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安葬遇难者亲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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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b>作者:穆秭<br></b><b>配图:穆秭 王文澜 庄小雷 龚铁鹰</b></h1> <h1><font color="#ed2308"><b>唐山大地震纪念碑<br></b><b>2017年12月2日,唐山大地震纪念碑入选第二批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名单。</b></font></h1> <h1><b>  今天,是江南酷热的2015年7月28日。从那时到现在,整整39年了。<br></b><b>  39年来,我一直想念着那座城市。渴望着能够再回到那里,旧地重游。<br></b><b>  对所有经历过1976年那个动荡不安的夏天的人来说,唐山这座城市都会唤起一段心惊而又激动的记忆。20世纪最惨重的地震灾难曾降临在它的头上。新华社在播发它的灾情报道时,用了前所未有的“极其严重”的措辞。国家有关方面对这次地震的强度,曾公布了三个前后不一的数字:7.5级。7.8级。8.3级。这些数字无论怎样令人难以琢磨,这次地震使这座华北东部的重工业城市所遭到的损失,都是难以估量的——<br></b><b>  24.2万人遇难丧生。<br></b><b>  16.4万人重伤致残。<br></b><b>  城市的建筑物几乎荡然无存。</b></h1> <h1><b><font color="#39b54a">唐山市煤矿医学院附属医院住院部大楼已经夷为平地。只有盥洗室摇摇欲坠,管道无意中起到了支撑的作用。</font></b></h1> <h1><b>  当时北京军区政治委员秦基伟在视察灾区现场后说:“这是1100颗两万吨级原子弹的破坏力!”<br></b><b>  时隔39年,而今当我重新提及这场灾难时,已经不是新闻了。据说,时间会治好一切创伤,肉体上的痛苦和心灵上的痛苦都会忘掉。对于唐山人民来说,在那场灾难中遇难的人们已经长眠在过去的历史中,幸存的人们继续在这块土地上劳作生息,创造财富。39年后这个中国近代工业的发样地之一,除了当地政府刻意保留的几处遗址外,已很难再找到昔日震灾的痕迹了。新唐山因成功地解决了震后百万灾民的入住问题,并辅之以科学的城市管理,被载入联合国“为人类住区发展作出杰出贡献”城市的行列。<br></b><b>  但我所向往的,却仍然是39年前变成一片废墟的那座城市。不知为什么,那个实际上已不复存在的唐山城始终对我有着诱惑力。我想念它,只是一种内在的感情驱动着情思。对于我来说,那个地方仍然具有激动人心的力量。<br></b><b>  唐山大地震以后,各种自然灾害、人为灾害以及自然与人为相互诱导的灾害,继续不断光顾世界各地,每次都造成了人员财产的重大损失。在过去39年里,全球死于自然灾害的数百万人中,其单次伤亡人数和损失程度都远远不能与唐山大地震相比。</b></h1> <h1><b><font color="#39b54a">38军114师开进时路阻于唐山稻地公路桥。</font></b></h1> <h1><b><font color="#39b54a">蛇形弯曲的京山铁路和丰南县的地裂。</font></b></h1>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h1><b> 二十多万具遗体密布街头<br></b><b>  这是1976年7月28日至30日,唐山大地震发生后的最初日子里。唐山已经整个儿被暴怒的地震掀翻了,城市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br></b><b>  24.2万余名鲜活的生命消失了。<br></b><b>  24.2万余具死难者的遗体,按照饱和量装载计算,需要2.4万余辆军用解放牌大卡车才能运送完毕。<br></b><b>  24.2万具死难者的遗体,如果以最大密度安葬,需要近50平方公里的面积,那是相当于200多个足球场立方的巨大坟茔啊。<br></b><b>  这并非是耸人听闻的夸张。你见过20多万具遗体陈尸街头的情景吗?如果你见过,相信你在今后的生活中遇到任何意外灾难都会处之泰然。<br></b><b>  39年以后,当早已经有人为唐山大地震著书立说时,我仍为那些出自大手笔的鸿篇巨著未能详尽地写出唐山大地震中24万多遇难者的送别过程,以及在那个过程里的陌生人对陌生人的人情而感到遗憾。我总认为,不应当让那段历史与数十万亡灵一道消失在冥冥世界之中。<br></b><b>  历史上,没有任何一国政府,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曾经面临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br></b><b>  24.2万余个生命遇难于同一时刻。