏了）咧。哈哈哈哈！观战的人全笑了。

　　最终我还是学会了理发，并一直为队友及村里社员们理到我离开的时候。

记得那时每当有人对我说起理发时，我总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电影《海霞》中，特务刘阿太说的那句台词：我有手艺啊！我会理发。

　 　万事开头皆不易

　 　大胆尝新有勇气

　 　哀嚎伴随汗淋漓

　 　只为学门新手艺

逃票

下乡插队半年多了。每日繁重枯燥的农作劳动，外加单一清贫的饮食。使得伙伴们对家的想念与日俱增。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过后。生产队里已渐入农闲。于是大家嘀咕着就想请假回家了。这代大家向队长请假的任务，就又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天瞅着队长高兴 ，便向队长开口了：

队长：看最近队里活不太多，我们想请假回趟家看看。

只见队长稍一怔后问道：你们都回吗？

我回答：是的。

之后队长便爽快的答应了。伙伴们之中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在定好假期三天之后。当天下午大家便定好了回家各自要带的农副产品（大多是鸡或鸡蛋）。然后各自几乎是倾其所有，将钱凑齐并交给了我和张小京两个代购人。我俩由集市上采购回来吃晚饭时，一切都已齐备了。这时一个十分现实并迫切的问题就摆到了我们的面前。那就是：坐什么车回啊？

当时能够提供给我们回家的交通工具，除了经停巉口火车站的那趟慢车，也就再也没有什么了。长途汽车需要去定西县城乘坐、各趟旅客列车在巉口小站全不停车。最主要的是乘坐这些交通工具全都需要购买车票。而我们却就连慢车的那两块两毛钱，都不想或没有钱去掏。这两块两毛钱如果按照当时的市场价购买，那可是最少20个鸡蛋啊！于是大家一致决定：逃票乘火车慢车回家。

回兰州的那趟慢车晚7点10分在巉口火车站停车一分钟。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我们全知青点十四名男女知青。穿戴好了各自的“礼服”、双手提着各自回家的“礼品”。在晚七点前，就已齐刷刷的来到了与我们生产队仅一条公路之隔的巉口火车站。车站的值班员及站长等，与大家早已熟悉了。

哟！回家呀？哎呀！穿的这么整齐啊？鸡都让你们买完了吧？快进来坐……。

一声声热情的招呼声，说的大家心里都美滋滋的。但随着将要逃票列车的临近。大家的心情也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一声长鸣的火车汽笛声，载我们回家的列车进站了。大家按照事先所议定的由四位女队友在前，我等男队友断后依次上了车。期间却并未遇到列车员的阻拦。上车后，在不满的车厢内很快就找到了座位并坐了下来。

巉口到兰州的铁路里程是100多公里。沿途要经过梁家坪、李家坪、高崖、夏官营、兰州东五个车站。据说是一般在列车通过高崖车站后会查票。

紧张了一路的我们。在历经了约两个半小时，列车由兰州东车站开车后，彻底放松了下来。这一路上竟然没有查票。而此时就算是查票也不怕了。彼此放松的心态皆溢于言表。到兰州了，相互约定好了返程的时间地点后，开心地各自回家了。

与家人团聚的幸福时光总是飞快的就过去了。返回巉口的那趟慢车，是晚上8点多由兰州站发车。

三天后，齐聚于车站前的各位队友，分别由车站送行李车辆出入的东入口绕进了站台并上了车。坐下后，感觉相互之间寒暄了不久，列车由高崖车站就开车了。随着车厢内一阵躁动，开始查票了。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我连忙起身向后张望。隐约见两位列车员一左一右在逐座位的向前查来。看看就快要查到我们所乘坐的车厢了。忙示意大伙起身向前一个车厢运动。一会功夫我们刚已离开的车厢也快查完了。这时随着列车的制动及鸣笛声，李家坪车站到了。大家便匆忙下车，向后一节车厢跑去。跑到后一个车门前，列车员却也喊着要验票。靠人多一拥挤，总算是把几位女队友推了上去。剩下的我们几人就又向后一个车门跑去。站台上发车哨音响了。赶在列车员关门之前大伙是一拥而上。就听到被挤到一边的老列车员大声的喊着：

你们慢点！

后来就见那位老列车员一边锁着车门一边摇着头，嘴里还嘟囔着：

唉！这些个知青啊！……。

上车坐定后不久，只见刚才那位老列车员进了车厢。看了一下后就直奔我而来。我心想：这下完了。

只见老列车员走了过来，坐在了我身边。目光谦和但不无责备的看着我，然后平心静气的问道：

你在哪插队？

我忙答道：定西巉口。

他又问道：有“光荣证”吗？

我忙说：有啊！

便急忙将随身携带的“上山下乡光荣证”掏出来递给了他。他接过去后打开看了看便还给了我。之后又说道：

你们这些孩子，给查票的人看看“光荣证”，然后好好说说就行了嘛。干嘛要逃票？这样多危险啊！之后便起身走了。

望着这位老列车员离开的背影。不知是出于感激还是内心惭愧。我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却又隐隐约约的派生出了那么一丝的难过。

后来再来回乘坐火车。我们就再也没有向这次那样的逃过票了。那本红皮金子的“上山下乡光荣证”，就成了我们来回乘坐火车的车票。虽然不是次次奏效，但大多未遇到过责难。

那种在特定历史时期独有的宽容，至今每当回想起来，仍然令人为之动容啊！

离家日久念亲娘

准假欣喜备物忙

去时忐忑行程静

返程波折添神伤

收粪

　　1976年的初春。定西农村的气温还非常的低。某天，生产队开会，决定由我担任队里的收粪工作。

　　当年在定西农村的所谓收粪，其实就是由人挑着粪筐与尿桶，分别去各家厕所收集粪便。说是由于需要拿秤，来称斤记账，所以就需要我们知青了。所收到的粪便，一部分要挑送到村里的四合一粪坑内，经搅拌后存放发酵，待地里施肥时使用。另一部分，则要挑送到生产队的山地里，用土加以混合苫盖后堆起来，以备之后耕地时使用。与我一同收粪的另外一人，是原生产队的老队长王队长。他负责收粪便，我则负责收尿。

　　在刚开始的时候，对于从小在母亲的关爱中还尚未长大的我来说，每天面对着别人的粪便，还要去搅动并担运。实在是十分的不适应。每天收工回来后，不光饭难以下咽，就连手都觉得总是洗不干净。似乎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臭味环绕在身。而这一切的不适应，很快就被双肩的疲劳与疼痛取而代之了。

　　村里的四合一粪坑，一般都设在远离村庄的田边地头。肩挑着经走村串户收集到的满满两大水桶尿，还要再担很远才能到达粪坑边。确是需要很大的腰力才行。走快了会溅一身尿。走慢了又干不完活。就这样一趟一趟的收，一趟一趟的担。双肩上的皮，由磨红到磨破到结痂再到起茧。慢慢的就学会了在行走中换肩膀担了。而往粪坑里担粪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往队里的山地，也就是山上担粪。行走于羊肠小道之上，地无半尺平。要想中途休息，一放下桶那就得撒一身尿了。无奈之下，只得一步一脚印，路折一换肩，一步一步往上爬了。每当担到地边，尽管是在寒冷的冬日里，但早已是满头大汗，全身瘫软。那里还顾得上什么粪臭尿脏。实践再次验证了那句话：人真是个高级适应动物啊！没过上几周也就适应下来了。之后再担粪上山，累还是累，但也不觉得太那么要命了。而脏臭也渐渐的习以为常了。

　　往后每当我逢年过节回到家中，最爱干的家务活，那就是给家里挑水了。很想借给家里挑水之机会，来给母亲显示我那较强的肩挑能力。而每张水票挑回来的，那绝对是满满的两桶水，而且绝对是一滴也不撒。更主要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但更让我至今无法忘怀的却是：每当此时，母亲看着我这个儿子时的那种，心痛而又欣慰的目光。