<br></b><b>  24.2万余余名遇难者,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殡殓掩埋完毕。<br></b><b>  这是应当载人人类历史史册的最撼动人心的篇章!</b></h1> <h1><b>  当北京、沈阳两大军区、五个野战军军部以及各军、兵种的救灾部队十万火急开进唐山时,上至军长,下至士兵,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有应付这种意外情况的精神准备:气味!<br></b><b>  在我的记忆中,这种气味是在7月29日一夜之间逐渐形成的。起先,空气中忽隐忽现飘荡着一丝丝咸咸的、腥腥的、类似臭鸭蛋的味道。随着气温升高,异味愈来愈浓,愈来愈刺鼻,也愈来愈使人难以忍耐。到后来骤然间变成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将整个唐山市紧紧扼制住了,几近窒息。<br></b><b>  唐山地震中遇难者的尸体,在持续高温的气候中开始腐烂!<br></b><b>  腐尸恶臭熏得人头昏胸闷,呛得人难以呼吸,刺得人双目流泪。<br></b><b>  不是一具尸体腐烂,不是两具尸体腐烂……而是24万具尸体在同时腐烂!<br></b><b>  24万多具腐烂的尸体向空中排放出大量混合着氨、硫化氢、甲烷的含毒气体,使灾区的空气污染达到了极其严重的程度。<br></b><b>  苍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成百倍、成千倍地繁殖,体大如蜂,在7月的骄阳下反射着绿森森的光芒……</b></h1><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h3> <h1><b><font color="#39b54a">初进唐山,断壁残桓中随处可见遇难者的遗体。</font></b></h1>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h1><b>  没有任何部队会有这样的先见之明。由于救灾命令是突然下达的,绝大部分野战部队不仅没有携带任何重兵器,甚至连轻武器的携带数量也减少到最低限度,就紧急奔赴灾区,根本没有考虑到配备消毒口罩、防毒面具等防护用品。<br></b><b>  等到北京军区抗震救灾指挥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迅速向中央,向军委报告时,救灾部队已经在同这股突如其来的无形的巨大力量拼搏了。<br></b><b>  突击掩埋地震遇难同胞的遗体,成为救灾部队在抢救地震幸存者同时的最主要的任务。每一个指战员都知道,在恶臭气味这股势力强大的无形力量后边,还紧跟着更加凶恶的敌人——瘟疫。瘟疫一旦发生蔓延,唐山所付出的代价将不只是八级地震本身造成的结果。<br></b><b>  在上级从外地紧急调拨的防护器材还没有运送到灾区时,38军为了保障在第一线挖掘尸体的官兵的健康,经当地政府批准,决定派出连队在灾区被震塌的医药用品仓库、百货公司、医院药房搜寻有无口罩。可是,口罩是冬令商品,时值盛夏,各商店、仓库在震前很少库存。最后,终于在一个药品仓库找到了大量的战备绷带。于是,士兵们把这些战备绷带胡乱在脸上缠绕几圈,捂住口腔、鼻腔,权且代替口罩使用。<br></b><b>  当时,在市区的废墟上,到处可见这样肩扛手抬遇难者遗体的战士,满脸缠着绷带,微风袭来,白色绷带随风飘扬,一个个如同披麻戴孝……</b></h1> <h1><b>我在强烈地震发生的当天,曾作为抗震救灾主力野战军38军的一员奔赴灾区。由于始终在一线各部队进行宣传采访工作,直接体验到腐尸恶臭带来的强烈侵害。<br></b><b>  我曾经试图用两条折叠的手帕来抵挡那种使人倒肚翻肠般的气味。但是那种气味无孔不入,两条手帕起不到丝毫过滤作用。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向师医院一个熟悉的女军医要了一点防蚊花露水喷洒在手帕上,满心指望能够中和空气中的恶臭,谁知竟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花露水浓烈的香味和空气中刺鼻的恶臭混合成一种令人愈发不能忍受的怪味,使我受尽了折磨。当天晚上,我的喉咙就哑了。至今,我对那种绿颜色的花露水的味道仍然过敏,闻到它就如同晕车的人闻到汽油味一样难受。<br></b><b>  不久,各种防毒口罩、面具大量运进灾区,可是即使戴上装有活性碳的防毒口罩,尸体散发的恶臭味道仍然难以消除。<br></b><b>  从废墟里扒出的尸体,包殓好,集中摆放到街道边,装车运往郊外掩埋。各部队除留少量生活保障车外,绝大部分用来装运尸体。成千上万具尸体密密匝匝横列在街道两旁,一眼望不到尽头。<br></b><b>  通往郊外的公路上,满载尸体的汽车一辆接一辆穿梭不息。那样多的死人,已经无法使任何一个在现场的活人去顾及他生前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少年,是领导还是平民,是英雄还是罪犯了……</b></h1> <h1><b>记住那个酷热的夜晚<br></b><b>  20世纪30年代,当两万名风餐露宿、疲惫不堪的红军官兵,历经千辛万苦走出草地时,因路途染上风寒,成千上万的人剧烈地咳嗽。