　　长长扁担圆圆桶

　　滴滴汗水层层皮

　　粪臭尿脏皆无视

　　练就身板母心仪

拖拉机手

　　1976年夏天，由于厂社挂钩的原因，母亲单位给我们生产队购买并送来了一台手扶拖拉机。

　　送来当晚，生产队专门召开了会议，决定由生产队与男知青中各选出一个人来担任拖拉机手。生产队中人选是老王队长的儿子王爱国。而知青中由于我在学校农场学农时曾学开过几次。从小喜爱机械的我，于是就毛遂自荐了。最终决定由我来担任。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手扶拖拉机其实并不好开。那车把两边的离合转向拉手，在车头用力拉动前行时，是正方向。即拉左左转拉右右转。当下坡后车厢重力推动车辆前行时，却是反方向，即拉左右转拉右左转。极易发生失误。另外车身窄长，车头与车身近乎脱节。在转小弯时也易发生车厢侧翻事故。还有转向时，方向把左右跨度大，操作不慎，也非常容易发生问题。而毛遂自荐的我，一上车竟然还成了“师傅”。于是我与王爱国两个毛头小子，就在相互学习中正式上任了。真是傻小子睡凉炕啊！

　　上任没多久，生产队就接到了公社通知，庄上要拉电了。想想一年多的煤油灯生活就要结束了。心里那个高兴就别提了。队里原准备派人用架子车去拉的。我想了想从我们村到县城约15公里路。路上弯道都不大。就自告奋勇了。有傻小子主动请缨，队长当然很高兴了。于是全点10个男知青，由队长带领，按我的安排带了一辆架子车和绳子，骑了两辆自行车就出发了。但实际拉运却并不是那么容易。

　　到县城物资站后，共8根电杆本想一次拉回的，但刚装了4根被压得车头就快翘起来了。后面的架子车胎被压的钢圈也快挨着地了。无奈只好拉两趟了。好吧再来一趟，先拉四根走。走不了了。近5米长的手扶拖拉机再加上近10米长的电杆，实在是太长了，无论如何也拐不出物资站大门。好在弟兄们人多，七手八脚卸下来又装好绑紧，总算是上路了。刚走了不远，遇上了一个想象中不太大的小弯，就听见后面骑坐在电杆上的弟兄大喊着停车。停车一看架子车邦，又被扭动的电杆挤断了。于是把电杆撬正绑好继续前进。这回知道弯道要取直了。遇弯道两位骑自行车的弟兄一前一后负责堵来往车辆。虽然是国道，好在那时的车辆并不多，一路上4、5个弯道上也就遇上了一辆车。司机很好，还没等挡就早早停靠在路边等候了。会车时笑看着我们这一帮知青娃还大声喊着：“慢一点，再取直点”。现在想想，当时的世道好人还是多啊！顺利到达后卸在了村头路边。再拉第二趟就顺利多了。总算在天黑前，圆满完成任务。

　　当年冬天，我被公社农机站叫去。进行了为期半个多月的拖拉机驾驶培训。期间接触了小四轮及东方红28、40、55等各型号拖拉机。经考试合格后，就成了公社农机站注册的正式拖拉机手了。后来每到农闲时，还经常被抽调到农机站去开其它拖拉机。甚至在公社林场还开过履带式“东方红铁牛”拖拉机呢。想想当年那个刚满17周岁的我。那时，还是深为自己感到自豪。

　　明知机械猛于虎

　　年少生猛似牛犊

　　鲁莽无知勇自荐

　　拳脚之下尽征服

拔麦子

　　转眼间到了76年秋收的季节。大地一片金黄，麦浪滚滚。同时也是西北地区最多雨的季节。在雨水的空当内抢收，便成了当地秋收的标准模式。已经经过了一年秋收锻炼的我们，就理所当然全力以赴的投入到了麦收中去。

　　在定西当地，大部分的麦子不是用镰刀来割，而是用手去拔的。叫拔麦。用镰刀割与用手拔唯独不同的是，镰刀割弯腰就行了，而用手拔得蹲着拔。特别是山地的麦子。由于缺水麦秆不长，麦田施种的密度也不大。加上土地干燥，因此全是拔，不过还是比较好拔的。而山地的麦子由于气候的原因要比川地的麦子晚熟一点。拔到山地麦子时队里川地的麦子已经收完了。

　　眼看着麦收就要结束了。那天收工时我刚起身一迈腿就摔了一个跟头，引来大伙一阵笑声。起身又走又是一个跟头。大家笑的更厉害了。队友建平过来一边扶我一边问道：

　　怎么了，中暑了吗？

　　我答道：没有。

　　这时就感觉到我的右脚尖怎么都抬不起来，完全不听使唤了。心想，也许是蹲麻了吧，休息休息就好了。于是走路时高抬右腿，一抬一抬的就回来了。晚饭后队长来点上通知我说：明天我就不用下地里拔麦了，开拖拉机碾场吧。想着第二天就能好的我，第二天起床时右脚尖却仍然是抬不起来。于是坚持着发动拖拉机挂好碌碡，但当坐上去开动时，蹬转向轮的右脚却相当费劲。手扶拖拉机碾场全凭脚蹬着转向，无奈只好停了下来。队长见状也只好让我回去休息了。于是我就转身回点了。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阵阵社员们的议论声：

　　这城里娃娃就是不行的很啊！一个麦就把腿子给拔瘸咧。

　　我刚走到点上，队里的“赤脚医生”文国才背着药箱紧跟着就来了。一见面就说：

　　队长说你腿瘸咧，让我过来看一呱。

　　经一番“望闻问切”后，结论是：

　　你这是中风咧，热水袋捂给呱就好咧。

　　午饭时间到了，队友们纷纷前来探望。才知道此事早已传遍全村。心情好是郁闷。

　　晚饭刚过，文国才领着老王队长又来了。见面就说道：

　　王队长火捻子吹地好滴很，叫给你吹给呱就好咧。

　　我心里虽然很不以为然，但碍于情面也就只好顺从了。于是上床后躺平将裤子撸起露出了右腿。只见王队长将一张麻纸拧成数根指头粗细的纸捻，然后放入一个盛满豆油的碗中让纸捻浸满豆油。之后用火点燃纸捻，用嘴对着燃烧处深吸一口烟火之气。再对着我的腿由膝盖向脚趾一口一口的吹。据说是任何寒毒经此一吹都能得以排除。吹的久了甚至能将指甲盖吹成波浪状。看着老王队长全然不顾烟火的呛与热，一口一口的吹着。心中不由得感到暖暖的。

　　一晃几天过去了，腿仍不见丝毫好转。只好请假回兰州了。去了省人民医院。看病的是一位40多岁的女大夫。亲切的和母亲一样。经询问检查，确诊为腓总神经麻痹。发病原因：1、缺乏营养。2、蹲时过久压迫腿部总神经所致。经注射补充维生素B6、B12及理疗一周后痊愈。

　　在治疗过程中闲谈得知，这位女大夫的大儿子，是于76年下乡的知青。不由得感觉愈发的亲近。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疾病得来本平常

　 　何况劳累缺营养

　 　多日不愈心内慌

　　治病医师似亲娘

铁路惊魂

　　1977年，是我下乡插队的第三年。刚过完“春节”，从家中返回知青点的我，过年时的兴奋尚还没有完全消退。生产队长的通知来了。我被派往巉口火车站养路工区帮忙。

巉口火车站与我们生产队就相隔着一条312国道。养路工区在巉口火车站的西面。从知青点走路过去不到50米的距离也就几分钟。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工区报到了