成千上万人同时咳嗽是什么声音?那是世界上因声带震动而发出的最强烈的声浪!<br></b><b>  40年以后,当成百上千辆军用汽车因为唐山断电,列阵用车前大灯为废墟上突击抢运死难者遗体的官兵照明时,不知有没有人意识到,这支全军装备最精良的摩托化部队,正是当年那个红军队伍中的一部分。<br></b><b>  我有幸作为这支部队——第38野战军的一员,终生难忘唐山地震后最初那几个夜晚的情景,那应当是世界上最动魄的场面!<br></b><b>  7月29日,突击抢运尸体成为高潮。这一天同时传达了军区救灾前线指挥部的命令:7月31日,中央慰问团将要奔赴灾区。为了让党中央放心,必须赶在中央慰问团到来之前,把灾区地表的尸体基本殡殓掩埋完毕。<br></b><b>  开进唐山灾区的所有部队,昼夜不停地奋战在震前市区人口最稠密的地方:居民住宅区、宾馆、饭店、车站、医院、学校……,哪里恶臭味最浓,哪里的死尸就最多,哪里的官兵也最稠密!<br></b><b>  救灾部队的官兵们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br></b><b>  入夜,唐山没有因为断电而陷入黑暗,千百辆军用汽车大灯齐明,排山倒海般的发动机轰鸣声震撼了整个市区;成千上万条用于现场照明的车灯的光柱如同利剑,划破了唐山的夜空。<br></b><b>  所有的师、团、营、连、班,都在抢时间清理死难者的遗体。<br></b><b>  负责包殓遗体的战土,根本无暇仔细搜寻死者身上的遗物,有时甚至连死者手腕上亮晶晶的手表也来不及摘取,就迅速抢运掩埋。</b></h1> <h1><b><font color="#39b54a">38军官兵夜以继日抢运掩埋遇难同胞的遗体。</font></b></h1> <h1><b> 由于强烈地震是在人们进人梦乡时发生的,遇难者全都埋在建筑物的废墟之中。官兵们只好像猎狗一样,蜷曲着身子在废墟的缝隙中爬进爬出,大声呼唤着可能的幸存者,靠嗅觉搜寻尸体的位置。时值三伏,废墟里闷热如蒸,灰尘弥漫,到处布满水泥板断裂的尖角和钢筋茬子。官兵们汗透的身上粘满尘土,一个个就像泥人一般。<br></b><b>  每挖掘一具尸体,需要搬开一块块千斤重的水泥预制板。当时救灾用的机械化工具如同凤毛麟角,而且,为了防止误伤有可能埋在废墟中的幸存者,即便连铁锹一类的手工工具也难以派上用场。唯一能有效地发挥作用的就是官兵的双手。<br></b><b>  我在唐山见过不止一双这样的手:血肉模糊,指甲盖全磨烂了,手掌上沾满了污腻腻、黏乎乎的东西,说不上是扒尸者还是被扒尸身上的物体。尸体在酷暑中腐烂得极快,有的士兵从废墟里向外拽尸体时,稍稍用力过猛了点儿,竟会像剔骨一样,把尸体大腿上的腐皮烂肉一古脑儿从骨架上捋下来。有个小战士惊恐地发现,某具尸体凸出的眼球似乎在活动,定睛一看,原来在死者两只眼窝里蠕动的竟是成团的蛆虫!<br></b><b>  114师司令部作战参谋杨冀平战友告诉我这段经历时,百感交集地说:“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去扛一百个麻包,也不想搬运那样一具尸体。”<br></b><b>  是的,正因为他们当时搬运的是一具具曾经有过生命的人的遗体,而不是其他什么物质,因此所付出的代价,是不能仅仅在体力上来衡量的。<br></b><b>  尽管时间那样紧迫,任务那样繁重,可是我们的官兵对待每一具遗体,都倾注了深厚的感情。许多尸体由于高度腐烂,拽不得,也抬不了,全靠士兵用双手抱出来。当时,内地赶制的用于装殓尸体的塑料包装袋尚未运到灾区,包殓尸体全部用现场散落的棉被和毛毯。官兵们总是拣取最清洁的棉被,把一具具尸体包裹好,才抬上汽车运去掩埋。挖掘出来的遗体,有许多被倒塌的建筑物砸得残缺不全,官兵们尽可能将那些身首异处的肢体找到,归拢在一起包殓。<br></b><b>  我曾经见到一对母子的遗体,可以看出在地震发生的瞬间,母亲用身子紧紧护住了哺乳中的婴儿,幻想能抵挡突如其来的灾难。她们被挖掘出来时,婴儿的尸体已经腐烂难辨了。挖掘他们尸体的一个士兵,执着地把那个母亲身子下面的灰土一把一把捧出来,小心翼翼放在母亲遗体旁,对包殓遗体的战友说:“孩子就在这堆土里边,让他跟妈妈走吧。”<br></b><b>  这样真挚的感情,完全是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的给予。我们的军队有着奖善惩恶的本质和常常为人睥睨的纯朴。114师炮兵团的仇边疆战友,一个在唐山陡河发电厂救灾中荣立二等功的连长,直率地对我说:“我在唐山没有亲友,但是却有对待自己亲人般的感情。在那样多的死难者面前,无动于衷的人是没有的。无论什么人,无论他是干什么的,首先他是一个‘人’。如果连人的感情都没有,那他活在世上干什么?”</b></h1> <h1><b><font color="#39b54a">1976年7月,本文作者穆秭(左二)与战友王文澜在唐山机场。王文澜战友现在是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当年他用一台海鸥4C照相机记录下许多历史瞬间。</font></b></h1>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h1><b>  他的话使我想起了在唐山驻军255医院的废墟上,这个医院一位幸存的领导在当众破口大骂基建工程兵救灾部队的一个排长。其原因是这个排长在指挥他的士兵搬运遇难的医护人员的遗体时,不识时务地在极度悲痛的医院领导面前,用手捂住鼻腔,以厌恶的腔调连声说道:“快抬走,快抬走,臭死了!”<br></b><b>  应当是最有涵养的医院领导,骤然将世界上最脏的语言向他发泄出来!几天以后,我所在的38军114师的救灾部队取代了先前的那支基建工程兵的救灾部队。因为一个人感情的淡漠,而使整个一支部队失去了信任。<br></b><b>  还有一个人。他叫陈永贵,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他是最早率领中央慰问团奔赴地震灾区的党和国家领导人。陈永贵在灾区到过很多地方,向灾区的军民发表了很多讲话,但是不知为什么,灾区的军民没有记住他的所到之处,也没有记住他的所说之言,而是牢牢记住了他看到灾区的惨状时情不自禁流下的热泪。<br></b><b>  人们奔走相告。这位山西农民出身的老人,作为个人在政治舞台上的是非功过如今已有结论。而在当时他踏上灾区大地时,灾区的军民由衷地把他看作是党和国家的代表。人们看到他流泪了,感受到那种实实在在的感情的交融,不禁感动不已,觉得与他贴近了一步。<br></b><b>  人世间是太需要一种非亲缘的感情了!这是人性中最美好的东西。可是令人难以琢磨的是,长期以来我们对“人性”这个字眼却讳莫如深。难道我们崇尚的是铁石心肠在唐山,十万救灾官兵表现出来的那种深沉的爱,难道不是人性的赞歌吗?</b></h1> <h1><b>  《“命运”的思索》<br></b><b>  “地震是瞬间的凝固。”114师直政科的摄影员王文澜,在随救灾部队第一时间赶到唐山地震现场时,意味深长地对我说。<br></b><b>  强烈地震把24万多遇难者生前的活动全都凝固在它发生的时刻,无论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无论是公开的还是隐秘的,统统暴露无遗。<br></b><b>  路南区一个退休干部,一辈子省吃俭用,家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救灾人员却惊讶地从他的遗体上发现厚厚一叠被尸体腐烂的液体浸透的人民币。这个老人把自己的积蓄精心地藏在内裤的口袋里,随身携带,直到逝世。“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准确的体现。<br></b><b>  唐山驻军某部一个副教导员,生前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当救灾人员把他的尸体从倒塌的房间挖掘出来后,发现他身边还有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他的领导和同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个女人并不是他的妻子。但是,没有任何人在现场议论他,虽然他的行为在当时是最犯忌的。人们将他们的尸体认真包殓,装车安葬,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我想,这大概因为越是躲躲藏藏的东西,越容易使人产生敏感;而一旦将什么都展示出来了,一切都变成了真实,就没有人再会对它发生更大的兴趣。<br></b><b>  据说,大凡体验过战争生活的人,在战场上都会有意无意、或多或少接受那种“宿命”情绪的影响,无论他是不是唯物论者。唐山大地震发生以后,当那样多的死去的人真真实实展现在你面前时,你仿佛会突然间意识到人生的许多平时容易忽视的东西。</b></h1> <h1><b><font color="#39b54a">38军官兵对待每一具遗体,都倾注了深厚的感情。图为救灾部队官兵在烈日高温下小心翼翼包殓遇难同胞,让他们有尊严地离去。</font></b></h1> <h1><b>在救灾部队完成任务即将撤出唐山的前夕,一位在地震中负伤被空运到沈阳治疗的中年人,没等伤口痊愈就迫不及待地赶回唐山寻找他的两个孩子。<br></b><b>  说来也巧,强烈地震是3时42分发生的,而这位父亲带着一儿一女3时17分刚从北京至大连的129次直快列车上下来,出站时天还没有亮,他便和孩子坐在车站对面一家商店门前的台阶上,想等天亮以后到市区逛一逛。谁知刚打了个盹儿,轰然一声墙倒屋塌,强烈地震爆发了,他被楼板压在废墟里,身边的两个孩子不知去向。<br></b><b>  当时我正在设在唐山体育馆篮球场的114师政治部值班室的帐篷里值班,这个中年人辗转找到这里,希望我能帮他查明两个孩子的下落。<br></b><b>  我了解到地震后最早在唐山火车站附近街道救灾的是步兵第341团高机连,便将电话要到那里。该连副指导员听我说明情况以后,沉默了许久,才告诉我:“……孩子太惨了,身子全砸烂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们估摸着是一家人,把他们埋在了一起……”<br></b><b>  中年人得到噩耗,发疯似的捶打着自己的前胸,哭喊着孩子的名字,不停地说:“是爸爸害了你们呀!