　　工区朱工长，是一个非常开朗热情并十分和蔼的人。说话大嗓门，总爱开玩笑。见到我后便领着我去院内，给我讲解了一些养路设备。如道轨水平仪、铁道单轨车、扒渣机、捣固机等。之后我便跟着工区的养路工们开始了铁路养护工作。

　　铁路养路工的主要工作是：根据巡路工巡视的铁路路轨情况，对各工区所负责的铁路区段内的路轨损毁进行养护。

一晃半个月时间过去了。期间学会了很多的铁路养护常识。如弯道与直道两条铁轨应该保持什么水平度数、如何用捣固机来提高铁轨水平面、如何用扒渣机扒去道渣来更换损坏的枕木、如何根据车站前远近台信号机变化来判断有无来车及通过速度等等。

　　那天是周六，下午临近收工时。我和朱工长二人用单轨车推着日间换下来的五六根旧枕木，顺铁轨一路说笑着走在回工区的路上。当走到快到工区前的一处弯道时，说笑中的我俩就没有听到前方安全观察岗上观察员发出的来车哨声。而当我们看到挥动着小旗迎面跑来的观察员时，他身后的列车鸣着笛距我俩也就还有不到50米的距离了。慌乱中的我俩，连忙奋力将单轨车掀翻下了路基，但是，还有一根枕木的一头搭在铁轨上。我急忙要去搬那根枕木，这时就听见身后朱工长大喊着：

快跑啊！

　　我俩几乎同时向路基边上跳去。年轻的我刚跳到路基边坡，而我身后的朱工长刚跳到了边坡上的小道。列车就鸣着笛并夹杂着刺耳的紧急制动声，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同时只听到“嘭”一声巨响，一节被列车碰断的约四五十公分长的枕木，紧擦着我的耳旁飞过，重重地拍在了我身后的朱工长胸前。随着一声惨叫，朱工长向后倒了下去。惊呆了的我，一时间大脑中一片空白，竟然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列车停了下来，车头已冲过去了四五十米远。在跑过来的观察员的大声召唤下才惊醒过来的我，忙与他一同将朱工长扶坐了起来。只见朱工长的鼻子与口中鲜血淋漓。远处的火车司机大声的问着情况。只见神志尚还清楚的朱工长，痛苦的向列车摆了摆手。观察员连忙起身向列车司机发出了走的信号。

列车开走了。赶过来的其他养路工与我们一道，七手八脚的把还在流血的朱工长抬上了单轨车并迅速送回了工区。由于出血不止，联系了县医院。约半小时后朱工长被救护车拉走了。

　　第二天我就回生产队了。后来听说由于那次非正常停车事故，朱工长被处分了。而我一直到招工离开，再也没有见过他。

　　事后回想，如果当时那根枕木断头不是平拍，而是立着戳过来恐怕后果就不是这样了。再如果当时的我再慢千分之一秒，或是枕木断头再向外飞十公分……。真是万幸啊！

生活无处不课堂

伤害时常需提防

若到千钧一发时

听天由命没商量

堡垒户

 到了下乡第二年的初冬。我们知青点自己搭伙做饭的局面，渐渐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是因为：1、伙食过于单一。进入冬季以后，我们所能吃到的蔬菜。除了土豆再加上很偶尔能有点白菜外，基本上就再没有其他的菜了。而炒菜用的油也很少。大家也无钱购买。佐料只有咸盐。肉类则从打下乡以来就已基本上再没有在知青点上吃过了。馒头、面条或汤面条，外加一口几乎是水煮的土豆丝或白菜，这基本上就是我们日常中的正餐了。

2、给大家做饭的任务，最早原本是大家抽出两个人轮值的。到后来经伙伴们商议改为固定两个人来做。这做饭的工作虽然十分的枯燥繁琐，但在农忙时少了日晒雨淋却也略显轻松。但在冬日农闲时，看着大家每日开心又轻松自己却还要受累，也就难免烦躁了。再者这“无米”之炊也是实在难为他们了。