是爸爸害了你们!”<br></b><b>  据这个中年人说,他在唐山并无亲友,也没有需办的事情。他和孩子原本是从北京乘车直接回东北老家的。可是中途不知怎么鬼使神差般地想要顺路玩一玩唐山,然后再赶当天下午的车回东北。谁知就这一念之差,白白葬送了两个亲骨肉的生命!<br></b><b>  在唐山灾区,诸如此类具有极大偶然性的事例,你可以找到一百件,也可以找到一千件。有许多现象很难从事情本身找到正确的答案。当灾难突然发生时,敏捷的反应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他们在发生地震的瞬间,迅速从所居住的楼上纵身跳下,结果得以虎口余生,而坍塌的楼房里的人无一幸免。但也有另一部分人,敏捷的反应恰恰帮了倒忙,地震发生后他们居住的楼房奇迹般地没有倒塌,而他们本人却因坠楼而身亡……</b></h1> <h1><b>我曾经在唐山矿冶学院学生宿舍楼前伫足长立。<br></b><b>  这座地震前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大楼,震后一片惨状。楼房坍塌成一片废墟,横七竖八的男女大学生的尸体裹砸在中间。遇难的学生都是当年应届毕业的工农兵学员,本来学院已在几天前放了暑假,由于他们要办理毕业手续,所以延迟了离校时间。谁知竟然永远留在了这座校园里。<br></b><b>  当他们的遗体在我面前一具一具抬上汽车时,我随手翻开了散落在废墟中的一本相册。这是一个女大学生的,圆圆的脸盘,梳着两条小辫子,其中有一张她坐在校园里笑逐颜开弹奏月琴的照片。她是那样年轻,那样活泼,充满了对人生的热爱,可是她本人却永远消失在不可寻觅的地方了。由于生和死的对比是那样鲜明,以后很长时间里,我常常想起这张怀抱月琴的陌生姑娘的照片,想起她那栩栩如生的笑容。<br></b><b>  姑娘,你憧憬什么呢?希冀什么呢?当你跨进大学校园时,显然你是一代人中间的幸运者。因为在那个时代里,能够得到这样的际遇,是要付出比现在的青年人大得多的代价的。但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如果你不是这届毕业生,如果你不是跨入这所大学,如果你不是你……,今天你会像我一样,仍然行走在五彩斑斓的人生里。</b></h1> <h1><b><font color="#39b54a"> 本文作者穆秭在唐山矿冶学院学生宿舍楼挖掘遗体现场。这座地震前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大楼,震后已荡然无存。左侧的士兵正在清点遇难者的遗物,右侧堆积的被褥是用来包裹遗体的。</font></b></h1> <h1><b>  命运是不可思议的!<br></b><b>  说起人生,它的确是有着有些是可以通过努力取得的,也有些是自己的力量难以办到的“命运”的东西。<br></b><b>  当我从唐山归来以后,常常有人问起我在灾区最深的印象是什么,我总是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命运!在亘古长存的大自然中,人是显得那么弱小,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一生究竟活多久,应当在拥有生命的时候,使自己的生活尽可能有意义;而不要把自己有限的生命,耗费在那些庸俗无聊的事情上。可惜,这个浅显的道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悟出其中的内涵的。<br></b><b>  只有在灾难中,才会迫使你去思索这些问题。而灾难,又似乎是人类易于淡忘的事情。</b></h1> <h1><b>  《在故乡大地安息的亡灵》<br></b><b>  当各部队从市区抢运出来的尸体集中到郊外时,担负掩埋尸体任务的部队承受的压力是巨大的。一辆辆满载尸体的卡车驶来,卸下尸体,又空车而回,从早到晚,源源不断。<br></b><b>  为了迅速安葬尸体,凡能代替墓穴的自然沟壑、干涸洼地都被利用了。由于尸体数量太大,不可能一一挖穴掩埋,工兵部队的推土机犁出一道道深沟,用来集中掩埋成百具成百具的尸体。仅我所在的部队,就专门抽调了步兵第342团一个整编团的兵力在郊外负责掩埋尸体。<br></b><b>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在唐山大地震的遇难者中,当地各级领导干部占有较大比例,他们的殡殓待遇与所有平民百姓完全相同。任何一支救灾部队都没有接到过为哪一位身份“特殊”的遇难者给予“特殊”安葬的指示。<br></b><b>  我曾经在唐山邂逅一位原在师宣传队的战友继烈,她是作为文革前的大学生被征召入伍的,唐山地震前两年已调到海军东海舰队航空兵政治部工作。继烈的父亲原是唐山铁道学院院长,一位参加革命多年的高级别领导干部,在地震中不幸与老伴双双遇难。老人生前的行政关系在北京铁道部,但是,对于子女提出将老人的遗体运回北京火化(因为震中地区的火葬场均已倒塌)这一并不过分的请求,组织上却未批准。