3、为了御寒各宿舍都升起了火炉。这就为有些队友开小灶创造了基本条件。再加上农闲时又有时间。于是或由家中自带，或自购。一时间小灶就如火如荼的在个别宿舍开展了起来。而这种局面也极大的挫伤了做饭队友的积极性。很快我们的食堂就停摆了。

食堂一停摆，陆续挨了几顿饿。立刻对我们这些即不愿意也不太会做饭的人，构成了迫切的威胁。

其实要说做饭。大餐也许说不上，但就一般的家常便饭，从小就深受母亲训练的我还是很拿手的。但是，偶尔为之尚可，长年累月去做就不行了。再说也缺少蔬菜啊！于是自己暗自心思着：买着吃吧没钱，也不想伸手向家里母亲要。出去抢吧又不敢。思来想去，对啊！可以去社员家的地里拿呀！本队社员家就算了，与他们太熟，再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嘛。相邻的生产队就无所谓了。就这么办！

拿定主意后，当晚就独自行动了。当地的社员家的菜都种在自家的自留地里。种油菜的居多，也有部分萝卜番瓜等。那时候没有如今的大棚蔬菜和农膜。到了入冬时，地里除了还有极少部分留子用的南瓜外，再未能找到任何蔬菜。转了一大圈，最终抱了一个老南瓜回来了。管他呢“有毛不算秃”，先吃了它再说。去厨房削了皮掏了子切成块加水就煮上了。十几分钟后那股纯香的南瓜味就飘出来了。掀开盖子拿筷子戳了戳还硬，再煮煮。

这时就听身后叽叽喳喳的。高军等四、五位队友循着香味凑过来了。各自咽着口水在我身后嘟囔着：

好香啊！

这是哪来的大南瓜啊？……。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问他们：

想吃吗？想吃就去拿碗。

几个人瞬间跑光了。半分钟后七、八个人拿着碗来了。南瓜也熟了。那南瓜还真够大的，各分了满满一碗还有余。

大家都端着热腾腾的南瓜来到了我的宿舍中。有的还拿来了饼子馒头及咸菜等。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的挤在一起，吃的那叫一个香啊！看着我们大家吃南瓜的那股子香劲，我忽然间就想起了朱元璋的那碗“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历史故事来了。

大家意犹未尽的吃完南瓜后。从我这里得知了南瓜的来处。便纷纷责备我为什么不叫上他们一起去，也好多搞点。

之后兄弟们同心，每每出动总是“战果辉煌”。最终发展到见到鸡也抓的程度了。

这拿回来的东西多了，就又都懒得做了。于是就纷纷又将这些“战利品”，分别送给了队上各自关系比较好的社员家。送的多了，被送的社员就过意不去了。便经常叫我们去他家吃饭。一个是你拿我做我也吃，一个是我拿你做我就吃。如此般皆大欢喜何乐不为之呢？一来二去的就成为了一种定式。

于是我们就把各自去吃蹭饭的这户社员家，称之为我们各自的“堡垒户”。该名称却是来源于革命样板戏《平原作战》。

纷扰间炊烟骤停

为裹腹节外枝生

鲁莽行为害乡邻

两相宜自乐其中

招工之年

　　到了下乡第三年，也就是1977年。其它地方招工的消息频频传来。招工回城的强烈愿望，使得我们早已按奈不住躁动的心情。再也无法安心于以往的农作生活了。

　　那每日的两餐，除了一把盐再无任何油水的清汤洋芋面。而且水还是当地含碱度很高的苦水。却从上一年年底就已经开始频频断顿。那是因为我们在头一年吃国家供应粮结束以后，第二年就开始吃由自己所挣工分，经年终决算而分配的粮食了。而那点粮食远远不够吃。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务农生活，对于我们这些来自城市尚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外加上急于返城的精神压力。早已不能再安心的去适应了。