<br></b><b>  这位曾经像大姐姐一样在宣传队给予我关怀的战友,眼含泪水希望我能给予帮助。我对此深表同情。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只能抽空暗地陪她们姐弟在唐山周围的郊县四处奔走,寻找有无幸存的火化场所。最后总算在玉田县找到一家火葬场。那家火葬场的烟囱虽然被震塌了一半,但还在“抓革命,促生产”。<br></b><b>  当该火葬场场长——一位老荣誉军人听我说明来意后,眼睛湿润了:“这样高级别的领导,怎么连火化也算特殊你们放心,他们的后事交给我们办吧。”<br></b><b>  但这项行动在实施前被取消了。<br></b><b>  由于该火葬场仅有的一台殡葬车在地震中被砸毁,他们只能从农村借来一台拖拉机到唐山接运老人的遗体,而当时唐山市实行交通管制,拖拉机根本无法进城。<br></b><b>  坦率地说,我在唐山为这位战友的父亲所尽的义务,当时是不能公开的。直到我们救灾部队完成任务,开始分期分批撤出唐山前夕,我所在师的刘文卿政委才得悉这一情况。他不禁为之动容:<br></b><b>   “怎么能让这样一位老同志,去世后连拖拉机也乘不上!”<br></b><b>  他含而不露地为此承担了可能承担的责任:批准从即将撤出唐山的部队里,抽调一辆解放车,“顺路”将这一对老人的遗体运到北京八宝山火化。这对老人在那里没有享受高级干部火化后可以安息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骨灰堂的待遇,他们的骨灰存放在了八宝山“人民骨灰堂”。<br></b><b>  “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这是中国现代史上的一位领袖,对他所领导的执政党的干部和广大人民群众之间不可分离的关系所作的形象比喻。唐山大地震中的遇难者映衬了这种关系。这些来自百姓的执政者,与他们为之服务的百姓们一道,生生死死,永远在同一块土地上。</b></h1> <h1><b><font color="#39b54a">笔者(右二)在唐山机场将危重伤员紧急空运到外地救治。</font></b></h1>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h1><b>  唐山郊外遇难同胞掩埋地。大量的尸体东一堆、西一堆散布在烈日曝晒的田野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汗流挟背的官兵们,就在这无遮无荫的环境下掩埋尸体。由于长时间接触腐尸,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长满了又红又肿的过敏性风疹和毒疮,奇痒难忍,搔破的皮肤上流着黄水。可是这些置身不顾的官兵们,在安葬每一具尸体时,都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动作轻盈,格外小心。<br></b><b>  在那里,我遇到步兵第342团一个熟悉的班长,江苏金坛人。抗震救灾前我曾经在他们连队蹲过点,和他认过“老乡”。短短几天没见,我差点认不出他来了:疲惫不堪的脸上被烈日晒脱了一层皮,又黑又瘦,脖颈以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痱子,令人目不忍睹。<br></b><b>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贪婪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说:“真乏啊。”<br></b><b>  我发现他夹着香烟的手在哆嗦,忙问他怎么了。<br></b><b>  他笑笑:“没事儿。肚子不争气,拉稀了。连里一多半人呢。”<br></b><b>  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默默地望着眼前那些奋战在死尸堆里的官兵。都说“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可是这些承受着高强度、高消耗劳动的官兵们,为了让地震中遇难的人们尽早得到安息,每天竟“架”住了数十次的腹泻,没有一个人愿意在帐篷里躺倒!<br></b><b>  “听说我们团在朝鲜战场就负责过掩埋烈士。”他似乎无意地告诉我这段团史。<br></b><b>  在当时,我无法查证他“听说”的这段历史是否确实。但是,我却知道他所在的团在朝鲜战场上打硬仗、打恶仗是出了名的:全团22个连队,有18个荣立集体战功!<br></b><b>  不知为什么,军史里没有记载这个团在朝鲜掩埋烈士遗体的经历。今天,这个团被派往郊外执行掩埋地震遇难者的特殊任务,是不是跟他们昨天曾经有过那一段历史有关?<br></b><b>  我想,是的。<br></b><b>  这个团不必在团史中忌讳她的历史,应当既写出她的赫赫战功,也记载下这段特殊经历。战争时期的忠骨,和平时期的亡灵,是需要有感情的人来安葬的。正是那些对敌人最狠的人,才对自己的同胞最亲!不是吗?</b></h1><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h3> <h1><b><font color="#39b54a">  我的战友、现北京画院著名画家庄小雷当时拍摄的唐山大地震震中唐山矿冶学院的教学楼现场,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地震遗址。</font></b></h1> <h1><b>  就在这个团,我目睹了这样一幕:<br></b><b>  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跌跌撞撞从市区赶到郊外掩埋地,执意要寻找他女儿的遗体。老人是唐山某大学的一位教授,老伴早年故去,他与唯一的女儿相依为命。强烈地震发生后,他被解放军抢救脱险,可是女儿却不幸被地震夺去了生命。等老人从医院赶回寻找女儿时,女儿的遗体刚刚被送到郊外掩埋地。老人不忍心给他后半生带来慰藉的唯一亲人,就这样混杂在无数陌生人的尸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便随即赶来寻找女儿的遗体,想另择地点亲手安葬。<br></b><b>  接待他的士兵,得知老人的来意,不由犯了难:刚刚运到现场的尸体有300多具,每具尸体都已包殓好,要从中寻找出老人的女儿的遗体是极端困难的。在当时掩埋尸体的任务分分秒秒都非常紧迫的情况下,这样的要求完全可以拒绝。<br></b><b>  但是,当这个士兵看到老人悲痛欲绝的神情,善良的心灵被打动了。于是,他埋头在那300多具包殓好的尸体中,一具一具重新打开,帮助老人辨认。最后终于找到了老人的女儿的遗体。<br></b><b>  老人看见女儿的遗体被包殓得那样好,而且,使老人意想不到的是,与女儿的遗体包殓在一起的还有一本当时的流行歌曲集《战地新歌》。这本歌曲集是女儿生前所喜爱的,把它放置在枕边,每天都要哼上几曲。显然是挖掘女儿的遗体时,被细心的士兵发现后一同包殓的。<br></b><b>  老人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那册歌本,脸上老泪纵横,喃喃地说:<br></b><b>  “孩子,你的人生值得,值得啊!……”<br></b><b>  人是多么渴望一种温暖、一种友善和一种尊重,无论是在他生前还是死后!当老人看到女儿死后,得到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给予她的真诚的善意,冰结般的心融化了。他改变初衷,不再要求把女儿的遗体带回去亲手安葬,而将女儿的后事托付给那些非亲非故的士兵们。<br></b><b>  </b></h1> <h1><b> <br></b><b>  人生是值得的!<br></b><b>  39年过去了,逝者长已矣。在唐山大地震中遇难的同胞,已经在故乡大地的怀抱里得到安息。今天,当国际社会确定在每年10月的第二个星期三为“纪念国际减灾日”的时候,当世界已经进步到为濒临死亡的人设立临终关怀研究机构的时候,我始终铭记着唐山大地震中那位父亲,对他不幸殒去的女儿所作的这句意味深长的人生总结!<br></b><b>  “中国百年未遇的大地震,和中国人克服这场自然灾害所造成的后果的方法,给西方世界出了一个谜。”这是在唐山大地震24万多遇难者在故乡热土中得到安息以后,当时西德《科隆城新闻报》在一篇评论中发出的感叹。<br></b><b>  是的,由于社会制度的不同,由于东西方传统文化、价值观念的不同,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又有多少留待西方世界探索的难解之谜啊!<br></b><b>  历史上,我们的民族受到佛教、儒教和道教的影响。中国人从佛教中学会了同情怜悯;从儒教中吸收了遵守纪律、追求知识、孝顺父母等道德准则以及理顺家庭内部、上下级关系的伦理体系;从道教中学到了忍耐、简朴和知足的美德。由于三者本质上是互相渗透的,因此丰富了中国人的性格。这种传统的价值观念,发展和融合到社会不断进步的今天,而得到进一步的发扬和强化。<br></b><b>  生活在这个社会是幸运的。尽管,这个社会现在也还有浮华浅薄的一面。只有经历过唐山大地震的人,才会对我们的社会有更深层的了解!只有经历过唐山大地震的人,才会对人生的价值有更深刻的体会!人们呵,当我们享有生命的时候,能够真诚地爱人也被人真诚地爱吧。只有这样,我们的人生才值得!<br></b><b>  这是唐山大地震告诉我们的。<br></b><b>  这是一位痛失爱女的老人告诉我们的。<br></b><b>  这是24万多遇难同胞告诉我们的。</b></h1>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h1><b>  1976年10月,38军完成救灾任务撤出唐山前夕,本文作者来到唐山人民公园的遇难同胞临时掩埋地,向唐山遇难同胞告别。自兹一别近四十年,作者与大多数在那里抛洒过血汗的救灾战友们一样,再也没有回过唐山。</b></h1> <h1><b><font color="#39b54a">遇难者的部分名单</font></b></h1> <h1><b><font color="#39b54a">不可忘却的历史!