　　于是每天早上上工队长来叫早时。你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情景：整排宿舍，性格内向一点的队友，有的是，用东西顶着门，任凭你敲破，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就是不理、有的是答应一声却就是不起。性格外向的我等人，却是大声的应道，别敲了，我不去。像我头一次不去时更是大喊道，敲什么敲？同时捡起地上的鞋重重地向门扔去。从那以后，队长再也没来叫过我出工。渐渐的队上也就不指望我们干活了。偶尔有一天我们谁想去了，去找队长，他还是会给你分配点活干。

　　想想两年多来，在生产队也学干过不少农活了。除学大寨平田整地及放水锄草春耕秋收全套农活外。我还兼职过数月队里的“赤脚医生”、参加年终分红帮打算盘、并在邻近的巉口火车站养路工区帮干过近一个月的铁路养路工。而这些经历，对我以后的生活与工作都有着很大的裨益。

　　从此，我们外出窜点游玩的游荡生活就正式开始了。最常去的就是离我们村15公里的定西县城了。只要县城有新电影上映，那是必去无疑。但是没钱，走路又太远，于是就坐拖拉机去。开始时，由于我在公社农机站时认识很多拖拉机手，所以总能搭上顺风车。后来由于太频繁加上总是8、9个人一个团伙。人家就不愿意拉了。再见着我们就不停车了。怎么办？区区拖拉机三四十迈车速，怎能难住当年十八九岁，身手矫健的我们。一个个那是身轻如燕，任凭你加不加速，跟跑两步就扒上去了。开始时还有个别体弱者扒不上来。于是上去的便会上前去逼拖拉机司机停车。待逼停后再上。到后来，就如同“公路游击队”一样，再没有一个掉队的了。就这样，虽不能次次到达县城，但有车就扒一段总是能很快就到达了。

　　“行”的问题解决了。没看过的《东进序曲》。没钱买票电影怎么看？有人提议：捡一张同颜色废票混进去。于是捡上后，拿着废票就往里进。马上就被检票人员发现了。9个人只混进去了1个，并很快就被工作人员给清了出来。一气之下浑劲上来了。TMD，我是知青，我怕谁！上去就把看门人的衣领子揪住了。大声喊着：我们不坐，站着看。并把看门人推到一边，骂骂咧咧的就闯进去了。

　　那电影刚看到新四军把国民党的军队挡在了防区之外的紧张之处。影院内的灯忽然就亮了。我等回头一看。坏了，“民兵棒棒队”来了。三四个队员手拿着一尺多长的棒棒，在看门人的带领下，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地在寻找着我们几个。我等紧急一商量，先出去再说。于是趁影院人多混乱，连溜带跑就都跑出来了。他们看见后，也都追了出来。此情此状，我等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个纷纷是捡砖头的捡砖头，找树棍的找树棍。然后像群狼一样，向那几个人扑去。只见他们几个人先是一愣。而后除了两个民兵队员举着棒棒还准备“迎战”外，其余几人早已退的很远了。而棒棒哪有砖头快，还没等到我等砖头飞完，便个个抱头鼠窜了。其中跑得慢的一个，被我追上后抡圆了树棍，好好解了一番怨气。

　　到此，电影我们也是不敢再看了。便匆匆返回知青点。第二天，便召集了隔壁8队及东川村3队与4队共约40余名知青，再次进县城，直奔县电影院。看门人见状，早已跑得是无影无踪了。总算是完整的看完了电影《东进序曲》。看完后，那个过瘾就别提了。

　　之后电影院将事情反应给了县知青办。或许是由于他们不知道具体当事人。所以只是给公社下发了一个批评通报，也就不了了之了。同时很快公社就派放映队来各个村，来放映《东进序曲》了。从此以后我们再去县城看电影。那是如入无人之境。有个别看门人，甚至还会笑着给我们让根烟抽。真是好自在啊！