</font></b></h1> <h1><b><font color="#39b54a">注:唐山大地震</font></b></h1><h1><b>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53.8秒,中国河北省唐山丰南一带(东经118.2°,北纬39.6°)发生了强度里氏7.8级(矩震级7.5级)地震,震中烈度11度,震源深度12千米,地震持续约23秒。地震造成242769人死亡,164851人重伤,位列20世纪世界地震史死亡人数第二,仅次于海原地震。<br></b><b>名称:<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唐山大地震<br></span></b><b>时间:<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北京时间1976年7月28日03时42分53.11秒<br></span></b><b>地理位置:<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震中在唐山开平区越河乡<br></span></b><b>震中经纬度:<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北纬39.6度,东经118.2度<br></span></b><b>震源深度:<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12公里<br></span></b><b>地震经过:<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公元1976年7月28日,北京时间3时42分53.8秒。<br></span></b><b>东经118.1度、北纬39.6度,在距地面16公里深处的地球外壳,中国河北省唐山市丰南区一带突然发生里氏7.8级强烈地震,23秒钟后,唐山被夷成废墟,682267间民用建筑中有656136间倒塌和受到严重破坏,242769人死亡,164851人重伤,4204个孩子成了孤儿。直接经济损失达30亿元人民币以上。地震罹难场面惨烈到极点,为世界罕见。<br></b><b>中国首都北京摇晃不已,天安门城楼高大的梁柱痉挛般地"嘎嘎"作响。从渤海湾到内蒙古、宁夏,从黑龙江以南到扬子江以北,这一华夏大地的人们都感到了异乎寻常的摇撼,一片惊惧。<br></b><b>美国阿拉斯加帕默天文台急速响起令人震惊的警钟声,世界各大通讯社当日向全球公告了灾难消息——美国夏威夷地震台宣布:中国发生8.1级地震,震中在北京附近!<br></b><b>美国地质调查所宣布:北京东南约100英里,北纬39.6°,东经118.1°,在天津附近,发生8.2级地震。<br></b><b>香港的英国皇家天文台宣布:中国发生8级左右地震,震中在北纬39.6°,东经111.1°,距唐山极近。<br></b><b>台湾"中央气象局"称:大陆北部发生8级地震,震中在北平东部135公里附近。<br></b><b>凌晨4:30。中国国家地震局收到南京、兰州、昆明等10个台的报震急电,其中6个台给出震级,但数据彼此悬殊甚大,有的定在8级以上,有的定在7级以下。至于震中只有粗略的“北京附近”的估计。<br></b><b>早晨6时。中国电信局报告,在与全国各地联络中,唯独唐山地区电话通信中断,呼叫若干次,均无回音。<br></b><b>中国新华通讯社于1976年7月28日向全世界播发了以下消息:我国河北省冀东地区的唐山-丰南一带,7月28日3时42分发生强烈地震。天津、北京市也有较强震感。据我国地震台网测定,这次地震为7.5级……中国在几天后再次公布了经过核定的地震震级:里氏7.8级。<br></b><b>唐山地震真实场景:<br></b><b>唐山,一座上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已经在一场没有任何征兆的特大地震中夷成废墟。中国地震出版社出版的《地球的震撼》一书,公布了以下数字:死亡242769人,重伤164851人,轻伤544000人。上世纪世界最惨痛的地震灾难发生了……<br></b><b>1976年7月28日凌晨,一场7.8级大地震使唐山这个有百万人口的工业重镇遭受灭顶之灾,瞬间夷为平地,24万多鲜活的生命葬身瓦砾之中。</b></h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 <h1><font color="#39b54a"><b>注:<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2015年7月28日晚修改于南京<br></span></b><b>本文作者为原创文/穆秭,配图为作者及作者的战友王文澜、庄小雷、龚铁鹰所摄。</b></font></h1><h3><font color="#39b54a"><span style="caret-color: rgb(57, 181, 74);"><b>改编:HHC</b></span></font></h3> <h1><b><font color="#ed2308">此文献给中国🇨🇳最可爱的人!</font></b></h1>