　　而在这县城与知青点的频繁往来之中，沿途的各个村落，也是深受其害。几乎每次外出返回时，总要进沿途某村落偷几只鸡带回来吃。以至于到后来杀鸡，就成为了我的拿手绝活。

　　用三根手指夹住两个鸡翅膀、同时用拇指与食指，将鸡脖子下面的皮，经把两边上提后捏紧、用小拇指勾住一条鸡腿防止被蹬伤手。然后用刀在鸡脖子下面，手指头提捏紧处，向后轻轻一抹、放下刀用捏脖子的两个指头换捏住鸡嘴、再用另一只手提住鸡腿放完血就行了。这样杀鸡，血很快就放完了，鸡的痛苦很小。再看杀完后的鸡，脖子处只有黄豆一般大小的口子。血却被放的干干净净。

　　但这鸡杀得好，却不等于做的也好吃。由于缺水，洗的就不是很干净，再加上水苦，除了盐，再没有其它佐料。当时由于饥饿又缺油水。也就那么吃了。渐渐地就吃伤了，到后来每当吃鸡，就想起鸡窝来了。于是再也不吃鸡了。闹得我直到今天也不爱吃鸡。

　　就这样很快就到年底了。接到县知青办招工通知。我们点14个人在半月内，分两批招工抽完。兴奋的心情就不予言表了。那几天可真是天天把酒言欢，不醉无眠啊！而村里的社员们，也纷纷地来给我们送行。严晟、严华、严成、严玉、周昭、文国才、王爱国······这一个个曾经十分熟悉的名字，几十年来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那么的亲切、而又是那么的遥远。

　 　激情尽被饥饿伤

　 　年青岂能不轻狂

　 　刀山无路闯将去

　 　梦幻之年多荒唐

　　

 致知青

　　斑白的两鬓间

　　跳跃着往日的流萤

　　老花的双眸中

　　浮现出流年的身影

　　寄身于静夜中一隅

　　忆往事历历在心

　　情深意切处

　　不由得心泪又落珠痕

　　在那火红的年代

有那么一群人

　　如同远飞的雏雁

　　队队行行尽全力飞行

　　由散乱的队形中

　　看出了他们心底的焦虑

　　那兴奋的目光里

　　难掩方才擦去的泪痕

　　那并不是雁儿们

秋冬的迁徙

　　而是一次

归程无望的远行

　　从此，那一双双稚嫩的翅膀啊

　　将他们自己的人生

高高举擎

　　天还是那片蓝天

　　只是季节愈发的分明

　　春不见风和日丽

　　夏难寻蔽日林荫

　　秋无视灿烂绚丽

　　冬唯恐千里冰封

　　为求温饱白昼不分

　　心还是那颗红心

　　只是少了太多的天真

　　曾经的宏大志向

　　青涩的无悔青春

　　对家的无限思念

　　奉老的诸多孝心

　　且化作多挣点工分

羸弱的体肤

在困苦中历练

鲜嫩的心灵

在碰撞中打磨

艰难奋进的足迹

踏遍了河流山川

汗水夹杂着泪水

向广袤大地尽情抛洒

饿了，捧一把清风充饥

困了，繁星做被枯草当床

难了，伙伴牵手同心相抗

苦了，高亢的歌声飞扬

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

如一颗颗晶莹的种子

在瘠薄的大地上

顽强生长

破茧终成蝶

　　天地是他们蜕变的见证

直面贫瘠的土地

　　书写着芳华人生

用热血与思维的交融

　　换回优秀的品质受用终身

　　于是，无论何等艰难险阻

　　难不住他们这群人

　　哪怕是天行将坍塌

　　有他们在照样能撑

　　承上启下克己奉公

　　共和国处处闪现

　　他们勤劳又认真的身影

　　余晖下夕阳染醉了天空

　　空中再现他们的身影

　　过往的阴霾

　　被深藏于皱纹

　　华丽的舞姿

　　是那样的美奂美轮

　　开心的笑容是那样满足

　　无论以往的愿望是否成真

欢快的乐曲中

激荡着对生活的热爱

优美的舞步里

高昂着往日的豪情

　　深深地为他们祝福

　　我亲爱的朋友

　　祝老去的知青

健康美满幸福余生 　

 整理于：2020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